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衫被老太太逗笑了,“阿姨,您是人老心不老,越活越年轻嘛!”
何母笑眯眯的,这时有人拿相机过来,时衫起身要让出位置,老太太马上到:“哎呦,别走。给我和小时照个合影,你们一群坏小子,就小时最乖,一会不许欺负他啊。”
啪的闪光灯闪过后,何母拉着时衫继续话家常,“呵呵,你这孩子啊,太蔫,小平总是和我提起你。听阿姨一句话,该享受生活的时候,就一定要享受。”布满鱼尾纹的眼睛扫了眼一边尹政,老太太突然改用八卦的语气小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小尹那孩子不错啊。别嫌阿姨话多,阿姨出国什么都见过,思想没那么不开放。你们第一次登门我就看出来了,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别太为难自己就行啦!”
怎么也没想到何母居然说起这个,以至时衫当场差点误解为尹政故意找何母做说客。当他脸红到发烫的时候,何母继续和他聊了很久。关于感情,关于人生,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那时时衫才彻底否定自己的想法。
何母在大学是教哲学的,与何母聊起来,时衫受益匪浅。
“阿姨,您让我学到了很多道理。”
何母眼睛忽然一瞪,时衫吓了一跳,就听何母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
何平的生日过后,每个人继续自己的工作,日子过得很平淡。
一年的最后几天,门店各项检查考核完毕,总的来说,员工可以松口气迎接新的一年了。
这几天小胡对时衫爱搭不理,时衫莫名其妙,抽了空趁人不在问主任,主任眼睛一翻只说别理她,犯神经呢!后来时衫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原来是他提主管的事不知被谁捅了出去,现在整个门店都知道了,小胡听到消息,当时就坐不住了。
小胡和主任抱怨了自己已经干了6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主任反问她,你苦了吗?平时上班迟到早退,以旧换新各种理由不给顾客办理,接待顾客与顾客吵架……这就是咱们门店包容你,你就老实在这陪着我吧啊!
小胡气得干瞪眼,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难听的。
年前最后一天办理以旧换新,一个老太太不依不饶非要办理,嫦娥瓮声瓮气的解释,“阿姨,你的材料不全,我办不了。”
老太太不干了,拿出袋子里证件复印件往前一放,“你看看,这是你们的人给我写的,都带什么,我这不是带了吗,凭什么不给办?我80多岁了,来一趟容易吗?”
嫦娥接过来一看,需要的材料背面都有签字笔的交待,唯独材料里缺了拉旧单据。嫦娥也犯难,拱了下身边小胡,“你看怎么办啊?这阿姨岁数也不小了,跑来跑去,万一有个……”
小胡不耐烦的放下小化妆镜,拿过来一看,赌气说道;“这是小时的字,他没给人家交待清楚,关我们什么事。等他来了,让他处理!”
嫦娥咧嘴,“不好吧。”
“你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态度?”老太太不干了,嫦娥推门出来劝,“阿姨,您别生气。这不是,啊,那个……”
嫦娥这搜肠刮肚的找词,心说真好不办。材料不齐,这怎么整啊!
老太太倚着服务台就是不肯走,嫦娥也没办法,小胡悠闲在里面画眼线,这边嫦娥一看不行,和小胡打个招呼,上楼找主任和时衫去了。
“管这闲事干嘛,还惦记减肥啊?”小胡厌恶的望了眼嫦娥背影,外面老太太不爱听了,“我说姑娘,你这人说话可真难听。”
小胡那手一抖,刚要站起来破口骂,忽然想起这是顾客,气呼呼的又坐回来,心里大骂,老X,有你丫说话的份?
主任下来时,老太太已经绕着卖场转一圈回来了。
“小时,先给办了。等这阿姨领完补贴款,跟着去她家把拉旧票拿回来。”
时衫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谁跟过去啊?”
主任这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你,”主任一指小胡,“跟我上楼。”
小胡推门,故意撞了下时衫才走,时衫皱了皱眉,没吭声。
一会,叫来老太太,“阿姨,我这里办好了,您上二楼财务室去领钱,等下我送您回去。”
嫦娥吃过饭回来看眼时间,“大兄弟,这都快1点了,订饭没有。”
时衫叹气,“吃不下。晚点再说吧。”
送走老太太,时衫取回那张惹事的拉旧票,主任看了看,奇怪了,“你不是给她写的很明白吗,她怎么不拿啊?”
时衫耸了耸肩,“老太太给忘了。她儿子还埋怨了很久,怪她记性不好。”
主任收起票据,忽然问:“那她道歉没有。你打车花了多少啊,他没有给你钱吗?”
