看着怀中爱人的脸庞，白洋梓浅浅笑了，许翰文在睡梦中微抿的嘴唇稍稍上翘，露出一个很幸福也很可爱的表情。看着他的笑脸，白洋梓也渐渐又一次沉入梦乡……

小夜灯的光线是淡淡的莹白色，像一层薄雾罩在床上，也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有时候人们会自问，是该许愿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把幸福留住，还是该继续走下去看看前路是否更加幸福……

不过，现实是没有前一个选项的。

但幸福是可以做运算的，总有一个选项，可以让幸福累积……

54、选择

六月里，入夏的天空总是黑得很晚。当白洋梓提着购物袋从超市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公车站正巧有回家的车，他紧跑了几步，终于赶上。免去等待之苦，自己的，还有许翰文的。

夏日的车厢里闷热的不行，白洋梓把袋子放在脚边，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身子随着公车摇晃。

原本逛超市采购的事情总是两人一起做的，而且之前往往是许翰文提得袋子更多。可随着月份的增加，许翰文身上越发疲懒，到离家三站路的大超市逛一趟对他来说，已经是件挺辛苦的体力活了。白洋梓心疼他，所以一个月前就把这件事情自己揽下来了。

白洋梓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行事历，近来事情多，工作上的，家里的，件件都不容出错。手上有个案子，已经上了一次庭了，明天是二次开庭，没大问题的话应该就会宣判了，自己理应是不能缺席的。可几天前陪许翰文产检，吕医生说他羊水过多，做了一堆检查，虽然孩子没有问题，情况不严重，可还是不能忽视。吕医生开了些药给许翰文，让他按时服用，并让他明天去复诊。

工作还是家庭，白洋梓一下子发现这成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道难题。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两者中有一者可以改期，可法院那里可不是白洋梓说了算的，临时换辩护律师，客户是不会同意的。吕医生那边呢，他一周坐诊时间就那一天，其余时间要预约，白洋梓打电话和他商量改时间，他却坚持在药物服用完及时复诊，防止更多问题出现。

白洋梓苦恼了好几天，好几次都想和许翰文商量，可又觉得他的答案一定是让自己以工作为重，复诊的事情他自己可以搞定。

实在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想到开庭的时间定在下午，白洋梓只好把复诊的时间约在上午，如果上午看病的事情顺利，下午就尽快赶过去。

明天的行程暂时就这样定了，叹了口气，白洋梓点按屏幕，把日历往后翻。八月初的某天，是许翰文的预产期，想想现在就有些耐不住热的许翰文，白洋梓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得住。

公车到站，白洋梓急忙提起东西下了车。

提着大红色的购物袋在小区里走着，这个时候提着带有圣诞快乐的字样的袋子，让白洋梓觉得有些喜感。

想来这个袋子还是前年圣诞节的时候许翰文买的，以前他总喜欢把装满东西的袋子扛在后背上，弯着腰故作很沉的样子，走在白洋梓前面，问他是不是很像圣诞老人送礼物。而前几天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件红色T恤套上，抱着肚子站在镜子前面扭来扭去，还说再来个圣诞帽就更像圣诞老爷爷了。

许翰文倒是挺乐观的，虽然怀孕几乎完全破坏了他曾经健美的身材，却丝毫不曾破坏他快乐的心境。高挺的肚子让他腰腹的肌肉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宽厚的腰臀也影响到了他之前矫捷的行动力。陪着许翰文做了这么多次产检，白洋梓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孕夫。逃避面对自己身材变化的孕夫或许不多，可是能坦然面对并且从中找到乐趣的，更是屈指可数。

许翰文喜欢半躺在沙发上，把果盘放在腹顶，一会儿用小叉子叉几片水果。后来发现宝宝们在他肚子里打架的时候，果盘有倾覆的危险之后，他又喜欢把书支在肚子上，给宝贝们讲故事。

而昨天，白洋梓回家的时候，他正在往抽屉衣柜里放两人给小宝贝们买的衣服。婴儿房里没有大床，高隆的腹部就充当了床面的作用。许翰文把洗好的小衣服堆在躺椅里，一件件拿起来，搭在隆起的肚腹上展平，叠好了再放进抽屉里。白洋梓进屋的时候，刚巧赶上胎动剧烈，许翰文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和孩子说话，“唔，你们喜欢这件是吧……嗯，有眼光，跟你们老爸我一样。哦……别闹，一人一件，都有，都有……”

光是想着这些，白洋梓的嘴就合不拢了，乐得嘴角直翘，走到家门口把东西放下找钥匙。卸下负担，白洋梓这才觉得两手被袋子坠得发麻发胀，用力甩了几下。和许翰文在一起几年，自己提最重最大的袋子，也就只有最近几个月。想到这里，白洋梓总会觉得有些赧然和愧疚，不过好在未来的路还很长。

走进家门，小屋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看来许翰文是又睡着了。白洋梓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开始满屋子寻找许翰文。说是到处找，其实也有些夸张了，这个时侯的许翰文，一定是在婴儿房里，不是在整衣服，就是在打瞌睡。

