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一生平安 下——菠萝个蜜
菠萝个蜜  发于:201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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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沈贺突然抓着他的两只胳膊,把他翻过来,一只腿挤进他的膝盖之间,深深地亲吻下去,那已经不是一个吻,干脆是咬噬,把每一丝呼吸,每一丝唾液都吞咽进肚子里,似乎就能重新占有这个人。

梁平安憋得两颊通红,他没想到生病的人也有这么大力气,这个姿势又十分不利于他用劲,他拼命扭动几下,猛地停下了动作。他感到小腹那里顶上了一块热乎乎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再犹豫,狠狠地咬了下去。制住他的人立刻痛呼一声,松开手捂住了嘴唇,从他的指缝里沁出几缕血丝。

沈贺放下手,下嘴唇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正往外流血。梁平安没想到自己咬的这么狠,一时愣住了。沈贺抬眼盯住他,那双眸子里霎时涌出一股狠劲儿,他用手背擦了一把,苍白干裂的唇就抹上了献祭般的血液,鲜红鲜红的,看起来都有点不像人类了。再接下来他下手就没了分寸,上前一步直接用擒拿手把人撂倒了。

梁平安是脑门磕在地板上的,疼的倒吸一口气,眼前一黑,尚未缓过神来,就觉得下身一凉,膝盖被推着往外分开,“沈贺。”他突然停止了挣动,放松每一块紧绷的肌肉,用很小的声音叫道。很小的声音却像闸门似的,一下子制止了这箭在弦上的一幕。压在他身上的人不动了,过了好久,屋子里的欲望似乎自行冷却消退了。

又过了很久,久得梁平安被按在地上的脸颊都麻木了,他听到耳边,上方有一个濒死的鸟儿的悲歌似的声音:“你说鸟会飞,如果它不再飞了……如果它的翅膀折了,你会回头么?”

梁平安没说话,他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下一秒沈贺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温暖的身体趴在他的后背上,耳语似的:“我忘不了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梁平安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人世间的告白都能叫人面红耳赤,没想到原来也有能让人脸色发白的。梁平安突然感到有一种荒谬的气氛弥漫在周围,整个场景就透着古怪。放在十年前,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出沈贺用这种失落的语气来祈求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他想象不出来,现在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会促使着这个骨子里都透着高傲的男人低下他巡视四方的头颅。

“我已经结婚了。”他说。不等沈贺说些什么,他又说:“我妻子在家等我。”

梁平安走后没多久,沈贺感到头疼欲裂,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快步走到洗手间,拄着盥洗台,把先前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呕吐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洗手间,就像有人拿着垃圾桶把脏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了水里,溅得到处都是。沈贺感到浑身都是冷汗,不洁的,黏腻的,湿冷而绝望的感觉充斥了他全身每一寸皮肤。他拄着墙壁,打开淋浴的水龙头,冰冷的水流从花洒中落下,敲打在他的头顶,脊背,双腿,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背部好像再也直不起来了。

沈贺闭着眼睛,苍白的精致的五官在冰冷的水流下凝固一般,他睁开眼睛,寡淡的眸子变成坚冰覆盖的深渊,光和风都无法从那里逃出。

梁平安没回家,他脑门上青了一片,衣衫凌乱,扣子掉了好几颗。他早前跟赵小雨说去朋友家,这副模样没法解释。他在路上走了一会儿,伸手打了车,报了地名。在S城里,梁平安有许多大学的校友,Z大的毕业生在这座城市还是挺吃香的,不过比起这些同学老师,他还有更亲近的人在这儿。

出租车离开了城市的主干道,越走越偏,两边的场景从繁华转变成空旷,这两年的政策都在努力把城市科技产业中心往这边迁,到了市郊这边就是S城的高新科技园。出租车驶过几栋新盖的办公楼,在一片稀稀拉拉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梁平安付了钱下车,这里的小区倒不是新盖的,有了些年头,不是时下流行的落地窗,抬眼望去,一户户的都是豆腐块儿似的窗户,楼门是两快破破烂烂的木板,上边贴满了修车修锁的小广告。

一个青年人已经站在缺了半扇门的门道前,翘首以盼着什么。看见有人往这边走,就支着脖子瞅,等离近了些,看清楚了,小跑着就过来了,上去就把梁平安给搂住了,一叠声发问:“哥,哥,怎么突然来了?”

