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想了想,“至少,你把手机号码给我。这是我的职责。”
我懒得和他纠缠,把手机直接递了过去。
“学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林晓麟。”
眼看他把自己的名字输入我的手机,然后抬头问我:“米勒这个名字,学弟不觉得耳熟吗?”
任何人都会觉得耳熟吧?我懒得回答。
“米暇呢?”
我摇头。
米勒看了我片刻,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我。“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客气,记得和我联系。”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我快速走过转角将那人甩在身后,心情却无原由的烦躁起来。想到今早和蒋文生的最后一段对话。
“先不必急着去龙阳阁,先在校园熟悉一下。”
“是,老板。”
“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老板。如果有什么问题和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汇报。”
蒋文生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去了。
我握着手中的电话,该汇报一些什么呢?呆了片刻,依旧是拨通了猫桥的电话。
“在哪儿?”
“医院。”猫桥声音很是疲惫。
“哪个医院?”
“你要来?”
“还你钱。”
猫桥呆了一下,迅速地报了医院的名称和地址。
我思考再三,猛然想到了我和蒋文生的协议,恍然大悟原来我这一个月内的花费都可以找蒋文生报销
之后,终于咬牙下定决心——打车!
“司机师傅,您那的票子那么长一大串,都没有人要吗?”
“哈哈,打车这点钱,一般人也不稀罕拿去报销,不报销要这玩意儿干嘛!”
“那么,就都给我吧!”我暗下决心,在未来的三周内,一定要广收发票!
……
猫桥环胸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等我,纤细的身体上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大毛衣,拉锁一直拉到下巴
。我招呼了一声,他有些摇摇晃晃的向我走来,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昨晚……”接了许多客人吧?我不知怎么,竟没有说出口。
他点头,有些勉强地笑笑。“小夜刚从手术室出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好受,到底忍不住问:“手术费凑上来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悬壶济世,
如果不是凑齐了手术费用,医院是不会管的。
猫桥耸了耸肩,淡淡一笑。引着我向前走去。
“我……”
“哈哈!”猫桥突然转身拍了拍我肩膀,“你没那么小心眼儿,不能为那点小事生气,对吧?”
“怎么会?”我有些尴尬。该生气的人不是我。我看了看猫桥苍白的脸,有点惭愧。
“那……我要是求你帮我一个忙,你能答应吗?”猫桥很像猫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保证只求
你这一次。”
“别说什么求不求的,我,我尽量。”
“嗯……小夜这两天就要出院,我现在兜里只剩十几块钱了,连房子都退了。我们……”他有点忐忑
地说,“能去你那住吗?”
“刚手术完,就出院?”我说完就后悔了。他们当然是山穷水尽,连住院费都交不起了。“好的。”
我马上答应。
猫桥立刻就扬起了笑脸,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小夜怎么样?”
“医生说,只要调养好了,没有大问题,只要不做剧烈运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猫桥说到这有些
高兴,“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他要废了呢。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傲得什么似地,要是真成残废了
,八成活不下去。”
见到小夜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的小腿和小臂上都打着厚厚的石膏,四肢像无辜地布娃娃一样瘫在
床上。那张精致的面孔瘦得几乎脱形。下意识的,我想帮他掖掖被子,提起被子的刹那,又看到脖子
和胸口处的伤痕。掀开被子向里面看去,不出我所料,全身上下都是累累伤痕。只是好在,身上得都
是皮肉伤,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恢复。
小夜的性子太高傲,不然以他在“夜色”三年的经验早该有个一官半职,好不容易升了助理,却又狠
狠地跌了下去。
“是一个姓赵的客人,”猫桥突然开口,“出了个很高的价钱让小夜出台。奇了怪了,小夜以前就算
坐台接客也喜欢女客,这次不知怎么就跟那人出去了。结果就是这个样子。”
“是娜娜攀上的人。”我说。
“我知道。小夜告诉我了,他身上一半的伤痕都是娜娜留下的。大概是到后来娜娜不忍心了,想让姓
赵的放过小夜,结果反倒火上添油,就这样了。”
微弱的呻吟声,小夜慢慢地睁开眼睛。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又看看猫桥,转而看了看这间摆了六张
床,并且已经满员的乱糟糟的病房。
“醒了?”猫桥高兴地蹲下凑过去。
小夜似乎还有些茫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猫桥,那对漆黑的眸子猛的收紧。
猫桥一愣,随即露出他的小虎牙笑了起来,“呦!刚出手术室,眼神就能这么有杀气!你打的是麻药
还是兴奋剂啊!”
