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姐不悦的道：“你是脑子有问题啊还是脑子有问题啊？”

流年，“这种情况要因人而异的，比如和师兄说话，我的智商会上升几个点……”

九师姐嚎叫，“你丫就是个白痴！你全家就是个白痴！”

流年凉凉的瞥她一眼，“未来我们家有可能还会再添出一个白痴。”

九师姐，“……”

到了傍晚时分，马车驶进了杭城，这个九师姐口中白蛇和许仙的爱情之地。叶昀在城中租了一套房子，大大地院子，院子中央有一棵茂盛的芭蕉树，正适合夏天用来乘凉。虽然行了半个月的路，但我并不觉得疲累，唯一累的那个人好像是九师姐，大约是路上话讲的太多的缘故。叶昀说明天就带我去冷家。

师姐鬼鬼祟祟地将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我，“十六，去逛街？”

“师姐，你不是说你累了么？”

“哎呀——我这都半个月没有摸银子了，哪里睡得着？十六，你就不能同情同情亲亲师姐么？”

我抽着眼皮，“银子它不会飞？”

师姐，“可是漂亮的胭脂首饰它们会飞啊——”

我，“……”

我不知道九师姐为什么会为那个故事流泪，她可能觉得太凄美了，牵动了她一颗少女敏感的心。但我觉得这应该才是白蛇和许仙之间最合理的结局，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该相爱，就像我和叶昀一样。

杭城的夜晚很热闹，不像我们那个小镇，一到了晚上家家都闭门上床，早早安歇。

九师姐像个兔子似地蹦蹦跳跳，实在不像一个赶了半个月的路还嚷嚷着累的人，她在人群中颇为显眼，我很自觉地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唉——我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师姐呢？师傅到底是让她来照顾我的，还是送上门来给我照顾的？

“十六，快来！”九师姐甜美的的嗓音传过来。

我赶忙提着裙摆往人群中挤，“师姐——”人太多，围得像堵墙似的，我怎么过得去？身体被人从后面往前推，脚下一个趔趄，便直直的摔了下去——糟了，这回大概要变成人肉饼了。

“还不起来？”

隔了许久，身体并没有如预料中的被人踩踏，我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冷冷的眸子，而这个冷如冰雪的男子，他的手正搁在我腰间——

我懵了一瞬，呆呆地望着他，“那个——你的手好像放错地方了……”

男子冰冷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如炬，手掌缓缓挪开——

我呼了口气，“麻烦你让让——”

男子却慢吞吞的开口，“在下救了姑娘，姑娘是否该道一声‘谢谢’？”

我默了默，“谢谢。”

手腕猛地被他擒住，“好像很不诚心啊——”

我敛了眉，“你虽然救了我却也摸了我，你是否该跟我道一声‘对不起，失礼了’？”

这人忽然笑起来，冰凉的手指猛然扣住我下巴，“有意思！很有意思！居然有不怕我的女人！”

我使劲瞪他，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你？

耳边倏然响起九师姐怒喝的声音，“放开她！”

我斜眼看去，看见正插着细腰，横眉怒目的九师姐，气势很足——可惜，她头上的那支稀奇古怪的簪花为她的形象打了折扣。

男子果然甩都不甩她，径自问我，“名字？”

我很配合的，“她是我九师姐——”

男子抽起嘴角，“我是问你的？”

“她叫石榴。石榴花知道吧？”九师姐这个一向护犊的亲亲师姐，现在终于想起了她的责任。

男子嘴角抽动的更加明显，“石榴？”

我朝师姐眨了眨眼，“是‘十六’来的……”

男子抛下意味深长的一句‘石榴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便走了。

我和九师姐互视一眼，心想：这世上怎么就这么多傻瓜白痴！

我怒视九师姐，“王子冉！你干什么去了？”

师姐‘呵呵’笑起来，“那啥——意外嘛意外”然后凑过来，低声下气的道：“十六啊——师姐对你怎么样？”

我想了想，回，“还行——”

九师姐，“什么叫还行？李悦儿，说话要当心哦！”

我默然片刻，伸出手腕，“师姐，你猜叶昀看到这个会有什么反应？”

师姐沉默得盯着那一圈淤青，仰天长叹，“天哪——我造的这是什么孽啊！”

往回走时，九师姐极其热情的缠着我，满脸谄媚的：“啊——我最最最亲爱、最最最可爱的十六师妹，师姐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动人、越来越妩媚、越来越妖娆了……能不能透露一下有什么秘诀？啊！我猜到了——只要保持开朗、乐观、积极向上、善良、大方、温柔的心情，当然就可以青春常驻了。亲亲十六师妹，师姐我说的对吧？啊？”

