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给杨子泓发的短信是：今天晚上好无聊啊！

顾唯安没理苏衡，迅速翻身下床，套上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吹着口哨出门了。

路上，苏衡又不见了，平时那么爱八卦，关键时候真是识趣。顾唯安不禁回忆起，之前每次和杨子泓相处，不聊正事的时候，苏衡都遁隐了。

他上辈子其实是个四处拉红线的媒婆尚书吧喂！

或者，就是怕想起他和他家那口子那点事，觉得不能接受，就一个人默默地长蘑菇去了。

想到这里，顾唯安心里一动，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答应他去找他的故人，怎么事情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沮丧的心情，在杨子泓攀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人总有自私的一面，这点，似乎是本性所趋，所有有情之物都不可避免。

杨子泓坐在顾唯安腿上，两人忘情的互相啃着。顾唯安掀开了杨子泓的衣服，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杨子泓长的真的非常好看。此刻的顾唯安又一次感慨。尤其是他那一双凤眼，凝视的时候仿佛会被吸进去一样，让人迷醉到忘我。

好想永远都只要他看着自己。

顾唯安正这样想着，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眼前杨子泓的脸变得遥远，脑海里“刷”地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斜飞的剑眉英气十足，眼神却充满了宠溺，那表情，仿佛看着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顾唯安甩甩头，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顾唯安，你怎么了？”杨子泓似乎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

“没……”顾唯安正要说话，眼前的景象复又模糊，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他已经在梦里听过很多次。

“清枢，你是我的，我也便是你的……你我共看这大好河山，相依至死，可好？”

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脏仿佛被谁抓了一下，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击打着他的胸腔，好像随时都会崩出来。

顾唯安双手抱住头，脑袋里面嗡嗡想，似有谁牵住了他的神经，一下下地拉扯。

好想吐。

但是耳边不断地出现那个声音。

“本王……身不由己……”

“清枢！是本王错了……我……跟我走，好不好？跟我走……”

“那我若娶妃，定是清枢这样清贵脱俗之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些！苏衡！你快来，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救救我！救救我！

顾唯安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翻倒在地上，满脸的眼泪。

“顾唯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听？你听见什么了？……快跟我说，你听见什么了？”

恍惚中他看见苏衡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即是杨子泓失措的脸。他心里觉得，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了。可恶，明明刚刚还那么幸福。

意识逐渐模糊，直到他沉沉地堕入黑暗之中。

杨鸣尧接到杨子泓电话的时候，心里不住“咯噔”了一下。只听到外甥模模糊糊说顾唯安出事了，要他过去，他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挂了电话，他便穿上外套开车往杨子泓的工作室赶。一路上，岳青青当时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萦绕。

似绝非绝。

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顾唯安和苏衡，究竟会怎么样？

第二十章：他的记忆（二）

顾唯安突然晕倒的时候，苏衡身边也变的非常奇怪。

平常周围尽是一片黑暗，望不到边。可是，苏衡那天却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光源。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就朝着光源的方向走了走，发现光源变得更明显了一些。

苏衡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离光源越来越近，光源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一扇门的形状。来不及多想，他踏入那扇门的时候，身边的景色立刻豁然开朗了起来。

“杨子泓！你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青年停下脚步，一张俊脸却绷得紧紧的，只有好看的凤眼，专注地看着一溜小跑向他过来的男人。

“事情搞定了？”杨子泓问道。

“可算，今天老板正式联系我了，从此我就是金字塔里的苦逼劳工，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头啊~~”顾唯安用手扇着风，额头满是汗。

“胡扯什么，之前是哪个厚脸皮的自恋狂跟我说，‘不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贡献出杰出的智慧，完全是对这个世界的背叛’？”

“啊哈哈哈哈哈，确实是这个样子啊！！”顾唯安笑的没心没肺“唉，走！我请你吃饭去！”

“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你没钱了，好几天都没烟抽憋的慌么？”

“……不……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的反应倒是够诚实……这不就相当于你请客我出钱么？”

“话不能这么说……”顾唯安窘迫地搔搔脑袋。

杨子泓笑了笑，使劲一拍顾唯安的背脊。

“走吧，吃饭去！”

餐厅里，顾唯安熟练地点好了菜。他经常和杨子泓在一起吃饭，对于他爱吃什么，了如指掌，包括一顿饭几个肉菜配素，哪一个要多放辣椒，哪一盘要少放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衡此时就站在桌子旁边，看两人边吃饭，边有说有笑。

