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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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眸子一瞬雾气氤氲。

锦衣瞬间被噎了一下。

“看,小家伙笑了。”青栩却似没有将锦衣的反应放在心上,看着咧着嘴笑的小鬼,伸手拉住小鬼缓

慢挥舞的小手,在掌心轻挠。

小鬼笑得更开心,嘴里“呀呀”地叫着。

锦衣知道谭尉还等在外面,却是不知道要如何继续开口。

“小家伙还真跟我小弟一个样,可惜,都注定了要跟我分开。”青栩捏了捏小羽的脸蛋。

小脸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虽不灵活却依旧漂亮,小羽瘪了瘪嘴要哭。

“乖——”青栩放开了蹂躏孩子脸蛋的手,改摸孩子的脑袋。

“都那么久了——”不是第一次听说起青栩的这个早夭的弟弟,却是第一次听青栩亲口说起。锦衣想

了很久才开口,却依旧不怎么像安慰。

“锦衣,红魇去看晏南了是么?”青栩却似接受了锦衣的话,主动岔开了话题。

“哦,对。”

“她应该会回来看小羽,到时候我让她把孩子交给谭尉。”

“……为什么?”锦衣的本意是绕过红魇。

“我倒觉得,应该给红魇一个机会和谭尉再谈谈。”青栩依旧低着头,“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想不

想和谭尉解释清楚。”

锦衣一愣:“青栩,你——”

青栩坐在他的侧前方,锦衣看不见他的正脸。但锦衣分明觉得,青栩的笑容很苦涩。

“怎么了?”青栩回头。

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人,锦衣忽然不确定他是否看错了。精致的白玉观音,细细摸索都找不到一丝做

工粗糙的地方。

雪白的玉观音,自然衬得那双拖着观音像的手越发苍白削瘦。

晏南的手有些抖,他自己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

“聂宇是不是很失望?”晏南缓缓摩挲着手里的观音像,似要将玉像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刻入脑海。

“他倒还好,谭镜如快气疯了。”红魇有些幸灾乐祸,却在回转视线的一瞬失了笑意。

看着此时此刻的晏南,她笑不出。

晏南的手指却是闻言一顿。

“到底谁是赢家?也许除了叶霜天,其他人都有输有赢。”

“……”

“没了剑谱,可谭镜如心里再也没有一个叶霜天,聂宇又怎会没有收获。而我,虽然终于得到了白玉

观音,却让好几个无辜的人丧命——”更何况,他自己又能再捱几天。

晏南终是说不下去。

又或者,红魇本不需要他的解释。

“你还想亲自送过去?”红魇没有接晏南的话,却是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

明显的不赞同,她相信晏南会懂。

“……”晏南当然懂,却依旧犹豫“原来是这样打算的,现在的话——”

“让锦衣送去。”

晏南沉默。

“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其他大夫来看看。小阙虽厉害,毕竟年纪小,沉不住气。”红魇很少用

这样严肃的口吻同晏南说话,只是此时此刻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

晏南有多么的一意孤行,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幸好,对于这件事,晏南应该本就不那么执着。

不执着?

为什么?

红魇其实是懂的。

如果见到某个人会让内心欢喜,那么也许某一天,那个让你欢喜的某人会成为最深的疤痕。

见一次,痛一次。

想到一次,生不如死。

红魇不知道,如果这次晏南过不了这道坎,多年以后,她再想起这个人,会不会生不如死。

“那就这样吧。”晏南松口。“晏南正想找你。”打开门的一瞬,红魇意外地看到杵在门口的锦衣。

倚在门前廊柱边的青年,听到红魇的话微微颔首,擦身而过向屋内走去。

红魇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她分明觉得锦衣的脸色算不得好。

又或有话要说?

红魇回头,看着锦衣消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感觉有些怪异。

来不及多思考些什么,一道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停在身侧——是青栩,还抱着小羽。

“不是说小羽着凉了?把他抱出来干什么?”红魇皱眉。

“谭尉要把孩子带走。”

“为什么?”眉头更紧。

“他知道了。”青栩叹气,稍稍紧了紧孩子身上的小被子。

“他知道什么了?”

“他还能知道什么?当然是华天鸣是死在谁手里的。”青栩缓缓抬眼,深深地看向红魇。不意外见了

这个一向冷静淡漠的女子眼底抹不去的慌乱。

“他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能瞒多久?”青栩不答反问,“不过,他只知道人是死在锦衣剑下的。”

“……”

“有没有觉得庆幸?”

