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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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依旧是一片惊惶。

锦衣和紫阙对看一眼,同样摸不着头脑。

锦衣将澜儿扶起的一瞬就已察觉女孩非但未死,且只是被人点了睡穴而已。而他之前闻到的血腥味,

待进紫阙房间灯光一照就已分晓。澜儿身上并没有大伤,不过是小臂上一道有些深的伤口,看得出是

利器所为,且只是为了让那丫头流点血。

或者说,为了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澜儿,那当时你在我房间?”小羽有些着凉,一整天紫阙都在谭尉那边,自是不清楚自家丫鬟的动

向。

“不,我在照顾楼主。”

话音一落,紫阙还来不及说话,房门已被猛地扯开,锦衣已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小锦衣,等等我,我也去。”紫阙追出门,不忘回头关照澜儿,“你好好养伤,睡一觉就没事了,

记得别碰水。”

“……”

紫阙走得太急,终是没看到自家丫头欲语还休的表情。

她只知道晏南也许出了事,她要赶去,助锦衣一臂之力。

赶得太急,险些撞在刚推开晏南的房门还未进屋的锦衣身上。

“怎么——”房里太暗,紫阙看不清房里的一切,却也在下一刻住了嘴。

血腥味,比澜儿身上浓重得多的血腥味,在晏南的房里肆意蔓延。

第十五章:背叛

白倾快疯了。

大清早的不过是上街溜达了一圈,回来就接到口信说墨九陪同红魇找柳絮去了,让他晚些时候去接应

这本来算不得事。柳三这个人就是白倾查的,不仅是柳三的家世背景,连带他的生活习惯,什么时候

会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一清二楚。

只是刚出府没走出几步,就被紫阙一把拽住。

“小白小白,帮我个忙,帮我把青栩找来!”

“小黑找我有事,你找别人去。”白倾哪有管闲事的心思。他和紫阙本就个管个井水不犯河水。

“我要找得到别人还死活拉着你么?小羽发烧了,你帮我给青栩传个话就成。我马上要去楼主那。”

“那青栩在哪?”一旦扯到楼主,白倾自然推脱不得。

“他出门还没多久,说是去城东见个人,你肯定能追得上。”

可结果,什么出门还没多久,白倾足足追到了东门口才找到青栩。

偏偏,柳絮住的地方在城南。

等白倾远远看到那一袭熟悉的红色纱衣时,该打的早就打完,该散的也已经散去。他只看到红魇不顾

形象的蹲着,她身前却是一小撮冒着火焰的东西。

“怎么样了?”白倾冲了过去,下意识伸脚踩灭了火苗。这才发现,着火的似乎是一方丝绢。

“谁让你踩的。”红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干什么去了,那么慢?”

“楼主貌似又犯病了。”

“怎么会?”红魇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不见舒缓反而更难看,“他昨晚还好好的。”

“不清楚,我急着过来,没来得及细问。”白倾四顾,“小黑呢?他没来?”

“原来你还记得你家小黑,后面。”红魇随手一指,下一刻捂住耳朵。

“小黑——”某人的喊声撕心裂肺。

能把活人吓死,也能把死人吓活。

素白的丝绢烧了一半,另一半尚可勉强分辨上面的图案。

是手绘的人像,一人站一人坐,可惜烧了上半。不过红魇猜得到这两人是谁。

叶霜天。

凤宁。

看来聂宇终是猜错了,江湖人也都猜错了,叶霜天早已厌倦了江湖纷争,又怎会将纷争再带入江湖。

又或者这本就是叶霜天的报复,对谭镜如的报复。

难怪聂宇身边的那个女人会发狂似的要烧了这幅画像。她费尽心机除掉凤宁及他和她的孩子,却依旧

没能得到叶霜天的心。

聂宇也是个可怜人,竟是被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秘籍耍得团团转。

只是,剩下的人又何尝不是?

白玉观音已经被孙天行恢复了原状,这个年逾花甲的老者拍了拍红魇的肩,亲手将观音像递给红魇。

“孙前辈,这——”红魇捧着失而复得的观音像惊喜。

“可惜这座观音像我几十年前已送了人,不然,你才该是它的主人。”老者自是睿智的。

红魇诧异。

“所有人在意的都是像里的东西,一旦东西不合心,他们根本不会再多看这观音像一眼。但你不一样

。”

“其实我也一样。我在乎的不过是在乎这座观音像的人。”红魇心道。

只是此刻,那个人,可好?晏南并没有受伤。

只是痨病再次发作,咳了血。

想用手捂,却是根本捂不住。

点灯的一瞬,锦衣只看到晏南垂落床沿的手——削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手心朝向看不见的地方,却