苏衡笑了笑。他想起来，他们曾经也是这般：他记得淮荣喜欢的味道，而也只有在淮荣的宫里，他才能喝到最满意的清茶。

身后车水马龙，苏衡在街上走着。来这世上大半年，这样的景色他也还算熟悉。只是此刻独自走着，总有些别样的感觉。

渐渐的，周围的景色变了，林立的高楼变成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不远处，两个小男孩正在吵吵嚷嚷。

只见其中一个男孩挽着裤腿和衣袖，在水沟里摸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正是顾唯安。

岸上的那个小男孩，身材看起来矮小一些，红着眼眶，一抽一抽地，应该是才哭过。这便是杨子泓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不是在帮你找么……你真不像个男子汉，就一个破硬币，哭什么哭？”水沟里的男孩安慰到。甜腻的童音，却还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苏衡看了忍不住想笑。

“呜……我……呜呜……我就是要……要那个硬币……”小杨子泓一边抽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想不到子鸿公子小时候，倒是十分惹人怜爱。

“所以说你不要哭了，我会帮你找的。”

“嗯……呜呜呜……嗯……”小子鸿一边止不住的抽泣，一边重重地点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所谓的两小无猜想必便是眼前这般景象。自己两岁认字，三岁读书，寒窗十数年，还未来得及拥有这样的感情，便踏入侯门，从此宦海沉浮，身不由己。一时间苏衡觉得顾唯安很幸福，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的生活也本应该如此平静安详。

只可惜，碰上了自己。

苏衡离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走。一边走着，他的心里渐渐升腾出了一股温暖。和千年来缠绕他的那股痛不同，苏衡第一次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舒服。这样的舒服，很熟悉，或许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有过吧，可是过了太久，自己也不记得了。

周围的景色再次变换，却是到了那间他十分熟悉的宿舍。顾唯安躺在床上啪啪地发短信，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我恢复单身了！我又自由了！”

“所谓的无赖，就是失个恋都显得如此无耻。”

“不要这么说，幸福不能强求嘛~”

“你这个样子，历任女友看见都会想把你拖出去剐了的”

顾唯安没有继续回下去，而是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苏衡似乎感觉到了顾唯安的内心。那并不是他无所谓，而是，只要没有失去“那个人”，怎样都不算失去。

苏衡好像突然明白了，顾唯安梦到他的往事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只可惜，自己生前之事实在说不得光彩，想必把顾唯安折磨得够惨；反倒是顾唯安，明明给了自己栖身之所，现在他的快乐还要被自己这样一个鬼魂给偷窥。

连苏衡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他掏出折扇，没有打开，却是放在手上把玩。

周围的景色渐渐模糊，复又清晰。抬首，看见一个少年朝他跑过来。

那是他在千年的梦里，夜夜梦见的脸。

少年满脸的笑，手上握着弓，边跑边对身后的人说：

“清枢，快点！一会儿那畜生跑了！”

他欲语，向少年伸出手，但却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穿过他的身体，往身后继续跑去。

“二殿下，不用如此着急，时日尚早，还有工夫。”

跟在少年身后的人，一脸笑意，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风华正茂，一表人才，正是苏衡自己。

是吗，原来我也有过那么快乐的时候啊。

忘了把抬起的手放下来，眼前的景象朦胧了，变成一滴滴炙热的泪，滴落在他早已虚妄的心田。

似乎有几股涌动纠缠在一起，撞击着最深处。

年轻时的苏衡穿过他的身体，四周渐渐又变回了黑暗。什么都不剩，只有那些熟悉的笑声和话语，仍在他耳边绵绵不绝。

隐隐约约，他听见顾唯安喊他的名字。

苏衡！把这些带走！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觉得顾唯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却无法向往常那样现身。只是匆匆在顾唯安眼前掠过了一下，随即自己也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第二十一章：问题解决之前总是有一大波危机

杨鸣尧赶过来的时候，顾唯安已经平静了下来，沉沉地睡着了。

杨子泓替顾唯安把被冷汗浸湿的衣服都给脱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再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了他的脸。

杨鸣尧觉得很奇怪。之前他第一次和顾唯安见面的时候，明明觉得有一股力量联系在顾唯安和什么东西（苏衡：在下苏衡……不是什么东西……嗯？何处不对？）之间，但是现在这股力量却变了，它和顾唯安扭结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似绝非绝”，不是魂魄的魂魄，扭结，机缘……难道说？

