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生子)中——唐尸
唐尸  发于:2012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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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对方,虽然对方听不见了,但刘正清想,赵桓肯定同样不适应自己这么叫他。

“我带你的孩子来了,他会一直陪着你。”刘正清把那个软绵绵的包裹放在墓前,解开了外面的绸缎软褥,当拨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刘正清手指不小心沾上了里面渗出来的血液,他顿住了动作,摇了摇头又重新包回去。

“天气太冷,还是不要让孩子受凉的好。”刘正清把那团不成形的血肉重新仔细地裹起来,生怕钻进一丝风冻到。

他在赵桓的坟旁挖掘,双手沾满了泥土,指甲里全是,边挖还边抱怨似的说:“我总是干这种事,帮人收拾……孩子长得个头小,相貌也不像你们,你可别因为这样不认他。”

他将布包放进土坑中,在赵桓坟边堆起个小小的土包,一大一小的坟冢紧挨着,刘正清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他这两天一直绷着精神,日夜不敢合眼,再加上不断给赵锦喂血,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

刘正清长叹一口气,侧过身,扫到高阶上赵泰的帝陵,还有位于下方不远处赵铭的墓碑,被这些陵墓包围,显得孤身而立的人格外寂寥。

在这死气凝重的皇家陵冢,冷风吹散了刘正清的话语:“我杀过很多人,害过很多人,这都是我自己的抉择……”

面对着赵桓的墓碑,青衣随风拂扬:“锦是无辜的,你不能将他带走。”

陵墓萧瑟,静悄悄地立在地上,无法给他回答。

刘正清无奈地笑了:“你知道么?我很嫉妒你,嫉妒你能陪着锦长大,可以毫无顾忌地碰他,抱着他……而我呢,我连机会都没有……这样不公平,不行。”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手掌握着坚实的石碑,不由收紧了劲。

石碑咔咔裂出几道沟壑,提醒了刘正清,这才放开手。

“人都说死人无法战胜,我却不信。”刘正清说这句话时,缓缓闭上了眼,憧憬着他与赵锦的未来。

与脑海中的美好景象不同,现在的刘正清周身环绕着阴寒的血煞之气。在这个乱世,若想将憧憬变为现实,便要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第53章

扎尼沁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里等刘正清回来,后来等得不耐烦了,站起身看了看赵锦。

赵锦脸上还是苍白的,跟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双颊像是抹了淡淡的胭脂,透出两抹粉红。扎尼沁还记得首次在万州与他对峙的情境,那时候的赵锦虽然面对自己的利刃吓破了胆,却改不了张扬跋扈的性子,自大狂傲的表情栩栩如生,带着股高高在上的皇家优越感,没受过冒犯不懂得隐忍。

现在的他静静安睡着,褪去了骄佞,或许是怀过孩子的缘故,脸上柔润精致更接近女人,他的长相本来就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安静乖顺的样子更是引得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盯着他想多瞧几眼。

扎尼沁纵使见识过不少世间绝色,也被蜕变得越来越美丽的赵锦吸引,他站在床前托着下巴,琢磨着刘正清对赵锦着迷的原因,美貌佳人谁不想拥有?可一醒来脾气实在太差,像个锋芒毕露的刺猬,也就刘正清受得了。

“哎,你也算是个红颜祸水了,巴吉曼没尝到你,心里可一直不痛快呢。”巴吉曼一进了京城,就拿北阳皇族权臣取乐,他看见赵锦的时候,口水都下来了,非要赵锦陪他喝酒,扎尼沁提醒大哥赵锦是刘正清的人,巴吉曼才不甘心地作罢。这事后来被皇帝知道了,将巴吉曼重重训斥了一番,巴吉曼窝着火无处发泄,才将目标转移到周婉身上。

“巴吉曼遇上你算他倒霉,头部的伤八成会落下毛病,”扎尼沁冲着赵锦自嘲地一笑,“虽然他是我大哥,在你刚打中他的时候,我却在想你那一镐能不能足以将他击毙。”

