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艾之前的学长学姐前些年来乐团实习的时候，就和学妹学弟们说起过曲老师。那人很好，特别会为学生们考虑，也会为学生们考虑把演出的机会让给实习的学生们。

钱艾在乐团被指挥狂虐了几天，新来的实习生，好几个还都被指挥虐哭过。钱艾还能忍，回家了以后也还没日没夜的练习，也就小半个月，许首席似乎对她也满意了起来。

至于指挥，反正那个人对什么都是不满意的，亏他长了个那么帅的脸。学生们都偷偷的喊他胡夜叉。

胡夜叉和曲老师似乎关系比较好，除了指挥的时候，胡夜叉也只会和曲老师说说话。钱艾很喜欢曲章侧着脸听夜叉说话的样子，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曲老师能受得了夜叉这种苛刻的性格，还能和他说的上话。

好在，听说夜叉的工作合同要到期了，新的指挥听说很软很萌，也很快就会上任。

后来对乐团了解了些以后，她很高兴的知道曲老师还是黄金单身汉。人特别随和，团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只是好像也没有人见他有过女朋友。

于是钱艾回家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开始就有事没事的找曲章去搭讪。

问问曲章自己毕业后的规划怎么样会更好，也问问曲章关于新指挥的各种消息。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钱艾向曲章提出邀请，她的毕业作品想做一个四重奏的演奏，她说没有适合的大提琴，于是邀请曲章帮忙。

于是曲章结束了排练会和钱艾去音乐学院排练。中提琴王力和小提琴杜兰都还是大三的学生。

于是曲章很耐心的教琴也耐心的教曲子。虽然有些辛苦，但是和年轻人在一块儿，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很时髦的词语说说笑笑，好像人也跟着年轻不少。

钱艾的琴拉的很好，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很爽快，不做作。曲章很喜欢她，也一直都很照顾她。

而且，钱艾拉琴时候抿着嘴的样子，很像小时候的郭洋。

……

郭岳那日里走了以后，也就没有出现过。曲章吃的外卖又变成了油腻腻放了很多盐和味精的食物。

说不上来的，曲章心里觉得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郭岳真的会去找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曲章的心里还是会堵得慌。

“曲老师，吃点零食……”曲章发呆呢，钱艾突然递了包话梅过来。

曲章赶忙摇头说自己不吃这些。

“哎呀，曲老师尝尝我们姑娘都爱吃，王力不也吃了。看！”钱艾乐呵呵的指了指被酸的直皱眉头的中提琴，那个男孩子脸都要皱没了。

只是钱艾的说话的声音挺好听的，曲章不想让她失望，于是乐呵呵的拿了一颗出来，尝了尝——果然，酸的要命，他的表情应该和王力一样的纠结。不过也就是一开始酸的要命，过了一会儿也就甜了起来。

“嘿嘿，我说好吃吧。”钱艾笑眯眯的盯着曲章看。“曲老师我们都没有听过你来一首呢，平时在团里也听不到独奏的。哈哈哈，我们小辈都要老师给我们激励的哟。”

曲章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唠嗑吃东西不如快点排练，今天难得乐团那边休息，这里多练练。”

“哎呀，老师先来首，我们马上就乖了。”王力自从听说当年曲章被法国里昂交响乐团录取过，就一直很兴奋，也想听听。

于是曲章招架不住几个小年轻，还是坐了下来，拉起了巴赫的大提琴G小调组曲。

这曲子他很小就会，缓缓的调子，让人沉浸。

可能是调子的关系三个学生听着听着脸上轻松的表情都不在了。变得有些沉重。或许，沉重的也不是这曲子，而是拉琴的人……

曲章看着情况不太好，于是就停了下来还是说：“大提琴声音沉闷，好曲子都能拉的悲伤，还是来四重奏把，小兰你的音准要注意些……”

晚上结束的时候，钱艾一直送曲章到了大学的车站。曲章背着大大的琴盒，钱艾还嘻嘻哈哈的和他说着笑。

等曲章上了巴士，钱艾还在巴士站挥着手和他告别。好像一只手不够似的，把包都丢在了地上，两只手一起挥。

曲章在车里摇了摇手，止不住的一直笑着。

若是郭洋还在，现在大概就是小艾这个年纪，或许也会留着好看的短发，会很精神的活泼的模样……

钱艾送完了曲章，刚一转头，撞倒了一个男人。

“啊，对不起。”钱艾抬头赶忙和撞到的人道歉。却是那人个个子高高，皮肤黑黑的男人像是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冷冷地说了句：“你就是曲老师的那个女学生？”

钱艾有些愣，很快就点了点头：“是的，我是。曲老师帮我们排四重奏呢。你也认识曲老师？”

那个男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钱艾的脸，问了句：“你……会做饭不？”

“啊？”

