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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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些歪斜。

就像原本侧放的剑因为受了震动滑下,却没有被重新放置好的样子。

华二少本身是个讲究得有些挑剔的人,传承着华家的这个通病,这自然不会是他弄下的。难道是梁叔

?打扫屋子自然会擦拭立柜,可看看房内的布置就知道梁叔同样是个很仔细的人,动了的东西都会恢

复原位。

谭尉轻轻拿起剑,下侧搁板上甚至有细细的划痕。

谁会来这里?

谁来了这里又不会被梁叔发现?

为什么动这个柜子?

“咄咄!”有人敲门,下一刻房门被轻轻推开。

谭尉一惊,回头,却是梁叔。

“谭少爷,渴了吧,我泡了茶送来。”

“梁叔,麻烦了。”谭尉点头,却忍不住看看立柜,再看看身侧的老人,“梁叔,这些日子,有人来

过么?”

“什么?”

“除了我,有人进过这间屋子么?”上了年纪的人都难免耳背,谭尉理解。

“人?怎么会有人?”梁叔终于听见了,叹气,“本来知道这里的人就很少,更何况,二少爷的那些

朋友又多是——哎——”

老人的话没有说完,谭尉却是了然。

随手拿过老人放于桌上的茶碗,微掀,茶香弥漫。

是天鸣最爱的铁观音。

却听耳边“咯”得一声轻响。

“谁!”寻着声音的方向破窗而出,谭尉一眼就看到那个飘飘然远去的墨影。

想也不想追上去,脑子里的一根弦却是紧紧地绷着——那人的身形,分明和当日那个自称杀了天鸣的

黑衣人有七分相似。

跟着那人飞身几个起落,丝毫不见距离拉近。

又是几个起落,那道黑影依旧不远不近地在前方飘着,竟似故意在等他。

谭尉疑心一起,不由缓下了步子。

果然,那道黑影也慢了下来。

却在下一刻,忽然闪进了左侧的巷子里。

谭尉大惊失色,若是此刻跟丢,下次再见不知要何年何月。不由提气追去,再也顾不得揣测对方何意

连转几弯,终于再次看到那人衣角。

跟着闪进一处庭院,黑衣人居然停下了。

谭尉却跟着心底冷了几分,这里分明是他追出去的地方——破碎的木窗碎了一地,遮不住房内的陈设

“你到底想干什么!”谭尉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黑衣人缓缓转身。

谭尉终于见到了他的正脸,分明不是当日送还无名剑的人。

“你——”

“谭少爷,你没事吧!”却是梁叔听到动静一瘸一瘸走了出来。

“梁叔,别——”谭尉想警告老人别出来,却已经晚了。

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动,却有两道劲风直冲老人飞去。谁知,一向手脚行动不变的老人突然飞起,凌空

翻身后退,虽快不过那两道指风,却也避过了身体要害。下一刻,飞速跳上高墙逃窜。

黑衣人没有动,谭尉更没有动。

他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梁,梁叔,他——”

黑衣人只是扫了他一眼,直接跨过木窗碎片翻身进房。

房间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摆设,连那一杯茶水都没有动过。

黑衣人却随手一甩,衣袖一瞬卷起茶杯,向远处掷去。瓷器瞬间裂了一地,洒落的茶水却在触地的一

瞬冒起白烟。

谭尉已经完全傻了。

黑衣人看也不看谭尉,自顾自推门离开。

却在脚底跨出门槛的一瞬留下了一句话:

“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红魇,我只是受她之命保你无恙。”天色渐晚。

青栩缓缓推开房门,随手点亮门旁几案上的灯。

却在回头的一瞬吓了一跳——床边分明坐了一人。

“小锦衣,你别无声无息地潜在人家房里成不?”

“你一天都在朝凤阁?”说不上有意无意,嘴皮一动这句话就冒了出来,锦衣想着弄清楚也好。

“没,早回来了,被小阙拖着煎药。”青栩闻了闻袖子,皱眉,转身走到屏风后面,“朝凤阁新来了

几个小丫头,仗着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直接跑来跟我叫板。我受不了,换了衣服就跑,又被两头肥

头肥脑的猪给缠住,弄得一身香。混着药味,更恶心。”

“原来你也懂医?”锦衣心里一松。

却不知邢破的暗示究竟何意。

他不像是无中生有的人,锦衣却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翠晚让他留心的人分明是邢破,晏南也说过类似的话。

“使毒的又有几个完全不懂医?医毒本一家。”青栩似是没有留心锦衣的心不在焉。

“青栩,晏南的病还好得了么?”锦衣缓缓走到屏风前,看着屏风后的人脱掉外衣后堪称单薄的身形

晏南想必比他更瘦。

“……”青栩自是听到了锦衣走近的脚步,若是平时他定会调笑几句,可惜,锦衣提起的是晏南,“

他那是痨病,本来就不能根治,只能调理。”

“听紫阙的口气,这次越发严重了?”

