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他的男人 上——悠若羽
悠若羽  发于:2013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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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灌了一口烈酒,将剩下的半坛远远抛出,就听楼内传来女人惊讶的呼声:“快看,那有位公子醉倒了!”

“这大雨天儿的,还不赶紧把人扶进来!”一人令下,呼啦啦就上来一群女人,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把雪艾扶了进去。

他斜倚在软榻之中,四下观望,这座大厅大的出奇,上下总共三层,中央一个圆形的小舞台上,一群身着彩装的女人舞兴正浓,台下几张桌子上,寥寥坐着几个男人,手抱美女,边喝酒边欣赏着台上舞蹈,时而低头亲吻着怀中的女人,淫词荡语,打情骂俏之声充斥在耳边。

雪艾当时就明白了,这种地方莫不就是青楼?

疑惑之即,早有一群女人围了上来,只觉眼前一片流光异彩,空气中立刻飘来浓烈的脂粉香气。把雪艾呛的止不住咳嗽,那么多的女人,将他团团围在软榻之中,顿时间如置身万花丛内。

那些女人簇拥着他,猜测着他,议论着他,如此倾城惊艳的男子,她们活了这么多年竟是头一次见到,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深夜醉倒街头?他突然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舞兴正浓的伎女也都纷纷跑过来看他。

就连四五十岁的老鸨见了他,都忍不住春心荡漾,他的天姿秀出,即使有了醉意,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高贵矜持。老鸨凑近他的脸问:“不知这位小爷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公子,为何雨夜醉倒在此呢?”

雪艾迟疑着:“请问这里是……”青楼妓院这个词汇他实在叫不出口。

老鸨笑迎迎道:“我看公子面生的很,公子是头一回来吧?咱们这个地方叫做‘不夜城’,乃是天下第一等风流温柔之乡!”雪艾有所领悟的哦了一声。

老鸨忍不住笑起来:“公子今日来的可不正好,这下雨天的客人本来就少,姑娘们都闲的很呢,只要公子有足够的银票,这里所有的姑娘全凭公子一个人挑!”

雪艾心中冷笑,他在宫中又何曾没听说过妓院这种地方?这是专供男人纵欲享乐的处所,只要有钱,各种各样的女人便应有尽有。

他伸手在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淡然笑道:“不就是这些东西吗?都赏你们了!”口中说着,扬手抛洒,银票在半空里纷纷扬扬飘落,鹅毛大雪一般铺天盖地。

老鸨和所有女人都惊呆了,秒钟的愣怔后,纷纷尖叫着去捡拾抢夺,雪艾倦懒的斜倚着软榻,嘴角含着轻浅的笑意,饶有兴志的看着那些疯狂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油然而生。

老鸨一张肥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迎接财神一般,喝令地下众女人:“今儿晚上都给我好好的伺候这位爷,谁敢怠慢了,老娘扣谁的月钱!”

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呼啦啦将雪艾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用最舒服的姿势仰卧在软榻中,微微合起双眼,却不知自己的姿势是多么撩人。

有的女人开始尖叫疯狂,争抢着上来和他调侃,给他捶腿揉肩,削了苹果一块块喂到他的嘴中,口含美酒,嘴对嘴的喂与他喝。

香醇的液体淌在雪艾唇齿之间,他闭目享受着置身美人堆中的快意,也分不清香甜的唇是哪个女人的,他只贪婪的吮吸着那嘴中的美酒,以及那柔软的舌。

这就是醉生梦死荒淫无度的生活吗?他心中却很清醒的冷笑自嘲。于是,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月夜,在山中,在溪旁,口含山泉,一口口喂给怀里中箭的男子,那一夜吻的狂热,那一吻永生不忘!可那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儿,心脏便是一阵剧烈的绞痛,任由身旁的女人热烈的亲吻,他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清泪。

耳边响起女子温柔的声音:“快看啊,他哭了!”

57.我如酒,君如茶

女人们一片哗然,只为他那一滴煽情的眼泪,他为什么要来不夜城寻欢?他为什么又要流泪?

一个女子温柔的舔拭着他眼角的泪痕,在他耳边细语:“公子莫要悲伤,今晚小蝶陪着公子好吗?”

雪艾忍不住睁开眼睛,面前挤满那么多女人,一张张色若春花的面孔,辩不清究竟哪个是小蝶?