我，“……还有，师姐，千万不要有意外发生——”事实上，它已经发生了。

老天保佑师姐！

一早，叶昀便带我去杭城冷家，我以为冷家不过是个卖药材的商人，竟不知商人原来是这么有钱的。

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物，我转头对叶昀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改行？”

叶昀淡然一笑，不语。

门外进来一个老头，满面笑容极其热情地抱拳冲叶昀，“不知叶家主前来，还请见恕怠慢之罪。”

叶昀已经改行了么？

叶昀淡淡一笑，“冷老客气了。元千现在还不是家主。”

冷老哈哈笑起来，“叶家主谦虚了。叶家医庐与我江南冷家说到底乃是同行，这么点消息可瞒不过老夫。”

几个丫鬟短上茶，冷老笑道：“叶家主请坐。”

叶昀道：“冷老太客气了，唤我元千便行。”

“元千此番亲自来我冷家，想必是有极其重要之事。”啜口茶，冷老又道：“不知元千可知晓，冷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已不是老夫。”

叶昀淡淡道：“纵使如此，凭冷老的面子恐怕还无人敢不给。”

二人之间一时笑而不语。

冷老朝我这边望过来，笑问，“这位姑娘是？”

叶昀拉过我，“此乃元千的未婚妻，李悦儿。”

冷老面上一时浮上惊疑，“李姑娘似有病疾缠身？”

叶昀叹息一声，“不瞒冷老，元千此番便是为悦儿治病而来。”

冷老抚着长须，神色郑重地道：“元千，此事老夫恐怕帮不上忙。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新当家是一个独断独行的人，老夫自问没有太大的把握。”

叶昀轻声道：“元千自然懂得这个，只是恳请冷老给我一个机会。”

我握住叶昀的手。

冷老叹口气，“按理，你是该与新当家的见见面。”

“原是该拜访一下新当家的，一来，元千听说新当家的并不在杭城；二来，元千正好趁此机会拜见一下冷老，也算是了了爷爷生前的一桩心愿。”

气氛有些凝重。

冷老道：“新当家的明天正好回杭城，元千师侄可前去拜访一下。”又道：“届时，老夫会在冷家新宅等你们。”

第三章：冰雪

到冷家新宅的时候，冷老爷子果真已在那儿等候。叶昀的爷爷虽然已经过世，但由此看出，他在世时和冷家必定有些渊源。不知道这一任的新当家能够卖给他几分面子。

冷老和叶昀在一旁聊些事务，我不大懂也不感兴趣，便独自一人在旁发呆，直到一声冷冽的声音响起——

“冷叔叔，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我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掉头看去，那人也看到了我，一对冷眸扬了起来，“石榴——”

我想起来了，这人便是昨晚在夜市里遇到的男子。他大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来牵我的手，哪知有人比他动作还快，待我看清状况时，左右手已经全部沦陷。

叶昀和这个男子互视着对方，各自拽着我的手不愿放开。

冷老忙笑道：“二位师侄，有话不妨坐下来再谈。”

男子眯起双眼，“石榴——”

我抖了一抖，看向叶昀，“我不认识他。”

叶昀冲我淡淡一笑，“我知道。”

有他这句话，我的心便定了下来。

冷老看情势不对，忙过来打起圆场，“老夫来介绍一下，叶师侄，这位便是我冷家的新一任当家人，冷冰雪，冰雪，这位乃是叶家医庐的下一任家主，叶昀。”冷老抹了下额头。

我想，天气果然开始热了。

冷冰雪，寒冷如冰如雪，真真是人如其名！

冷冰雪冷冽的一笑，“叶家主么？久仰久仰。”

叶昀道：“冷当家的太客气了。”

明明是夏天，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呢？我想说：我和九师姐何其幸运，第一次逛夜市便撞上了冷家的新任当家；我和九师姐又是何其的倒霉，莫名其妙便得罪了这个人。

唉——天意！

冷冰雪转向我，“我们果然又见面了，石榴！”

可是，我并不想见你。我在心里悄悄地反驳一句，手下用力抽了抽，无用。

只听叶昀轻笑道：“冷当家的可能是认错了人，悦儿是叶某的未婚妻，并非什么‘石榴’。”

迟钝如我，竟然听出了叶昀的不高兴。为了表示自己的立场和清白，我忙加上两句，“是啊！是啊！我们很快就成亲了。”