有浓重的血色自指尖缓缓滴下。

锦衣傻了似的呆立在门口,紫阙却是一声惊叫,扑了进去。

“锦衣,帮我去煎药。”紫阙红了眼,用力咬紧了下唇,终是憋出几个字。

药?那药若是有用晏南断不会那么快发作。

虽然痨病本是不治之症,可凭紫阙的本事本拖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若是晏南自己注意点,活上个十

年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分明……

“……”锦衣听出了紫阙声音里的哭音。

“去呀!”紫阙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脚下一软,膝盖瞬间砸在地上,“砰”地一声。

却有冰冷粘腻的触觉自手腕间传来。

抬头,却是晏南漆黑深邃的眸子。

“楼主,我让锦衣给你去煎药。我先给你倒个茶,喝点润润,喝了药就会好。”紫阙一把抓住晏南冰

冷的手。

“起来。”晏南的声音很轻,甚至很喘,却依旧不容置疑,“站起来,边上坐好——还有锦衣,也先

过来。”

锦衣听到了,缓缓走近。却是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先前站在门口,视线被床幔遮住了大半,他其实看不到晏南的脸。此刻一步步走近,却是看着那张白

中泛青的削瘦脸颊缓缓出现在眼前。多看一分,多一分心酸。

“扶我起来。”

晏南向锦衣伸出手。满是血渍的手,鲜红可怖。

锦衣却似毫不在意,右手抓起晏南的手,左手自颈后托起晏南的肩。只剩一层皮加一副骨架的人,本

就没有多少重量。

随后轻轻在床头坐下,让晏南靠在他身上。

紫阙先是呆了片刻,后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再将怀里的绢子沾了水,递给锦衣。

锦衣了然,握着晏南的手,抬起,小心擦拭。

晏南手上的血渍已经有些干涸,锦衣擦得很仔细。

“紫丫头,你是我收留的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还没有红楼。”晏南看着锦衣细细擦拭,笑,没有拒

绝。

“我?”紫阙显然想不到晏南怎么忽然提到了这个,“我当然是第一个,那时候你中毒都快死了。”

“是,是。没有紫丫头,我早活不成了。”晏南嘴角的笑纹更深,却在下一刻捂着胸口一阵猛咳,“

咳咳,咳咳。”

“别说了,我去弄药。”紫阙看着晏南的笑胸口却隐隐抽着疼。

晏南没有反对。

房门被轻轻合拢,晨光被隔绝在房间之外,只余朦胧烛光。

“锦衣,我很庆幸,你和紫丫头的手上到底没沾上多少血腥。”晏南喘了口气,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继续碎碎念。

“为什么?”锦衣却是应了。

晏南的嘴角和下颚处也沾了些许鲜红,锦衣放下了绢子直接伸手用指尖擦去。

“因为你们本来就很干净。”

“晏南,我一直好奇,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什么?”锦衣的手顿了一下,“因为我师父?”

“……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师父,当年看到这样一个孩子,我一定会把你送去一个普通人家。”晏南

微微阖了眼,语声低哑。

锦衣无言。耳边隐隐传来响动,撑着脑袋的手下意识一动,失了支撑。

猛地一沉,惊醒。

环顾四周,锦衣一时想不出自己在哪。

下一刻,对上晏南清醒的眸子。

“我居然睡着了。”锦衣不好意思,抓抓脑袋,走到床边,“要喝水?我帮你倒。”

先前他听到的正是晏南伸手够茶壶,不小心碰到了杯盖。

硬质的瓷器边缘摩擦桌面发出的声响。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晏南靠坐在床头看向窗外。可惜紫阙一早就把所有的窗子关得密不透风,此

刻只能看到窗纸上透出的光亮。

“快午时了。饿了么?我过会出去看看。”

晏南微微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抿了两口润喉。

却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长廊尽头传来。

“咄咄!”有人敲门:“是我,红魇。我进来了。”

房门下一刻被推开,正午的阳光瞬间顺着廊檐倾泻而下,房里的两人不约而同闭了闭眼。

房门外站了一溜的人。

“你们回来了?”光线实在太亮,红魇整个人隐在背光的阴影里,除了大概的人形,晏南什么也看不

清。

“恩,观音像我给你带回来了。”红魇缓缓走近。

锦衣这才发现红魇手里竟托着一尊雪白的玉观音。

自觉退后两步,把床边的位置留给红魇,下意识看向晏南,不意外看到那双向来深邃安然的眸子瞬间

亮了起来。

“真的,拿到了?”晏南似乎不太相信听到的看到的,连接观音像的手都有些抖。

红魇怕他失手砸了,一路托着观音像递到晏南眼前:“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剑谱秘籍,只是一副画像,

叶霜天和凤宁的画像。可惜被谭镜如烧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重新收进去了。”

锦衣不想看晏南此时的表情,低着头退出房间。

此时此刻的晏南,本不需要他。小羽是天快亮时突然开始哭闹的。

那个被红魇留下带小羽的丫头被吵醒,却是哄了良久都不见停。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孩子的脸颊,立刻

被指尖传来的高温骇住,立刻找来谭尉。

可谭尉又能干什么?

