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件白色铺绵外套是防水的，帽子可拆卸，好看也实用。

寒淼满意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点头说：「再买条裤子吧。」说完，他就转身去看牛仔裤。

晏思远急着想阻止他，刚想说买了衣服就可以了，寒渺已经把一件有刷白花纹的牛仔裤递了过来。

「我知道你不想多买，这是最后一样了。」

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让晏思远扁着嘴叹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是没用，居然就这样被寒渺吃得死死的，连反驳都做不到。

试过裤子出来，寒渺把所有衣服一起结了帐，晏思远看着帐单上那对他来说夸张到无法接受的数字，只觉得心痛。

「这样实在太浪费了，不如过年时多买一点吃的呢。」下楼的时候，他小声抱怨。

寒渺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只微微挑了下眉。

小哲在一边笑着开了口，「哥，寒叔叔跟我们说过了，过年时他会多带些吃的回来的，他已经和他们老板说好了。」

自从寒渺开始工作以来，家里每天的伙食都好得让三个孩子不亦乐乎，短短一个月，本来看起来明显瘦弱的他们脸色都好多了。

晏思远却觉得很困扰。寒渺现在对他们的照顾真的让他很感激，可是，如果弟妹对寒渺依赖习惯，万一以后他离开他们了，该怎么办呢？

虽然每天都生活在幸福之中，他却没有忘记，寒渺毕竟不是他们真正的家人，当寒渺的问题解决了，他就会离开了。

一想到有那一天，他就觉得有些失落。

他想，寒渺离开的话，不只弟妹会寂寞，他也应该会觉得难过吧？

五个人走到楼下，刚要走向公车站，晏思远突然注意到天色不对。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居然一片阴暗，就像夜幕突然降临一般，附近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大街上的人也都惊讶地抬头看着天空。

「奇怪了，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会下雨啊。」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但站在他身侧的寒渺却突然眯起眼睛，看着黑沉的天空，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没过多久，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下，黑色如雪花一般的东西，不断从天空中缓缓飘落。

「大哥，这是什么？好像雪。」小柔伸手接住了一点黑色的雪花，那雪花凉凉的，让她觉得很新奇。

寒渺面无表情，沉声开了口，「快逃。」

「什么？」晏思远直觉地反问。逃？为什么要逃？

「妖怪来了，快逃！」寒渺转过头，突然朝他们大吼了一句，脸色很阴冷，狭长的眼眸中迸射出冷厉的寒光。

小柔吓了一大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晏思远也楞住了。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寒渺。

但寒渺已经转身往前跑，没几步，一个巨大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怪物长着牛的头、马的身体，手上拿着一把巨斧，身高绝对超过三公尺，在它面前，寒渺简直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寒淼，今天你休想再逃。」怪物发出一声巨吼，音量大得震耳欲聋。

「哼哼，神族在人界的力量可是受限制的，三水神君，乖乖束手就擒吧。」

一道阴冷的嗓音自空中传来，一个有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怪物肩上。

「啊啊啊……」一时间，大街上陷入一片混乱，看到了妖怪的人群开始四处奔逃，放声尖叫。

「小哲、小南，你们快点带小柔回家去，快跑！」晏思远把妹妹推向大弟怀里，催促他们快跑。

「哥，你和我们一起逃啊！」小南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喊。

晏思远朝寒渺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牛头怪物正抡着巨斧朝他砸下！

「我要等寒渺一起走，你们快走，留在这里会让我担心！」

「可是，哥……」

「没有可是！快走！」

在他坚决的语气和神色下，小哲和小南一咬牙，一边一个拉紧小柔，带着她飞快逃离现场。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地面猛烈震动了一下，晏思远被晃得摔倒在地，就见地面已被怪物的巨斧劈开好大一道裂缝！

寒渺没有受伤，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一边，避开了那一斧，但巨斧的余劲擦过他，竟然把一棵大树和一栋大楼都劈开了。

狐妖从怪物肩上跳了下来，手一扬，一条鞭子出现在她手中，鞭子猛地朝寒渺抽去。

寒渺脚下一蹬，整个人仿佛会飞一般跃到身后一棵大树上，他抬起手，一把漂亮的冰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晏思远躲在一棵树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天哪，寒淼他……他难道是什么超能力者吗？

牛头怪、狐妖……那些精怪的故事，难道都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

远处，寒渺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冰剑朝狐妖劈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里满是冰冷寒光。

晏思远看着这样的他，眼睛渐渐瞪大了。这才是真正的寒渺吗？这才是他所不知道的、真实的寒渺吗？

「大胆妖族，竟敢公然扰乱人界秩序，找死！」冰冷的谴责从薄唇中吐出，寒渺一剑劈断狐妖挥来的鞭子。

狐妖似乎没料到他还有这样的实力，一跃又回到牛头怪肩上。

牛头怪再度抡起巨斧朝寒渺劈来，寒渺挥剑要挡，却在那瞬间看到狐妖正念动咒语。

空中闪过一道光弧，狐妖伸手向前，竟从光弧中抽出一把剑。

寒渺挥剑的手一顿，没有继续抵挡，而是转身跳开，躲过那一斧。

有人在帮助眼前的牛头怪和狐妖，寒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看来，那个人就是幕后黑手！

