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言没有说话，只是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因为极度虚弱而闭上眼睛不知何年何月能醒来的聂云尘，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有什么能够帮助他，还有什么能够让这个早已经疯了的董佳诺回心转意的，没有，统统没有。

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得到的，就像是上天恩赐一样的，统统都会到自己的手上，包括命也是一样。

此刻，原本比他能力好的聂云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他却能活蹦乱跳的享受着深爱着聂云尘的那个陈晓言的百般讨好和献媚，这叫什么，这叫本事，这也叫逆转倒流。

他纵然是现在成了阶下囚，他依然可以威风。

就像此刻，他坐在牢里的一角，看着原本因为各种傲气各种威慑力而震住无数的腐尸到他身上寻求安慰的陈晓言，被几个腐尸抱在抚摸着拥簇着享受得发出呻吟般的叫声，他的心情可以说是无限的好。

不是为了聂云尘什么都愿意做吗？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那就做啊，做啊。

好好的享受一下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换回他心爱的聂云尘平安的一天吧。

陈晓言没有了任何脾气，尊严，傲气，包括所有的忍耐力都被这个本就低贱令自己瞧不起的董佳诺给折磨得消磨殆尽，可纵然是这样，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想诅咒这个腐尸死，可又怕聂云尘伤心，他又想祈祷这个腐尸能够忽然间回心转意，去爱上聂云尘，可这样想来，他自己却是不甘心不愿意，夹在中间的他左右为难，可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切完全颠倒的事实。

接受他董佳诺的爱抚，接受无数无数低级腐尸的索要，他感到自己快要疯了。

而聂云尘日日夜夜看到这一幕，也快要疯了。

他恨不能马上死。

可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他，好想看着董佳诺能够出去。

他也好想能够看到自己出去，然后，见到颜子，真正的颜子，哪怕是最后一面，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颜子不会是董佳诺，他本性善良，他也不是面前这个恶魔，为了生命，为了某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至此。

而聂云尘又同时明白，颜子也不是陈晓言，他不会像陈晓言一样为自己牺牲至此，就连原本高傲自尊都可以完完全全被践踏了的保护自己。

莫海颜的冷淡成就了他，也注定了自己永远无法占据对方的心。

在他们三个间，聂云尘不知道要去挑选，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去面对董佳诺和陈晓言，可他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去面对那个自己纵然是付出了一切，对方也仅仅是连看自己一眼都不会看，较之董佳诺来说更为冷淡存在的莫海颜。

一切，让他凌乱。

而就算是董佳诺，在此刻也已经是精疲力竭，在面对逃出去的几率几乎是等于零的未来命运时，他不甘心，很不甘心。虽然自己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被他们恨着活下去，可手上的戒指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非要逼着他向前向前向前，就如同很久很久之前，一旦有了某种牵绊，他都会烦躁不安。

终于，他抬头望着那一群群在聂云尘和陈晓言身上为所欲为的众腐尸，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很完美的想法。

于是，在某一天，他实施了，趁一个腐尸不注意，将对方打晕了，顶着他的身份，跟在一群腐尸后面逃走了。

他走的那一刻，聂云尘看见了他，陈晓言却看见了他。

聂云尘当即就闭上了快要瞎掉的眼，不忍心再看。

而陈晓言被绑在上面吊着的，所处的位置本就高，就算是被很多腐尸围着，就算是被很多腐尸糟蹋着，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董佳诺的所为，他也能很清晰的看到聂云尘的绝望。

而为了他的绝望，陈晓言也想出了更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让聂云尘也跟着逃走。

他不在乎聂云尘出去了会去找董佳诺，他也不在乎聂云尘出去了会忘记自己，他只知道，如果聂云尘留在这里的话，他们两个都会因为董佳诺的逃走而死，而如果聂云尘能够有幸的话，所有的罪，所有的灾难，就将会由他一个腐尸来顶，也只有他一个腐尸来顶。

于是，他开始引诱那些腐尸，用身体用所有极尽诱惑的方式，然后，所有的腐尸都被他迷得尖声大叫，原本趴在聂云尘那边的腐尸听到这么诱惑十足的声音，当然把持不住，一个个跟什么似得抛下有气无力了的聂云尘就往这边冲了起来，并为了争夺他开始了互相的打斗。

聂云尘挣扎着站起来，看着着一幕，默默的咬紧了嘴唇。

可陈晓言却忍着身体之上遭受的各种各样腐尸的摩挲和蹂躏，以及承受着自己的手腕几乎被他们拽得只剩下几根骨头相连的刺痛，一直示意他往外面走。

聂云尘犹豫着，很久很久。

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猛的打开门直往外面冲了出去。

而就在他冲出去的那一刻，陈晓言的手腕也被他们应声扯断，彭的一声摔在地上，抛物线一样的血惹得众腐尸睁大了眼睛往后面倒退，将其围成一个很大的圈，然后，看到地上的他嘴角闪过一丝微微的笑，当即吓得惊恐得四处逃窜。

