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倚在他怀里,“从前我望着你我就会想,我等着呐,等你不爱塞法尔了,你一回头,就发现我在等着你呢,我就带你回家,我家很大很好看的,绝对不是只有骷髅和骨头。”他扬唇一笑,“然后我们就在宅子里住下,我们不请仆人,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为你洗衣服,你就打扫屋子,我也不去做那什么命匣子。”他顿了顿,“我今年三十,不准嫌我老哦。我们就一起老去,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拄着拐杖一起看小树抽芽。那时候我就说,你看,从前你的头发都是这样翠绿的,有生命似的,现在都变成一把枯草了。”他把朗曼的手向自己身上搭了搭,显然是冷了,“然后我就说,那我也不会嫌弃你,老了更好,老了就不会有人喜欢你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是你一个人的。”
朗曼未语,眼泪打湿了一大片衣裳。
二十、结契
皮埃尔环抱上朗曼的脖子,重复,“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是你一个人的。”
朗曼闭上眼睛。
皮埃尔的唇轻轻地印在朗曼的唇上。轻轻的,浅浅的,像是一片羽毛,悄悄地划过午后的阳光,落在温暖的咖啡杯里。
海风鞭打着海浪拍击着岩石,海上传来一阵咸腥味,有溅的远的水沫沾了他们一身,不过皮埃尔自然感觉不到,他的身体渐渐地凉了下来,即使再有两个钟头天就要亮了,太阳即将从海面上跳起,他大概也看不到了。他撑不过两分钟了。
朗曼抱着他,他也回抱着朗曼,紧紧地,似乎要把他揉在身体里。
“朗曼。”皮埃尔的声音凉凉的的,“我好害怕,你说死了是什么样子的,我死了还会不会在你身边,我死了还看不看得见你。”
朗曼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再说了。”
皮埃尔捂住自己的嘴,“我不说了,你别这样……”
朗曼从戒指里拿出法杖,看了一眼皮埃尔,他正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对他的行为似乎很是不解。
放开皮埃尔,站起身来,手中的法杖慢慢向上抬。
朗曼以杖纸天,精神力迸发,一道星辉从天而降,照在朗曼身上。皮埃尔第一次发现朗曼的精神力居然比他更强,距离规则,也只有一步……
闭眼,咸湿的海风吹过鼻尖,一片乌云迅速聚拢起来……
“契约之神在上。”朗曼朗声,从戒指里拿出一张纸来,皮埃尔只模糊的看出是由魔法卷轴写的,“我,特纳?朗曼?帕尔?安?克里蒂尼亚,与皮埃尔?埃尔德林结此契约。”他将手上的卷轴向天一抛,一束雷电十分精准的把卷轴劈成碎片,“休戚与共,生死相依。”
他看向皮埃尔,“快立誓。”
皮埃尔笑了一声,“不行。”
朗曼呆了一呆,天边的雷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你疯了吗?如果不这么做你就要死了……快立誓……”
皮埃尔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契约我知道,叫‘禁锢’,虽然可以哺渡生命力,但是要受同生同死的束缚。如果我与你结了这个契。”他垂下眼眸,“你会很困扰。我不希望你有丝毫不快,即便是我死……”
朗曼急的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困不困扰。”一跺脚,“我喜欢你,我怎么不喜欢你……快立誓。”
皮埃尔眼睛一亮,立刻开口答,“我愿意。”
雷云还剩一点,却因为这句话突然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一根绿色的丝线从二人的眉心分别被扯出,纠缠在了一起,遂又分开,钻进对方的眉心去了。
雷云消散。
朗曼立刻把皮埃尔压倒,唇凑了过去,大片大片翠绿色的光芒,被朗曼以唇相渡。
皮埃尔惊奇的看着朗曼近在咫尺的脸,他虽然知道禁锢的生命力传递方式是哺渡,不过看朗曼亲自为自己做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受。
皮埃尔小腹位置的伤口在迅速愈合,朗曼的脸色也苍白起来。皮埃尔赶紧推开他。
虽然没有什么液体,朗曼还是下意识的擦了擦嘴,有点迷茫的不知道眼前这一幕该怎么收场。
皮埃尔小腹的位置还是有伤,不过已经没有生命之虞了,他翻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那些因为流血过多而泛白的组织正在慢慢恢复生机。
“朗曼。”皮埃尔的声音有些惊喜,“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朗曼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了,之前的互相依偎,甚至默许他吻了自己都是因为他将死。如果换成平时的朗曼,绝对做不到那个程度,可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他现在又活过来了,如果不出意料还有几十年好活,如果有了命匣子还能活的更久。朗曼不知道是因该继续软言软语的安慰两句,还是像平时一样,叫一声皮埃尔先生然后悄悄退走。
“朗曼。”皮埃尔从后面抱住朗曼,“你刚才说喜欢我是不是?”