赵锦自然不会跟他对话,虽然这话只有自己能听见,扎尼沁还是不打算停下:“他不单是我亲哥哥,还是跟我抢夺权势的人,生在帝王家,就要为生存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即使是兄弟,也要虚情假意互相蚕食,我一直是这么认为。”

他说完依着床栏,饶有兴趣地盯着昏睡的人:“你跟赵桓的感情很要好,肯冒死救他,我看着都羡慕了,挺难得。”

“虽然本王并不喜欢任性的人,但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扎尼沁弯下腰,在赵锦耳边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值多少钱么?”

赵锦感受不到外界的人和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扎尼沁眼神狡黠,吐字清晰地告诉他:“那些攻陷京城的火炮,刘正清赠与本王的时候,条件只有一个,很简单,往后不能取你的性命。”

他说完哈哈大笑:“赵锦,你若是就这样轻易死了,刘老板这次可是亏大了。”

刘正清这个人很难对付,扎尼沁曾经输在他剑下,对其武功相当佩服,后来在接触的过程中发觉,他权谋之术不亚于功力,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千万不要与之为敌。但刘正清有个致命的的弱点,那便是太在意赵锦,跟中了邪似的,别的都可以不要,一门心思花在赵锦身上,这一点与豪杰英霸相比落了下乘,注定刘正清成不了枭雄。

刘正清小时候与赵锦有渊源,扎尼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旧事,还是说赵锦长的出众,吸引了刘正清,竭尽心力为之谋划长远出路。刘正清甘愿冒天下人指责,帮单景入主北阳,扎尼沁虽然游说过多次,但最终还是刘正清决定下这一步棋。

扎尼沁细研究过刘正清的想法,结论是,天下大乱之际,赵锦无非有四个去向,一是投奔南部北阳分割势力,有小皇帝赵嘉哲在,拥护幼帝的丁奎非但不会接纳赵锦,还会将其铲除,因为赵锦的王爷身份更接近皇统,威胁到赵嘉哲地位,身为幼帝的舅父,丁奎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二是落在义军手里,义军的成员都是来自受压迫的百姓,他们对皇族王侯深恶痛绝,定会砍掉赵锦的脑袋挂起来示众,这样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义军的士气和推翻旧王朝的决心,扎尼沁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热血沸腾的欢呼场面。第三种可能是流落在民间,乱世之中,没有人能够苟且安生,桃园也只是传说,赵锦是娇贵的王爷,受不了苦难,颠沛流离会拖垮他的身体,很可能死于战乱。最后就是目前这个选择,当然是刘正清一手帮赵锦决定的,虽然当了单景的傀儡,但有刘正清的巨大财力供给着,能保证一辈子好吃好喝,过以前的优越日子,除却换了朝代,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刘正清投了最安全的注,若是在前两种去向,为了政权目的,赵锦注定死路一条,扎尼沁可不一样,他不单占领,还要统治这个国家,从对待前朝人的态度,百姓们就能看出对待他们的态度,越是慈善越受百姓欢迎。

在京城依然住他的六王府,过他的安定享乐日子,不受战争之苦,是赵锦最好的选择,刘正清当真是为赵锦打造了一条最为平坦的路。

不过赵锦显然不领情,宁愿受冻挨饿也不要荣华享受,对刘正清更是深恶痛绝,刘正清的做法起了反作用,又不向赵锦解释,扎尼沁都替他着急,刘正清和赵锦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赵锦养尊处优,脑袋单纯,根本就不能考虑到事情内在关联复杂,与精明狡猾的刘正清正好相反。

扎尼沁并不看好这两个人,但刘正清帮了单景很大的忙,他还是希望赵锦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用来约束刘正清。