我笑了笑。小夜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猫桥,目光在猫桥的脸上不断向下滑去。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苍白干裂的双唇竟也微微颤抖着。沙哑地不似他的声音从喉咙中滚出:“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猫桥怔了怔,继续笑,“还能干什么去,陪刘阿姨喝咖啡,听李阿姨讲故事,抱着张阿姨……”
“小花!”嘶哑的喉咙如破漏的风箱一样地嘶吼着:“你给我撕开他的衣服!”
刚才还万分嘈杂的屋子瞬时安静,我不明所以,但是直觉有所不妥。我一怔的功夫,猫桥已经跳了起
来,我手疾眼快地扯住他的衣领。若是真的打起来,我大概不是猫桥的对手,大概是他的毛衣拉锁较
松,“哗啦”一声,在我和猫桥两个方向力的共同作用下,就实现了小夜的目的。
我的头“嗡”地一响,整个儿大脑瞬时空白。
猫桥里面穿了一件大V领的黑色网衫。不但胸口的大片肌肤都裸.露着,网眼中的每一片肌肤都可以看
的分明……猫桥胸前的豆粒上,一边儿挂了一个带着铃铛的银环,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居然发出“叮
当”的声响。而触目可及的每一寸白皙的肌肤上都盘横着极为刺激的鞭.痕,一眼扫去,好几处都渗
出了血珠。
猫桥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一把将衣领扯了回去,抱胸将毛衣抿好。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直都是抱
着胸的姿势了……
是谁?是谁?
一张男人的脸迅速从我的脑海中闪过。崔邙。那个以性虐少男为乐趣的变态。在我来夜色的这段时间
里,不下十次看到他点猫桥的房。
所有人都知道,猫桥是只接女客的,猫桥是有些恋母情结的,猫桥是特别喜欢在年纪大的女性怀里撒
娇的……在此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名叫崔邙的男人会得逞。
小夜突然痛哭失声。他在床上吃力地扭动着,努力地想抬起自己的手臂去砸床。又偏过脸,徒劳地想
把自己的脸扎到枕头里……
猫桥急忙转身,动作太大,直接摔倒了地上。他爬起来抱住小夜的手臂,笑嘻嘻地:“呀呀!原来小
夜会哭啊……你丢死人了……竟然把处女泪献给了我……我可不是GAY!”
我定定地站在原处。站在病房中所有人惊异的眼神里——也许这些人并没有看我,也许他们并没有注
意到我——我却依然觉得他们的目光好似千万把刀子在我身上狠狠地剜着。
如果,我昨天答应了猫桥,也不会逼得他走了这一步。
小夜依旧在痛哭,猫桥依旧笑嘻嘻地哄着。
我依旧呆呆地立在离病床一米半远的地方。那么近,那么远。
我的血,还是热的吗?
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这样的人……
10.绝妙好生意(1)
也许是麻醉药的药力未过,也许是疲惫,小夜哭着哭着到底又睡了过去。猫桥吃力地站起来,指了指
门外。
“为什么不摘下来?”我看着猫桥环胸的动作。
对于异性恋,并且无受虐倾向的猫桥的来说,那种方式的做爱,还有鞭打、穿刺……是件多么痛苦的
事情。
猫桥薄薄的嘴唇颤了颤,“以防万一,如果再需要钱,一时间赚不出来的话……”
再去找崔邙?我抓住他的手臂,“摘下来。以后的日子,我来……”我不知该怎么说。这样的话,我
如果早说一天,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喂!你用得着那个表情吗?”猫桥伸出手指挑了挑我的下巴,“不然哪天咱俩也玩玩,你这个小模
样……啧啧,要是拍成照片,你非得身价暴涨!”
我挥开猫桥的手,心中的忐忑被少许抚平。“边儿去。你给我多少钱?”
猫桥“嘿嘿”地笑着,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掏出准备好的两千块钱,“这些先给你,给他换个好点的病房,找个特护吧。毕竟医院好些,你也
不能总盯着他。”
猫桥点头接过,问:“你不见了一个星期,那人到底怎么样?”
