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悠心(穿越 四)+番外——朱小苏
朱小苏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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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抬头剜了我一眼,道:“哼,当初埋的时候连铲子也一起埋了吧……”拢了拢眉心,“你从地里要取什么?”

“这个。”我笨拙地将胸前捂着的【心喻】亮给楚瑜看,道:“它叫【心喻】。”我想了想,又说道:“是从前,霍骁送我的。”

擦拭的动作一停,随后又很好地继续了下去,楚瑜低着头,抿紧了嘴唇。

“今日他要成亲了,我想把这个当作贺礼。”我歪着脑袋,轻轻地说道。“我是不是挺小气的,把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送给他。”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

“什么呀!”我责怪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盯着手中的【心喻】直了眼神,嘴角一弯,惨淡地笑道:“真好看。”

突兀地笑声,生硬而单薄地回荡着。

花与叶的颤音里,楚瑜忽然紧紧地拥住了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地紧紧拥住了。

“……佑熙。”他呼唤似地叫着我的名字,那低沉的声线,那悲怆的声调,加重力道不住拥抱的双手里也似乎蕴含着无尽凄楚。

“怎……怎么了?”我缓缓地将手臂绕上了他的脊背,安抚似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跟我走吧……”

南风过境的树下,在犹如歌吟的花叶舞蹈里,他低沉而涩然地说道。

“天涯海角,天南地北,天长地久。”

我缓缓地对上楚瑜的眼睛,那无比幽深的光亮里,深刻而沉重地翻涌着不安。

“这一次,答应我吧。”

眼前的楚瑜显得熟悉又陌生,彷佛可以看见那强悍身影的背后,正隐藏着另一个无助的、脆弱的人……

“是啊,该走了。”我抬头看了看淡蓝的天际,呢喃道:“等做完最后一件事,就走。”

楚瑜似乎没预料地一怔,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丛灼热的火焰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呼吸急促地,像是求证似地,问道:“真的?”

“嗯。”我点了点头,旋即将脑袋靠在楚瑜的肩膀上,“楚瑜,谢谢你。”

楚瑜望着我,动容地拧着眉,最后带着太深刻的爱意,吻了上来。

在他炽热的怀中,我不能自己地剧烈颤抖着,是伤痛,是畏惧,还是歉意?

伸手环住楚瑜的脖颈,我回应着他所有的热情。

真的要走了,不过不是一起,而是自己。仿佛天生就是罪恶的祸首一般,过境之处,无不是眼泪与鲜血。恨我吧,那应该比爱我要轻松一点。

真的要走了,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去没有你们的地方。

树下交织的身影,苍白地有些凄凉。

是夜,一片平静漆色之下,殷都以另一种方式苏醒着。蓦然间,轰声一响,巨闪划破静谧,花雷乍开,夜空中登时迸出一簇簇金黄耀眼的烟火。

像是昭告世人一般的光芒万丈,象征最隆重的夜晚已然开始了。最绚烂的夜之花下,便是那偌大而喜气洋洋的高屋建瓴。

每一条街道的两旁,都绑上了鲜艳的红绸以及庆祝的红灯,夺目的红色无限延伸,纵向交错,通往今夜最令人瞩目的府邸。

蜂涌的孩童尖叫着围绕在那被无数盏华灯装饰的巍峨门前,府中的几个奴仆在洒满了彩屑的铜钱筐里一抓,大喝一声,猛地洒向天际。

漫天的彩光飘扬,夹杂着落雨似地钱币哗哗作响,以及幼童兴奋热闹的喊叫,迎亲结束后的门前仍旧锣鼓不断,乐声飞扬。

“请宾客入席!请宾客入席!”无比雀跃的声音由声音清脆的孩童从府中传了出来!