扎尼沁忘了一点,刘正清的心思岂是人随便就能猜出来的。

后来扎尼沁还在对着赵锦絮叨的时候,刘正清回来了,他先是测了测赵锦的额头,好像满意了,嘴角扬出一抹浅笑,随后心情也转好了。

“巴吉曼怎么样了?”刘正清倒没忘这茬,以前赵泰活着的时候,赵锦因莽撞闯的祸多了,刘正清没少暗地里给这位王爷平息,要连着几天不出事,倒不正常了。

“倒是醒了,就是喊脑袋疼,太医说还要修养一个月。”巴吉曼自从那次猛地醒了又昏过去之后,太医给他开了几副补神的药,这才又转醒,当然开口就是骂赵锦,这扎尼沁可不能说。

“皇上没生气吗?”刘正清显然猜到了这一步,没等扎尼沁说,自己先提了出来。

扎尼沁倒犹豫了:“父王很恼火,还嚷着惩治赵锦。”他偷眼看了看刘正清,见对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暗道原来他心里有打算了。

刘正清坐在赵锦身边,手掌拂过对方长长的刘海,发际上的美人尖若隐若现,他露出个宠溺的表情:“你帮我转告皇上,谈好的饷银刘某会如数拿出,只当是给大王子赔罪。”

第54章

“饷银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况且是巴吉曼害人在先,父王要惩治赵锦只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刘正清主动合作,让扎尼沁很过意不去。

刘正清却打定了主意,毫不吝啬:“南下征战迫在眉睫,本来就需要饷银,我又是全力支持单景,出些银子是应该的,你不要推却。这次出征的主帅是谁?”

扎尼沁一听皱了眉:“攻入京城一战是我立的头功,巴吉曼便想打下南方吃平一局,他现在重伤,父王打算派我南下,等他康复了也许会对付义军。”

“这么说你是胜券在握了,”刘正清习惯性的把赵锦的被子紧了紧,虽然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动过,“锦帮了你的忙,你该感谢他。”

“是,巴吉曼已经不足以与我争王位,父王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怕我篡位,巴吉曼手底下还留有不少兵力。”

“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只需向南推进,扩展土地,巴吉曼即使能平息义军,还是比不过我的功劳,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先发力,劝父王退位。”扎尼沁心里早就谋划好了。

“恩,希望那天不会太久。”刘正清还是很乐意提早看到扎尼沁登基。

扎尼沁踌躇满志,充满信心:“我肯定会给百姓一个蓬勃的王朝。”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赶上那个时候。”刘正清对着赵锦低叹。

扎尼沁上前一步,信誓旦旦道:“放心好了,我保证你和赵锦过上安定的生活。”

当从刘正清旧宅槐树下挖出一箱箱的银子,单景皇帝不禁寻思刘正清狡兔三窟,哪里都能藏钱,显然这些银子不是北阳国库的,这就说明刘正清手里还有更多财富,至于具体多少,怕是只有刘正清自己清楚。