不等梁平安说话,又自己懊丧:“不早说,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说话的青年人身板高大,鼻子也高挺,显得眼窝很深,用这种撒娇似的口气说话,让人听了难免想要发笑。梁平安心情好了些,脸上露出笑意来,一手拍他脑门:“你能准备什么。”

青年人立刻耍皮:“那能准备什么,好酒好肉,好床好被,还得来一盆洗脚水,是不哥?”

梁平安这些年虽然说话办事长进了很多,但到底没学会跟人斗嘴玩,就只知道笑了,一边拿出对儿子说话时的语气,“图图真乖。”

“哎!”被人哄孩子似的叫了小名,高大的青年也没发脾气,反而眉开眼笑地几步上楼拿钥匙开门去了。

梁平安慢腾腾地跟在后边,才感到膝盖有点疼,估计是刚才磕地板上弄的。他听到上边仉图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窸窸唰唰地掏钥匙,不知怎的一瞬间感到有点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仉图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大学都毕业了。这些年来他越来越开朗,曾经那个倔强的有些愤世嫉俗的小孩不知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活泼阳光的大男孩。十年时光,真的能把一个人从头到脚地改变,曾经让你执着的再不能让你滞留片刻,曾经使你动容的再无法赚取你的一滴眼泪,曾经令你辗转反侧的烦思也被嘴边一声轻笑吹淡,还有什么是能历经岁月后依然不褪色不掉漆,是否有什么在十年之后想起来还是最初的心情。

梁平安跟着仉图进屋,挺普通的两室一厅,加上一个卫生间,褐色和灰色的地砖陈旧的像穿了多年的老衬衫,这里地段很偏,有传言说过两年这里就要拆迁了。梁平安为了买房子贷了不少钱,贷期二十年,可房屋面积还没有这里大。

他还没吃饭,仉图就自告奋勇去厨房做了两盘菜,仉图的厨艺是跟他学的,有板有眼的,做出来的味道也和他做的差不多,一盘油炸花生,一盘醋溜白菜,清淡爽口,是他喜欢的口味,这两道菜也是仉图最拿手的,简单的才最考验水平。

仉图还拿出两罐啤酒,刚买的,特意为梁平安的到来准备的,加上一盘也是刚买来的泡椒凤爪,这一餐他显然是按照过节的标准准备的。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坐在梁平安对面:“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一周才发,嗯……”

梁平安夹了一颗花生嚼了几口,咸香酥脆,晶莹剔透的盐粒儿沾在他的嘴唇上,他也笑了:“我就爱吃这。”

仉图的眼神却有点怪,他盯着梁平安的嘴唇,还有头上的瘀痕,显然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有些犹疑,不过犹疑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

梁平安吃了半饱,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他停下筷子,认真地对仉图说:“你创业的事,我和你嫂子说了,我们都支持你。钱你别担心了。”

仉图愣了一下,眼里一点点出现激动,然后转化成感动,半晌,眼角有点发红,“哥……”他叫了一个字,就说不出来话了。他要借的钱不是小数目,他知道梁平安正还着房贷,那更不是个小数目。一波激起千重浪,这一瞬间在仉图的心里涌出了许多回忆,他想起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沙尘暴,想起初中高中大学时每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想起他考到这所城市的欣喜,想起逢年过节邀请他到家里做客的体贴……

梁平安就是他的家人,但又不像是一般的家人,他对他除了亲情的依赖,还有超越亲情的感激。

第四十七章

赵小雨在银行工作,她当年为了进这里找了不少人,也花了不少钱,现在工资虽然不低,但是身上总有业务指标压着也不轻松,要真算起来,恐怕还没捞回投资的本金来。不过今天肯定是她的大日子,一大早,经理就喜气洋洋地把她叫进了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小雨啊你最近工作态度很认真嘛,这次的季度考核你可要出风头了!

