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蝶听他直呼县令名讳,表情有些僵硬,于是端起茶喝了一口,默默不语。
秦衡玉见状放缓了声音:“小蝶,不是说好了么?等我家老头子也蹬了腿儿,我就是秦家家住。到时
候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一辈子享福……”
这二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密谈之时,一墙之隔的房间传来一声怒喝:“果然是他!杀父弑兄,
栽赃陷害,怎的这般无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术。
一个时辰之前,他被易安叫醒,后者先使了法术给两人易了容,紧接着他就被带到这家花楼。
醉红馆的鸨母见这两个漂亮的公子,既不要姑娘,也不点小倌,只吩咐备些许点心茶水,和一个单独
的房间,那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是看向白术的时候,上下打量,仿佛能将他看穿一般。
易安塞了锭银子,鸨母才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地退下了。
白术见他一出手就是十两,很是心疼,忍不住道:“我们在客栈睡得好好地,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易安示意他稍安勿躁,随手画了个阵法。紧接着,他们面前的一道墙竟然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好似不
存在般,隔壁房间的景象清晰可见——那位程姑娘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
白术下了一跳,生怕被她发现,拉着易安就要躲起来。后来见对方似乎看不见自己才作罢。
正在此时,鸨母进了隔壁房门,好言好语劝程小蝶去梳洗。
她们对话的声音,都好似在耳边一样清晰可闻。白术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白术凑近易安耳边悄声道。
易安见他这模样十分好玩,一时兴起,便没有告诉白术这房间已经加了结界,无论他们弄出多大动静
,外面根本听不到一星半点,也轻声道:“秦衡玉今晚要来。”
白术不解:“县令不是令他不得出府么?”
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易安耳朵痒痒的,好似一只猫在心窝抓来抓去,不禁伸手虚虚揽住白术,强作淡定
道:“你我都出得来,别人自然也各有神通。”
白术丝毫没察觉自己此时几乎被人搂在怀中,只觉得易安的话很有道理,便屏住呼吸,耐心等候。
某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吃了一回豆腐,还是大吃特吃此餐管饱的类型。
******
果然,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秦衡玉到了。
于是那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白术耳中,气得他满脸通红,顾不得暴露,怒喝出声,然后挽着
袖子就要往外冲。
“等等……现在若出去,我们偷溜出来的罪名就坐实了。”易安将他一把捞住,紧紧抱在怀中。
“可是……可是……”白术是气昏了头,也没发现对面那两人对他的怒喝声全无反应,只想着上前好
好教训他们一通。
他的反应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易安看着有趣,也不管,直到他真的作势要往墙壁方向冲,才一阵后
怕地收紧了胳膊,死不放手:“你别急着打草惊蛇,我不是说过了,三日后自有分晓。”
白术挣扎一阵,竟完全无法脱离易安的怀抱,没一刻力气用尽,不得不停下喘口气,将信将疑地问:
“当真?”
“自然当真,现在……你看戏便是。”
当白术重新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房中那两人早就抱到一起。
他先前还没看明白,等秦衡玉叠到程小蝶身上的时候,白术的脸颊“噌”一声红了,简直要滴出血来
,眼神不由四下乱飘。
他虽然在山上长大,未经人事,但也只是有些迟钝,并非什么都不懂。
眼下这情况,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在……
白术羞得头也不敢抬,连易安颇觉意外,连忙皱着眉一挥手,那面墙壁立刻恢复原状,将隔壁那对的
苟且之事都隔绝在外。
即使如此,那些画面像生了根一般,在白术脑子里晃来晃去,让他浑身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要
炸开一样。白术本能地想逃离才出,却又动不了一份,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
该做什么。
易安看在眼中,知道这小呆瓜是被撩拨到了,心里不禁一动,生出些因祸得福的微妙感觉。
此时的白术,脸颊通红,双眸因为方才激愤,还泛着水汽,看起来竟有些包含春意之感;而他手足无
措的模样,更是惹得易安忍不住想上前逗逗。
于是某人真的伸手抬起他的头,含住那柔软的嘴唇,辗转不已,直到白术憋得半死才放开,留后者摊
在他肩头喘息不已。
先前易安也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那是他说这是表达喜爱之情,白术当了真。
可现在,这吻分明缠绵至极,满含爱怜之意,席卷白术口中每一处,极尽撩拨之能事,顿时让一张白
纸般的白术昏了头,只会呆呆地看着易安,好似已经被亲傻了。
易安轻笑一声,又一次吻上去,这回多了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
白术罢工已久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
有了方才秦衡玉与程小蝶那一幕做启蒙,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易安这般举动并非寻常,至少不是寻
常的喜爱之情。
他想推开易安,可是手脚早就酸软,就算用尽全力也只是微微挣扎一下罢了。
易安却觉察到,放开他,微低着头凝视白术泛着水意的双眸:“你不喜欢么?”