叶昀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笑意缱绻的锁在我脸上。

谁知，冷冰雪只是冷笑一声，“只要是要没有成亲，任何人都有追求的资格。”他这表白实在是太彪悍了。

我着实迷惑了——我一、长得不漂亮；二、个性不温柔；三、人又很迟钝，我与他仅仅见过一次面而已，他到底是看中了我什么？

这么想着，我便将疑惑倒了出来，“请问，你为什么看中我？”

冷冰雪掀了掀嘴角，“因为你够呆！”

果然！这下我放心了，忙看向叶昀，“他大概是将我和师姐弄反了，回头我要不要将九师姐带过来？”

叶昀抿着唇，手上微微一紧，“冷当家的，叶某此番有求而来，希望你可以伸手帮一帮。”

“帮谁？”冷冰雪反问，眯起眼，“帮你么？凭什么？”

“就凭叶家医庐！”叶昀的声音透着坚定，“往后只要是冷家的吩咐，叶家莫敢不从。”

“叶昀？”我惊疑地唤他，他为我付出这么多，值得么？

冷冰雪探究似的望向叶昀，浓眉渐渐皱起，“普天之下，能令叶家主如此不计后果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他转头沉声问我，“他说的人是你么？”

我没有回答他，一把捉住叶昀的手，“我不需要了，我们走吧——”

有些事情早已是命中注定，既然已经注定了的结局，再去修改不过是徒劳罢了。

“悦儿。”叶昀不动，声音沉沉的，“不要胡闹。”

我心底一紧，“我才没有胡闹！反正人总有一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我都已经想开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悦儿——”叶昀深深地皱起眉，目光胶着在我脸上，眼底透着哀痛。

“到底怎么回事？”冷冰雪冷冽的声音沉重的传来。

叶昀轻笑起来，“冷当家的这般关心悦儿，你可知她有先天心病？你可知这病无药可医？你可知这病只会让悦儿苟延残喘的活着？”

“叶昀——叶昀——”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我知道你痛，所以愿陪你前来，只为你能安心！我知道你痛，所以愿意给你我所能给的全部，只为能让你快乐！可原来一切只是假象，我根本不能给他安慰！

“先天心病？先天心病……”冷冰雪反复的呢喃，“是不是？只有冷家的冰魄草可以医好她？”

叶昀嗤笑，“只怕冷当家的不舍得！”

冷冰雪长叹一声，闭上双眼，“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我已经将冰魄草运到了京城，此刻，恐怕——”

“哈——哈——哈——”叶昀长笑着将我抱紧，“悦儿……悦儿……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劫数么？为什么连老天爷都不肯帮我们？为什么？”

脖子里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进去，我的心狠狠地揪紧：认识他是我今生的劫，认识我是他一生的劫，究竟是谁欠了谁？

“不过，兴许，还有个办法——”冷冰雪忽然说道：“只怕叶家主不舍得！”

叶昀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倘若叶家主愿意舍弃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或许，我会救她一救。”冷冰雪凝着叶昀的眼眸，“我还是那句话，只怕叶家主不舍得！”

心脏蓦然收紧，一阵难言的痛感泛上来，我忙死命地抓住叶昀，“我不要！我不同意！”

叶昀深深地闭上眸子，轻唤，“悦儿——”

“不要！叶昀你不要同意！”我害怕极了，“要是没有你，即便有人治好了我的病，我仍旧生不如死！难道你忍心看我这样么？难道你舍得看我这样么？”

叶昀——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你不可以抛弃我——那样，我会恨你！

“悦儿——”温润的声音清浅的响起来，温暖的掌心抚在我脸颊上，“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别的——我都可以忍受。”

脚下不知觉的往后退，心脏猛烈的揪紧，像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一样，疼得我呼吸不过来……

“叶昀，你要抛弃我了么？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么？你不想要我做你的妻子了对不对？”

“悦儿——”

我轻笑起来，“……好！既然如此，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头！永远不要！”

我是一只漂浮的小舟，没有方向、没有欲望、没有抵抗的活了十七年。

我只是回到起点罢了——回到起点罢了——

“悦儿——悦儿——”

不要再吵我了，好么？就让我好好儿的睡吧！最好长睡不醒！

那样，便没有痛了！

第四章：别扭

叶昀总是说，他希望我每天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他，他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今天醒来时，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温柔的面庞。他看起来很累，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心情却很复杂，面对一个自己那么那么喜欢的人，面对一个已经抛弃我的人，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