“……”何止严重?根本就是一半进棺材了,可惜这句话青栩决计不会对锦衣说,“紫阙是被吓到了

。楼主已经被紫阙下了禁足令,好好喝药好好休息定能好转。”

锦衣却是宽不了心。

“锦衣,你对楼主——”青栩只说了几个字。

屏风扇与扇之间的缝隙算不得小,青栩轻易就能看见锦衣通红的耳根。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天晏南醉了,你别乱想!”锦衣就知道那天青栩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啪!”一扇屏风轻推之下与连着的下一扇相撞,青栩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往外走:“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忙着否认什么?”

“……”要比嘴皮,自然十个锦衣都不会是晏南对手。

“对了,听紫阙说,红魇那边要开始了,你也

小心点。”青栩神情安然,只是手下系衣带的动作却有些莫名的僵硬。

“哦。”可惜锦衣自然觉察不了。

第十二章:错

谭尉忽然觉得很茫然。

刚知道燕羽山庄被毁于一旦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谭尉更多的是绝望。那时候的他根本不会去想以

后,不过是行尸走肉般地捱着。

只是此时,他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华天鸣说过,梁叔是他救下的,一心报恩于是被华二少留下。难道那一切都是局?谭尉分明记得,那

座宅子是华天鸣六年前盘下的。

一个六年的局?

谭尉不知道。若真是这样,他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还有红魇。

小巷就在前头,谭尉已分明看到巷口的那棵柳树,以及树后的那个人。

巷子是十足的小巷,不过能并排走三四个人。可巷口的那棵树却实在算不得小,垂下的枝条几乎可完

全遮蔽巷口。

谭尉看得分明,自柳枝后隐隐透出的人影一身火红纱衣。

“红魇。”谭尉的声音算不得响,却是顺风。

火红纱衣闻声微动。

下一刻红魇自树的另一侧拨开柳条探出头:“你终于回来了。小羽不知怎么吵个不停,我带他出来转

转。”

谭尉的视线落在红魇怀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羽似乎是累了,只是“呀呀”地叫着,慢腾腾地挥着

小爪子。

“红魇,孩子我抱吧,挺重的。”

“不用,你身上一股酒气。”红魇皱了皱眉,抱着小羽缓缓往巷子里走,“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谭尉一愣,这才想起之前将酒倒在石桌上时分明在下摆上溅了一滩,却不想过了那么久还未散尽。

巷子的路面高高低低,石板路七零八落,若不是对巷子十分了解的人肯定会走得磕磕绊绊。当然,这

对谭尉不会是问题。

对红魇也不是。

谭尉知道红魇会武,而且武功不弱。初见面那会他虽已半醉,却依旧看清红魇一招间制住那个大汉。

只是,谭尉不确定红魇用的是什么招数,有些像擒拿手,却又有些不同。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红魇依旧慢慢悠悠往前走着,却是突然开口。

本就僻静的巷子随着夕阳西沉越发清冷,红魇原本只是平静的声音听着有些犯冷。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谭尉叹气。

“那要看你指的什么究竟是什么。”

“关于我,关于谭家,关于华天鸣。当然这只是我知道的。”谭尉的声音很低,却似每一句都与鞋子

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相应。

单调低哑。

“呀呀!嗯哇——”孩子忽然开始闹,红魇赶紧低头哄孩子。

“怎么了?”

“可能觉得冷了,回去说吧。”“这段日子小羽长得好快,我都快抱不动了。”把孩子递给谭尉,红

魇缓缓推开房门。

老旧的木门免不了“吱呀”作响。

红魇离开时留了灯,昏黄的光线却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越发显得宅子残破狭小:“这么小的地方,

这些日子想必你也过得不舒坦。”

谭尉抱着小羽进门,走进里间,缓缓把孩子放在床上。谭小羽似乎累了,只是微微挣了挣,嘴里吹个

小泡泡,继续睡。

“怎么会?我身无分文,若不是你收留,我还不知在哪里漂着。”

“你真是这样想的?”红魇跟着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放下床边的纱帐。

纱帐的另一边瞬间朦胧难辨。

“原本一直是。”谭尉直视红魇,“就算你的出现有太多的巧合,我也不想去怀疑。更何况,你的一

举一动都很有分寸,没有什么让我觉得违和的。”

“直到你今日见了墨九?”红魇的视线却是划过谭尉的脸,又转向别处。

“你忘了?初见你那次,他也在。你们分明应该不认得,就算认得也是他有朋友得罪你。可听他的意

思,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你的授意。”

红魇一愣。

“你以为我醉了?那说明你没醉过。”谭尉却是很轻松地笑笑,“真正想醉的人,连求一醉都难。”

“……你似乎并不生气?”