朗曼没有回身,“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怎么会不知。”
皮埃尔把手放下,有点慌张似的,“啊……对,对不起,我现在……我……”
朗曼暗自叹息了一声,“算了,今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契约的事,不要对别人讲起。”
皮埃尔神色迅速的黯然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本以为……本以为……”
朗曼摸了摸手上的珠子,脱了下来扔给皮埃尔,“我不再欠你什么人情了。”
皮埃尔接过珠子,满眼都是伤痛。
朗曼没有回头,整了整衣服,一如以往的矜持有礼,“不要再回去了,自此分道扬镳吧。”说完就离开了。
皮埃尔似乎茫然的站在海滩上,手里还拿着尚在塔蒂亚山谷时送出去的珠子。等到朗曼彻底从视野里消失,才撇了下眼睛,细细的抚摸着珠子粗糙的外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小子。”他不知道对谁说,“路我可都给你铺好了,我知道那些话你说不出口,所以我替你说了,感谢我吧……这样你都搞不定你就白活了三十年。”
一个一摸一样的声音却以狂怒的语气从同一张嘴里吐出来,“你这是叫给我搞定了?你这是给我添乱吧,朗曼都不让我跟着他们的马车了……”
“那说明他怕艾瑞歌特对你不利呗,这不是说明他关心你嘛。”
“那我还怎么接近他啊。”
“你就悄悄地跟着呗,反正到时候被发现了你就眼圈一红,可怜兮兮的说朗曼,我舍不得你,朗曼看起来和人疏远,其实心软着呢。要不能和你签这个契么。”
“你还有脸说这个?趁我不注意灌醉我,把我搞得危在旦夕的,要是朗曼狠心点我死了怎么办……说啊。”
“你以为你真的会死啊,巫妖要是那么容易死那还叫巫妖么,命匣子我早就做好了,放在老家里,要是朗曼不救你你俩就彻底没戏了,还留着这幅身体有什么用,趁早回家吧。”
“就你这么一来,朗曼就能移情别恋?”
“怎么说话呢?什么移情别恋啊,咱这是正主,命中注定明白吗?连禁锢都下了他还哪跑。”
“也对,哈哈,他还哪跑。”
眼神中的阴森彻底褪去,看了看手中的骨头珠子,“朗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把这珠子再收回去。
天明时分,朗曼湿漉漉的从外面回来了,一身的疲倦,衣服上结了薄薄的一层盐渍。出人意料,迪拜正在大厅里,看见他回来,一把拽住他,“皮埃尔呢?”
朗曼表情复杂,“迪拜先生,找他有事么?”
“啊,我们约好的……”迪拜有点紧张,他一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用手绞头发,“我在莫哈默城有……那个……仇人,不怎么安全,想去他家小住,这都到坦丁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还警觉的环顾四周。
朗曼皱了皱眉,“他已经走了。”
“走了。”迪拜瞪大眼,“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迪拜傻眼,坦丁堡太危险了,都是些贵族,贵族是有资格朝圣的,说不定那个就把自己认出来了……再说自己的肤色太乍眼了,想藏起来都很难……
“这可怎么办。”迪拜急的团团转。
艾瑞歌特拖着一身浅蓝色浴袍走出来,睡眼惺忪,举手投足都像在勾引别人一般,“怎么了,一觉醒来,发现你们都不在。”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塞法尔身体的底子本来就不好,昨夜饮酒过度,睡得又少,不难受才怪。
大厅里少有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起来,朗曼只听周围的窃窃私语声。
“蓝头发……”
“好像……蓝眼睛……”
“倾世之蓝……”
“……”
朗曼手中光芒一闪,一件披风出现,“大人,天冷,多穿一些。”
艾瑞歌特披上衣服,“怎么少了一个,皮埃尔呢?”
朗曼垂下目光,“走了。”
“走了?”艾瑞歌特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走了,去哪了?刚刚还想杀我来着……”
朗曼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该救他,居然想害大人,“不知道去哪了。”
艾瑞歌特手紧紧地抓着披风的带子,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他走不远的,这里还有他挂念的东西。”
朗曼心中一凛,单膝跪倒,“朗曼对大人从无二心。”
艾瑞歌特笑了,笑的像是隔了雪白纱帐下的美好胴体,让人心痒难耐却偏偏又不可得,“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他翻手拿出一瓶酒来,“阿尔法的米歇尔州出产的葡萄酒,五十年的窖藏,绝对的精品。”
朗曼一愣,皮埃尔他喝酒吗?