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样子。而且就算是这个样子，现在事已至此，他们该怎么做呢？

客厅里面，他和杨鸣尧相对而坐，两人一言不发。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大，杨鸣尧犹豫要不要把岳青青的话告诉杨子泓。

他只考虑了1秒钟。

“子鸿，有件事情，我想得告诉你知道。”

顾唯安醒过来的时候，空白的头脑里面一点点地浮现出昏睡之前的状况。

那种魔音灌耳的感觉，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会七窍流血而死。打量一下四周，发现是杨子泓的房间。

啊啊！！竟然在那种时候……倒了……这让我顾爷的老脸以后往哪里搁？

不过很快，他的纠结就被脑海里崩出来的一连串其他问题取代了。

看那个情况，莫非苏衡说的“合体”是真的？！如果“合体”会怎么办？我会消失吗？还是消失的是苏衡？为什么我会和他合体？我和他究竟……

有些东西，不管它怎么合理，人总是不想去面对。于是一再地强迫自己去忽视，去逃避，直到疾病发作，危及性命。

脑袋又开始隐隐发痛。

苏衡！苏衡！！顾唯安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必须要找苏衡谈谈了。

四下张望，却发现苏衡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一大串问题，面对着苏衡，顾唯安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唯安，身体可好些了？”

“……嗯”

“唯安晕倒前，可是看见什么了？”

“……淮荣……”

听到这个名字，苏衡的心紧了一下。

“……还有你……”

我见过你的上世，你的生前。我见过你海枯石烂的爱情，我也见过离别时的决绝与伤悲。

我见过你的所有，仿佛我就是你。

顾唯安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苏衡……也见到了你的往事……”

“！”

“就在你叫我的时候，我被困在了那些回忆里面，怎样也无法出来……”

“……苏衡想了又想，觉得我因为你而回到这个世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你，就是我。”

苏衡说出了顾唯安不想去承认的结果，扑灭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当时他和林知聊天，林知说到那几种机缘时，他脑子里就盘旋过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宁可相信自己和苏衡是前世冤家，也不想相信他们共为一体。

“哈哈……你的故人……我怕是没办法帮你找到了……”顾唯安觉得和苏衡说这么正经的话，有点不习惯，打着哈哈想缓和气氛。

“也是，苏衡早该断了这念想，却有劳唯安费心了……”苏衡深深叹了一口气。

顾唯安和苏衡又陷入了沉默。

苏衡非常安静地坐着。墨绿的长袍上绣着暗纹，宽大的衣袖如流云般宛转，就和顾唯安那时睁开眼看见他的时候一样。

如果顾唯安就是苏衡的话，那眼前的是什么？只是一只浮游的鬼，还是根本就是一缕飘渺的幻想？

逻辑上还有很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只是他们都还记得第一次和杨鸣尧见面的时候杨鸣尧说的话。

“……这把梳子，根本不足以固定住人的三魂七魄，更不要说上千年。”

这个时候，杨鸣尧和杨子泓走了进来。

“我知道了！”还没等进来的二人开口，顾唯安便先抢过了话头。

“我和苏衡，可能本来就是一体的！”

“等等，我们慢慢说。”杨鸣尧开口。

顾唯安把那些梦，还有苏衡看见的回忆，全都说了一遍。

“似绝非绝”。

看现在这个情况，顾唯安是要有什么事缠身了。可是“似绝非绝”究竟会是怎样的事情？是死？还是伤？

杨子泓还是把那番相面之说告诉给了顾唯安。

苏衡听了之后面露不安之色，顾唯安听了之后，却对着杨子泓和杨鸣尧笑着说：

“可别把我搞成个植物人啊，哈哈哈”

一句话出口，三人全部沉默了。

为什么这个家伙，在这种事情上，突然能够精准地踩到点？！

苏衡见情势不对，也就住了嘴，没有再追问“何为植物人”。

第二十二章：在劫难逃

关于签和那个面相，杨鸣尧和杨子泓都还没来得及理出什么头绪，顾唯安的情形就变得越来越糟。即便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苏衡的记忆也常常会进入他的脑海。刚开始，他自己的意识还清楚，可是到了后来，顾唯安也分不清虚实，也搞不明白谁是苏衡，谁是顾唯安了。

在街上差点被车撞，并且撞人撞树撞电杆N次之后，顾唯安终于被杨子泓强行留在了自己的工作室里。

这个时候苏衡的状况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