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而上——竹醉月见
竹醉月见  发于:2012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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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男人显得很是年轻,而碑前刻画的生卒年月也告知着对方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幸离

开人世。

季明泽也曾看见郁锦川有的时候会将额头静静的贴在照片上,闭着眼不知在说些什么,而那个时候他

已经明了自己对魏延和的感情,他看着照片上笑容恬淡的年轻男子,突然就明白了那样叱吒风云的男

人却依旧卷帘这块青青草地上的坟墓的原因。

原来,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无法忘记。

有这么样的一个人,让眼前的男子一辈子无法忘记,这样无极而终的恋情,就因为生命的逝去,而不

得不一辈子埋藏心底。

或许没了他,他照样能够举案齐眉,十数天年,但是季明泽却深深知道,已经不可能了,这种有一个

娇妻的陪伴和一群孩童围绕的生活,对于郁锦川来说已经永远不可能。

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他才会了解。

虽然两人交情不错,但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对方那躺在墓碑下男子离去的往事,因为那肯定又是一段不

堪回首的辛酸往事。

平下心来,他又暗暗叹了口气,好在自己终究比对方要幸运得多,魏延和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可以碰

触的地方,那些血肉鲜活的记忆不会忘却,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只要活着,这个男人终究有一天

会心甘情愿的扑向他的怀抱。

“你不要走我的老路”,他听见男人这样说道,不要再留下我这样的遗憾,阴阳两隔,到头来无语凝

噎,白发苍苍之时却连曾经枕边人的容颜都记不清楚,郁锦川剩下的人生就只有那一方窄窄的坟墓,

但他和魏延和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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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忪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哥你也保重。”

他不会重蹈对方的覆辙,因为他始终是自私的人,宁可自己先死,也不要对着魏延和的坟墓哭泣,他

想,如果真有了那一天,他是真的会选择一头撞死在那墓碑上的。

这世上少了谁地球不是照样转人不是照样活呢,只是生命的光彩从此烟消云散罢了,郁锦川拖着一副

躯壳残喘至今,是因为他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可以支撑下自己继续活着的信念,而自己呢,除了魏延和

,他什么也没有。

没有父母,没有孩子,如果连魏延和都没有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郁锦川走后,季明泽下了床径直走到电脑前,打开对方给的包裹,魏延和这才看到,原来那是一张光

碟。

男人面无表情的取出光碟,也没有避嫌的直接在魏延和的注视下打开了界面。

魏延和站在对方的身后,季明泽自从郁锦川走了之后就收起了那番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此时的男人用

带着略微冰冷感觉的背脊对着他,使得自己有些局促起来。

他很想走出房间,但脚步却因为屏幕上的画面仿佛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其实平日里他从来没有过问季明泽的事情,男人的职业他是知道的,应该避让的情况就应该避让,但

男人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那屏幕上,少见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魏延和觉得,自己似乎要用着全身力气捂住嘴唇才防止声音流出唇齿之间,不过一步之遥的男人背脊

挺得笔直,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从屏幕上反射的光看到男人侧面的一点光线。

但是惟独那握着鼠标泛着青色颤抖着的骨节,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画面上充斥了女人的尖叫和皮鞭与肌肤接触的声音,一鞭一鞭的抽打在已经昏迷的男人身上,女人撕

心裂肺的哭着,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加惨烈的行刑。

魏延和都不知道,在这个现代社会居然还留有古代用刑的那种不堪回首的刑法。

背对着他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于压抑的沉默,魏延和也不知为何大气不敢出

,但正因为这样更加凸显了房间里音响发出的恐怖声响。

仿佛已经沉寂了很久很久的梦魇,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潮水般击打着他的灵魂。

那明显是像在审问着什么,女子受不了似乎是先一步断气的,男人刚毅的脸已经被皮鞭和钉子折磨得

辨认不太出来,但那侧脸的线条,那坚强的背脊,无一处不是身旁男子的模板。

人群有在看热闹的,又在嬉笑怒骂的,也有两个哆哆嗦嗦站在外头不忍望着这边的孩子,但却没有一

个人敢站出来替这中间的两人说句话的。

而不论是怎样的刑法,直到男人已经半昏迷休克无法说话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完好皮肤的年轻男子

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直楞楞的望着躺在地上已经变得冰冷的女子。

那眼神带着心疼,不甘,悲哀,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使得魏延和分辨不出来,但那黑色瞳孔中更多的