“你什么意思?”红魇语声冰冷。

“没什么意思。其实谭尉最恨的人是谁,你应该很清楚。这和华天鸣到底是怎么死的,其实并没有太

大关系。”

“……”谭尉与锦衣约定的地方就在城门边。

谭尉本想着接了小羽就可以走人,然后回去收拾下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所谓的收拾东西,收拾的都是谭小羽的东西。

红魇和紫阙是真的喜欢小羽,这点谭尉心知肚明。不大的屋里只有一个柜子,里面放了好些专哄孩子

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些小衣服什么的。

至于他要带孩子去哪里……

城门口自是人头攒动的地方,谭尉找了个相对而言人少些的角落站着。

他知道锦衣不可能回去抱了孩子就回来找他,可他相信锦衣的人品。锦衣既然能在杀了人之后前来找

他坦言事实,自然更能兑现他的诺言。

不知等了多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一双鞋停在谭尉跟前。

“谭尉。”

谭尉没有抬头,身形却是一震。

那分明是一双女子的鞋。

小巧的缎面绣鞋,鞋面还绣着一株兰。

“你这样带着小羽又能去哪?”红魇的声音一如既往透着些许清冷,只有很仔细地分辨,才能听出其

中的些许急切。

“不劳你费心。”可惜谭尉听不出。红魇那种口气,只能让他越发反感。

“……我把孩子带来了,青栩也说,现在小羽的病情不稳定,若是再着凉病情加重就麻烦了。”

“我会带他住到朋友那去。”

谭尉终于抬头,却是不愿对上红魇的视线,只是伸手接过孩子。

小羽依旧在睡,粉嫩的脸颊上透着一抹薄红,似乎红魇这一路赶来并没有惊到他丝毫。

“谭尉,对不起。”红魇从不对任何人低头。晏南也好,红楼的其他人也好,都没有。

只可惜,此时此刻,这样一句道歉却是如此苍白无力。

“从你的立场,你没有错。”

天色有些阴沉。

风卷起地上零星的沙砾,带起红色薄纱,飞舞。

“谭尉。”

红魇的唇很薄,晏南曾笑言一看就是薄凉之人。此刻被紧紧地咬着,越发惨然失色。

走在前面的男人闻声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并没有停下脚步。

“谭尉,华天鸣是我杀的。”

谭尉愕然,转身。

身后的女子依旧是一身红衣,眼底却是一片绝望。

“你说什么?”

“我说,杀了华天鸣的人是我。”红魇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双漂亮的凤眼阖了又睁,眼底却是一片空

茫,“那天,是我先给华天鸣下的毒。不然锦衣下不了手的。”

身侧的人群忽然发出惊呼。

一辆马车疾行而至,车夫看四下人多,怕踩伤路人想拉紧缰绳让马匹停下。谁想拉车的马匹似是被人

群所惊,速度非但没有放缓甚至还快了几分。

人们惊叫着向两边散去。

红魇听到异动的一瞬伸手想拉谭尉,不想明明已经搭上衣袖的边角却被对方避了去,手里一空。另一

侧却是一股大力涌来,不由分说把红魇扯向一边。

马蹄下扬起漫天飞沙,待马车行出很远才能看清对面的一切。

此处毕竟不是城门口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人们大多来得及往两侧的空处避去,只有少数路人撞到了

两侧的小摊,虽是弄坏了东西,所幸没有人受伤。

原本谭尉站着的地方却是没有人。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危险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躲?”那个一把把红魇拖到一边的人忍不住碎碎念。

红魇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白倾无辜地眨眼。“怎么想到到我这来的?我以为你会躲得越远越好。”

“如果可以,我自然再也不想见到你。”

“呵,怎么,被人骗了?”

“……”

“不用摆出这副面孔。每次你被我折腾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

“那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她作为红楼二当家自然不会简单。”

“那就是说你太简单?”

“……”

“本来这事我就懒得说你了,华老二是死在谁手里的?我一早就告诉你是红楼。至于是红楼哪个人出

的手重要么?真正拍板说要出手的会是实际杀人的那个么?”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把白玉观音给她?”

“我只是信守我的承诺,谁拿丝绢来,我给谁。至于这个谁是杀人凶手还是猪头,我当然不会管。”

“……你也没告诉我红魇是红楼的二当家。”

“你自己不是说了么?”

“我以前并不知道!”

“原来你不知道?”

大眼瞪小眼。

下一刻,蓝衫公子“啪”地打开纸扇,狠狠地摇了摇:“这天真热啊!”

