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光——唐筱声
唐筱声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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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洋一夜未归家,把两个人急坏了,一个是他老子舒万福,他来找他拿钱的,没拿到钱当然急。一个就是方威,他在舒洋的小店等了一下午外加一宿。

舒洋推门进去,方威一骨碌从躺椅上坐起来,把舒洋吓了一跳,“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方威等了一肚子火,早想发作了,可看人好好地回来了,他也就忍了。

“昨儿去哪儿了?”方威一副审犯人的架势。

“没去哪儿。”舒洋怕他追问,忙岔开话题,“哥,你饿不?我给你做饭。”

方威一双眼睛刀尖子似的把他扫了几遍,“下回去哪儿都告诉我一声,听到没?”

“听到了。”舒洋躲着他的目光。

舒洋回家给方威炒了一盒饭,把家里剩菜都炒了进去,压了满满实实一饭盒。

方威饭量大,一个人吃饭顶他两个,吃饭还好喝酒,舒洋没敢给他拿他爸的双沟,就怕他喝多了,自己遭殃,就给他买了一罐铝罐的啤酒。

方威蹲在店门口,边吃边喝,把饭菜嚼的特别香。舒洋就在他后头看着他,看着他头上睡翘了的头发,还有没翻好的衣领子,甚至是背后头不知道在哪儿蹭的白灰。他觉得这个时候的方威还是小时候把他扛肩膀上四处跑的方威,一点没变。

方威吃饱喝足,一回头,撞上舒洋的眼神,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吃了吗?我光顾着我自个儿了,把你给忘了。”

“吃过了。”

方威就过去洗饭盒,把水龙头开的特大,溅了一身水,然后破口把水龙头骂了一遍。进门的时候舒洋给他拿了条毛巾,方威擦了头脸,然后就坐在躺椅上,看舒洋打扫店里的卫生。

大白天没什么生意,店里怪冷清的,舒洋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在店里忙忙碌碌,方威看着看着就走神,然后他朝舒洋一招手,“洋洋,你过来。”

“干什么?”舒洋警惕地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长手指攥着扫帚柄。

“过来。”方威又一招手。

舒洋要哭出来了,“哥,我还没好。”

方威一时心疼起来,面上一虎,“叫你过来就过来!”

舒洋慢慢地走过去,每走一步,手就攥紧一分。方威见他人过来了,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坐哥腿上。”

“哥……”舒洋的声音抖起来,听着可怜。

“坐。”

舒洋一咬牙,坐了下去。

方威并没有怎么他,只是抱着他的腰,脸贴他胸口上。

舒洋大气没敢出一声,手里还攥着笤帚。

“哥昨天弄疼你了吧?我瞧见床单上的血了。”方威的声音脱去了往日的凶悍。

舒洋没说话,由他抱着。方威把他抱紧了点儿,“洋洋,下回哥不这样了。”

“……真的?”舒洋的声音透着小心和一点难以抑制的喜悦。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咱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儿,行吗?”

方威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没回答他的问题,说:“昨儿碰着方黎那小子了,他都告诉我了。你说你也是,喜欢我那么久了,怎么都不跟我说?昨晚想了一晚,你不知道哥多感动,咱们该干的都干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去跟叔和婶说,叫他们把你给我,以后咱们就一起过日子。”

舒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不行。”

“你不肯?”

“他们会打死我的。”

“就你那老子?你把心搁肚子里,他们不就要钱吗?我给他们。”

舒洋从没像今天这样绝望过,他宁愿方威还像以前那样待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又长又韧,牢牢地将他捆住了,他逃不掉,躲不开,明明知道这根藤要把他拖进火坑,他却无能为力。

第6章

方威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边帮他照顾店里的生意,一边四处找工作。方黎这天过来看舒洋,对方威的变化惊讶不已,“他吃错药了?”

舒洋正搓着方威的衣服,手在水里泡的红红的,他拖了条板凳给方黎,“你怎么来了?”

“交了房租还剩点钱,过来找你吃饭。”方黎帮他把地上的衣服放进盆里,“哎,我哥最近对你怎么样?没打你了吧?”

“嗯。”舒洋埋头洗着衣服。

“他说我不信,你说我信,看样子他真打算好好跟你过了。”方黎笑的灿烂,拐拐舒洋,“这顿饭可该你请,要不是我,你们能发展这么顺利?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多年竟然没对他表露过心思,怪不得我哥听我说你喜欢他五六年了的时候眼珠子瞪的跟什么似的。”

舒洋没说话。

方黎看他半天,“你难道不该翻身农奴把歌唱?我怎么看你还不大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舒洋搓着方威的短裤,在裤裆和裤腰打上肥皂。

方黎在舒洋晒完衣服,就拉他去隔壁街上吃中饭。

舒洋的情绪不怎么高,方黎从刚才就看出来了,特地点了几个舒洋爱吃的菜。

“少点点,吃不掉那么多浪费。”

“怕我付不起帐啊。”方黎笑着把菜谱给了饭馆老板。

“钱不容易挣,你省着点。”

“嗨,你替我担心什么呀,不知道干我这行的来钱快啊?”方黎全不当回事,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心疼我哥赚钱辛苦,所以才提不起精神,我猜对了吧?”

