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莲——公子浅斟
公子浅斟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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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话人愣怔片刻,出得门去。

缓缓的扇风扬起,吹皱了一池清浅的回忆。

“山雨欲来风满楼呢!”望向远方的天——黑压压一大片乌云形成灭顶之势,急速向这边压来,压来……

不过才不久前……

第12章

“敢问这位可是宁公子?”一中年男子入得晋王府,没有先去拜会王妃,反是朝采莲居来。正当时节,采莲居外一池清浅的荷花开得正艳,不时有微风拂面,一池连天的荷叶也跟着娉婷生姿。

“这位定是苏丞相了。”宁扶轩起身迎客,好像早就料到丞相要来似的,悠悠合上折扇,满脸清闲。

端坐上位,杯盏中的桃花香茶散出缕缕芬芳。

“公子也爱这花茶?”略带惊异地看着杯中被沸水熨烫地舒展开来的桃花花瓣,苏丞相道。

“桃瓣漫天的时节,那场面才叫惊艳呢!”揭开瓷盖,宁扶轩浅斟慢酌。

“公子说的是,小女也是爱极了这桃花之人。”偷偷瞟过眼观察宁扶轩的神色——

提起美女佳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那还真得好好认识一番呢!”不动声色,依旧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这一回,桃瓣完全舒展开来,混合着手沉浮的力道,上下打着转儿。

“那是一定,一定!”苏丞相忙不迭地说。

借着杯盏入口之机,苏彧偷偷打量宁扶轩——白衣胜雪,面若谪仙,苍白的面容藏不住含笑的眸子。端茶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而白皙,浑身上下被白色的素袍掩盖,但那一股清冷的气息却是与生俱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知丞相,所来何意?”放下已经余温不足的清茶,宁扶轩放下茶盏,手执折扇,一双桃花眼不远不近地望向苏彧。

“哦哦,没事,没事,”赶紧移开自己的眼睛,苏彧答道:“晋王真是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敢请缨出兵,攻打朔方敌寇。”

“晋王不甘人后的性格,苏丞相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吧?”宁扶轩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顺着苏彧的话往下走。

“此次攻打朔方,要是成了,可就真的是大功一件呐!”

“朔方欺人太甚,收复失土,才是重中之重吧!况且,”摇一摇折扇,瞟一眼苏彧,接着说道:“况且是朔方所占三座城池,历时已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收复的,就算是赢了,也只能算是侥幸吧!”

“先不说其他,要是这仗真真儿个打赢了,老夫还想要拜托公子一件事。”

“丞相但说无妨。”

“听说新婚这么久了,晋王始终没有进得新房一晚,敢问,可否是对新人不满?”

“床帏之事,哪里容得了我这等下人猜测?”

“公子此言差异,”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苏彧道:“听王府上下的人说,晋王对公子一向上心,凡事也颇为倚重呢!”

“晋王厚爱,扶轩无以为报。”

“这里,我苏彧想要请公子和晋王说说,我有一女,正值盛年,至今未许配人家,要是晋王看得上,就算是封做侧福晋也好!”满意地捋捋胡子,苏彧倒是非常坦诚。

“可是王爷新婚不久,这样,恐怕不妥吧?”

“无妨,无妨,”宁扶轩话音未落,苏彧就抢先道:“想来打仗回来,帝都早就是另一番光景,再说,犒赏得胜归来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公子的好处,我自是不会忘的!”

“丞相这番美意,扶轩先替王爷谢过,等战事过后,扶轩自会回禀王爷。”笑容掩饰不住眼底的寒凉,在采莲居深深浅浅弥散开来……

风不是一般的冷,呼呼的冷风吹来,帐外执勤的士兵都有些受不住,纷纷拿出自己最厚的衣服一层层裹上。整齐的铠甲泛着寒光,早就被丢到一边,各位将军见此情景,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花花绿绿的士兵来回巡逻。

黑水湖上的冰开始上冻,开始还是薄薄一层,但日子一久,这样日积月累下来,冰面开始厚实,逐渐达到了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除了湖心几处危险的区域还显得薄弱外,其它地方均坚若磐石!

方胤还一方的帐篷在朝湖面移动——只要前面的冰坚实了,印有“帅”字的高达帐篷就向前移动一步,像是要随着冰面移到积羽城下一样。

“笑话!我军居高临下,城墙坚固,等那黄毛小儿到达城下,我就万箭齐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积羽城内,敌军将首品着红酒,悠闲说道——“小儿就是小儿,等我拿下了帝都,就叫他老子来给他陪葬!”

冰面缝合,积羽城一反往日的沉寂,城中开始出现躁动,显然是大军出动的讯息。

自方胤还迁军到黑水湖之下后,积羽城上了望台里的人就不停地更换。方胤还下令,大军在湖边驻扎,操练因循旧制。

形式逼仄,双方均是剑拔弩张!

帅帐内,方胤还何尝不是心急如焚?——觊觎城自有后方粮草供应,而我方边境战乱,这一片土地上几乎没了人烟,要从帝都运送狼草过来,一时半会儿难若登天 ——谁能料到,大老远从帝都过来,竟是连个休养的地方都没有?若是这一仗打不好,大渊的气势估计就去了一半!也只有,等天时了!

