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重逢——烂锅配烂盖
烂锅配烂盖  发于:201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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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明说对于我们这一代这种古典主义的爱情故事像鬼一样,听说过,从亲眼没见过。

“你是想说‘真是活见鬼了’?”

“怎么会呢。”路子明笑着靠回椅背,“我是真心羡慕。”

徐颂摘下眼镜,低头用指关节揉着眉心,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子明啊,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时候。”

他话一出口路子明反倒愣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徐颂总算笑完了,抬起头来盯住他的眼睛:“按你的作风,再怎么不感兴趣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跟这女孩见一面。除非,”他拿起相亲对象的资料扔在旁边,“心里有人了。”

路子明立刻否认,说自己因为刚离婚对谈恋爱实在不感兴趣。“你和我也熟到一定程度了,没必要客气到这份上,何况还是替你相亲呢。”

他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徐颂对彼此关系的认同度,徐颂心说这种肠子里的弯弯绕才是你的风格,嘴上却不戳破。他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私人关系可以有,深入探究还不到时候,他刚才也只是一时新奇,毕竟难得见到路子明露馅。“如果有看上的就尽早采取措施,不要像我。”

“徐哥,真没有。”

路子明眼角眉梢还残留着尴尬,使他看上去总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徐颂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24许文凯拖着满满的行李箱下了火车,站在麦当劳门口等岳洋开车来接站。一个穿着军大衣却背着个吉他箱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又退了回来:“徐文凯?”

两人眼睛刚对上的时候许文凯先想到自己被乞丐缠上了,还没来得及避开目光就听见他喊自己名字,这才发现他面孔年轻干净,嘴里嚼着口香糖,脖子上还缠着耳机,不像街头卖艺的,但又死活记不起这么个人:“你谁啊?”

“你真的是徐文凯啊!”那人很得意似的擦了一下鼻尖,“我是你同学。”

“是许文凯,许多的许。”许文凯十分不爽,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位“同学”,“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啊!”那人被军大衣捂得鼻尖冒汗,把扣子一个个解开呼扇着散热,显得特别兴奋,“那天国王酒吧的二老板帮你和岳洋说话的时候我在场。”

许文凯眉头皱得更紧,他跟了岳洋之后恨不能全世界只有岳洋知道自己是gay,在酒吧以外的场合碰到圈里人浑身不舒服:“你不是我同学吗?”

“对啊!”同学说,“我跟你一起上建筑欣赏,原来你真是岳洋的那个徐文凯!我一直以为重名呢!”

“是许文凯。”建筑欣赏是门选修课,所以许文凯不计较老师莫名念错自己的名字,但眼前这人就让他青筋直蹦了,“真不好意思我长这副德行还能跟岳洋在一起,我对不起全世界。”

“哎哎,我没这意思。”同学麦当劳也不进了,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太没礼貌了吧!”

许文凯还等着岳洋来接,根本没处可去,停下脚步猛地一转身差点撞上同学的眼眶:“你叫什么?”

“汤姆。”

“……”许文凯自己耍宝可以,被别人逗着玩就很恼火,“请问你尊姓大名?”

同学还是笑嘻嘻的:“汤午侠。”

“我还叫许悬疑呢。”

汤午侠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顿时笑弯了腰,用手指在半空中写字:“午,中午的午,午马未羊的午。我确实就叫汤午侠,你要么叫我午侠,要么叫我汤姆,我都可以的。”

“你爸妈真有创意。”

这种明显冷嘲热讽的语调丝毫没有打击到汤午侠的兴高采烈,他甚至像摇滚现场的歌迷一样颠了起来:“有意思,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温柔贤淑型的,没想到这么横啊,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在这等什么呢?怎么不回学校?”

“我请你吃麦当劳吧。”

“吃完了拼个车回去呗?”

许文凯想马上摆脱这个自说自话的同学,极不情愿地把手指暴露在冷风里给岳洋发短信:要么你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回去。

岳洋打过电话来说想到可能堵车所以早就出发了,五分钟之内到。

过了一会儿,岳洋在马路对面鸣笛,汤午侠也跟着许文凯跑了过去。

岳洋把许文凯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压下盖子看见一个打扮怪异的男孩倚在车上冲自己笑,转头问许文凯:“你朋友?”

许文凯摇摇头:“不认识。”

“哎你这人。”汤午侠怨恨地看一眼许文凯,“岳洋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汤姆。”

“……午侠?”

“怎么还是个问句啊?”汤午侠清清嗓子,“不然我给你唱死了都要爱吧。”

“别唱别唱,我知道是你了。”岳洋笑着把完全状况外的许文凯带到副驾驶座替他开门,“原来你不化妆长这样,你多大?”

“我跟许文凯一个班上课。”汤午侠把脑袋伸在两个前座之间,“是吧,许文凯?”