“也……也不是……”白术被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一看,好容易有起色的神智立刻乱成一团麻,自
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就交给我吧。”易安得了话,便不再客气,直接解了他外衣,伸手抚上白术腰间。
尽管屋里燃着炭火,但并不如何温暖。
白术忍不住颤抖一下,还没等觉得冷,易安的双手就像有魔力似的,在滑过的地方带起一簇簇火苗,
烫得让人忍不住想哼出声。
这感觉又汹涌又陌生,白术不禁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靠近了易安。
后者似被他这举动鼓舞了,一路畅行,直到握住某处,引来白术带着鼻音的一哼。
“怎么了……难受么?”易安故意问。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不成声的喘息。
于是易安将已经双目迷离的白术拉近自己,再一次覆盖住他的唇,同时手上开始动作。
房内的温度好似渐渐上升了,白术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水,将额发打湿,一缕一缕黏在额前。
易安抱他坐在椅子上,后者微微仰着头,喘息不止,偏又不知为何,总记得不该出声,在情动之时还
死死咬住下唇,只偶尔泄出一句细碎的呻吟。
他毕竟是初尝情事,没多久就泄了。
先是悲愤,又是羞赧,紧接着是一场情事。再加上易安的小手段,白术在泄出的一刹那,身体一沉,
直接昏睡了过去。
易安将他抱在怀中,叹道:“似乎玩过火了……”
只是语气间却无多少悔意。对他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抓住,等那小呆瓜开窍,不知还要
等到什么年月。
至于手段……也许激烈了些,等他睡一觉,再哄一哄,应当没有大碍。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从这
场无妄之灾中脱身吧。
如此想着,易安扯过被子,将白术裹紧,抱在怀中。接着身形一闪,就从醉红馆的房间消失了。
第十七章:欢宴(六)
易安打横抱着白术,刚至客栈,正巧碰见蹲在屋顶吸收月光精华的白狼。后者一愣,想上前,又被易
安用眼神止住,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小道士……这是被吃了吧,姜还是老的辣啊!
白狼痛心疾首,也不知是在心疼“自己的灵气”,还是对落入狼口的白术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同情。
易安不理这许多,回房将白术轻轻放到床上,掖好被子,端详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将小金唤
起来:“今夜你守着公子。”
等小金应了,他才再次离开。
易安一走,白狼立刻从窗口跳进来,跑到白术床边,上看下看,不时摇头叹息。
小金问:“你怎么了?”
白狼可算逮着机会蔑视他,从鼻孔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小金郁闷了,他化身为人虽然只有短短月余,但竟然被一只小狼崽如此教训,情何以堪……
白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怒道:“都说了多少遍,老子是受伤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于是,一炷香不到,两人又掐到一处……
******
再说易安,其实他并未去别处,而是只身返回了醉红楼。
此时秦衡玉已经离开,只剩程小蝶一人在房中,却尚未安歇,而是对着烛火出神。易安先对她使了个
定身诀,这才入内。
程小蝶乍见一人穿墙而入,大吃一惊,正要站起,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叫也叫不出声,心下大骇
。
等她看清来者何人,脸色已经不是一个难看可以形容的了。
易安知道她在怕什么,却故意说:“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程小蝶动也不能动,但眼神分明在哀求。
易安不语,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纸,剪成人形,往空中一抛。说来也怪,那两张黄纸竟慢悠悠往下落,
似有无形的风在下方托住一般。
紧接着,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揭开盖子,用食指沾了些酒液,朝黄纸上弹了三下。
那黄纸立刻开始伸长舒展,顷刻间竟化作人形——可不就是程小蝶与秦衡玉!
程小蝶见了这般手段,已经惊骇万分。若她能动,第一个念头想必是立刻昏死过去。而等她听见那两
个纸人开口说话,竟将她方才与秦衡玉所言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程小蝶立刻面如死灰,一副大限
将至的模样。
在这时候,易安才解了她的定身术。但程小蝶已经完全没有反抗或逃跑的念头,摊在椅子上,有气无
力道:“易先生……果然是高人,我……有眼无珠,做了错事,但凭先生处置……”
易安却道:“我若想处置你,岂会这般麻烦。”
听了这话,程小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并未犹豫多久,她起身跪下道:“先生有何吩咐,小
蝶自当从命。”
易安对她这般识相表示很满意,便将自己的要求一一道明。末了,程小蝶道:“先生放心,这个,我
还办得到。”
说这话之时,她脸上犹有几分困惑之色,易安便问,程小蝶说:“小蝶有一事不明。以先生高才,平
息风波何其容易,何必要这般波折?”