好像从没注意过……
其实自己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吧……
二十一、悲催的莱特教宗
与此同时,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莱特的的高层,只要是稍有身份的,恩,在我们的理解中稍有身份指的是,有实权的大臣,主教,各城领主,表面清闲事实上大权在握的贵族,接到手下的一张报告,无疑都是一脸不约而同的诧异,凝重,然后苍白。
所谓的实权人物自然不包括我们的教宗玛瑞斯……事实上,他已经被架空了,再强大的光明系魔法也不能当实权使用。整个莫哈默加上五卫城的贵族,他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其实等他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莫哈默已经没人不知道了……
“蓝色头发?”他瞪着眼睛看着他的神侍,询问着被当做八卦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消息的准确性,“真的?”
侍女信誓旦旦的,“光明神在上,陛下,我发誓,现在这件事整个莫哈默城已经传遍了。”
玛瑞斯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虽然没有被软禁,不过他的行踪已经受了监视,如果他现在去见他,一定会被发现,要想一个万全之计。
玛瑞斯是个很英俊的男子,约莫二十几岁,苍白的肤色比起迪拜更有甚之。他登基的年份并不长,只有一年不到,如果不是上一代圣子突然渎神,卡罗尔教宗身死,也不会有他登基的机会。
其实他的背景并不厚,本来是个大主教,像他这样年纪的大主教着实难得,本来大有可为。可意外突生,圣子逃匿不知所踪,教宗死于心力交瘁,按照莱特的规矩,教宗要在各大主教,枢机主教里选出,他本来根本就不抱什么心思,毕竟,你能当上教宗,也还要有命坐才行。可谁料想枢机主教四人,大主教十二人,分属两dang,势均力敌。谁也不愿意把教宗之位让给对方,所以……
玛瑞斯后来觉得很后悔,之前两dang都向自己抛过橄榄枝,自己随便接一个,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现在他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不过转机出现了……
倾世之蓝居然来了!
玛瑞斯觉得……
自己已经受够了!!!他再也不想在这个坟墓般的宫殿待下去了!!!这个劳什子的教宗谁爱做谁拿去,叛国什么的都好,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他之前见过倾世之蓝一次,当然,是在当教宗之前,他带着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孩去苏尔维亚湖,自己正好和他们顺路,几个人度过了十分愉快的几天。
你要问他是怎么知道那是倾世之蓝的?
笨蛋才不知道呢,人家不是已经告诉你人家姓谢菲尔得了么……
正战战兢兢的躲在房间里的迪拜一阵耳朵发烧,心中默念,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我是被某个家伙骗来的……
艾瑞歌特决定在坦丁堡逗留两天,朗曼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迪拜巴不得整天都在房间里呆着,现在他是寸步难行,只要一上街就会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其实是迪拜自恋了,人们盯着他看大多是因为他苍白的皮肤,而不是他那张清秀的大众脸,还有曾经万众瞩目的身份。
在莱特,皮肤苍白代表身份高贵。因为那代表总是聆听神的教诲,沐浴在圣光下。而迪拜,他的皮肤白的太扎眼了。
没办法,他是在圣光底下长大的,现在如果在他身上随便画个口都能让他流血而死,哪怕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口……
在圣殿长大的人都是这样的,从小有什么磕了碰了,大殿里的圣光就会立刻让他愈合,久而久之,身体的自愈能力就不存在了……
至于艾瑞歌特,他正在房间里和几个贵族进行深入交流,其中包括那位传奇的安德烈城主。
艾瑞歌特对这些很不耐烦,他讨厌麻烦,这一点倒是和塞法尔一样。
虽然他拥有塞法尔的部分记忆,对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轻车熟路,但这不代表他会按照塞法尔做的去做。
毕竟,他是艾瑞歌特,不是塞法尔。
不过他倒是对那个安德烈城主有些兴趣。
他完全没有传言里那么不堪,只是一个看上去很英俊的青年,一头金黄色的短发,看上去很爽利。话不多,看着像是个陪衬。
艾瑞歌特似乎从他身上闻到了相同的柠檬气味。
艾瑞歌特代表的原本就是欲……有这样的念头丝毫不奇怪,更何况的他的笑……
“好了……”打断滔滔不绝的老头子,指了指那个安德烈公爵,“他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老头子阴谋得逞似的对望一眼,同时告退。只剩下安德烈公爵和艾瑞歌特对望。
“你的头发很美。”艾瑞歌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他让我想起了酒馆里的麦酒,还有……”他笑,魅惑的,妖冶的,“酒馆里的女人。”
安德烈公爵也笑,笑的和朗曼一般无二,“没想到倾世之蓝阁下还会到那种地方去。”
“不不……”他晃了晃酒杯中的酒,“不要叫我倾世之蓝,倾世之蓝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