而陈晓言就也顾不得痛，踉跄的站起来，也跟着他们往外面逃。

可最终，他没有逃掉，不但被抓回来还被砍去了手脚，放在地牢，任由所有的腐尸凌辱观看。

来救他的，是一个名叫莫海颜的腐尸，对方原本是想来找董佳诺的。

莫海颜原本不认识董佳诺的，可是，当有一天自己认定的喜欢的骷髅的碎骨，被他发现在森林里的时候，盼盼绕绕的巡查间，他才得知了董佳诺的存在，于是，他便来了。

他是想来报仇的，他是想来问问那个小骷髅是怎么死的，他也想问一问对方，为什么小骷髅死的时候会那么痛苦那么痛苦。

可是最终，他没有见到董佳诺，却见到了陈晓言。

陈晓言他不认识，可是记忆中，他却对陈晓言所爱的聂云尘特别的熟悉，那种熟悉就像是来自身体骨骼处的，令他很是不安，很是不宁，不安不宁到甚至令他忘记了来到这间地牢的目的。

于是，他就将他带出了地牢，他想知道导致自己这么恍惚的源头。

同时他也用自己的高级腐尸能力，为对方提供需求，令他的手和脚渐渐的长了出来，只是经常性的从陈晓言口中得不到任何的线索和答案令他很是不满，经常性的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但自始至终，陈晓言对这个腐尸是很感激的，毕竟，他将自己救了出来，并在救出自己的同时，让腐尸王大笔一挥赦免了聂云尘的罪。

而这个时候，陈晓言才知道，莫海颜的地位是那么超然的。

也许，谁也不会相信，当今赫赫有名的一代腐尸王在之前的时候，却仅仅只是一个略微有说话能力的莫海颜带领的腐尸群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只是其中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机遇令他一举成了腐尸王，而在成了腐尸王之后，也许是出于对这个原本的头领的敬重，也许他们两者之间原本就有些丝丝牵绊，莫海颜也成了这个腐尸王身边最特俗的存在。

也许那个腐尸王曾经是喜欢过莫海颜的，又或者是一直都喜欢着他的。

不过，因为那个丧尸的诱惑，令他转移了视线，只将莫海颜当成是替补身体需要的存在。但纵然是这样，腐尸王对于他的敬重似乎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减弱过，他所提出的要求，没有太过分的腐尸王便都会一律点头，甚至任凭他下命令，以此陈晓言才能够如此轻松的被他救出来，并在同时，连着聂云尘也一起赦免了。

对于这一点，陈晓言如何不庆幸冥冥之中的安排，报答也就在无形中形成。只在对方身下承欢的那刻，他只祈祷，若能保聂云尘日后平安，他甘心情愿。

然，就在他宁愿为其放弃一切的时候，聂云尘出现了。

第三十九章：遇见

然，聂云尘的出现不是为了他陈晓言，也更不是为了他刻在骨子里却不知何年何月已经有些变质了的莫海颜，而依然是为了那个，被他误以为是自己所爱，并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的撕心裂肺中甘愿为了他生生世世撕心裂肺的董佳诺。

此刻，聂云尘已经知道了董佳诺的名字，也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董佳诺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他一毫一分，可是，他还是甘愿为了他而来了。

他此刻已经分不清了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这么执着，就像是走在一条路上，看着茫茫然的前面，再望望茫茫然的后面，他却也只能选择上前一样。

他知道，他很清楚的知道，再往前走下去，他会后悔，会生不如死的后悔，可他，就是这么停不下来。

以至于此刻，再一次被董佳诺利用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怨言。

但这并不能表明，董佳诺就会因为他的甘心情愿和没有怨言而对他的感情发生任何的改观。

实际上，董佳诺利用他的时候，始终和以前一样，连一丝自责和亏欠都不曾有过的。

他依然是那个董佳诺，依然是那个为了自己的生活可以去破坏任何一个腐尸的生活，或者说，是一大堆腐尸的生活的腐尸。而很显然，他，董佳诺就是利用破坏这些腐尸的幸福生活，而一点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就像是现在，他在见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他了之后，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再一次去利用聂云尘了。

因为，他太想他，太念他，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他的出现，就这么犹如奇迹一般的。

当他看到他，坐在一台被装饰得宣化无比的抬椅上面，目光灼灼，闭眼轻启唇，淡淡斜倚塌，他面容娇美，纵然是下巴处的那一抹犹如龟裂纹路的印记，也无法影响他的高贵和他的美貌，他静寂的坐在那里，身穿浅白的丝宝衬衫，外披一件黑色大衣，随着地下抬着的他的腐尸的走动，那大衣垂在下面的衣摆一飘一飘的，瞬间飘到了董佳诺的眼睛里，就再也抹不去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他在自己眼前消失了一样，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生了死了，浑身僵硬，几乎眼神翻转生命无度的期望着他能够留下，让他好好看个仔细的时候，他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不但走了，连同他的心也带走了。

是的，他董佳诺没有心，可是，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

他就像是一道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道黎明，犹如日落降下即将到来的腐尸的神主月亮之神。