巨斧又在地上劈开一道裂口，晏思远被那巨大的颤动震得浑身发麻，捂着耳朵缩起身体。

虽然害怕，但心里对寒渺的担忧，让他仍坚持着从树后探出脑袋，紧张地看着寒渺。

寒渺收起手中的剑，他打算装出神力不济的样子，让对方以为他们会得手，引出幕后黑手来！

狐妖见他的冰剑突然消失，哈哈大笑起来，「寒渺，你丢了护体神珠，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吧？」

寒渺没答话，额头上却冒出不少冷汗，他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腰侧。

这个细微的举动落入晏思远眼中，以为他是旧伤还没有好，顿时为寒渺着急起来。

牛头怪的巨斧又劈了过来，寒渺往一旁避开，但跳得不够远，被巨斧的劲力波及到，身上的长衫立刻被划破。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刚要爬起身，巨斧又劈了过来。

那一瞬间，寒渺看到狐妖身后又出现那个光弧，他双眸微眯，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没有继续起身的动作，他眼看着巨斧朝他劈来，垂于身侧的两手开始凝聚神力，丝丝寒气从他的掌心中冒出。

就在这时，一声焦急大吼突然传入耳中，「寒渺！」

是晏思远的声音！寒渺倏然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转头看晏思远的位置，一道黑影突然从旁扑来，将他整个人罩住了。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寒渺脸上，使他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挡在他身前的晏思远重重倒在他身上，背后一道惨烈的伤口几乎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那一瞬间，寒渺眼中迸射出汹涌怒火，凝聚着神力的右手猛然抬起，一道银色光芒闪过，一根冰柱从他掌心中爆窜而出，刺入牛头怪心口。

牛头怪惨叫一声，转眼就化成灰烬。

狐妖震惊地瞪大眼睛，刚要逃走，第二根冰柱便直射而来，那冰柱的速度快得无法看清，她只见眼前光芒一闪，冰冷的剧痛便从胸口蔓延开来。

血从她的胸口喷出来，溅上冰柱，远处，寒渺幽深的眼眸中满是杀气和戾气，只一眼，就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只可惜，她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疼，下一秒，她尖叫着化成灰烬。

「晏思远！」寒渺扶住身上人的肩膀将他翻过身，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已经气若游丝了。

妖族的破坏力对人类来说根本无法抵挡的，可是，这家伙却用身体来为他挡那样的巨斧！

他是笨蛋吗？寒渺紧紧握住了拳。

知道晏思远的伤一刻都不能耽搁，他一把将人抱起，顾不上处理激战过后的现场，足下一跃，便抱着晏思远消失在空中。

早在牛头怪和狐妖出现的刹那，殿君就察觉到妖气。

可是就在他要赶去帮寒渺的忙时，却有一个访客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内。

一身雪白长衫的朗月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朗月，你来了！是不是……」他惊讶地看着眼前人。这家伙和他这个常驻人界的神官可不同，他是天界上仙，按理是不管人界之事的。

但因为朗月和他关系要好，所以若人界出了棘手问题需要协助，天帝多半会派朗月来帮忙。

此刻看到他，殿君直觉地以为是天帝派他来的。

不料朗月却摆了摆手，「不是天帝派我来的，我是自己下来玩。」

来玩？殿君皱起眉。虽然知道这家伙的个性是唯恐天下不乱，但也不至于胡闹到这种地步吧？

他不信朗月已经来到人界，却感觉不到寒渺正在战斗。

看着殿君严肃的神色，朗月微微一笑，「如果你是想去帮寒渺，我劝你省省力气，那里被结界包围了，连我都进不去。」

「结界？」殿君狐疑地重复了一句。有结界？他怎么没感觉到。

朗月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没有感觉到，是因为那并非妖族布下的，而是寒渺自己设立的结界。殿君，你也太小看我们三水神君了，如果连那种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他还怎么掌管混沌之地千年？」

殿君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如果结界是寒渺所布，他确实探查不出没错。

从妖气来判断，来的妖族并不是很厉害，寒渺要对付他们确实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他暗暗松了口气，打消去帮忙的念头，看着朗月问：「听寒渺说，你也在调查这次的事，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朗月立即正色。从他郑重其事的表情来看，殿君知道他应该查到了一些东西。

「一个没有经过混沌之地就来到人界的妖，不可能完全隐匿妖气，只要用过一次妖气，必会留下痕迹。」朗月在沙发上坐下，缓缓开口。

殿君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但那个妖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和寒渺找了一个月，依然毫无头绪。

朗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说：「如果现场没有留下妖气的痕迹，那就是妖气被改变了性质。」

「你的意思是，妖气化成了某样东西？」殿君瞪大眼睛，隐约明白了朗月的意思。

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例子，来到人界的妖族为了隐匿自己的妖气，将妖气凝结成某样东西带在身边，需要用时再释放出来。