蒋文生么?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还行……”
猫桥乐了,“‘还行’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可够暧昧的。”
“……”
“我听说你被那人带走之后,特意打听过。那人有钱,非常有钱,可也挺奇怪的。据说,在你之前,
他从来没带人出台过。”
他说了,他不是嫖客——多好笑的话,我没法儿跟猫桥说。
“我估摸着,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他喜欢打人屁股——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没脸跟猫桥说。
“不过,我得警告你,小花。”猫桥正色,“自古以来,婊.子爱上嫖客,只有悲剧这一个结果。”
我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这种常识,我还需要你来教我!
……
走出医院的时候,冷风迎面扑来。我紧了紧外套,才发觉不知何时背后竟都是冷汗。脑袋一阵眩晕,
扁桃体开始发痛。
托米勒臭嘴的福,我想我是病了。
症状越来越严重,快到家的时候,我觉得脖子已经支撑不住脑袋了。于是转身去了离家最近的药店,
买了感冒药。又强打着精神去超市,牛奶、面包、苹果……生病的时候,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该备的
东西要提前准备好。不要等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再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玩凄惨。这是
小虾用实际行动教我的。有一次生病,没有提前做准备,小虾就果真完全没有管我。所以,我把教训
记得很牢。
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看着地上的一堆物品,我感到非常安稳。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期间有电话进来,摸索着接了。
“学弟,你怎么没来上课?”是米勒。
“病了。”
“严重吗?吃药了吗?”
“吃了。”
“学弟你肯定没有去医院吧?家里有人吗?”
“……”
“你家住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手机没电了。”
我很烦躁,特别是不熟悉的人,表现这么热心,让我下意识防备。挂了电话。却马上又响了起来。看
了一眼,还是米勒。静音。
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似乎又回到了那间永远没有阳光的地下室……永远散不去潮味儿的空气和不
时有老鼠跑过的声音。
“小虾,口很干,能给我口水喝么……”
小虾不会理我,他只会挑眉问:“之前想什么了?为什么不把水杯放在床边?自己倒!”
是的,小虾。你时时刻刻都不忘教我学会正视人生的孤独和面对现实的残酷。
你说,人永远只能依靠自己。
你说,人永远只能相信自己。
你说,所有的感情都很脆弱,没有破裂,只是威胁不够或者诱惑不多。
你教会了我那么多,我以为你早已修炼成冰冷的铁人。可是为什么……
我迷迷糊糊地,一时错乱了时间和地点。却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胳膊环住了我,温暖的水流从嘴边涌入
喉咙。我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了蒋文生的臭脸。
“你怎么来了?”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配了我家的钥匙!
“打电话,你不接。”
“哦……”我动了动,蒋文生的手却跟着紧了紧。生病时,被人抱着的感觉……其实还不错。我迷迷
糊糊地看着蒋文生,却想不通他为何还别扭地臭着脸。
“小花……我……”蒋文生突然低头,把他的脸贴在我的额头上。“我不知道,我没想到……”
您是在背琼瑶阿姨的台词吗?
“唉……”他叹了一口气,“我真没想到离开我一天就会让你这么难过,居然都生病了。”蒋文生像
抚弄小狗一样摸着我的头发,一边用脸在我脸上蹭着,一边不要脸的说,“我知道这样的安排让你伤
心了,是我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真的有事。一定要相信我。”
接着,他重申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我虚弱地喘了两口气。老板,您的俊脸再不离开我的口鼻,我就要被你活活闷死了!
蒋文生终于拿开了他的脸,在与我二十公分远的地方,极为认真地看着我。“小花,你相信我么?”
老板,您到底让我相信你什么呢?我晃了晃脑袋,晕,于是又清了清喉咙……
蒋文生就笑了,高兴地说:“好了,看你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用说话了。我知道,你当然会相信
我。”
“……”这既然是场独角戏,我就不需要发言了。我无奈地闭上眼睛,干脆就把脑袋拱到了蒋文生怀
里——怪舒服的。
“小花乖,我带你去医院。”
“别,老板,我吃药了。”
“吃药怎么行?打针才好得快。”
“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