赵小雨还没反应过来,经理已经劈头盖脸地把她给夸了一顿,最后总结以后再接再厉!等出来了赵小雨还跟做梦似的,体会了一把天上掉馅饼的滋味。她还没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坐回去仔细一查,再一总结,才发现是自己的任务指标超额完成了,这个额超的还不小。赵小雨愣了好半天,手都发抖了,有了这份业绩,她未来的职业道路将会握有很大的筹码。激动之中,赵小雨记住了这位金主的名字。

距离梁平安上次见到赵小雨这么高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他手里的盘子还没放下,红烧鱼的热气还冒着,赵小雨就像只兴高采烈的麻雀似的扑过来,抱住他的一只胳膊,脸颊泛红,撒着娇:“老公,老公,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梁平安虽然猜不出来,不过看到她的情绪这么好,他的心情也不自觉被传染了,让他想起第一次和赵小雨相遇的时候,那阵她刚刚大一,身上还有一股女孩般的稚气和可爱。回忆让他露出一种温和近似于纵容的笑容来:“什么好消息?难道是升职了?”

赵小雨笑容满面:“比升职还好,我这月的奖金能过万了!”

梁平安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赵小雨她们那的工资制度的,奖金好拿,上万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放下盘子,转身问道:“你立了什么大功?”

梁君文早就饿的不行,拿着他的小勺子就趴在桌子上挖鱼眼睛吃,急的嘴巴呼噜呼噜直响,一点也没注意他爸爸妈妈的对话。

赵小雨还沉浸在满足和喜悦中,一脸陶醉的说:“有个新客户,往我们银行存了一大笔资金。”

梁平安还笑着,问谁啊?

赵小雨把那名字记得牢牢的脱口而出,还直呼恩公!

梁平安笑容顿失,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像被黑洞或者其他拥有巨大引力的物体所捕获,不见了。

梁君文吃的正香,头都不抬,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父亲的异样,赵小雨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担忧地看着梁平安,刚才还笑着的男人现在好像看到了无比恐怖的画面,脸色非常不好看。

赵小雨小心地询问他:“你怎么了?”

梁平安迅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个鱼刺,吃饭吧。”

丰敏曲毕业于一所以管理学院闻名的大学,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擅长逻辑和条理,收集材料,归纳总结都是他的领域,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又在毕业后进入一家跨国集团,七年的时间从普通文秘升到特别助理,对于这种家族企业来说,在董事长长子身边做助理,这意味着一种认可,一次机会,更是一种绝对的荣誉。

丰敏曲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尤其是他的顶头上司。即便这个上司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非常隐私的个人资料。如果这个人与公司有商业往来也就罢了,就算是侵犯人权,他也能顶着知法犯法的压力,用竞争手段来解释。但是……作为一家主营业务制造业的集团公司来说,一个毫无背景的医生看起来与这些事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干。

丰敏曲作为新上任的被无数人看好的特别助理,即便碰到上司这种与公务绝无相关的指派,也不会流露出疑惑和不满,尽善尽美是他的职业准则。现在他又整理了一遍文件,这些是他上午刚刚挖出来的一些陈旧的东西。

丰敏曲敲开门,“沈总,”他恭敬地低了低头,即便屋子里坐着的这位上司年龄比他还小好几岁,“这是您要的资料。”他把档案袋放在桌子上。

沈贺没急着拆开来看,他耐心极佳,定力也十足的好。牛皮纸袋的扣是一条缠绕几圈的线,打开它就能得到一个人的所有秘密,若人生也是这样多好,几圈白线绕了绕就能解开所有的结。