……

四月一日。愚人节。

那天，乐团的新指挥来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矮矮的，但是乐呵呵的，头发掉了一大半。

团里的姑娘们看到了都有些失望，特别是一直跟着胡年丰一路走来的大家。

那天胡年丰也在，介绍了下新指挥，做了些简短的交接工作。

胡年丰交接完刚要走，钱艾才匆匆的跑了进来。脸涨的红红的，一直在鞠躬说自己迟到了真对不起。

而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人，像以前每一次那样，安静的去找了个角落里坐着，很大一只，却是并不能引起大家太多的注意。

曲章在郭岳和钱艾进排练厅的一瞬间就全身开始冒冷汗。他盯着郭岳看，却是郭岳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找了个角落里呆着。

今天是周三，郭岳应该去上班，而不是在这里。而钱艾，只是小声的说着抱歉，还是那副乐呵呵很朝气的样子。

中间排练的时候郭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而晚上他们排练结束，曲章背着琴，看到钱艾上了郭岳的路虎。从车外面能看到里面的郭岳在女孩的头发上的轻轻的揉了揉，满脸的笑容，曲章都有些陌生郭岳这样子。几个团里的姑娘看到曲章站在路边发呆，特别八卦的对曲章说：“曲老师，是不是帮那个大个子牵的红线呀，小艾这姑娘真不错，特别活泼，和你朋友，那个闷闷的大个子好像还挺般配。”

……

曲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是敷衍了下同事就打了车回家。

“啪啪啪——”晚上的时候曲章把对门家的大门敲的很响。

郭岳过了很久才来开门，是直接从浴室出来的，身上就围了条浴巾，开了门憋见是曲章，也没有多看一眼，就又回了浴室继续洗澡。

曲章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进了郭岳的家。在客厅里站着。

家里还是那时候他帮郭岳买来房子时候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多添加什么物件，沙发上只有一件郭岳的大衣，茶几上是他的车钥匙。孤零零的一个钥匙，什么装饰都没有，连个钥匙圈都没有。

没多久，郭岳出来了，穿了黑色的T恤和米色的长裤，拿着浴巾擦着头发，身上的线条很明显，透过T恤能看到一块块腹肌的印子还有手上的肌肉。衣服被头上的落下的水打湿了，斑斑驳驳的有着水渍，在日光灯下，显得特别的清晰。

曲章咽了咽口水。

看着郭岳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和小艾，是怎么回事？”

郭岳没理他，去了厨房拿了罐啤酒出来，打开，咕嘟咕嘟的喝下大半瓶。好像才缓了过来。

搬了张凳子坐在曲章面前前倾着头：“你不是让我去找别的年轻姑娘小伙儿？我去了。不会刚好和你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吧。”

郭岳满脸的挑衅。看的曲章心里难受。

郭岳以前不是这样，好像也不是，再早一些，那时候他还在音乐学院读书的时候，一次郭岳从部队回来，看到他的那时候的女朋友，好像脸上也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郭岳没有现在壮，好像也比现在好相处一些。

“……小艾她只是个学生，你别做过分的事情就好。”曲章突然觉得过来也没有什么好谈的。起身要走。

却是郭岳伸出长胳膊把他按在了沙发上：“怎么，觉得争不过我，就放弃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肌肉男。我恰好就是，你这只白斩鸡还是算了吧。”

“……你别太过分……”曲章咬着牙说的。若是钱艾因为和他走的近而被郭岳盯上，那么曲章造的孽就大了。正色道：“我和小艾没什么，你别为难她。”

“我就是喜欢会拉乐器的人，不行吗。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总比喜欢你这只白眼狼来的好！”

郭岳挑起曲章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嘲笑的说：“还是年轻的姑娘好呀，看过那些细皮嫩肉的，再看看你这张老脸。我大概是之前太久没开荤了就盯着你这盘菜，其实嚼着也没有什么味道。”

曲章推开了郭岳的手。

“你怎么了……”他的心里到底是担心的。郭岳突然变成了这样，他太不熟悉，说话的方式，说话的语气，好像都变了。

“你管的着吗！”郭岳的脸离曲章的脸极近，好像都要碰到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回了房间，把房门砸的很响。

曲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见那人并没有要和他谈的意思，只能自己出去了。

郭岳在房里狂骂自己是傻逼。好像从小曲章有女朋友了，他都会变成这样。连自己都讨厌。

只是还是忍不住。

钱艾是喜欢曲章的。

“我好喜欢曲老师，他又温柔人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的想保护他。哈哈哈，我可是个姑娘。只是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喜欢曲老师的人一定很多吧……”那天钱艾是这么对郭岳说的。这个姑娘很坦诚，也很真实。