尚在重门外交谈寒暄的宾客纷纷撂下了话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进去。我跟在他们其中,随波逐流似地涌向了极其美轮美奂的大堂。

堂前宽阔的场院两边全部摆满了酒席座宴,其中葡萄美酒,珍馐佳肴,一样不少地齐齐铺满,样样精巧,道道华美。应景应时的小点由侍女托着侍奉地站在最外围,随时供宾客品尝解闷。无数鲜花交叠的正中路径直直地通往大堂中央。

端坐的双方亲长在堂中含笑看着眼前矜然站立的新人,那新娘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站着的男人,那低垂的头便不由地俯得更低了,而头顶的精致盖头也差点滑了下去,幸而有身边喜娘及时提拉。

心知肚明的场景下,堂内响起了一片笑声,格外欢畅的气氛里,在绣鸾描凰的宝石金屏边上的礼官开始高声宣礼。

“一拜天地——”

身着华美喜服的新人慢慢地转身,面朝堂外,下跪,俯身,叩拜。

“二拜高堂——”

起身归位,面向最前方的长辈父母,再次下跪,俯身,叩拜。

喜娘小心扶着新娘转向了他的夫君,那身着喜红的霍骁。原来他还可以是这个样子,浓郁鲜红的华带玉冠,可以将他的俊美衬托得更加高贵。

他还是一贯地淡漠神色,即便在自己的婚事上也严肃得犹如在办公。冰魄般的瞳仁,依稀让我想起初遇时的漫天缟素,一红一白的时空交错里,礼官庄重地喊道:

“夫妻交拜——”

我默默地盯着缓缓屈膝的霍骁,以及他对面婀娜的新娘。

在太过熟悉的感觉里,祝福着:霍骁,请你……

“老爷!老爷!”一个中年男人飞快地冲开了堂前满站的宾客,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堂中的气氛一乱,连带着所有的宾客都朝那男人望了过去。

“老爷!圣……圣旨到了!”中年男人擦了擦脸颊一侧的大汗,激动地说道。

跪到一半的霍骁立刻站了起来,眉峰止不住地皱了起来,他朝中年男人走近了一步,问道:“传旨的人呢?”

话音刚落,一队宫装打扮的御林军便簇拥着一个身着官袍的半百男人走了进来。

宾客间乍然窃窃私语起来,连同坐在堂中的双方亲长也都面带疑惑地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中年男人手指着堂外,高声说道。

官袍男人一进正堂,也不展圣旨,也不摆驾子,二话不说就一把抓住了霍骁的手臂,正色道:“霍大人,八百里加急啊!镇守北疆的骆云山叫北夷给砍啦!”

此话一出,私语惊作哗然,满堂皆是脸色大变。连一向从容的霍伯伯都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向那官袍男人,不信地说道:“骆云山?!”

官袍男人愤恨不已地说道:“北夷夜袭军营,骆老弟梦里没了脑袋呀!才三天!蛮子都快逼到坤南关啦!”

霍骁脸上的冷酷更浓,眼神铮铮地一把抓过了官袍男人手中的圣旨,自行一展,迅疾地扫过之后,他一把拉过那官袍男人,沉声道:“你我即刻便进宫去。”

“夫君!”一把被甩落了的盖头,惊乱的女声在霍骁转身的一刻响起。

没有回应,没有回首,离去的男人穿着最华丽的服饰,没有犹豫地一头冲出了光彩的正堂,鲜花铺就的路径,重重叠叠的门庭,以及迎接新婚的大门。

空中还在燃放烟火,那颜色很是寂寞。

第一百八十五章:城门之遇

淳宁六年三月,北疆告急。

二十年前的北蛮亡国后,所有幸存的老弱病残全部涌入了睦邻北夷的境内。大殷收取了北蛮的土地后,并没有对当时显弱于北蛮并一直示好的北夷穷追猛打,毕竟攻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大殷日后四海来朝的地位。

只是万没想到,一直表示臣服的北夷居然不惜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暗中谋划,并等待大殷松懈的契机。在初春的时节,大举南攻。