现在已经到了一天的日落时分了,他手头上没有必须立刻解决的重大决策,落地窗下爬进来一团暖黄色的赤霞,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他很放松,一手扯松了领带的结,支着胳膊肘,微微歪着头,打开了档案袋。

不同于前两日的资料,今天这薄薄的几张纸显然不够看。沈贺从前想不出一个人的一生能产生那么多的记录,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原来一个再孤僻的人也能攒下比牛津大词典还要厚的人生印记。再简单的社会关系延伸出去也是无比壮观的,他听过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世界上任意一个人和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七个人。

沈贺翻开最上边的一张,这还是梁平安初中毕业时的照片。土,真土,土的不像话,寸板头,剪得一点样子都没有,一副过于粗重的黑框眼镜,微微低着头直不起腰来似的,一看就是窝窝囊囊好欺负到了极点的样子。

沈贺一边想,一边又感到一股难以描摹的伤感,他考上大学那年梁平安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现在更是天壤之别。他以前总觉得他上不了台面,养着做个情人倒是不错,但距离人生伴侣显然是遥遥无期,别说人生伴侣了,连人生知己他都嫌他不够格。

谁能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沈贺又翻了一页,思绪又飘到了不知哪里,这人小时候被姐姐欺负,被同学忽视,长大了被他欺负,也被他轻视……现在好不容易混到出头之日了,他却又要横插一手。沈贺的思绪纷纷乱乱的没个逻辑,他的目光凝聚在一张小小的公证材料上,这个地址……沈贺腾地站起来,动作太快碰掉了他的钢笔,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它很少、极少这样剧烈地感受过什么,沈贺大步向外走去,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反正从小他就知道,自私是人的天性。

在赵小雨的心里,梁平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换句话说,是个没有秘密的人。所以她放心地把家里的钱交给梁平安管,她相信梁平安永远不会对她说谎。

然而今天,不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使尽了一切方法,都不能从梁平安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赵小雨感到有点生气,还有些混杂着难过的担心,自己的丈夫心神不宁,摆明了心里有事,况且这事有极大可能是与她有关的。

赵小雨磨了他一晚上,第一次知道梁平安的嘴巴可以这么严,她生着闷气,坐在客厅里,听到小卧室里梁平安哄儿子睡觉的声音,不大一会儿,穿着家居服的男人走出来,看样子也打算休息了。

赵小雨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她突然发现了症结所在。她清了清嗓子,犹疑地问他:

“沈贺是谁?”

沈贺开着车,这辆车也有年头了,当年是他考上大学时沈成辉送他的贺礼,这大手笔送的实打实,哪怕用了好几年,后来又搁置了好几年,它开起来仍然如当初那般顺手,这次它的目的地在S城的边缘,那里矗立着一所闻名全国的大学。

沈贺停车,熄火,其实他早该过来看看,大学四年,他在这里住的时候可不少。可惜他回到S城时间不长,与之前实习和远程操作不同,这回他正在试图完全接手公司的事务,人和人面对面谈话,事情总是层出不穷。何况家里的环境越来越让人操心。

他也没想到这处房子还在,打从得知梁平安结婚的时候起,他就以为这里的房产约莫被是已经被卖了。毕竟这里离市区太远了,这边的居民楼多半是租给学生,或者是老人自己住。上班族少有愿意住在这里每天上下班来回折腾自己的。

钥匙已经找不到了,沈贺叫了开锁的师傅,折腾了半个多点,时隔五年,这一道尘封许久的铁门终于又一次被开启了。

沈贺撑着门扉,一脚踏入灰尘,一脚迈进了回忆。

地毯、沙发、餐桌、吊灯、窗户、墙壁、门。一切一切,他看到哪里,哪里便瞬间复苏,擦擦从沉睡中半睁的朦胧的眼,惊讶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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