舒洋低着头,轻轻说了句,“你说对就对吧。”

两人吃完饭,方黎又约了人,舒洋直把他送到路口,方黎笑得乱颤,说他像送兵哥哥的小媳妇儿。

舒洋回到店里,方威蹲在他门口,手里拎这个白色的塑料袋,正东张西望。方威最近对舒洋挺好,舒洋渐渐也不那么怕他了,走了过去。

“洋洋,去哪儿了?”方威站起来,提了提塑料袋,笑着说:“我买了烧鹅。”

“我吃过了。”舒洋说,添了句,“和方黎一块儿。”

“哦,那就吃块鹅腿,我去看隔壁刘婶还有没有剩饭。”方威放下烧鹅,就蹿进了隔壁的店铺,没一会,端出来一碗冷饭,饭上盖着咸菜。

方威端着碗,大口地吃着,太阳穴和腮帮都鼓鼓的,他就蹲在地上吃,也不坐。

舒洋看着他,觉得他比前段时间黑了不少。

“老看我干吗?是不是我吃相太难看?”方威摸摸嘴。

“不是。”舒洋接着忙手头的事,擦柜台,记账。

方威中午帮着舒洋忙了会店里的事就走了,他最近一直挺忙,忙得都没工夫在店里多待,基本上一天过来看他一会。

方威曾跟舒洋提过,叫他搬过去和他一起住,舒洋一直没点头。

前两天舒洋拿着店里的钱回家,才知道方威真的把他俩的事跟舒万福和蒋梅珍说了,还给他二老买了烟酒以及钱,具体多少,他并不知道。舒洋觉得悲哀的是,他真的就被这么卖了。

舒洋的记忆里,他亲妈就是他爸从四川买来的,跑了几次没跑掉,捉回来就被打疯了。舒洋对他妈的印象也仅限于此,甚至不知道那个生他的女人眼睛是大的是小的,嘴巴是厚的是薄的。

卫哲川当编导制作的一套系列节目获了奖,卫哲川坐飞机去出席颁奖典礼,又因为和那个城市的某卫视不久之后有合作,便沾了满身应酬。忙完一切,已经一个礼拜过去了。

十月黄金周很快就来了,各种婚宴周年庆接二连三地涌过来,把卫哲川的私人时间全占了。好容易歇下来,卫哲川就开车去了舒洋那儿。

舒洋之与卫哲川,一直是个很奇妙的存在。分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产生了点什么碰撞,擦出了几点微弱的火花,虽然总是很快熄灭,偶尔也会触动卫哲川的神经。

卫哲川不止一次地想起对方的忧郁、胆怯以及无措、窘迫。

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和目空一切的人,卫哲川从刚刚毕业的新鲜人到如今的媒体界半根老油条,他见的太多了。渐渐地,那些人也就自动成了背景,反倒是舒洋那样渺小的存在,成了背景中一个让他有点期待的亮点。

“哲川,哪儿呢,出来喝酒啊?”刑枫打来电话。

“不了,还有事。”

“真够忙的啊,我都打了几个电话了?”

“明天一定给你空出来行不行?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太清,挂了啊。”

“哎,哲……”

卫哲川挂了电话,把车开进一条颠簸的小道。

卫哲川去的不巧,舒洋不在店里,店门也锁着。他坐车里等了会,远远看到一个男人蹲到店门前,像是在等人。过了半个小时,卫哲川看到了舒洋的身影,依旧那样单薄,好像风一刮就能倒。

那个男人见到舒洋笑了起来,拍拍屁股后头蹭的灰,站起来。舒洋开了锁,两人一起走进店里。

不知怎么,卫哲川不太想走,他点了根烟,盯着那间不太大的门面。

一个年轻人走进去,然后很快退出来,临走对里边说了句什么,通红着脸急忙走了。然后卫哲川看到先前蹲门口等舒洋的男人走出来,一边把衣摆往裤子里塞,往外边看了眼,关了店门。

一直过了四十来分钟,店门才重新打开,依旧是那个男人开的。

方威去隔壁讨了点热水,又往盆里兑了点冷水,试了试水温,端进了屋。

舒洋的头发乱了,衣服也都是灰,低着头扣着扣子,脸色不太好。

“洋洋,我给你洗洗吧?”方威拧了毛巾。

“不用……哥,你回吧。”

“我今天轮休,洋洋,又弄疼你了?”方威走过去就要看。

舒洋躲开了,方威笑着说:“咱俩什么关系啊,有什么好躲的,来,我给你擦擦,没淌血吧?”