——失败了好几次的工程,究竟能不能完工,成败就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寒风大作,凌烈的寒风几乎要将扎根了几十天的帐篷连根拔起,呼呼不断向这边吹来——今年冬天,似乎特别地冷……

“报……”积羽城城楼上的了望手,一个激灵滚下脚手架,丝毫不敢停歇,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尾音在空气中撕裂。

“有话慢慢说!”积羽城首领怒气冲冲地看着如此惊忙的了望手,没好气地道。

“报,报,”了望手舌头打着结,顺了口气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城下湖中发现大批船只,正逆着风向我军方向开来!”

——怎么可能?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船?湖面不早就上冻了吗?船怎么开动?红毛将领不敢置信,三两步爬上了望台,向湖面望去——果不其然,一艘大船领着一帮子小船正朝这边驶来。夜雾迷蒙,只见船上的旗帜被寒风吹得呼啦啦作响,带有鲜艳的、“帅”字的帐篷被甩在老远之后,且不断有拉远之势!

湖中传来击鼓呐喊之声,气息浑厚,滔滔不绝。

“怎么会这样?!”首领气咻咻骂道:“弓箭手准备,上中下三批,轮流朝湖中放箭,什么时候船停下,什么时候停止放箭!”

首领一声令下,积羽城大动,顿时鼓角齐鸣,震天的号角声击打得人心头发颤!城上弓箭手换走一批又一批,均手脚酸麻,站立不稳。剑雨愈浓,鼓声愈响!

剑如夜雨,一根根叮叮当当射进湖心的船里,而那船似如擎天巨波,一丝一毫都未被撼动!

“给我狠狠地射!”红毛将军气急败坏,望着湖心的船怒声呵斥着身边的士兵:“一定要把船封锁在湖里!”吐一口唾沫,喋喋不休地开骂:“妈的,大晚上的,说来偷袭还就来偷袭了!要不是老子发现的早,估计早就叫你个龟儿子得逞了!”

箭矢一直未停,一个时辰后,终于有士兵发现不对,满头大汗向这边跑来,报:“将军,湖里的船好像一点也没有动啊!”

第13章

“屁!那帐篷都看不见了,还说船没有动过?”一个巴掌扇上去,上来的士兵几个趑趔,终于捂着肿的通红的脸下去——继续射箭。

天空渐渐变成暗灰色,遥遥可以看见湖中大船的轮廓。

连夜的奋战,积羽城内地鞑子就算是铁打的也支持不住了,纷纷显出疲惫的神态。

天微明,天边射出曙光的影子,连夜的乌云正在渐渐淡去,灼人的阳光看来马上就要施展出其的威力。

随着曙光的照射,湖面上的阴影渐渐淡去,只剩下让积羽城士兵劳累了一晚的几艘船,依旧停在湖中。

——那哪里是什么大船,分明是冰雕!只不过雕刻太过精细,又趁着迷茫的夜雾,才叫自己迷了眼!而那绣着“帅”字的帐篷,则是在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点架起,早晨这时候,那顶帐篷早就撤到了湖岸——不是船在动,是帐篷在动!

“不好!积羽城,要失守了!”心里突然腾起这么一股不好的预感,红毛将军转过身,准备指挥疲劳的士兵们停止射箭,好自剑雨里看个清楚——前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报……”

“又有什么事?!”觊觎城将领拎起上报的人,目眦欲裂!

觊觎城的兵士经过一晚的奋战,早就筋疲力尽!

“觊,觊觎城西侧遭袭,东,东侧大门不知何时洞开,敌军,敌军现在正,正大军开进觊觎城!”惊恐的眼充满血红,转瞬就变成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

炎炎的阳光下,积羽城上众人身上的铠甲变得有如千斤重,昨夜奋战的汗水和着烈日下源源不断涌出的汗水,通通升腾而出!铠甲此刻竟成了碍手之物!

杀,杀,杀!

杀,杀,杀!

血水在脚下积起厚厚的一层,在阳光下闪耀着乌黑的印记。

杀,杀,杀!

杀,杀,杀!

残余的觊觎城士兵杀红了眼睛,只知道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不断向前砍去,砍去……

方胤还一人打头阵,方天画戟呼呼而动,身后是百万雄兵,各种兵器泛着寒光,随着一个目标不断向前!他立在早晨升起的骄阳下,骄傲地仿佛一尊神!只见他红衫染血,黑发拂动,身前是层层叠叠染血的尸体,身后是大渊将士如雷的怒吼声,飘然而独立!

方天画戟上尚有未干的血水在不停滴落,残余的血肉缀在上面,血腥,却也无比妖艳……一身红衣浸染了斑斑血迹,隐在祥云暗纹下,不知不觉间就有了流动的痕迹,方胤还傲立城头,红衫随风而动,仿若天神一般沐浴在阳光之中!

“怎么会,怎么会……”觊觎城的首领此时还睁大了血红的双眼,不敢相信,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城池这么容易就被大渊攻下!而且,对方将领还是一个毛头小子!