,却时赤裸裸的愤怒和冷到骨子里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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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启悟,你倒还真是条汉子,可惜了”,坐在一旁躺椅上的老人缓缓说道,“说实话,我倒还真的

很欣赏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呢,如果你肯早些点头,你老婆也不至于这样。”

“王耀,闵正魁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男人自从被行刑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难耐,却不输力度。

记忆终于淹没了眼前的画面,男孩当年在梧桐树下的哭泣背影终于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想要爸爸妈妈……”他早已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只听见耳旁男孩啜泣的声音

,“我不想要当什么烈士的儿子,我想要我的爸爸妈妈……”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见季明泽流了眼泪。

“别看了,”手脚不听使唤的,他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用颤抖的手捂住男人的眼睛,关掉显示屏,

关掉音响,房间里重新陷入宁静,魏延和紧紧的抱着男人,竭力不去想着覆盖男人手掌中的湿滑,“

别看了,求你……别看了……”

他有着最悲惨的童年时代,最耻辱的少年时期,最压抑的青年岁月,他有最悲凉的家庭,最沉重的责

任,最艰辛的爱情,以及,最……黑暗的未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男人的手在空中狂乱的挣扎了几番,被他硬生生的抓了回去,魏延和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去抱着眼前

无助的男子,“都过去了,求求你,冷静下来……求求你……”

他是心理医生,他可以冷冰冰的说出他了解对方现在的心理,但是又能如何,他其实并不傻,季明泽

作为卧底潜入同升组在保护他的同时,他就隐约感觉到男人的动机肯定不单纯,但他却重来没有想过

,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没有人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母被毒打致死而无动于衷,季明泽像是发了疯似的狂暴的砸着家里的东

西,踢断了椅子,掀翻了桌子,而魏延和这次却没有惧怕的紧紧的跟着他后面抱住他。

抱住他,给他温暖,给他从未有过的家庭的温暖,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理智告诉自己

了很多很多,他曾经学过的心理学也告诉他可以怎样冷静的应对这样的情况,但书本上的知识,还是

日常的看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告诉过他,如果是这样一个与自己纠缠不清的男人,他应该怎样来面

对他。

他们到底要的是互相安抚的信念,还是一响贪欢的欲望,魏延和连自己都不知道。

季明泽无声的在男人的怀里哭泣着,声音悲凉而苦楚,这是他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流过的第一次泪水,

他曾经在闵正魁的面前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再哭泣,因为在他信奉的守则里,一个男人可以觉得

痛,可以蜷缩起身体来抵抗这种痛,却万万不可以为了这种痛而狼狈地哭泣。

哭泣是生性懦弱的表现,是要不得的可悲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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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战士,一个为了复仇和剥夺而不惜穿越过腥风血雨的人,他可以将所有的伤痕都刻画在身上

,因为那是荣耀的象征,但却绝对不能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所以他才会学着微笑去看淡人生,用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去面对眼前所有的艰辛,因为除了微笑,他不

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拼命抱住的男子,明明方才失控的是自己,但对方哭得竟是那样坦荡,仰

着下巴,对着月亮,泪水在他脸颊上蔓延成两道明亮的痕迹,就和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笑容一样真

诚。

季明泽的心好像被什么人猛然握住,剧烈地在胸腔内收缩。

他的简单与他的复杂,他的开朗与他的阴郁,他的率直与他的自闭,彼此之间的巨大反差在这个混乱

的夜晚变得空前鲜明。

魏延和拥有的那些,都是他以往拥有过又纷纷磨灭的东西。

他有些虚弱地怀念。

他抹了抹对方脸上的湿滑,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哭?”

男人摇着头,只是一味的抱着他,到头来,能陪伴他伤心,能抚慰他灵魂的,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平凡无奇的男人,却总是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候在自己身边,不论是十几年前的梧桐树下,还

是经历沧桑过后的今天,只是一个直视你双眼的微笑,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回眸,或者只是一句简

单飘忽的话,他总是神奇般的可以把自己独特的魅力挥洒于其中,明明知道那唯一的温暖是致命的罂

粟,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深深沉溺下去。

虽然哀伤不可以被分担,但如果有一个人陪在身边,陈年的伤口也似乎就不那么痛了。

“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的,对不起……”他喃喃自语的话终于击中了他内心。

漫长凄凉的孤身之旅中所遭遇的所有风霜,季明泽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泪水将之释放。

“你,你记起来了?”他颤抖的说道,“你真的……想起我了?”