许文凯跟岳洋半个月没见面,在火车上想象了无数次扑进他怀里诉衷肠的场面,愣是被汤午侠搅和了,早就气得头上冒烟,却又顾虑着岳洋跟汤午侠的关系不好给他脸色看,只好闷闷地答应一声。

“学校没人知道你是gay吧?”

“当然没有!我脑门上又没贴字条!”

“很好。”岳洋腾出手来揉了揉许文凯的脑袋,“在学校的时候多照顾照顾文凯。”

“好!我最会照顾人了!”汤午侠也伸手揉许文凯,但远没有岳洋温柔,根本就是在把他的脑袋往下按。

“汤午侠!”许文凯几乎被他压到座位下面去,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

“别闹。”岳洋握住汤午侠的手腕抬起来,“让你照顾他你倒欺负上了。”

汤午侠嘿嘿笑,扒了军大衣只穿着单薄的T恤继续趴在两人之间盯着许文凯看:“岳洋,其实你们家小文凯可好看了。”他伸出根食指在空气里往许文凯气得通红的脸上画圈,“尤其是记笔记的时候,可好看了。”

“喜欢就送给你。”

这话一说,许文凯和汤午侠都愣了。岳洋表情很平静,既不像认真的也不像在说笑,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我、我想要许文凯也不答应啊,哈哈哈哈。”汤午侠看许文凯的脸色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我这种货色,哈哈哈。”

岳洋笑了笑,这笑容在许文凯眼里特别敷衍,想马上质问是什么意思,又怕在外人面前丢他的脸,只好抱着胳膊沉默。

“今年回家,我妈居然问我是不是处男。”汤午侠一边看着两人的脸色一边口不择言地乱说,“我特别自豪地跟她说老实话,我说妈啊我这么传统的一个人当然是处男了,结果我妈可伤心了。”他用手指戳戳许文凯的肩膀,做出一副苦相,“哎,我承认这事本来就是强颜欢笑,她一伤心我更伤心了,大过年的我们一家人就悲悲戚戚,我爸还说我没出息。”

许文凯翘起嘴角冷笑一声,眼睛盯着窗外没动,汤午侠又眼巴巴地转头看岳洋。

“处男挺好。”岳洋说,“物以稀为贵。”

“就是就是。”得到回应的汤午侠乐了,又想起什么转头让许文凯记自己的手机号:“我们班没人选建筑欣赏,万一哪天要点名了你发个短信给我。”

许文凯不耐烦地把手机扔给他:“自己输。”

“许文凯你太有范儿了!”汤午侠没头没脑地夸了一句,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那我以后没事能找你玩儿吗?”

许文凯一门心思只想把待会儿吵架的台词捋顺了,没心情跟他多说,硬梆梆扔下一句“随便”。

汤午侠闭了嘴。

岳洋单身时喜欢在酒吧耗到散场,而他则是国王午夜场的歌手,凌晨两三点快要打烊的时候很容易就注意到彼此,时常互相请着喝酒。二老板向来对员工接触的人严格看管,却对岳洋相当放心,汤午侠也就无视那些与岳洋相关的流言,认定他是个好人。

他在国王酒吧唱了两年,见过岳洋跟几任情人的分分合合,看着他满足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宠得不行,也看着他放任伴侣出轨,只要他们还回到身边就不计较什么。汤午侠觉得很多时候,岳洋的情人出轨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当这种尝试失败后,他们就认定岳洋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然后甩了他。

倒是这个许文凯,不声不响地跟岳洋在一起了半年,还以为他多有手段,结果是个傻乎乎的学生。

“哎你们听没听说过,智者见智傻者见傻?”汤午侠说,“就是缺心眼的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缺心眼。”

“你是说你吗?”许文凯冷冷地反问。

汤午侠顿时陷入傻者见傻的悖论中。

离Q大还有半站路,岳洋停车帮许文凯提出行李箱,说我在这等你。

转身的一瞬间,许文凯突然怕了,他前一天给岳洋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岳洋也在等着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至于等待机会干嘛,他连想都不敢想。

“你跟他住在一起?”

“嗯。”

“那干嘛还把行李放在学校?”

“方便随时搬出来。”

汤午侠听见他声音一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头想要赔不是结果看见他眼泪早就涌出来,一边庆幸早就走出岳洋的视野一边慌张掏兜找纸,翻了半天只有纸钞,就擅自用厚实的棉衣袖糊到他脸上,眼泪鼻涕一把擦了。“你没事吧。”

许文凯把眼泪忍回去,红着两眼说没事,我肯定是想多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汤午侠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跟岳洋的关系,忙不迭地澄清:“我跟岳洋是朋友,普通朋友,他可是一,纯一,我跟他不可能的知道吧。”

圈子里谁不知道他原来是点五的。许文凯没心情跟这个缺心眼科普,勉强冷静下来反省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头绪。

他从来不知道岳洋心里在想什么。

许文凯的伤心转成了愤怒,完全没听见汤午侠帮忙提行李的建议,一口气把沉甸甸的旅行箱提到七楼,大脚踹开门跟同宿舍的人说我带特产回来了。

宿舍人嗷嗷地嚎,汤午侠也跟着去抢箱子里的扒鸡,被其中一个一把抢回去:“你谁啊?”