就像第一次见到他，就像第二次见到他，就像每天醒来见到他，那种惊喜，那种死而复生还能见到他的那一种疯狂，那一种惊喜，几乎令他所有能够想象的时间静止。

不单单如此，就连，就连，他脑海中本来被弄成一团糟的各种各样的记忆也都被瞬间被分开两断，就像是一条河流被生生的砍断了两截，然后，一截向东，一截向西，就这样，瞬间远离了自己的生活。同时，腾出一个圆满的空地，让那一道黎明住进来，让那个神住进来，从此，不要让他离开。

而他的离开，就完完全全的全部将这些打破了，不但打破了，还打碎了，碎得连个渣渣连个念想都不曾留下，就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

董佳诺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

董佳诺笑着，静静的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然后静静的抚摸着聂云尘的眼睛，并用自己的承诺，去换取对方的灵魂了。

承诺换灵魂？

这是个太荒唐的等价交换。

没有人能够相信一个荒唐的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而灵魂，却是人类都奉若神明，一旦没有了，就连命都没有了，就真的犹如行尸走肉一样的了。

而他，而他，一个腐尸，竟然用这样连人类都不可能相信的荒唐对等式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对方最重要的东西——爱——位同于灵魂之上的爱。

聂云尘爱他，宠他，是真的爱，真的宠，宠到几乎无法无天。

纵然是流浪，纵然是被无数的腐尸追赶潜逃的时候，他也是将他当成皇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

从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从不让他受一点罪。

他说一句累，他就为他擦汗，他说一句疲惫，他就瞬间躺下，任由他在身上索取自己的力量，他说一声脚疼，他就俯下身子给他揉脚，看到他脚上红红的，他就心疼，接下来的路，他就这么无怨无悔的背着他，走。

无论是被太阳烤得火辣辣的地面，还是高山涉水的各种渣渣山坡旮旯，每一段路，纵然是他的脚上被扎了很多很多口子，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纵然在高级腐尸强大的恢复能力之下，他的伤口在休息了两天两夜都不会完完全全的好，他也无怨无悔的就这么背着，从来没有怨言，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疼。

那段时间，也许董佳诺是有些感动的，要不，他怎么会在他耳边说出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话呢。

而正是这一句话，也正是这一句话，让聂云尘相信了，打心眼里相信了，打骨髓里相信了，兴奋得紧紧的抱着他，吻着他索要着他，董佳诺没有拒绝，于是，他就更兴奋，更相信了，并因此，从此，要为其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可，聂云尘没有选择。

走上了这一条路，他始终都没有选择。

就像，当初的小腐尸，就像当初的小骷髅，就像，当初的他自己。

他们从来都不曾有过应该属于自己的选择。

纵然是有，他们，也只是，碰巧选择了错误的。

所以相对的，他董佳诺始终是他们之中的赢家。

是的，不折不扣的真真正正的赢家，也是最终，怎么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赢家。

但是，董佳诺没有想到的是，他让聂云尘去找的那个腐尸，却正是以前聂云尘真正痴恋的颜子，正是那个将他当做是对方百般疼爱百般宠爱百般怜疼百般捧在手心之上的颜子。

以此，聂云尘在见到莫海颜的第一面，就愣了。

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是其他的腐尸指令他责怪着他，让他给这个高贵之极的腐尸下跪，他都是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他蒙了。

他知道，他此刻可以当做不认识他，他也可以将他当做是一场梦，然后，从这里，转身，一走了之。

从此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伤，自己的痛，自己的无力，和自己的狼狈和慌乱无助，甚至是可耻的丝毫没有廉耻的臭皮囊孤独的找一个地方，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死去的。

可是，他的脚就是这么不争气，他的意识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就这么无助，就这么无力，就这么想要看着，看着，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的种种，以前的伤害，以前的恩恩怨怨，统统都不在，就连，就连董佳诺，在这一刻，也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给瞬间劈出了自己的生命，任由自己将面前这个腐尸，记忆得更深更深，然后……

“尘？”莫海颜也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还能够再见到他，从他在地牢里面得知一切的时候，得知他聂云尘爱上了另外一个腐尸的那一刻起，他根本就已经对他能够回来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很明白聂云尘这个人。

是的，是人。

聂云尘在身为人的时候，就对自己穷追猛打，日日的奢盼日日的眷恋，等着盼着，就为了等着自己有一天忘记一个人，然后跟他在一起，那种执念几乎令他好几次都想放弃之前的那个人，可是，始终不能啊，一次一次的哄骗，一次一次的吵架，于是，聂云尘就有一天受不了，拿起一把刀将那个人砍死了。

他恨啊，恨啊，那么那么一个活生生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被他一刀下去，就没了，从此离开了他的生命，他莫海颜能不恨，能不怨吗？

他气愤，疯狂的找他报复，可正当他决定制造一起事故，让他死去，然后自己和他同归于尽的，可就在这个时候，世界末日降临了。

那一刻，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即将忘记了的时候，正是他紧紧的抱着他，给了他记忆，给了他能够思考能够记忆的身子。

可是……

纵然是这样，那又能代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