眼雾朦胧之中,魏延和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不知道,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一直在哭,然后我走去

了那个梧桐树下,然后……我……”

“你拉了我的手,”男人话语低微宛若低低絮语,“我以为,那是我的救赎。”

“对不起,我只能想起这么多,后来,后来我不记得了……我……”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或许是

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亏欠,男人却捂住了对方的嘴。

“没关系……”季明泽的脸上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光芒,那是眼神中自从魏延和少有而凌乱的破碎记忆

中为数不多的颜色,脱离了往日的死灰,而是带着一种仿佛很久远之前的朝气。

那还是在他的孩童时代的,那种本应拥有的朝气。

没关系,他还能想起他们曾经一同经历的时光,虽然那仅仅是个开头,但是他多么幸运,多么荣幸。

他没有忘记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终于没有忘记他。

那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无上至尊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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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笑是不是,”男人靠在床沿,衣诀微微卷起,所以间或还能看见那布料下的纱布,“我十三岁

开始想着要报仇,枪林弹雨出生入死为的就是这个真相,结果前几天线人才通知我,当年杀死父母的

凶手早就在帮派火拼中自尽了。”

他知道自己那些心理咨询在男人面前根本派不上什么用途,话语此时似乎都变得多余,所以只能细细

摩挲着男人颤抖的指尖。

“我记得自己在亚马逊的丛林里经历训练时,那个时候同组的有个伙伴曾经告诉过我,说复仇之后的

结果,就只是无尽的虚无。”

“我连报仇成功的经历都没有,那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呢?”男人闭了闭眼,拉着他抱在怀里,“

我曾经想来那人说的话并没有错,但是当时那是支撑我活下去唯一的力量。”

少见的,魏延和没有拒绝男人,从这个方向看上去,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背脊上刻画的无数条创

伤和疤痕。

他是英雄的后代,他是警局的骄傲,他那背后无数的创口彰显着男人的功勋,但魏延和却明白,那些

大大小小却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消失的印记并非是那样光鲜的外表,有着仅仅代表眼前男人曾经有

着多么灰暗的过去以及多么不堪的经历。

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复仇的名字。

“抬起头来,季明泽,”他望向男人憔悴的面庞,“你还很年轻,我相信伯父伯母地下有知也绝对不

希望看见这样的你,就算你的过去无法更改,你还有未来。”

“我的未来里面,会有你的名字吗?”他突然出声问道。

魏延和的心咯!的跳了跳,男人沉默半响,就在季明泽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听见对方突然说道,

“是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像原来一样。”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只要你不离开,哥哥就会一直在你身旁,小都。”

……

“小都?”年轻的男子笑了笑,“胖嘟嘟的到的确很适合你。”

“爸爸和妈妈以前都这么叫我的,”男孩抹了把脸,却倔强的抬起头,“因为生下来的时候就胖乎乎

的,所以就取了这个小名。”

小都,小都……

斗转星移,岁月变迁,但是他的话终于震撼了他!

小都,那是母亲最爱唤他的乳名,而如今,这世上也真的只有唯一的他能这样叫他了。

季明泽一把抓过男子,用着仿佛连灵魂都要禁锢住的力量将男人揉进怀里,声音起伏不定,胸口仿佛

有一团火要爆炸开来,“如果,如果你是在说谎,那么这就是……这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谎言。”

“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如果你敢离开,我肯定会死的,肯定无法活下去的,肯定……肯定会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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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和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当年那个哭哭滴滴瘦小憔悴的小孩子居然成长为这样英气逼人的

男子,却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的记忆还不能说是十分完整,只能断断续续的连着些碎片,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不怎么喜欢说话,却

很爱粘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一把糖果,一些零嘴而露出难得的笑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跟着他,“

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他却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那些依依呀呀的儿童软语才是这个孩子更

真挚的内心。

一晃多年,当年拉着自己的小手长大长粗,骨节棱角分明,他是再也牵不住了。

刚刚想到手,他就觉得脖颈处有些温热的触感,这才反应过来,“干,干什么!”

“切,看你走神了啊,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男人的掌心在他胸口细细摩挲,那传递过来的高温让

他禁不住一阵阵战栗,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这大白天,别这样。”

“那意思是说,到晚上就可以了?”男人趴在他胸口歪着头问道。

为什么这种脸红心跳的问题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像“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正常呢?魏延和头疼的想

着,但同时他也无法否认,能让对方这样是无忌惮,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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