果然，走到婴儿房门口，白洋梓看到了躺椅上侧身躺着小憩的许翰文。

傍晚的小屋里，丝丝缕缕的橘黄色光线穿透薄纱窗帘飘荡在屋内，水蓝色的家居服罩在许翰文身上，把挺着圆鼓鼓肚子的许翰文修饰得很可爱。他双手搭在肚子上，随着高隆的腹部一起一伏，偶尔摸摸后腰，但很快又会放回肚子上。

白洋梓笑着走过去，倚在躺椅边沿上，从后面环住许翰文，小心翼翼的把手贴上他的腹侧。感觉到手下皮肤的颤动，白洋梓稍稍用力，在许翰文右腹上按揉了下。

“唔，轻点……”许翰文眼睛也没睁开，倒是拧着眉头推了白洋梓胳膊一把。

“嗯？我弄疼你了？好，我再轻点……”白洋梓知道因为羊水过多，每次按揉力度稍大些许翰文就会觉得不舒服，看他皱眉，便更小心的给他按摩。

“嗯……”许翰文揉了揉眼睛，仰了仰头，“回来啦……”

“醒了？”白洋梓扶着他翻个身，把他搂进怀里，“买了点薏仁米，一会儿给你熬粥喝。”

“又是粥……甜的不让吃，咸的也不让吃，天天除了粥还是粥，我又不是掉了牙的老太太……”许翰文嘟哝着，用手抓了抓后背。

“我给你买了草莓大福还有猪蹄，老太太哪有你这口福啊！”看他的手不停摸后背，白洋梓帮他轻捶了几下，“背疼？”

“嗯……可能睡落枕了吧……”有白洋梓这个帮手，许翰文就安安生生的窝在白洋梓怀里享受他的按摩。

“哪里有人睡觉把后背睡落枕的。我这样给你按按有没有好点？”

“嗯嗯……”

看他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白洋梓止不住的想笑，更卖力的帮他按揉起来。

“明天要去复诊……你要是有事我就自己去，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许翰文才白洋梓怀里蹭了蹭，丝毫不知道白洋梓现在只有半个身子有着落，几乎是挂在躺椅边沿上。

不过白洋梓倒不在乎，只要许翰文舒服就行了，反倒有些自虐的觉着自己这样心里还平衡一点，不是只有看着许翰文难受的份儿，“我没事，上午陪你去医院，下午再去法院。”

“明天要上庭？”

“嗯。”不想许翰文过分担心，白洋梓想要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件事。

“那你上午还不在事务所好好看看材料什么的。”许翰文挪了挪身子，撑着躺椅半坐起来，“明天吕大夫是坐诊，不是预约看诊的，还得排队挂号什么的，等排到了又要做检查，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别耽误正事！”

帮许翰文把拖鞋套上，白洋梓站起来，俯视着许翰文，“保证你和孩子的健康安全才是最头等重要的大事。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你可别把工作搞丢了，儿子们的奶粉钱还等着你挣呢！”拉着白洋梓的手借力，许翰文缓缓站起身。

白洋梓笑笑，没接话。

屋子里已经暗的看不清东西了，白洋梓走过去，把壁灯打开。

柔和的乳白色灯光从贝壳型的灯座倾泻而下，使得整间屋子都充满安详静谧的气息。

“现在看着还挺空的，但是等两个小家伙出来了，这里就该热闹了~”许翰文一手撑着腰，一手搭着婴儿床的栏杆，环视了一下整间婴儿床，“如果这两个小子是女孩子的话，我说不定会忍不住想把这里都用毛绒玩具填满~”

白洋梓拉开衣柜的抽屉，看着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不由得感叹孩子在许翰文心中的地位果然是很高。这一整间婴儿房几乎都是出自这个从不爱收拾屋子的家伙之手，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顾上参与布置，他这个看起来不拘小节的家伙做起父亲来，还真是挺称职。

“嗳，娘子~”白洋梓正想着，许翰文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两手拉住白洋梓的胳膊，圆鼓鼓的肚子顶着他的腰侧。

“干嘛……”一听他腻腻的声音，白洋梓就知道他又打鬼主意了。

许翰文仰着脸呵呵笑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嘿嘿，下回咱生个女儿吧~”

“什么？”白洋梓被他的话吓得一愣。他一天闲在家都想些什么啊！这胎还没生呢，就想着生第二胎了！“别胡闹了，先等你把肚子里这两个小祖宗平平安安生下来再说！再说了，谁也没确定这两个小家伙就是带把的呀！”

“确定了，就是儿子……”许翰文抓抓头发，不满的瞪了白洋梓一眼。每次只要碰到孩子性别的问题，白洋梓一提出异议，许翰文就狠狠反驳。虽然毫无根据，他却每次都理直气壮。

“好了好了，你先好好养着，听医生的，把肚子里这两个小宝贝生下来，以后的事再说行不？”白洋梓实在不想再和他因为这个问题争论，只想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呵呵，知道啦，以后再说~”没有被一下否决，许翰文倒也挺满足，“我要去趟厕所，这药吃的，一天跑了快十次厕所了……”

