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紧的水龙头似地,一直往外漏水。妈的!这都有十年了吧,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
我把他带回我住的地下室。几乎花了全部的钱,才找到一个据说医术很高明的黑医把他那条腿弄明白
了。
“不能瘸了吧?”我问。“老子给你钱,你要是再治不好,我可放火烧你全家!”
“不能!不能!”那医生说,“不严重,就是伤口有些发炎,好好养养就好了。”
我开始犯愁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好再去抢中学生的钱啊,钱少不说,关键是那太跌份儿了!
我闹心的时候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你,到底怎么回事?”
那孩子愣愣地看着我,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地慢慢说了起来。我还以为领养他的能是什么有钱人
家,却原来只是一对普通夫妇啊?结果还死的早,硬让这孩子被亲戚欺负了去。我挠了挠头,心口堵
得慌。
“你恨他们吗?”
“恨!”那孩子声音很小,却是咬牙切齿。
是我亏欠他。我闷声不语。可是他似乎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他恨我。既然他恨那
些亲戚,我给他报仇好了!
我笑了笑,抬眼却又看到了那没拧紧的水龙头。“把眼泪擦干!”我真想揍他。扬起了手,看着那张
苍白的小脸,和那发抖的小身体,到底没忍心真打他。“哭有什么用?你个孬种!”
又想法子弄了点钱。我琢磨着,他这是养伤期间,肯定点吃些好的。就顺手买了只烤鸡,买了几听可
乐。
“怎么有烤鸡?”那孩子看起来很高兴,一双大眼睛里都是笑意。洗干净的小脸,真是好看。我敢肯
定,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孩了。
我又呆了半天……“伤筋动骨一百天。总得吃点有营养的。”我说了句自认为非常有道理的话。
那孩子居然笑了起来,笑声也柔柔软软的。我的身体,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起了反应。
突然间,我无法自持,扑了过去。
他错愕着,推了我几下。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了,简直和女孩子一样。我撕开他的衣服,那是我的衬衫
,穿在他的身上格外宽大。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软了下来。“我叫林晓麟,你叫什么?”他突然问。
“小虾。”我一鼓作气把他拔了个干净。天啊!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身体,除了腿伤,竟然没有半点疤。皮肤像豆腐一样光滑……呃,是豆腐,
还像豆腐一样的软。
看来那对夫妻这些年把他养的很好。只是他实在太瘦了些,平坦的小腹上,都是肋巴条。
他看着我,脸蛋红了起来。可是他再没有说话,只是用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瞪着我。
“这是交换!”我只能这么说,然后再也无法自制,猛地撕开他的双腿。“你要记得,得到任何东西
都要付出代价。你明白吗?”
我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可耻的一个人。占有他的欲望是那么强烈,也许是小时候未完成的梦
境。而今天,我终于可以以一个男人的方式,完全的占有他!
“好的。”他突然开口,虽然身体依旧有些颤抖,那漂亮的小脸却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心脏,竟然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
我捡来的破沙发,他拿针线都缝补了起来。房间开始被打扫的很整齐。用完的缸子和筷子都被洗干净
,在固定的地方摆好。生活好似就该这样。我出去打拼,他在地下室里安心持家。对,这是我的家。
我还是有仇人的,为了安全,我把他锁在屋子里。他从没问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很好。因为我不
想对他解释这些。
他只需要单纯的活着,坏事让我来做。如果有一天老天真的睁了眼,天打雷劈,就让我一个人来挨吧
。
更何况,我心里知道,我锁住他,更是不想放走他。
我已经长大了,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我手里抢走他!
他有时候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发呆。我喊他,他便抬头,对我露出一个有些恍惚的笑容。
“喂!别像个小姑娘似地!”我总想安慰他,开了口,就无缘故地凶狠起来。我应该先教会他生存,
我想。他这样的脆弱,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
有一天,我在广播中听到一个叫林广山的男孩在找他。
怎么?现在后悔了吗?哈……
我摸进了那孩子的所谓伯父的家。把煤气打开。
这件事,他不知道。
我为他报复?不!我现在的想法不再那么单纯了。我是不想给他后路了。我不会给那家人赎罪的机会
。谁也不必原谅谁。他是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不要去看那些情啊爱啊的。”我不屑,他居然写起了小说。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是一件可悲的事
情。“一切都是交换。我给你饭吃,给你衣穿,所以你要陪我上床。这就是交换。”
他的眼睛中有受伤,“就只是交换?”