“我自己来。”舒洋低头接过毛巾。

方威看了他一会,“那行,还有你那背上也擦擦,别蹭破了。”

舒洋背过身,方威在他后边一点看不到衬衫里的内容,虽然舒洋为了擦身,解开了扣子。

方威不禁又开始回想刚才的情形,一时只觉得底下发胀,然后胀的发疼。他们还是头一回没躺着干那事儿,真挺刺激的,虽然他的两条膀子酸溜溜的,但是想起臂弯刚才抱的是舒洋的大腿,他就不觉着酸了,反而是脑子,热烘烘的。

舒洋底下没穿裤子,一弯腰,下边欲隐欲现。

一行乳白半透明的液体从舒洋衣摆下边沿着大腿流下来的时候,舒洋和方威同时一怔。

方威脑子轰的一声,等他清醒过来,他已经扑过去掰开舒洋的屁股,狠命舔了起来。

卫哲川这一坐,又坐了一个多小时,那扇门始终没有再开过。卫哲川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莫名其妙,摇摇头,于是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驶过高架,他接到看守所小郑的电话。

“结果怎么样?”

“两人可能真的没有发生过性关系,虽然那个男孩身上遭性侵的痕迹很明显,但经过精液对比,我们发现在他体内留下精液和与他一起被抓的不是同一个人。”

对于这个结果,卫哲川并不感到意外。

卫哲川给刑枫打了电话,“不是抱怨不陪你喝酒吗?我现在要去Four Night酒吧,来不来随你。”

刑枫本来都换好衣服准备去见委托人,卫哲川一个电话打来,害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一身西装进了酒吧。

虽不是周末,Four Night的热闹程度也令人咋舌。两人在一个稍安静的角落坐下,点了酒。

“我失恋了。”卫哲川突然开口,刑枫一口酒差点呛出来。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恋过吗?”

卫哲川端着酒杯,半天也没喝一口,“我本来打算和他交往试试看,你知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和他接触过几次,感觉还可以,反正都认识了,干脆一起试试。不过今天看起来,我晚了一步,有点可惜。”

“我看不出你有一点可惜。”刑枫越想越不对,“哎,不对呀,你到底说的谁啊?”

自从那天的事儿,方威更坚定地把舒洋当内人了。他几乎一把承担了舒洋的一切开销,其实舒洋一年也没多少花销,除了吃饭,不会主动买一件衣服,脚上那双球鞋还是几年前方黎穿剩下的,他的衣服也大多是别人给的,没一件新的。

附近开了家超市,是周围规模最大的,方威骑着摩托带舒洋过去。

舒洋放不开,只转了两圈就要出来,方威扯着他进去,好说歹说让他进试衣间换衣服,舒洋的脚定在地上一样,怎么都不肯进。

“我穿惯了旧的,穿新的不舒服。”

“怎么可能,快,进去试试,我在外边等你。”方威推他。

“哥,我不要。”

“进去。”方威瞪眼。

舒洋磨磨蹭蹭进去,十来分钟出来,跟换了个人似的。方威的眼睛都看亮了,把他拉到镜子跟前,“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果然人靠衣装。”

舒洋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摆弄着,他看不出那衣服有什么好,只觉得浑身别扭。

方威自作主张地给舒洋买了几件衣服,那兴头像头一回带儿子逛商场的父亲。

从超市出来,已经是大中午了,方威就带着舒洋去吃饭。两人在一家颇有些档次的饭店门口站住脚,方威摸摸皮夹,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里边的钱,心里也有点打鼓。

“哥,这里太贵了,咱们别进去了吧。”舒洋扯着方威的衣服。

方威一咬牙,“怕什么,咱们就在这里吃。”

老子把家当全带来了!这句话方威无论如何不敢说。舒洋挣了几次,被方威拖了进去。

方威翻了几下菜谱,“靠,你们这怎么都是洋字码啊?谁看的懂啊。”

服务员笑着说,“您往前面翻,那边是中文菜单。”

“哦。”方威悻悻,往前边翻了几页,然后纠结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虾也来一份,暂时就这么多吧,待会再点。”

“好的,二位稍等。”

餐厅里飘着悠扬的小提琴,方威听着浑身不自在,一会看桌上的鲜花摆设,一会看面前的大红餐巾,一会又低头研究桌布的布料。

舒洋也低着头,没说一句话,他感觉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他们,这种视线让他没法坦然。

卫哲川正和读研时期的好友吃饭,对方刚从国外回来,进了一家著名的外企。时隔五年,两人见面,都觉得很高兴,约了一起吃午饭。

几乎是走进餐厅的第一眼,卫哲川就看到了舒洋,顺带的,看到了舒洋对面的方威。

卫哲川的应酬不少,他和这家餐厅的老板认识有些年了,于是经常在这里设饭局。“服务员。”卫哲川招手,“那一桌,记在我帐上。”卫哲川拿出信用卡。

“好的。”

“你们认识?要不要叫过来一起坐。”

“有点交情。”卫哲川一句带过。

吃完饭,方威去结账的时候,听服务员说已经有人替他们买单的时候,他惊了一下,看到账单上那超出预算不少的数字,他又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舒洋坐在座位上等着方威,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卫哲川,对方正和别人说话,察觉到他的视线就把眼睛转过来,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舒洋正局促着不知道怎么表示好,对方已经把脸又转回去了,和对面的男人谈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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