“生什么气?虽然我知道你必然算计了我,可我并不知道你究竟算计了什么。”

红魇微微垂下眼,沉默良久,却是突然转身走向外间。

窗子微微开了一线,夜风自缝隙里钻进,微凉。

一如红魇这个人。

“谭尉,你手里的剑跟了你多少年?”红魇突然开口,内容却与之前所谈论的风马牛不相及。

“十二年。这是我父亲送我的礼物。”谭尉一愣,不由看了看腰间悬着的剑,古朴的剑鞘几乎没有任

何雕纹作饰。

“那你练剑想必更久。”

“这是自然。”

“谭尉,若有人拜托你将一本秘籍带给另一个人,你会不会从中私吞?”红魇似是不愿和谭尉对视,

一直背对他凝视窗外。却不想窗外一片墨黑,越发让人恍惚。

“自然不会。”谭尉想也不想。

“若是这本秘籍来路不正呢?”

“……我想我不会去查别人东西的来路。”

“是,你不会查。可是华天鸣查了。”红魇缓缓伸手,关紧木窗,将所有的冷风隔绝在外。慢慢转身

,视线终是落在谭尉脸上,“我不可能知道华天鸣到底怎么想的,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促成他有了

这样的主意。可就我现在掌握的信息,东西应该依旧被华天鸣藏着。”

“他人都死了,留着一本秘籍做什么?”谭尉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华天鸣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却有人连他死了都不放过!

“所以会有人盯上你。秘籍对华天鸣没有用,对你却有用。不管他有没有亲手把秘籍交给你,你都是

最有可能知道秘籍下落的人。”红魇吐字清晰。

“有人盯上我?包括你?”谭尉没有糊里糊涂地任话题绕走。

“……包括我。对你来说,确实是这样。”红魇叹息,“不过,你要相信,我和他们是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贼喊捉贼?

“我们想得到剑谱,不过是想物归原主。”

“你们?”谭尉揪住字眼。

“……你应该听说过,红楼。”

“……”谭尉真的愣了,半晌,吐出几个字,“你真不像干这一行的。”

红魇忍不住笑。原本以为这么紧张的时刻她笑不出来。

“没有哪个杀手会在头上帮根布条,上书——‘我是杀手’。”红魇少有说笑的时候,也许是夜太静

,也许是气氛太僵硬。

红魇并不想和谭尉争锋相对。

“这倒是。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明明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好处?杀了李岩、华天鸣和钱万都有好处……红魇眸子一暗:“秘籍的主人本是楼主的旧友。”

“那个主人是谁?”

“叶霜天。”红魇只道谭尉既然练剑,自然知晓叶霜天之名,却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谭尉居然露出了

然的神色。

“难怪——”

“什么?”红魇看着谭尉喃喃自语一时有些发懵。

“如果是叶霜天的话,我就明白天鸣为什么要留下那秘籍了。”

“什么?!”红魇更吃惊。

“这么说来,红魇你何苦绕那么大的圈子,若是天鸣还在,你们的目的岂非一致?”

红魇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很吃惊?也对,我第一次只道天鸣那小子居然和叶前辈也有交情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当时他还说有

机会带我引见一下,可惜没多久叶夫人就出了事。”

“你,你是说华天鸣拿秘籍是为了还给叶霜天。”

“很有可能。不然他要了那玩意做什么?我确实没有收到任何东西。”一连几天阴雨。

似乎已到了雨季,廊前的青石板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种天气,本就不适合养病。

锦衣端着药碗缓缓走过长廊,在门前停下,轻叩。

“进来。”晏南的声音很清醒。锦衣一点不怀疑他又起了大早。

锦衣懒得说他。紫阙也好青栩也好都提过好几次,都被晏南一句年纪大了醒得早给堵了回来。

“紫丫头一大早又跑哪去了?”晏南放下手里的信,看着门口的锦衣不由好笑,“前阵子不让她出门

怕是闷坏她了,这次红魇替她要了自由来跑得飞快。”

紫阙总是怕汤药溅出来弄脏衣裳,于是每次端药都会用托盘。晏南早看惯了一个个子小小的辫子丫头

托着个大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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