“还有依赖吧。”我心中一软,“因为还有点需要,所以可以依赖。”
“我可以一直依赖你吗?”他像个小动物似地靠了过来。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开了口,却说出自己也不愿意听到的话。“不可以!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总
有一天我会腻了你。”
我常常也会想,为什么我总要对他说这些恶毒的话。也许,是因为我有预感,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除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依赖的人吗?不会有吧!还是让他学会保护自己吧。
他有时会被噩梦惊醒,有时又会带着甜美的笑容睡去。也许,他梦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抚摸着他的脸,不敢太用力,我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划伤他脆弱的皮肤。
我觉得那是空白的光阴,渐渐被弥补回来了。我看得到他的成长,看得到他慢慢变得坚强。
就好像12岁那年,一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都这样陪着他,慢慢长大。
43.番外:我是一只氤氲的虾(下)
生活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我能看到他的成长。他常常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他在
静静的观察,分析。
他不知道,我用他的账户开始攒钱,然后交给了米勒。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攒下一笔钱,到时我就
带他离开。去丽江,我的家乡,我的梦想。
我不是很多话的人,除了偶尔教他些生存的道理。很少和他交流。他大概是无聊吧。天天拿着笔在纸
上写着小说。
我没话找话。“写什么呢?”
“写小说啊。我现在动不了,写了小说投给杂志可以赚到稿费啊。”
我拿起他手里的纸,顿时郁闷不已:“那片班什么玩意儿的青春旅——旋转着消折了。一?一如堕入
水中的化黑?什么开来,再不能见?这什么玩意儿?我识字啊!”真他妈的郁闷,我一下就变成文盲
了?我好歹还有小学文凭啊!
他看着我,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一只白净的要死的爪子轻轻把我手里的纸抽走,他轻声细语地念:“
那片斑斓的青春旋转着消逝了,一如坠入水中的化墨,氤氲开来,再不能现。”
“氤——氲?什么意思?”
“形容一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状态,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那你就说模糊呗!”
“呃……氤氲这个词有的时候可以表示物理的状态,有的时候也能表达抽象的感情……”
他的眼睛很清楚,他的脸也很清楚,连那强忍而又明显带有嘲笑的神情都很清楚。我挺不屑的,这种
酸唧唧的没有营养的东西,也算文学?
我没好气的:“这能换钱?”
“如果写好的话。”他垂下了头,露给我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我并不能满足他很多,我没有太多钱,他更是我的囚徒。我想起那天扔给他烤鸡时的表情。去找了小
猪。
“把你的电脑给我。”
“啊?”米勒奇怪,“你要我给你弄台新的。”
“不用。把你的给我就行,新的你买了自己用。”我随意地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劝说。
我和米勒之间虽然不常联系,但是没有什么欠情的说法。但是凡事不要太过,我可不想那孩子自我感
觉太好。
把电脑随意的扔给他。他没有笑。或许一只烤鸡和一台电脑还是有差别的。我看到他的眼睛明亮起来
。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向我献身。
“做吗?”他的表情中有小心翼翼的讨好。粉色的嘴唇咬得很红。
和我那什么,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吧。我想,他竟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累了。明天吧。”我躺下来,却久久不能入睡。
闲着无聊的时候,他总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似乎只是在找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亦或是
为了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什么小王子,什么《曹亏论战》,什么尤瑞郎,我每每努力地回应他,他总
是露出有些呆呆的表情,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而后无声地叹息。
我能看到横在我们中间的一堵墙。他不能理解我,我也无法理解他。所以我只能用我的经验来教训他
:“少看这些东西吧!脑子都看坏了!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不过都是需要!打炮就打炮,说的那
么崇高!”
“爱情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其实就是互相满足!你看有爱情不打炮的吗?你看有不打炮的爱情还能爱
下去的吗?”
对,爱情就是打炮。如果他不让我打炮,我还会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但我有种模糊不清的预感,终究有一天,我会在他的记忆力氤氲了……不,或者对他来说,我一直都
是氤氲的。
有一天,在路边看到一条断了腿的大黄狗,它在路边呜咽着。我把手里吃剩的东西扔了过去,却马上
便有野狗来抢食。黄狗虽然是残废,但是依旧很勇猛,与那些野狗撕咬着。但是显然不是对手。并不
是所有的狗都可以成为狗中的小虾,拥有我这样的战斗力。吃的到底被抢走了,黄狗呜咽着,圆圆的
眼睛像哭了一样。看过热闹的我,在路边着了魔地定住了。琢磨了几秒,我就决定把它带回家。
“给我的?”他扑过来。我知道他只是扑向狗的,不是我。可是他和狗一起离开我的身体时,心里还
是有点空荡荡的失落。
但是这个孩子,还是笑起来好看。比哭更好看。
“陪你的。”我说,“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他歪着头很认真的想着。“忽雷!听起来比较生猛!”