“算了,那么大岁数,别因为道歉一点小事的闹出什么问题。”时衫从嫦娥手中接过自己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才又说,“打车钱就算了,哄她一个高兴完了,80多岁的人了,我和她治什么气呢。”
主任哼了声,“白活了80多岁,连做人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忘了。”
“吃饭没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主任忽然想起来。这一忙,什么都给忘了。
时衫摇头,脸色不太好,但不愿多说,“不饿了。”
主任站起来拿表格往出走,拍拍他的肩,“别往心里去,姐知道那不怪你。对了,别硬撑着,定点饭吧。那家成都小吃地沟油放的再多,也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显然时衫没心情吃东西。结果他吃过晚饭后,胃隐隐的疼了起来,至后来越来越痛苦。
本来小胡是和他一起晚班的,大概是因为提主管那个事一直不服气,整个下午什么活都没干。晚上眼瞅着时衫胃痛,痛苦的捂了腹部干这干那,只当做什么没看到。7点半一到,打了卡走人。
晓航站起来直腰的功夫,探过隔断看他难受,赶紧叫了时光机,“时哥,你怎么样啊?”
时光机跑进服务台,小伙子也慌了,“哥,行不,要不找人替你一会,你去医院吧?”
“没事。”时衫趴工作台上,抬起只手挥了挥,“别大惊小怪,我晚饭没吃好。”
晓航蹙眉,“时哥,我总觉的你不对劲呦。对了,我家李志快来了,不行一会我们陪你去趟医院吧,这里离海军总医院不远,挂急诊很方便的。”
“谢谢,不用了。时光机,你帮我接点热水,我有头晕。”
时衫只说头晕,却没和任何人说,他喉咙处一阵阵翻涌腥气。
45.来之不易的信任
时衫再一次拒绝了尹政提出送他去医院检查的建议。他是真不想去那种地方,那里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那种恐惧,深入骨髓。他对所有人说,他爸爸的情况已经好转,而事实却不是如此。
时老汉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不管那笔钱来路正不正,他拒绝了。老爷子那天一下就豁然开朗了,放弃了治疗,收拾了东西,带着儿子回家了。至于那笔钱,老爷子看了眼那张卡,笑得心满意足。
“等我走了,把钱给小衫带回去。这会不行,不然他不会好好工作,那孩子心事太重,随谁呢?”
所以,时衫还一直以为,他爸爸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并等待合适的器官捐献者。
在他的脑海里,医院里有他的爸爸。而就在前几年那场地震发生后,他辗转回到家时,满目疮痍。他茫然的,等待着家人的消息。四天后,他终于等来了母亲的消息。母亲和舅舅一家是同时被消防战士抬出来的,无一生还。那时有人拦着他,不让他靠近劝他节哀,可他还是忍不住冲过去,掀起了盖在尸体上的那层塑料膜。母亲上半身都是血,早已干涸,朴实的山里妇女没了半边脑袋,血肉模糊,已经不再流血。
穿着白大褂的人把尸体拉走了,那是时衫最后一次看到母亲。从那时开始,他有点恐惧白色,他记不得当时他们是怎么把母亲从自己面前带走的,他只记得一个个白色的背影。
“十三,听四哥的,我保证我们很快就回来。”尹政不知劝第几次的时候,时衫关掉电视,转身上楼。买糕的,尹政瞪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如果不是舍不得,他真想把人一拳打晕了,扔上车先送到医院再说。这个恶念在胆边升起后,尹政经过多次心理斗争,最终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打人是不对滴,家暴更是不提倡滴。爱他,疼得还来不及,打他,干脆自己先了断算了。
叩叩叩,尹政敲门,“十三,去医院的事情我不提了,开门。”
里面没动静。
尹政蹙眉,再次敲门,“十三,四哥知道你心情不好,先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门开了,时衫换好了衣服,尹政一惊,“十三,你要去哪啊?四哥给你道歉,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时衫摇头,尹政心里没来由一慌,就听他说:“我的手机坏了,彻底不能用了,我想出去买个新的。”
尹政心这回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一脚迈进门,把人拥在怀中,亲了亲眼角,“买什么,那个iPhone4就是给你的。”
时衫推不开他,闷闷地说:“我两张卡,一部电话肯定不行,还是买一个吧。”
“那……好吧。”尹政答应的有点勉强,挤进去也换身衣服,把自己完全收拾利索了,这次又笑着问他,“去哪买。如果去你们门店,应该会走员工内部价,不过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不如,我们随意逛逛,走到哪里算哪里,看上喜欢的直接买,你觉得怎样?”
时衫拿他没脾气,撇撇嘴,“随你。”
尹政抬手打个响指,搞定。
过节期间,尤其又是中国传统的春节,出行人不多,路况非常好,但是一进了商场,乌漾乌漾的哪里都是人。
“十三,渴不渴,你看现在人正多,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喝点什么,休息一会。”
时衫也头疼,他平时几乎不诳商场,根本不会想到这么多人。尹政提议正好合他心意,两人左右看了看,发现就连咖啡厅,肯德基和麦当劳都人满为患。这回两个大男人犯难了,去哪呢?