曲章好像也特别的关心她的，这个人，还从来没有主动的来找过他……却是为了钱艾……

……

＊＊＊＊＊＊

作者有话要说：

巴赫的大提琴G小调组曲 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挺好听。

38、新生

胡年丰辞了乐团指挥的工作。白日里也不知道都在忙活着什么。

每天叶晨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人不是在电脑前打东西就是皱着眉头在厨房里打电话。大概是怕吵到叶晨睡觉，那个人每次电话都会去厨房。带着无线耳机，边说边忙活，等电话打完了，一桌子的饭菜也做好了。

叶晨知道胡年丰在忙碌新乐团的事。本以为胡年丰离开了市里的乐团就会去德国搞他的房地产，做真正的boss剥削劳动人民……只是他没有去，似乎选了一条最难的路去走。

叶晨没有问过胡年丰为什么没有走。胡年丰也没有解释过。两个人之间微妙的默契还是存在着的。而且叶晨他不是傻子，他懂得那个男人的心思。

至于他现在和胡年丰算是什么关系。叶晨自己也不知道。

嫖客和MB？不太像，两个人你情我愿，生活挺美满……其实叶晨更加像个嫖客，胡年丰每天把他伺候的……真的很好，各方面的……

同事？情人？姘头？或者别的什么……

叶晨每次都不敢多想……于是突然有一种得过且过寒号鸟的心态。

至于以后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吧，就过一天，是一天。

四月初的一天，叶晨下楼的时候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对着锁门的胡年丰说了句：“你下面的杂草都长满了，好歹打理一下，别浪费了那么大的院子。”

胡年丰听了点了点头，送叶晨去张楠那儿上班。

只是等晚上叶晨回来的时候，震惊了，胡年丰真的把院子里所有的杂草都拔了，顺带角落里唯一一颗香樟树都给锯了。

叶晨冷着脸狂骂了一句：“你怎么想的，人家那棵树孤零零长着没招你惹你，你干嘛连条活路都不给？”

“厄，我以为你觉得院子不整洁……”胡年丰没想到叶晨会发这么大的火，解释道。

“……”叶晨懒得理他。自己上了楼就留着boss一个人对着干干净净寸草不生的花园瞪了老半天。

又过了一天，胡年丰大半夜的又变出了各种打理花草的工具，花园里的水管子都接好了。叶晨回到家问他这是唱哪出。胡年丰拉着叶晨把东西都看了一遍问：“还差什么，明天早点起和我去买。”

“……”

“你若是想种什么，整个花园随便你折腾。营养土也买好了。”胡年丰指指楼下车库的角落里好几个大麻袋里的东西，“你去看看，够不够……”

“……”叶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去看了看土和那些工具，真的和胡年丰聊起了花花草草，两个人还去网上查了半天，又讨论了一晚上……

叶晨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只是四月，还真的是种花花草草最好的时节……

叶晨也在四月中旬的时候见到了胡年丰乐团的成员。

只有一个人，他还认识。是曲章。

地点，就在胡年丰城北的院子里。

那个下午曲章来的时候，叶晨以为他是来找胡年丰谈市里乐团的事。叶晨正拿着本《庭院盆栽培养》的书窝在沙发上看着。他最近对花花草草是真的有些上瘾，于是和曲老师打了个招呼，也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却是听那两个人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两个人忙着给乐团取名字，还在讨论着招人的事。好像乐团组建的许可证文化部已经批了下来，下面就是招兵买马，然后就能开团排练了……

叶晨听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插了话。

曲章是上个礼拜辞职的。叶晨没傻到去问原因，不过看胡年丰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他一辞职准备离开这里，却是胡年丰每日每日的电话过去游说，把他留了下来。

叶晨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一定和郭岳有关，也一定和那笔钱有关。

“叶晨，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你来帮帮我们行吗？”曲章说这话的时候，叶晨第一个反应是看胡年丰，那个人也正一副“我们人手不够的确很需要帮忙。”的神情。

叶晨想着，boss你去马路上一站放一个牌子立马学校里的姑娘们都围过来要加入你的乐团，总是盯着我又是何必。

对着曲章真诚的脸，叶晨真的说不出个不字：“曲老师，你也知道我……那个……对乐团的发展并不好。”

叶晨努力装的有些为难。

“这些都不重要的，我们的乐团属于编外私人性质，文化部没有任何关系，老板就是胡年丰，他不介意就没有问题。”

“……”胡年丰一直没说话。不过点了点头。

“……”叶晨拒绝不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似乎胡年丰和曲章都是管理运营方面的能手，两人一个管钱一个管人，之前在团里就默契的很，如今只是推倒了重来，似乎前期工作胡年丰能都做的七七八八了，现在头等大事就是要找到足够的乐手，然后打响团队的知名度。

他也是后来才听胡年丰说，好像郭岳走了。两个人之前为了一个女学生闹的不开心，曲章要辞职离开，郭岳打了曲老师，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晨听着难受，起身要去楼下看花草：“身边的悲剧够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