生猛?我很喜欢这个词,不过这个词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抽着马上就要烧到尾的烟屁股,
看了看那张像花朵一样好看的脸。“叫小花!”
“不是说让我取名字吗?”他居然敢跟我瞪眼!
“叫小花!”这是结论,我说后就转过身,忍不住笑了起来。
呦呦!小猫瞪眼的模样,还真可爱。
没到半年的时间,那条狗死了。我回到家,看到那孩子抱着死狗的尸体,眼睛似乎都没了焦距。
“小花死了。”他依旧死死地抱着它。
“我去扔了。”
“不!”他搂着狗的脖子嚎啕大哭,仿佛那并不是一条狗,是他的兄弟姐妹,或者父亲母亲。如果我
死了,他肯这么为我哭一场吗?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不知眼睛怎么就那么酸。我想把狗的尸体从他
怀中拽出来,他竟挥手打开我的手,向我大喊:“我们应该带他去看医生的!”
我垂下头,心中一阵难受。“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死了的,总不能活过来。我把那个不断挣扎的
小身体用力地从地上提了起来,干脆扔到了床上。
那狗的身体已经凉透了。我闭了闭眼睛,抱起它,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在门口停下来,因为我脑海中
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一只狗死后,发觉它的主人有危险,便返回阳间舍身相救的故事。我想安慰他,
小花是会记得你的。它就算死了,也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守着你。
我拍了一下脑袋!算了吧,我小虾怎么能说这种丢人话?
我把狗的身体埋在了我在旧城区找到的秘密基地。这里很少有人过,不会被人发现。把土挖出一个坑
,然后踩平。我不会告诉那孩子,我把他的小花埋在这里。就像有的人死了,还用弄个墓碑,多傻啊
。死人都死了,不就是让活着的人平白的伤心么?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他能忘了我。
对,我活着一天,他就不可以离开我。如果我死了,就让他完全忘了我吧。我都变成一团灰了,还在
乎什么?
我在小花的坟边上站了半天,然后拍屁股回家了。
后来我带他来了我的秘密基地,让他看到我做的那些两面三刀的事。他困惑,他不理解。
他会写再多的小说又怎样?那是一个梦幻的世界,只有在现实中无力的人才会去看那些编造的故事,
从中寻找一些安慰。而我小虾不同,我是要在生活中硬起来的人!他不懂的,我教他。那些称兄道弟
的人算个屁!不过就是利益和利益的结合。我小虾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兄弟。
我只要干好这一票,就有足够的钱带他去丽江了。到时候,在那开个酒吧什么的。那个地方风景好,
他也许会有灵感继续写他的文学。
小猪说,你是不是有些玩火了?
这个世界,小心翼翼的人总是贫穷的。想要大钱,怎么能不冒点风险?后来事实证明,小猪这家伙确
实比我聪明,也比我有远见。到底还是出事了,我怕被身边的小子出卖,第一时间跑到我的秘密基地
,给小猪打了电话,“如果,我真不行了,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没什么不行的!”小猪的声音很烦躁,“你别乱动,我现在就找人去接你,另外一边也会找人把那
个家伙接过来。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老实猫着!”
“我说……如果,我真不行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天天装上等人的小猪,有多少年没说脏话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不知怎么,觉得心里生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是啊,我没想到,原来终究晚了。
说实话,当警察扑进来的时候,我确实有片刻的错愕。这是属于我和他的地方。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
道。
我不知道我该哭还是笑。他如我教导的那般,卖了我。他终于长大了,不是吗?
你想问我后不后悔?哈!别说,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后悔两个字还真写不明白!何况,我这一辈子
打人无数,当过贼、抢过劫、贩过毒、杀过人、放过火……我活得够本了!
“既然你都肯交代,不如跟我们回去,我保证你有减刑的机会!”那警察还在絮叨。
我却扬起了脖子,使劲儿裂出一个猖狂的大笑。是的,我小虾不但要站着死,我还要笑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