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落看云归(云之君)上——清夜无尘
清夜无尘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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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渊心急如焚,他已经在四周找了很多遍,再找不到那个操作者,女孩可能就要葬身蛇腹了!

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功力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到底在那里?

环绕四周是一大片密密的枫树林,红枫似火,在黄昏的阳光里燃烧,奇异的啸音就在头顶的空中盘旋。

忽然,电光火石般一个情景在他脑海里闪现:早上狩猎时,银狐曾经叼着几根长长的金黄的羽毛,如融化的金子,光芒耀眼,当时他就奇怪,他熟知这个树林的物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羽毛,但当他细细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黄金鸟的踪迹。

此刻,看到燃烧的枫树林,突然明白了。他一跃而起,飘到树梢之上,剑光挥舞之处,惊起数只通体金黄的美丽鸟儿。原来节奏流畅的鸣声顿时乱了起来,顷刻间,无数鸟儿腾空而起,在上空形成了一大片流光溢彩的金色云朵。

更奇异的现象发生了,鸟群整齐有序地向着蛇阵的方向疾速飘移。宇文渊紧紧地跟过去。来到蛇阵上方,在领头一只巨鸟的清啸鸣音中,无数鸟儿对着蛇群下俯冲去,蛇群骇然,四散而逃,然而这不过是随死挣扎。片刻之间,蛇群被黄金大鸟尽数吞食干净!如果不是草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腥,宇文渊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魇。

忽然,宇文渊想起来那白衣女孩,她怎么不见了踪影?她有没有遭遇不测?四处寻觅而不获,宇文渊觉得自己一颗心紧紧的悬了起来。他离开树林,沿着静水河走上山去。来到一片浅滩边,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小小的雪白的影子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宇文渊急忙走上前去,女孩抱着银狐呆呆地望着河水出神,对旁边的人浑然不觉。薄暮已冥,幽暗的霞光笼罩着女孩清丽无双的面庞,只是那一双清泉般灵动的双眸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愫,似有泪光闪动,隐含着深切的忧郁和无助的孤独。

宇文渊觉得自己每一次看到这双眼睛,都会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思维也会停滞,此刻,他也呆呆地不知如何开口。

女孩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轻轻地问了句:“为什么走这条路?你的家不在山上的。”就在这说话的当儿,女孩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脆弱的神色在一刹那间又恢复了淡然的冷漠。

“我在找你,天快黑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宇文渊说道。

“不劳辅城公大人,您请回吧!”女孩一口回绝。

宇文渊这回不依不饶:“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回家去。这荒山野岭的,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

女孩闻言幽幽一笑,低头抚弄银狐的绒毛,嘴角流露出嘲讽而感伤的微笑:“白云白云,你说咱们的家在哪里呢?你有我,可我又有什么人?”

那一瞬间,宇文渊明白了,这个美好的女孩身上一定隐藏着不幸的故事。

“如不嫌弃,可否请姑娘到鄙府上暂住数天,我不能把你丢在这儿。”

“我不能跟你走!”

“这却为何?”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让我跟你走?”

宇文渊顿时语塞,是啊!平白无故的,一个女孩子怎能跟自己回去呢?一阵无奈的酸楚涌上心头,他们刚刚共同经历了生死浩劫,此刻却发现,彼此原来不过形同陌路。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沉默着,只有流水的声音在夜空下分外清晰,仿佛细碎的琴音,萦绕不断。

白衣女孩终于开口了,声音越发冷清:“辅城公大人,我们不过在今天偶然相遇,彼此帮忙解决了一些困难,现在我们都平安了,你真的该走了。”

渊心里猛地一沉,“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贱名何足挂齿。不劳大人念及。”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渊铁了心不放过对方。

“你这样没有一点意义,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假如我随便编一个名字给你,你也不会知道。更何况,以你辅城公大人的力量,有心要找一个人,有没有名字根本不是问题,不是吗?”

这算什么理由?但宇文渊觉得自己被这稀奇古怪的逻辑弄得无可辩驳。不禁哑然失笑。

白衣人儿却没有笑容,目光飘忽,转过身去。也不再看宇文渊一眼。

渊觉得空气骤然冰冷起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生死与共的人儿突然间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么,就编一个名字吧,其实我不在意你的身份,我所认识的只是今天的你,因此,随便编一个名字吧,权当留作今天的纪念。”

女孩眼中忽然蒙上一层水雾,她偏过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就记住我是白云吧。”

“白云,好名字,纯洁无暇,来去自由,对你很合适,我不会忘记的!”