“怎么不会?”方胤还傲立城头,方天画戟一探,遥遥指向湖中,“你就不想看看,你对战了一晚上的大军到底是什么?”冷讽的笑浮现在嘴边,方天画戟尖头发出凛冽的寒光!

湖中雾气早已消散,几十条冰雕成的大船在平静的湖中停滞,随着一声鼓击令下,所有在湖中的船后均走出四五名士兵——厚重的船壁后,鼓手正敲击一面大鼓,油亮亮的胳膊上,满是渗出的汗渍——怪道,呐喊击鼓之声是从这里出来的!

方胤还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大渊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热,带着杀红了眼的疯狂,期盼这这一场仗的结尾来得更加血腥些!

只有远处还剩下个别散兵游勇在拼死作战,而其他人,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死光了!死绝了!真正的死亡之门,洞开……

“以虚对实!”觊觎城首领长叹一声,抬起沉重的手,身上的铠甲咯咯作响:“那……”

“西门和北门是么?”方胤还笑,疲倦的脸上泛起阵阵涟漪:“将军昨晚可睡得安稳?”方胤还收回刺向湖中的方天画戟:“驻军湖上,不过是权宜之计。”方胤还闪着寒光的眼望向浑身浴血的觊觎城将领:“若你肯归降,还在还为时未晚。”

四周是气势汹汹的大渊将士,眼中带着嗜血的期盼,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叫。各种兵刃闪着寒光对准自己,觊觎城将领大笑:“焉有而立之年投诚黄毛小儿之理?!”纵身一跃,肉身凡体顿成齑粉!血花飞溅,在寒气廪人的冰上开出娇艳的花朵……

觊觎城一战,大渊大获全胜,成功收复我方一座城池!

金殿上龙颜大悦,交口称赞晋王打得漂亮。

朝廷上局势大变,达官贵族纷纷上门结交,叫王妃闻景嫣忙得手忙脚乱。

“只是这苏丞相太过欺负人,小姐才嫁过来多久啊,又上门来为自家女儿提亲了!”生气般甩开苏府送上的掐金丝雕花玉如意,尚眉说道。

不知为何,本来只有宁扶轩与苏彧知道的事,传满大街小巷,现在倒好,传到正主儿耳朵里了!

“休要胡说!街角无聊谈资,再不要偏听偏信了。”闻景嫣止住尚眉的话,倒是心中“咯噔”一响:“妇凭夫贵,如今方胤还出征在外,若是胜来,自是万分显赫,巴结之人应不在少数。”

“小姐,我看啊,这晋王,以后是当皇帝的料呢!”尚眉双手举起工部李大人送来的锦缎,交口称赞。

“不要胡说,边方战事正紧,应先好好祈祷胤还平安归来才是!”闻景嫣责备道。

“小姐,你嫁过来这么久了,连见晋王的时候都屈指可数,难道你就不恨么?”尚眉抱不平道。

“男儿志在四方嘛!”长叹一口气,闻景嫣说道:“以后人前要叫夫人,记住了么?既然已经嫁过来了,还是要改改规矩的好。”望向远方,闻景嫣双手合十,祈祷天边的人平平安安。

“是,小姐,记住了……”心有不甘,尚眉小心收拾了各部大人送上的贺礼,赌气掩门退去。

自开战以来,帝都第一个年关过得无比清凉,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被征走的人丁。偶尔的两声鞭炮,在长长的、空荡荡的街道巷陌显得格外凄苦。

都说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特别寒,可谁也不去追究究竟是天冷,还是心冷。前方战场送来的一张张长长的死亡将士的名单,就像是一张张催命符,撩拨的人心底不断泛起阵阵涟漪。

塘里的荷花早就消失殆尽,一根根干枯的杆子没有叫匠人拔走,只是想就这样留在那里,好歹也是个念想。

晴天看枯荷,雨天听寥落。夜半梦阑催归人,归人何时归?

晋王府府门外朱红色的宫灯还没有换去,斑斑驳驳的光阴打在上面,侵蚀出岁月的痕迹。偶尔有两篇碎的不成样子的雪花落在上面,也是转瞬就化成一滩水,浸润宫灯褶皱里积下来的厚厚灰尘。蛛网残破,今年,临近除夕,也没有人惦记着该将它扫去……

第14章

顺利进军积羽城的方胤还,一边料理着鞑子撂下的一大堆事情,一边还要急急催促后方的粮草供应——朔方这样严寒的天气,还是第一次遇到。因为准备不足,士兵们冻伤了一大片,军营里,四处弥漫着呻吟声——不过好歹,也总算是有了一个栖身之地,再不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稀稀拉拉的几根笔直的树掉光了叶子,枝干上挂满了厚厚的冰凌。方胤还望着远处的树,远处的山,突然想起千里之外的人。

漠漠荒原,皑皑的白雪铺天盖地。

——扶轩,若是此时你我同看这大好河山,该有多好?

满池零落,缠绵的冰雨就唱不休。

——胤还,若是此时你我谈笑品茗,又该是一番怎样的景致?

相思情了终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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