时衫抓抓头发,转身往远处看了看,找到个地方,忙和尹政说:“去那里吧。”尹政顺着时衫指的方向一看,眨了眨眼,那是卖进口冰激凌的柜台,旁边摆了几张桌子,目前还有几个位子。
“好吧,就那里。”
尹政买好冰激凌,时衫看单据心想这也太坑爹吧,一个球就22元,买两个36,可是这也太、太……
其实尹政的表情也没比时衫好哪去,他倒不是心疼钱,他看了又看,非常肯定,那冰激凌球,两口就能被消灭。这哪吃的尽兴,但是他也知道,这种冰激凌都是这样卖,除非你买盎司桶装的。
两个帅男躲在这里吃冰激凌,无疑会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甚至连卖冰激凌的服务员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显然她今天很走运,这两位买了几次,算下来吃了将近1千。她平时二个小时的业绩也不过如此了,那二位不到半个小时帮她超额完成了任务。
“十三,不能再吃了,当心你的胃。唉,吃的和个孩子似的。”
时衫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进口的冰激凌味道和国内的一比确实不太一样,似乎牛奶放的比较多,巧克力的味道也比较正,总之很好吃。他们把所有味道吃了一个遍,最后又买了比较喜欢的味道吃。
这一吃就收不住了,那天尹政几乎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仿佛光阴从未在眼前流失,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
那天,时衫的心情看起来相当好,至少表明上看是的。明明时衫被尹政聘用做助理,更笑言自己像是跟在明星身后拎包的跟班。显然那天他们的位置来个180度的大转变,时衫走在前面,尹政反倒跟在后面,并不时为他买单、提口袋。
很多年后时衫想起那天来,总觉的自己当时有种小小的报复的快意。其实很多东西他并不需要,只是他看过了,尹政便会交款,并对此甘之如饴。
最后时衫真觉的不能再这样了,于是转过身来,“别买了,我其实用不到,就是看看。”
尹政不以为然,“没关系,现在用不到,说不定将来可以用到。别担心,我交款,不会算在你的账目上。”
时衫哭笑不得,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嘛!
出商场的时候,尹政手里大袋小袋提了二十多个,买的东西不少,唯独没有手机。
“十三,四哥说喜欢你,你相信吗?”发动车子的时候,尹政侧头看他,问道。
时衫一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尹政鼓励他,“说吧。其实我们目前相处也很愉快,不是吗?我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不急,但是你要有信心,相信我才可以。告诉我,你相信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时衫低头,很轻微的点了点头,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叫,还含着点不确定,“可能……有点吧?”
46.不再遥远
尹政到门店找时衫的时候,时衫正好刚打扫完服务台,去了卫生间涮墩布,服务台只有小胡照着小镜子在补妆。 原本小胡一听说是找时衫的,不愿搭理,偏偏抬头时,爱犯花痴的未婚女人都有一个通病,见到帅男移不开眼。再看他衣着考究,举止文雅,小胡心里一动。找时衫,那就是他的朋友,近水楼台的事情,可不能放过。换上一副灿烂笑脸,小胡热情招待。
“先生,他去卫生间了,马上就回来。我给你找个椅子,你先坐一下等他。”
尹政点下头,望了眼卖场里面,“去卫生间了,那我去找他,不麻烦你了,谢谢。”
小胡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不麻烦,不麻烦。先生,您看您说哪去了。哎,小时回来了。”小胡在和时衫冷场了多日后,主动打起招呼,“小时,有人找,是你的朋友吗?”
时衫手里还拿着两块叠的整齐的抹布,见到尹政突然出现,不由一愣,“你怎么来了?”
小胡乐颠颠接过抹布,格外亲热,“小时,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这样的朋友。”那小胡家里有个远亲,经济条件不错,没事爱拉着她去大型购物中心烧钱,很多国内外知名品牌的LOGO都见过。这尹政一露面,虽然衣着随意但一看非富即贵,她敏感的嗅觉就嗅到了,这是个大金龟。
“我是他四哥。最近他上班比较累,正好今天我没有事,早点过来看看。”语毕,瞟了小胡那个方向一眼。显然,尹政的目光含着点不明所以,但是却让某个花痴误会了。
“哦,这样,那你们谈。小时,这边你不用管,桌子我来擦。”
时衫歪头,看看尹政,又转到另一边。那边,时光机也用同样诧异的目光看他,指了指尹政,有指了指时衫,最后做望天状。
“你这样过来,我压力很大。”时衫低声说。尹政抱紧双臂,歉意的耸了耸肩,转身面向服务台。
“小姐,我想和我弟弟单独谈谈,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不会。”小胡连连摆手,“当然不会。那边有休息区,或者上楼去AV组也可以。”
小胡热情的有点过头,尹政微微蹙眉。
为了避免时衫在门店尴尬,时衫工作服都没有换,和尹政过天桥,去对面肯德基里找个位置坐了。尹政给他买了份套餐,自己则点了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