二十年,北夷人的勇士壮大了,北蛮人的遗腹子长大了,他们对繁华的中原觊觎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仇恨与贪婪,让他们无可匹敌。

急报进都的那一夜,烨宗当即召集了所有武将文臣,在正元殿中布局了一夜,翌日亲自带着所有文臣前去太庙告天祭祖,为大殷军队祈胜。另一面,由元烈将军为首的先锋武将赶至乌玛台点兵,一并召集了八万人马,准备北上御敌。

与此同时,与国事一起被殷都子民谈论的当下话题,还有元烈将军退婚一事。原因很简单,此番北上凶险万分,连教父级的老将都被拿了性命,霍骁作为一名年轻将领,即便已崭露头角多时,但仍旧不能代表胜局。抗击北夷,若是败了,袁六小姐年纪轻轻就得为元烈将军守一辈子的寡。若是胜了,可谁又能说得准那会是多久之后的事,战场之上,变数难测,袁六小姐在家中一样也是担惊受怕地守活寡。于是,霍家便借着当日礼数未全的空儿,撤了这门亲,表示不想糟蹋了袁家的女儿。

当然,袁家如今的当家,也就是六小姐的二哥,却毅然表示自家妹子坚贞不屈,死寡活寡都能守,只是,这种强硬的态度到底不敌当前危急的远征局势,以及心疼爱女死活不肯的袁家老夫人。袁家六小姐得知此事,换了嫁衣就要跟着元烈将军上战场,怎奈举家上下一致反对,最后将她锁在了房中软禁起来,成亲当日成了她与未婚夫的最后一面。

淳宁六年三月十七的清晨,由元烈将军挂帅的殷军从建戎宫走出朱雀门,朝着城门出发,开向北疆。

由于是凶战不比当日南下肃清时的稳操胜券,百姓全部都被撤得干干净净,免得夹道欢送过于冗长,影响军队前进。我在天光未漏的时分走在大街上,只觉得冷清得有些渗人。

这几日全城各处都设置了严禁,只许早晚两个固定的时刻进出城,以示皇城战备。我在殷都之中想了两天一夜,打算只身前往南方,不留下一点线索可循。没有行装,我只是贴身带了一些金银细软,仔细地上了人面后,趁着天未亮,走出了客栈。

只是没想到,我才刚刚靠近城门口,就被上前盘查的守卫凶神恶煞地拦住了。

“今日全城封锁,除了大军,连一品高官都不放行!”那守卫口吻不善地说道。

我放低了姿态,轻声道:“军爷,现在时辰尚早,何况只我一人,您通融通融吧。”

“走走走!”那守卫毫不留情面地将我搡开了几步。

我转身又走回几步,不放弃地问:“那……何时可以出城?”

那守卫冷冷地回答道:“明日。”

我皱眉暗忖,等到明日城门一开,找我的人便全进城了,我想走都走不了!

“军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我厚着脸皮走到了那守卫跟前,从腰间拿出一锭沉甸甸的白银,不着痕迹地塞到了他的手中。

“混账!”那守卫不想也是个尽责的,见我这样,一把就将我推翻在地,长戟一刺,狠狠地喝道:“你再不走!老子便要了你的贱命!”

我坐在地上,十分惊愕地看着眼前锋利的长戟,心想着自己在大殷朝活了这么多年,竟是从未受过这般对待,一时间连羞愤都顾不上,只是怔愣不已。

那守卫还想再赶,不想从他身后冲上另外一个守卫,急匆匆地说:“哎哟!元烈将军的先遣军开道过来了!你怎么还跟这小子耗着呐!快快回去!”随后,那守卫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斥道:“吓傻了吧!还不快走!”