第十七章:故地重游

暮色渐沉。

城门处人流渐缓,尤其是西北侧一处石墩,周围已不见人影。

锦衣分明记得,谭尉正是在此处等自己的。看来,该来的已经来了,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至于结果怎

样,分明与他无关。

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身侧的马不住用前蹄蹬地。

这匹马据说跟了晏南很多年,除了晏南它根本不让别人碰。要不是晏南牵着锦衣的手前前后后摸了它

好几遍,锦衣这会不被它踢才怪。

“不能亲眼看着你把这观音像还给你师父,让它代我也是一样。”晏南如是说,“它叫踏霜。”

“……”

连一匹马都要加上这么个字。

“对了,替我给你师父敬一坛酒。记得要整坛,他喜欢。”

“要自己敬才显得有诚意。”锦衣说得很生硬,手指更是不断地摸着手里的白玉观音,一副恨不得把

所有雕纹抚平的样子。

“啊?你说什么?”可惜晏南装耳背。

“我说——算了,放心,我一定送到。”

“……早去早回。”晏南的眼底一扫多日病重的阴霾,很干净也很柔和。

“一定。”锦衣答得郑重。

不知为何,对上晏南视线的一瞬间,锦衣忽然觉得心慌。

“你等我回来。”毫无来由的,锦衣加了一句。

晏南也是一愣,终是点头。

踏霜忽然发出重重地喘气声,蹄下蹬地声越加密集。

锦衣回神。

身侧忽然一阵风过,伴着红彤彤的身影,晃得人眼睛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一直自认自己的轻

功是江湖上最一流的。”

锦衣却只稍稍瞥了他一眼:“我说我没发现你跟着,你信么?”

“……”

锦衣耸肩。

“那你干嘛突然停下?”

“我停下碍着你了?”

“……”

锦衣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缠,牵着踏霜往城外走,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向翠晚告诉我的。”

“……”这是锦衣听过的最不着调的谎话。

“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一出门就见门外杵着向翠晚,跟石像似的,吓死人。”

“今日?”

“当然。”

锦衣很少去揣摩别人的想法。

因为猜不到。

照晏南的话说,锦衣与世隔绝了那么久,与人交往的本能都没有了,怎么还能猜得到别人肚子里的九

曲十八弯?

锦衣觉得有理。

尤其面对向翠晚。若说其他人的话,锦衣还能靠其脸上的表情分辨一二的话。

当然,向翠晚的大多数行为都是不需要猜其目的,因为那是晏南让他去干的。

若说这次也是,锦衣就更想不通了。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邢破见锦衣久久不说话,一时有些走神。

“翠晚。”

“……没有啊,还能有什么?”邢破打哈哈。

锦衣瞥了他一眼。

“哇,你这马好俊!”邢破眼珠子一溜,忽然打起了踏霜的主意,伸手就往马背上摸去。惹得踏霜一

阵嘶鸣,足下更是蹬个不停,一瞬烟尘四起。

若不是锦衣死死拉着缰绳,估计踏霜早跑远了。

“这马什么毛病?”邢破看着自己的手。他不过摸了摸,手上又没长刺。

“你准备怎么跟我走?再去弄匹马?”锦衣花了不少力气,终于使得踏霜重又安静下来。自然不敢再

让邢破接近它。

“……行,你等我一下。”“喂,大姐!我说你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也就不计较了,你一路还给我

脸色看。要出气也不能这样啊!”白倾一路碎碎念。

红魇的右手不自觉握拳,复又松开。

不是她不忍,是她没把握一拳能揍晕白倾,到时候看着他顶着张泛青的俊脸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你有空跟着我嘀咕还不快去把谭尉和谭小羽的行踪给我查出来!”

“那个,花老三一早就跟上了。”

红魇一愣。

“我都被小黑赶出来了,花老三怎么可能还呆着?”白倾白了红魇一眼。果然女人一旦动了感情脑子

就会不清楚,再厉害的女人都一样,“放心,花老三这会还没回来,肯定是跟上了。”

红魇默然。

“你这回不会是闹真格了吧?你都比那个姓谭的大了好几岁了。”白倾一不小心皮就痒了。

“你想怎么死?”

“大姐,我说真的。整个红楼除了我,没人敢跟你这么说话。小黑虽然可靠,可他这方面很木讷的。

你还不如都告诉我,我来给你出出主意?”

“我只是担心那小鬼,谁管那姓谭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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