朗月笑着颔首，「没错，所以只要找到那东西，就能根据这条线索查到凶手。」

事情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殿君知道，接下来才是困难。

首先，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把妖气化成什么，要回现场去找就有困难。何况，根据天界的规定，如果妖族对人界造成破坏，神族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恢复原样，以免打扰到人类生活，如此一来，留下的线索很可能就找不到了。

之前一直探查不到什么，也就是因为寒渺已经把他被偷袭的现场还原的缘故。

朗月端起殿君的杯子喝了口茶，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轻轻松松地说：「第一次的现场自然是找不到了，不过这一次的可以好好利用。」

殿君恍然大悟，「你是为了让对方留下更多线索，才故意不去帮寒渺的吧？」

如果他们也去了那里，相信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就算对方有意现身，也会因为看到寒渺有帮手而打消念头。

朗月勾起嘴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猜对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寒渺回来吧，妖族再度出现，他应该也会来找我的。」殿君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打算安心等候寒淼。

但朗月却看着窗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不用等了，已经到了。」

「咦？」殿君一惊，猛站起身。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爆开一阵银光，寒渺怀中抱着一个人出现了。

第五章

「殿君！你快救他，他……」寒渺面上还带着惊怒，一落地就着急地开口，但话没说完，猛然看到朗月，他一下子楞住了。

殿君这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浑身是血，背后的伤口深可见骨，就一个人类来说，已经没救了。

「寒渺，他是谁啊？这么重的伤，怕是救不了了。」殿君看着寒渺，直说了。

寒渺是管理混沌之地的神，他的神力无法救人类，所以眼看晏思远危在旦夕，他无能为力，只能带他来殿君这里。

却没想到，殿君居然如此直接地告诉他没救了？

「开什么玩笑，你一定要救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寒渺一把扯住了殿君的衣领。

殿君被他扯得呼吸困难，但看着寒渺紧张焦急的神色，就知道他真的很在乎这个人类。

可是，他只是掌管人界秩序的神，人类的生命不在他职权范围内。

「寒渺，我的神力有限，治愈不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尤其天界规则繁多，他不能管不归他管的事。人类的生死由阎罗王掌管，阎罗王要带走人，他不能阻止。

「那谁可以救他？阎罗王吗？」寒渺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如果殿君现在告诉他「是」，他恐怕会二话不说地冲去地府找阎罗王要人。

晏思远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他绝不能让他死！

「喂，你们都把我当成透明的吗？」朗月微皱着眉，不悦的开了口。

虽然他来这里的确是来看好戏的，但被人忽略的感觉可不舒服啊。

寒渺转头看他，咬牙问：「你能救他吗？」

刚才看到朗月，他就觉得奇怪，应该在天界的他为什么又跑来人界，但是他一心要救晏思远，根本顾不上问他。

朗月是负责天界事务的上仙，更加不能救人类，那是逾矩的行为，他不相信朗月真会破戒。

但朗月却笑得一脸狡黠，「你不能救，殿君不能救，那当然只有我能救他了，不是吗？」

「难道你可以和阎罗王抢人吗？」寒渺冷冷反讽。

这家伙笑着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不可信的，他现在可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朗月轻叹了口气，摇头问：「寒渺，你是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关心一个人。」

别说一个人了，就算是他的好朋友，也从不曾见他如此关心，谁不知道三水神君孤僻得让人难以亲近。

寒渺听了这话，眼神一冷，沉声道：「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难道我堂堂三水神君，还要让一个人类为了我受伤而死吗？」

「真是不坦率的家伙。」朗月摇着头，自顾自低声嘀咕了一句，「算了算了，就当我吃亏一次，替你救他吧！」他说着，拉开了寒渺，将手放到晏思远背上。

淡淡的柔和金光从他手中冒出来，一点一点融进晏思远的伤口，伤口外翻的皮肉在金光下渐渐复原，很快，整个背部恢复原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受过伤。

朗月依然没有收回神力，不一会，晏思远的衣服也都复原了。

「好了，睡一下就能醒了。」收回手，他转头看向寒渺。

寒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中还有些狐疑，「这样就好了？他的魂魄没有受伤吗？」

人类有三魂七魄，肉体上的伤口其实不会致命，一般都是魂魄受了损伤，才会真正死去。

而被那带有妖力的武器直接命中，寒渺知道晏思远的魂魄肯定会受重伤，可是，朗月似乎并没有治疗他的魂魄。

朗月双手环胸，微笑着说：「怎么，你不相信我？」

寒渺直觉地摇了摇头。以朗月的个性，自己要是敢点头，恐怕他会立刻翻脸。

朗月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轻松地说：「放心吧，我来之前就算到会出事，已经和阎罗王打过招呼了，今天不收魂魄。」

言下之意，虽然晏思远的魂魄受了重伤，但还在他体内，刚才为他治疗伤口时，已经连魂魄一并治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