幸好那丫头还算伶俐,记得紫阙本就是大夫,于是天色还未大亮就让谭尉抱着孩子找上门来。

却不想,正赶上紫阙手忙脚乱的时候。

等一切安顿下来,谭小羽额上的温度终于不那么烫手,已是接近午时。谭尉打算告辞,却看着那个抱

着小羽又拍又哄的青衣男子说不出要把孩子带回去的话。

“行了,小家伙终于睡着了。”青栩终是把孩子放到床铺上,临起身前还伸手捏了捏小羽胖嘟嘟的脸

,“小家伙看上去胖了不少。”

“你见过小羽?”谭尉终是把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

“当然,红魇把小羽交还给你之前,小家伙可在这里住了一阵子。”青栩笑得柔和。

谭尉忽然想起,他曾说红魇不像杀手。眼前的这个,从上到下,分明更不像。

红魇身上还时常带着冷冽之意,可这人,柔得似乎找不到一丝棱角。

像是假的。

“吱呀——”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推开:“青栩,这边我来。红魇他们回来了,墨九受了伤,你去看

一下。”

“好。”青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来人淡漠的语气有问题,很自然地转身向外走,却意外地看着谭尉和

来人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了?认识?”

空气似瞬间凝滞,谭尉盯着来人的眼神冷得刺骨。

“……认识。”回答的人是锦衣。

叹气,转身出门:“青栩,等我回来你再去吧。”无名一瞬出鞘,直刺。

剑锋映着天光,异常晃眼。

锦衣微微闭眼,冰冷的锋芒自眼底渐渐隐去,脖颈间传来的冷意却越加清晰。

却没有被利器碰触的感觉。

“拔你的剑。”先开口的是谭尉。

锦衣睁眼,看着抵着脖子的剑锋,不语。

撤剑,却不入鞘,只是退开脖颈几分。谭尉道:“我说过,天鸣那笔帐,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是。”

“所以,拔你的剑。”

锦衣低头,腰间,是好些日子不曾出鞘的挽风。手轻轻搭上剑柄,却是使不上拔剑的力。

“让我看看,他是死在怎样的剑法下。”谭尉的语气很平静。

“你看不到。”锦衣依旧低着头。

搭着剑柄上的手却放了下来。

“为什么?”谭尉皱眉。

“我没有对你拔剑的理由。”

“你有,你曾经答应过——”

“我答应过,让你替华二少报仇。我不会拔剑。”锦衣终是抬头。

“……在你们剑下送命的应该不会少,每一个你都把自己脑袋送上去?你有几个脑袋?” 谭尉的眼

底一片冰冷,隐隐透着一丝怒气,“还是你认定我必败?”

“我没有对你拔剑的能力。”锦衣却是摇头,“拔剑,也是败。”

“……”

无名终是入鞘,剑柄与剑鞘撞击的一瞬,声响震耳。

谭尉保持着还剑入鞘的动作没有动。

良久。

“你帮我把小羽带出来吧。”谭尉转身,背对锦衣。

“小羽还病着。”锦衣不同意。

“紫阙也说,那么小的孩子发热不能用药,只能靠冷敷降温。我带他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放心,我

会等孩子痊愈后再离开这里。”

“……”

“我不想再见红魇。”

第十六章:孰是孰非

“就你一个回来?”听到推门声,青栩随口问了句,却没有回头。

小羽的烧有些反复,此刻他正拿了沾了水的帕子给小鬼擦身降温。

“你希望的人是谁?”锦衣避而不答。

“希望不是想带走这小鬼的人。”

锦衣走向屋内的脚步不由一滞:“……你知道?”

青栩背对这锦衣笑。他太清楚锦衣走路的习惯,算不得脚底生风,却也决不是磨磨蹭蹭的主。

“谭尉知道了?”小心地用帕子擦小鬼的掌心,估计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青栩的动作异常轻柔。

“我去见过他——”

“我知道,你还告诉他人是你杀的。”青栩一瞬打断锦衣的话。

“你怎么知道?”锦衣诧异。

“当时我也在。”青栩回头,似笑非笑,“不过不是在你们面前,是在,屋顶——原属于谭三少的那

间屋子的顶上。你忘了?”

“……”他还真忘了。

当时锦衣翻墙出庄时还被青栩堵了个正着。

青栩撇嘴:“小锦衣,你太伤哥哥的心了。那是我们第一次交心,你居然说忘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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