“我是歌手。”汤午侠说,“我是许文凯的偶像。”

“不好意思,本间精神病院病床已满。这人哪蹦出来的啊,小六子?”

“我上选修课认识的,脑子不好。”许文凯踢了蹲在地上的汤午侠一脚,“你以为你是谁啊?出去。”

“哎你们这群暴力团伙!”汤午侠没蹲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着名歌手汤姆!你们别逼我唱死了都要爱!”

宿舍人笑了:“我还杰瑞呢。许文凯你怎么认识了这么个娘娘腔?”

这话可把汤午侠的好脾气炸飞了,他最不能容忍被说长得女气,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在一边就要扒军大衣跟人干架,许文凯说你敢动手我就把你吉他砸烂,他就又怂回去了。

等许文凯把其他东西放进置物柜整理好,汤午侠正跟宿舍人称兄道弟着胡吃海塞。

“你们吃着,我回家了。”许文凯说。

“哦。”宿舍人里剩下的五个人一边埋头吃着一边挥手。

“哥儿几个回见,我跟着他吃更好的去了。”

宿舍人说汤午侠你就是个神经病。

汤午侠不出声地跟着许文凯走出宿舍楼,看到他停下脚步也跟着站住。

许文凯转身看着他,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汤午侠,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千万记住别提岳洋,我告诉他们我住在堂哥家,也别提酒吧,什么也别提。”

“放心吧,我不傻。”汤午侠难得正经,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那个,岳洋刚才说的那句话肯定是开玩笑,你们可别因为我嘴贱吵架啊。”他歪了歪脖子,“你刚才一哭我就……”

“我没哭。”

“哦……那就好。”

“我先走了。”

“你们别吵架。”汤午侠又叮嘱一句。

“不关你事。”

许文凯上车时岳洋正跟人在电话里谈工作的事,他猛地意识到这天虽然是元宵节但却也是周一,正常来说不放假,立刻为打扰了岳洋的工作而感到不安,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岳洋挂断电话,像平常一样关照他把安全带系好。

“我很想你。”许文凯看着他,把刚才酝酿了一路的吵架台词抛诸脑后。

他笑了笑:“小孩子。”

其实许文凯还想问:你想我吗?却终究没有开口。

岳洋在一家餐厅订好了桌,菜也早就点了,都是许文凯爱吃的东西。

“下午不用陪我,回去工作吧。”

岳洋笑着垂下眼睛,抚额的手举到一半又放回桌上:“已经请假了,吃完我们回家。”

两人一进家门,许文凯就转身紧紧抱住岳洋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同样也一句话都不想听。他满脑子都是最坏的想法,挥之不去。

“文凯,”岳洋任他抱了一会儿,握住他的肩膀推开,“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许文凯看着岳洋的眼睛,希望他像平常一样笑笑然后说“别胡思乱想”,但岳洋只是皱起眉头做出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揽着他的肩膀走向沙发。

“能给我一根烟吗?”许文凯刚笑了一下眼泪就滚落下来,立刻用手背擦掉,把茶几上一整包抽纸都拿过来放在腿上弯下腰去,“我要哭,你别介意。”

“哭吧,但是别碰烟。”岳洋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些年一直在干一件蠢事,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嗯……”许文凯用抽纸捂住鼻子,眼泪唰唰往下掉,他很早以前做过分手的准备,而这一刻却偏偏发生在他已经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时间,他除了哭居然想不到还能做什么其他的事。

“你肯定听说过我跟人打的赌,就是让我出名的那个。”岳洋说,“跟我打赌的那个人是我当时刚分手的……恋人,后来他一直在纠缠我。我那么迫切地希望跟人交往,完全是为了……躲开他的纠缠。……包括跟你在一起。”

他像平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说着,却罕见地不断迟疑,每一次停顿之后都是更加残忍的坦白。许文凯被这些话连剜三刀,一时间眼泪都停止了。

岳洋收回抚着他脊背的手,双手交握抵在眉心:“文凯,我在利用你。我是个混蛋。”

许文凯堵着鼻子笑了一声:“那你可以继续混蛋下去啊。”他又试图发出笑声,最后还是带着哭音转头看他,“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又没指望你为了我出柜,我也没指望你跟我……一直在一起。”他抽了抽鼻子,“以后你要是遇见真心喜欢的人再甩我也行啊,你……你要是想结婚告诉我一声我就跟你分手绝对不缠人。”他弯腰把脸埋进臂弯,尽量大声地喊出来,“你继续骗我又怎么了?干嘛突然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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