看着许翰文笨拙的走去厕所，白洋梓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你这么辛苦，我怎么忍心你再来一次……

第二天一早，白洋梓为了节约时间，和许翰文两人搭出租车到了医院。等白洋梓跑到挂号处挂了号，一看号，竟然已经是八号了。

“现在人看病怎么起来这么早？”扶着许翰文上楼，白洋梓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么，吕医生也算是个专家了，有外省的专门来这里看病的。”许翰文热得一头汗，用手背抹了一把。

虽然之前带二哥和白棠来见吕医生也是挂的号，可来到挂着吕医生牌子的办公室外，白洋梓还是吃了一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天的人还真是多。走廊里的几张长椅竟然都座无虚席，而且有座的大部分都是月份挺大的孕夫。

让许翰文靠墙站着，白洋梓找到护士把病历和挂号单交了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现在一号病人正在里面。

白洋梓也没再多问，急忙跑回来陪许翰文，看这阵势，要轮到八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找不到座位，好歹得让许翰文有个倚靠的地方。

等白洋梓跑回去，许翰文正把手撑在后背上，活动着颈椎。

“怎么了？累了？”两人吃了早饭就出门了，到这会儿也折腾一个多小时了，这会儿没地方坐，白洋梓只好让许翰文倚着自己休息一下。

“没事。”许翰文抚着肚子，摇了摇头，“看到几号了？”

白洋梓无奈的竖起食指，耸耸肩。

“没办法，我刚才问了，还有坐一夜火车来的呢。固定的病人，像咱这样的，围产检查都是预约的，要不也得像这样排队呢！”

真的是无计可施，白洋梓只能搂着许翰文，一手托在他腹底，帮他分担一些重量，耐心的等着护士叫号。

吕医生看病很细致，一个病人进去，最少的半个小时才能出来，外边走廊里等待的人多有不耐烦的，可也没办法，只有等着。

站了将近两个小时，就算有白洋梓撑着，许翰文也有些受不了了，不停揉腹捶腰。白洋梓看着心疼，可也没办法，只恨自己没有别人眼疾手快，空座位总是抢不到。

刚巧护士喊了五号，离两人很近的一对夫夫站起身来，白洋梓急忙把手里的袋子先放过去占了座，之后才扶着脚软的许翰文走过去坐下，总算是能休息下了。

白洋梓看看表，都要10点了。看来下午能不能赶上庭审，还真有点悬。

当终于轮到八号看诊的时候，上午的看诊时间几乎都要结束了。

吕医生问了问许翰文用药之后的情况，让许翰文躺在床上，用听筒听了听胎心音。

趁着吕医生低头写病历的空当，白洋梓又补充了一问，“吕医生，他昨天开始后背有些疼，有没有问题啊？”

听了他的话，吕医生抬起头来，“背疼？”

医生蹙眉的样子让白洋梓有些不安，点了点头，紧盯着吕医生。

“还有别的问题么？比如说，剧烈腹痛？”医生看向许翰文。

“没有吧……最近孩子动得挺厉害，有时候挺疼的。”

“还有别的么？不光是孩子的，你身上各处不对劲的地方都算。”吕医生推了推眼镜，似乎有些担忧。

医生这么问，白洋梓心里的不安加重，扭过头看着许翰文，生怕他有所隐瞒。

“呃……你刚才按着肚子右边的时候有点疼……还有，腰有点酸，其他也没什么了吧……”许翰文被看得尴尬，摸了摸后脑。

“做个B超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交了费，就在隔壁屋子做。”

吕医生严肃的态度让白洋梓心都悬起来了，他急忙问道，“医生，有什么大问题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应该没什么问题。先做个B超，等结果出来我看看，”可能是看出白洋梓的担心，吕医生安慰道，“应该没事，可能是正常反应，做个检查就是保险点。”

白洋梓稍稍安心一点，跑到楼下划价交费，又扶着许翰文去做B超。一路上手机就不停响，事务所的上司同事对他的手机是轮番轰炸。他紧张的不行，许翰文倒不担心，反而一直催白洋梓回事务所。

“你快去工作好不好，结果出来需要时间的，之后还得再去找吕医生，再等一会儿你那边的事情就耽误了。”许翰文坐在长椅上等报告，不断推着白洋梓的胳膊，“你被解雇了我们一家四口就喝西北风了！再说，你这工作不比其他，没法找人替的，你也不能不负责任吧！快去！”

白洋梓不放心许翰文，怎么都不肯离开。

“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我这里又不急，你看看，我现在又没有大问题，刚刚那个做B超的医生也没说有什么事。等你完成工作再回来，我保证我也还是这样，坐着等你一起回家，行不行？你一下庭就给我打电话，我把情况一五一十都和你说，这总行了吧？”

白洋梓仍然不打算改变主意，甚至还不打算接事务所打来的电话了。

“你怎么这样啊，你见哪场官司因为律师有事推迟开庭了！你这样叫任性！工作上的事情，哪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啊！你那个客户呢，你这样想过人家没有！你就这样给儿子起榜样作用的？”许翰文有点不高兴了，直接扭过身，不理白洋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