那欲要赶我的守卫作势举起长戟吓了吓,便真的往自己的岗点上跑去。

而我则是听到身后轰然的铁骑蹄声才回过了神,刚才那一跤摔得有点寸,正好撞在了尾椎上,我站得踉踉跄跄,等我龇牙咧嘴地回身要走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无数面暗红色的帅旗飘飘,还有军容威武的大片人马。

一个前锋皱眉看着我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城门中央,便用比那守卫还要洪亮凶狠的声音,气道:“刁民还不让开!”然后,他颐指气使地一点守卫中的领头,骂道:“你他娘的怎么当得职?!”

那守卫头头战战兢兢地一路跑了过来,嘴上一面赔罪,一面推脱,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这刁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硬是赶不走啊!”说完,便一把粗鲁地拽住我,推推搡搡地往边上拉去。

“元烈将军就在后面,看见了成何体统!!你他娘的有几个脑袋!!!”那前锋看着那守卫拉着我退开,仍旧愤愤不平地边看边喊。

“哎哟……”我那尾椎在被迫迈步的情况下生生作疼,自己又偏不是能忍疼的人,便有些难受地低喊了几声。

“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一愣,那先锋表情大变,从刚才的不可一世瞬间做小伏低地滚下了马,朝身后的方向干脆地跪了下去。

一个银甲墨装的高大身影从军队中排众而出,勒马盎然地走了出来。

我身边的那个守卫头头哆哆嗦嗦地立刻就跪了下去,一边还不忘将我的脑袋死命地一压,连带着我硬给跪到了地上。

“哎哟!”尾椎猛地一疼,加上跪下的力道过重,膝盖也受了剧痛,我不经意地喊了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嘶……”了一声。

“将军,方才有个刁民挡道,已让卑职拉下去了,您切莫动怒!”那先锋恭敬地俯身,高声回话。

“挡道?”话音刚落,我就觉得一束冷光刺来。

“还不快拉下去!”那先锋半抬着脑袋,对着我们这边自以为先知先觉地怒喝道。

那守卫头头立刻就加重了力道,为了表示自己的执法如山,竟一把就扯住了我的头发,准备真地将我“拉”下去!

“嗷!”头皮一麻,我猛地头一仰,这回是真的痛喊了一声。

城门的风声一紧,从城头的方位丝丝缕缕地射出了红艳艳的日光。

“林佑熙!”声调略涨的嗓音,沉冷地喊道。

一时间动作停止,那守卫头头抓也不是松也不是地愣在了那里,几乎是有点错乱茫然地看着前方的霍骁。

“把人带过来。”急促而威严的命令立下。

“是是是……”原本跪着的先锋,立刻就领命站了起来,跑到我身边时,先将那呆住的守卫头头用力地踢到一边,微微思考之后,又将我扶了起来。

当我头发松乱,满脸痛苦地被带到霍骁眼前时,我实在因为尾椎和膝盖上的疼痛,而无暇去看马上之人的神情,只是一味想着:这当兵的下手就是狠。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霍骁纹丝不动地坐在马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平复调整了一下表情,淡淡地回答道:“出城。”

霍骁的眼中滑过很多疑问,不过全部一闪而过,末了,眼底又只剩下淡漠的波澜不惊,他点点头,道:“我送你出城。”

我尤为惊骇地看着霍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骁扫了一眼我的表情,不多言,只是朝身后喊了一句:“牵匹马来!”

很快地,一个步兵就将一匹身型壮实的战马拉了过来,那马首和马身乃是披着与军装相互衬托的甲片,看着简直比现在的自己还要体面。

我沉默地看了看马,想看霍骁,但是没有去做。

管他呢,只要出城不就好了……难道因为那些理还乱的过去,和自己不可见人的秘密就拒绝这样的大好机会么?没错,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良久,像是忘了身上的疼痛,踏着马镫就骑上了马背,将脸侧过一点,我小声而恭谦地说道:“多谢将军。”

霍骁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随即高喊道:“出发!”

我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觉得那声音洪亮得震人,很有些振聋发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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