女孩淡然一笑,不发一语,转身渡河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宇文渊心里纵有千万个不解,也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第3章:风刀霜剑严相逼

薄暮冥冥,寒鸦矫翼,初秋的夜晚已是寒气逼人。

白云舟沿着静水河疾步而行,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激荡,胸口一阵阵发疼。挥之不去地,眼前耳畔尽是那个人温暖的眼神和关切的声音。

这是个怎样的人呢?云舟心想,一个皇孙公子,在和风细雨中长大,因为天赋过人,性格又讨人喜欢,自然平步青云。身边的人都对他好,他也对其他人好,平静、安稳、关爱、赞誉……他就是属于世界上凤毛麟角的一类人,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得到一切。那么,这位年轻的辅城郡公大人,当今皇上的亲弟,在他圆满的生命中,一定不会有一丝遗憾吧!还有什么是他所追寻的呢

云舟忽然觉得很疲惫,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很幸福,虽然跟宇文渊的家世无法相比,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只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天崩地裂,他掉到了地狱。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忽然间,往事可怕的回忆冲破了理智的紧密封锁,一泻千里,冲击成巨大的漩涡,云舟身不由己地陷进去,苦苦挣扎却无法自拔。一幕幕往事在眼前盘旋,责难的话语、嫌弃的眼神、冷漠的态度……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他闭上眼,却无法阻止崩堤而出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时间停滞了。云舟慢慢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静谧,河水叮咚,月色清明。小银狐在一堆草丛里睡得正香。

忽然,白云舟觉察到一个阴影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压力过来,他全身立刻绷紧。他意识到是谁了,十年了,他闭紧眼睛也能感觉到那个人无声的脚步以及冰冷的气息。

他毫无例外的又一次颤栗了一下。

白云舟站起来、转过身,又单膝跪下,叫了声:“夫子!”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夫子淡淡地说。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不过云舟从不知道他确切的年龄,因为他从没有见过这男人真实的面孔,他看到的永远是男人脸上面具和唯一露出来的一双诡秘的眼睛,这双眼睛明亮得骇人,似乎发出两道精光直透人的五脏六腑。从前的经验告诉云舟男人要求别人直视他的眼睛时,肯定不会有好事。在这目光笼罩之下,云舟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和意识都无所遁形,从不敢有丝毫的隐藏和谎言。

在暗地里,云舟常常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在这男人的目光下撒谎,那么他的谎言一定能骗过天下所有人。

现在,跟过去每一次一样,云舟抬起头望着这个男子,月光下,男子的眼睛透明了一般,完全看不见瞳孔,似乎两块寒冰。云舟觉得自己正落在冰窖里,浑身颤栗而无法动弹。

“你哭过了,为了谁?”男子声音低沉,空洞得可怕。

云舟连忙解释:“不为谁,为了我自己。”

“哦?”男子又问。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云舟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想回家吗”

云舟伤感一笑:“谁不想呢?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想,因此才难过。”

说完,他觉察到男子眼中锐利的光平和了些,应该此回答感到满意,暗自松了口气。

“好吧,现在说说你为什么救宇文渊?”男子终于放开了原来的话题。

云舟一下子无法判断男子这样问的目的,略一沉吟,开口道:“蛇阵背后的指使人不是宇文护。如果是宇文护,他的目标应该是当今皇上,要不就把宇文氏兄弟一网打尽,而杀害宇文渊目前对于他并没有多大意义,无谓徒生波折。”

至于是谁要杀害宇文渊,蛇阵的布局来看,能从遥远的漠北这样大规模地调运蛇群并操控自如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个人——”云舟停了下来。

“谁,说!”

“是您!夫子。”

“既然知道是我要杀的人,你还敢救!”

“因为云舟知道,凡夫子杀人,都是受人之托,而这次目的不是要宇文渊的命,而是敲山震虎。”云舟观察着夫子的神色,字斟句酌地说下去,“宇文渊的母亲是铁勒的公主,而当前镇守北疆的军队士兵大多是漠北一带过来的,素来只受宇文渊的控制。其人这样做,目的是看一场宇文氏内讧的好戏,这回即使宇文渊还能沉得住气,当今陛下也是不会放过这反宇文护的机会的。”

云舟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夫子,夫子眼中精光闪烁。男子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顺着云舟的脸勾勒着轮廓,动作很轻柔,划过下巴,颈项,在锁骨上停留下来。

云舟听到了夫子幽幽的声音又说:“你该庆幸,你的美貌让你的小命留到今天,而你的智慧让你能够保住自己的身子清白。在我的人中,这是独一无二的殊荣。不过,你要记住,有一天你做的事不顺我心意,那你的下场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不堪。”

男子说完,扔给云舟一个小巧的黑瓶子,腹语带着嘲讽的意味,“这是玄霜丸,专治蛇毒,你自己那些草药根本不顶事的。”

“还有,我对付宇文氏没有受人之托,是因为我恨!我恨他们!”