被压榨这么多钱财,私储而不流通,难怪北阳百姓穷困,民不聊生。

当然皇帝对刘正清的慷慨十分感谢,亲自去六王府看望赵锦,还替巴吉曼赔了不是,给了赵锦天大的面子,虽然赵锦昏迷不醒,对此事一无所知。

单景人底子都硬朗,没过几天,巴吉曼能走路了,得知扎尼沁准备出征,非要披甲上战场,不落在弟弟后面。

赵锦却一直没有醒来,刘正清破了财,换来二人的平静,除了扎尼沁偶尔来造访,告诉他局势的变化,跟他请教些事情,单景王朝忽略了这两个人。

刘正清早把管家下人遣散了,府里空荡荡的,他每天过着有序的生活,期待着赵锦睁开双眼。

这几日天气都很冷,到了傍晚北风喧嚣呼啸着,肆虐的声音都能透过窗户,传进耳际。刘正清收拾完毕,又在火炉里添了炭,这才解衣上床,像往常一样把那具苍白的身体搂在怀中。

赵锦又比以前瘦了,他的骨架并不大,透过削瘦的皮肉,刘正清能感觉出他纤细的骨头,刘正清想,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掰断,便不敢抱他太紧。赵锦早先练过舞,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柔韧,能弯折成多种角度,与刘正清硬邦邦比铁还结实的身体截然不同。刘正清将他揽在怀里,见赵锦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热了,便撤了一床被子,身体也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每天对着没有知觉的人,自己也得出了一套消磨时间的法子,展开赵锦的一只手,与自己的手对在一起,小巧的手掌被粗糙的大掌比了下去,差了好大一截。刘正清改握住那只手在自己掌心,触感跟没有骨头似的柔软,经过几天的护养,原本冻红肿的双手恢复了洁白和柔嫩,不像自己的似的,既粗糙又印着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布满了重重的厚茧再也无法消磨。

他受的那些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赵锦看不起他,总骂他是奴才,是因为刘正清确实给人当过奴才,刘家被满门抄斩后,漏网的他无依无靠,四处流浪乞讨,后来在权贵人家当下人使唤,他小时候自闭沉默,辱骂挨揍是家常便饭,那时候他只有十岁。

转眼十二年过去了,期间他总回忆着赵锦的模样,冲他甜甜地笑,发出稚嫩的声音:“你真好……”刘正清被迷住了,懵懂的他不清楚自己被征服,深深地陷落,只知道那比自己小两岁的孩童是那么干净美好,让自卑的他产生了近乎执着的渴求。

“锦,你记得吗?”黑眸注视着对方的容颜,述说往事,“在冰冷的尸体当中,你翩然起舞,给南宫送行。虽然你不许我看,我还是偷偷看到了……真想把你藏起来,跟藏住那些被我偷到的你的东西一样,只让我一个人欣赏,成为我一个人的。”

他贪婪地抚摸赵锦的脸颊,话语痴狂:“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我想我早就疯了,疯的无可救药,以至于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有些事也许你早就忘了,可我全部清楚地记得,在苦难的日子里,我靠着这些回忆支撑着坚持下来,我忘不了你,幻想着有朝一日我变强了,一定要靠近你,甚至奢望能像二王爷那样,牵着你的手……”他握紧掌中的手指,放在嘴边亲吻,嘴唇不由得哆嗦,“像一场梦一样,我终于做到了……你若是死了,我也随着你,好不好?”

刘正清在赵锦耳边不停诉说着痴癫的话语,把自己深埋的脆弱暴露在赵锦面前,他不自觉淌出泪水,开口都不利索,后来天色渐深,刘正清就这样拥着心爱的人睡着了。

冷风还在侵袭,由于刘正清细心,屋里一直保持着温暖,让人十分舒适。

赵锦昏迷了十天,期间他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活下来的希望,在烛光的映照下,两人的头紧挨着,发丝也缠在了一处。

烛光颤动,划下一滴滴眼泪似的痕迹,赵锦本是紧闭着的眼睛,竟然缓缓展开了眼帘。

他有些不适应外界的光线,好在烛光昏黄,并不刺眼。赵锦盯着床顶,半晌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愣了半天神,才记起来了,这是六王府,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赵锦自然没有忽略身边的人,以及环在自己腰间的粗壮手臂,他试着动了动,发现浑身虚脱,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也天旋地转似的发晕。

“恩……”他发出一丝不适的呻吟,身边浅眠的人马上惊醒了。

“锦!”

当看到赵锦眉头微皱,刘正清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亮光,兴奋地不知所措:“你醒了?终于……渴不渴?哪里不舒服?要不要……”

对方一连串的问话吵得赵锦头更晕,他眼睛半开不合,虚弱地吐出细微的声音:“水……”

“好,好。”刘正清赶紧下床,将火炉上的热水倒在杯中吹温,一勺勺送到赵锦嘴边。

赵锦艰难地将那杯水喝完,又舒服地闭上了眼。

刘正清却激动地再也睡不着,守着他直到天明。

第55章

赵锦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虽然还是头晕乏力,但身体能动了。

刘正清始终在床边看着,见赵锦挣动着要起来,伸过胳膊扶着他:“小心,你身体得慢慢恢复,最好在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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