易安闻言,沉默不语,眼中却带了笑意。他想到某个小呆瓜替人诊治时聚精会神的样子,便想借此机
会使他高兴高兴。
当然,这话他并未说出口,只对程小蝶道:“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就行了。”
然后便又穿墙离去。
没办法,还要走一趟秦府,这注定是个繁忙而多事的夜晚啊……
******
等回到客栈,天已蒙蒙亮。
白狼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小金还守在房中。见易安回来,他便识趣地退下。
易安擦洗一番便在白术身边和衣而卧,躺了片刻,一只手深入被中,寻得那被捂得暖暖和和的柔软手
掌,轻轻握住,这才睡去。
第二日他醒来时,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正疑惑,便听见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转过头看,只见白术虽
然仍闭着眼睛,脸上却十分紧张的模样,眼皮还在不停微动,带着睫毛震颤不已。
原来他早已醒了,只是大概觉得太过于羞赧,而不肯睁眼睛罢了。
易安玩心大起,索性也装作还没睡醒,一个翻身就压在白术身上。
身下的人身体一僵,呼吸更加急促,一动不敢动地模样好玩极了。易安故意不理会,没多久,白术大
概是被压得难受,才尝试着往出挪,左一下右一下,动个没完。
他倒好,可苦了易安,纯粹是自掘坟墓。后者不敢再放任下去,连忙睁眼,结果正好对上白术的双眸
。
白术的脸,又一次极其精彩地红了个通透。
“怎么面皮这样薄,”易安忍不住捏捏,“先前在青云镇的时候,我记得你可是很能说会道啊……”
见他提起往事,白术总算得救了,赶紧道:“我本来就伶俐。”
说完他见易安一副不信的模样,悲愤了:“还不是你……”
一句话,又将自己绕了进去。
果然,易安十分有兴致地接话:“我怎样?”
白术却不肯再开口,还大有往被子里钻的趋势。易安自然不会让他这样溜掉,用身体将他圈在其中,
凝视白术不语。
后者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被这么一看,好像全部抵抗力都消失无踪一般,只等
人为所欲为了。
“你还什么也不懂呢……”易安叹息着,低头轻轻在白术唇间啄了一下,便放开他,翻身下床。
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吓跑了就麻烦了,还是等他开窍了,两情相悦才好。只是,整日看在眼中,却不
得亲近,何其难耐……
易安在心中不由叹息,觉得自己的命运,自从遇到白术之后,似乎多了些名为杯具的成分。
而白术,见易安爽快放手,先是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莫名有些失望,好像有什么期待落空了一
般。
他对自己这番心境并不明了,只是觉得心里有处空落落的,有一丝难受。
第二日的早晨,就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中拉开序幕……
******
剩下的日子,除了去秦府诊治,白术都跟易安在客栈度过的,吃吃睡睡,偶尔上演调戏与反调戏的戏
码,很快便过去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易安所说的“三日后”。
打从太阳刚刚露脸开始,洛阳城里与此事有牵扯的人就开始盼,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奇迹会发生。结果
一直等到晌午,似乎也没见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难道易先生算错了?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啊……
县令捧着衙役上报的记录,百思不得其解。
师爷李良劝道:“何必心焦,且静观其变吧。说不定下午就来了。”
果然给他说中,申正之时,县衙外忽然有人击鼓鸣冤。这击鼓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在堂上作证的程
小蝶。
县令连忙升堂问案。
谁料程小蝶一番话,竟将先前的供词全部推翻!
她说,她并未去过秦府后院,自然也没看见易安和白术从后院出来。当日演奏完毕,虽在秦府逗留片
刻,那是为了与秦衡玉私会。而白术的玉佩,也是她借敬酒之机,从他身上偷来的。
之前堂上供词,皆是秦衡玉指示。秦衡玉允她,只要秦家家业能落于囊中,便会娶她为正妻。
听了程小蝶之言,县令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好半天才问:“你既然得了这般好处,又为何来击鼓鸣冤
?”
程小蝶叩头:“小蝶虽为娼门贱女,却也知晓人伦大义。陷害好人,终究良心不安,思来想去,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