他说这话时,双眼仿佛成了两个阴沉沉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

望着夫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云舟稍稍松了一口气。十年来,自从五岁成了他的入室弟子,期间,云舟对这男子也曾有过百味陈杂的感情,但最后都化成一个词:恐惧。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自己的脸,从那面具下的轮廓看来,那张脸应该是俊美绝伦的,再配上那玉树临风的身段,优雅自如的举止,倒真是个温润如玉,饱学诗书的夫子。

云舟曾见过他月下横笛的身影,笛音缭绕,白衣飘飘,竟说不出的动人。

不过,云舟知道,这美的背后是可怕的邪恶。

他的弟子,尽是绝色的少年,他亲自调教,使他们断文识字、琴棋书画,还有各种各样伺候人的技巧,长成后就成了王公贵族的玩物。从小到大,云舟看着多少漂亮的小男孩一个个地进来,不出几年,就眼睁睁地自己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他想起明月和明珠两兄弟,走的时候才十二三岁,穿着嫩黄的纱裙,戴着白玉发簪,明眸皓齿,像一对精致的玩偶。两个月后,他们回来了,静静地躺在前厅冰冷的地板上,身上满布伤痕、血肉模糊,是两具无声无息的尸体,

那一年,云舟七岁。他每晚都要做噩梦,梦见明月和明珠伸出血淋淋的双手向他求救,他刚刚递过自己的手,就被拉进无底的深渊。后来,他听大一点的弟子说,那对小兄弟太媚人了,主人夜夜沉迷,自然引起无数嫉恨,找了个借口,说他们孽障缠身,于家不利,一轮做法,活活打死了。

类似的噩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云舟很快就明白了,对于他们这种“娈童”不过是君王贵族狎昵的玩物,最终逃不过因失宠或遭嫉恨死于非命的结局。听说,也有一些“相公”混得不错的,不时风风光光的回“娘家”,与夫子谈笑风生,春风得意,拜谢夫子培育之恩,和提供了飞上枝头的途径。

碰到这种场面,不像其他弟子那样拥上去,盼望那一星半点的赏赐。他总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觉得无耻而悲哀,不堪的事情怎能拿来炫耀。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个男宠。云舟不敢想象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云舟立下决心,他不会让自己活着被送出这个门口。

不过,云舟相信,他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在云舟十岁之前,曾经多次试图逃跑。有几次成功地逃出外面了,在野外躲了几天,最终被夫子的爪牙抓回去。夫子惩罚叛逆者是这样的:剥光了衣服绑在大厅的石柱上,禁食禁水,每个弟子都要走上前去抽他一鞭子,骂上一句羞辱的话,夫子就在一旁看着,好像欣赏一幅自己的杰作,直到三五天后,他等到云舟所有的尊严和坚持都被碾成尘土,眼神流露出绝望的恐惧,这才把人放下来。

可是,云舟即使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也没有停止逃跑的行动。

最后一次逃跑,夫子用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云舟的胸口刺上来三个字“贺繁衣”,那是夫子的名字,这一次,云舟被彻底摧毁了,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畜生,无论走到哪里,别人一看就知道谁是他主人。

于是,云舟选择了死。人被剥夺了自由,难道还不允许自杀?他绝食、割腕,服毒,一次次被救回,贺繁衣好像无处不在,里里外外的控制自己,最后他明白了,自己连死的权利都是奢望!

第4章:日月流光相皎洁

白府别院,后庭院。蔷薇花丛后,月桂树下,芸香缭绕,一位美丽的少女正在抚琴,琴音灵动,宛如高山上顺流而下的溪涧,清洌而明净。

她就是白太守的女儿白云嫣。

白家虽非贵族,在当地也颇负盛名,原因是白家的子女个个天赋不凡,云嫣上有三个哥哥,或在朝廷身居要职,或在边疆要塞统军作战,即使素来淡薄名利的三哥云书,也是名动天下的杏林圣手。

作为白家唯一的女儿,云嫣自然是掌上明珠,受尽宠爱。云嫣丽质天成,仙姿佚貌,加上自幼冰雪聪明,饱读诗书,知音善画,这样才貌双绝的少女自是名动天下。

自从两年前云嫣满十三岁起,求婚的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贵族子弟。

云嫣对他们却一个也看不上眼,对于自己的未来,她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女子,无力才华如何出色,美貌如何动人,总是瞬间的光辉,待字闺中时自然是受尽父亲兄弟的照顾疼爱,一旦嫁为人妻,自己终身的幸福就要系于丈夫一人。世间上会有这样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吗?

转眼已经到了十五岁了,今天就是云嫣行及笄之礼的日子。

接受了长辈宾朋的告诫和祝福,云嫣筋疲力尽地回到房间。仪式繁琐,单是加冠的衣服就换了好几套。不过,云嫣理解父亲的苦心,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为女儿行这样隆重的及笄之礼的也是不多见的。云嫣耳边回荡着父亲殷切期待的声音:“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嫣儿,从今日起你就成年了,你要摈弃幼年的习气,成就你的德行!”

今晚月色真好,云嫣带着心爱的锦瑟来到后院,想一个人静静地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

月下抚琴,云嫣的思绪渐渐会到小时候。

也是这个后花园,这棵月桂树下,月色清凉如水,桂花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在树下追着玩。树上一只鲜艳的小黄莺委婉鸣唱毛色鲜亮,煞是可爱。女孩指着黄莺说:“云儿,你能帮我捉那鸟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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