迟疑间,不知是谁唏嘘了一声,众人目光纷纷转向身后楼上,顿时,所有女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个素衣女子自楼上款款走来,身后跟随着两名丫鬟。雪艾不由自主的撑起身子,斜目望向那个突然走来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白丝纱衣,蝉鬓墨染,斜斜的挽着一个云髻,没有任何珠钗宝饰,白的几近透明的素脸,施着淡淡粉黛,眉如吊梢细柳,目似丹凤朝阳,举手投足间高贵圣洁的如同天际最遥远的那朵云。

如此素雅,却又是说不清的妖艳。像她这样的女子,似乎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那群庸脂俗粉在她的震慑下立刻光华尽失,她便如同一弯皎月,映的满厅华光耀彩。

那群女人心有不甘的为她让开一条路子,她轻盈的走进众女中间,淡定的目光投向雪艾,朱唇轻启,声如玉珠落盘:“听闻不夜城来了位世间少见的美男子,可就是这位吗?”

雪艾慵懒的倚着靠垫,眉目倦怠的看着她,又淡淡的笑,武双,是不是世间一切的美丽,都和白色有关?

气氛立刻变的无比凝重,他真切的感觉到那群女人嫉恨的目光,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发作,不敢声张,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两把刀子,血红的刀子。

说话间,这女子已来到雪艾身边,她虽然阅男无数,但面对软榻中慵懒的男子,却是忍不住倾目,她是不夜城的头牌,艳绝全城,不知多少男人为博她一笑,不惜一掷千金,那些江湖名流,不也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由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吗?更有甚者不辞万里路远,只为一堵芳颜。再清高再权贵的男人,到了她的床上,也不过是一条疯狗而已。

而软榻中的男子,却只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她,甚至连身体的姿势都未曾换过一下。他那平淡如水的眼神,就像随意的看着大街上过往的某个路人。

一直将男人踩在脚下的她,在雪艾面前竟然成了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甚至像个婢女。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王,雍容冷贵不可冒犯。

她的心脏在收缩,瞳孔却在放大,美丽的唇轻轻咬着,似是对雪艾说,又似在警告所有女人:“今天晚上这位公子,是我的。”

她伸手,皓腕凝雪,素指纤纤,优雅的笑着:“公子,可愿与小女同登楼上雅阁?这个软榻,和公子实在不配。”

雪艾没有拒绝的起身,只是没去接她的手,淡然笑道:“好啊,去清静一下也不错。”

那女子收手,第一次被人拒绝,心中非但不恼,反而越发觉得有趣。转身命两名丫鬟在头里带路,自己则跟随雪艾身后,一径走上二楼雅阁。

这雅阁分成里外两重套间,中间用一带素色屏风隔开,熏着檀香,屋内一应家具物什布置的十分考究,外间墙上镶着面一人来高的大铜镜,铜镜两侧垂着几幅宫装仕女图,里间薄纱帷幔,更是极尽的雅致。

吩咐婢女退下后,那女子亲自为雪艾倒了半盏温茶,悠悠的与他对坐,又幽幽的说道:“公子心事很重。”

仿佛一眼就将他看穿,雪艾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淡然问道:“你怎知我心事很重?”

女子抿嘴轻笑:“没有很重的心事,怎会雨夜醉倒街头?想不到公子如此才俊,却也逃不过世俗烦恼。”

雪艾星眸生辉,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冷嫣。”女子轻描淡写的回答,那声音的确如同一缕轻无飘渺的冷烟。

雪艾赞道:“很有诗意的名字。”

冷嫣起身,缓步走到雪艾身侧,端起那盏温茶递在他面前,说道:“世人为一些琐事烦恼,可到头来又不知究竟为什么值得烦恼,浮华散尽,终是一场虚幻,得到又能怎样,得不到又能怎样?短短一世,与其这样痛苦挣扎的浪费,为何不能放纵自如,哪怕只是瞬息欢愉,也不枉了来这世间走这一遭。”

雪艾接过她手中的茶,轻轻呷着,心里却在苦笑:如果只是一时的放纵,去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情,就算是得到瞬息的欢愉又能如何?自己真就会欢愉的起来吗?真要是那样做了,只怕我们的缘份也就尽了。

仰头一口饮下,便如喝酒一般,不禁皱了皱眉:“这茶太淡了,不够苦。”

冷嫣掩口,吃吃笑道:“公子喜欢喝苦茶?”

雪艾摇头:“你错了,我向来不喜欢饮茶。”

冷嫣奇问:“哦?想不到公子这般风流,却不喜欢饮茶?”

雪艾冷笑:“是啊,我一向喜欢清静淡雅,抚琴弄箫,这些无不和茶有关,可我却唯独喜欢酒。你说怪不怪?”

冷嫣按住他的肩头笑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公子有两重性格。一重性格如琴箫,宁静致远,一重性格如烈酒,炽烈辛辣。其实每个人都有两种性格,只是其中一种隐藏的较深。我见公子容貌,都说相由心生,想必公子素日里应该是第一重琴箫性格吧,而潜藏在骨子深处的,则是第二种烈酒性格。公子,我猜的可对?”

雪艾思忖了半天,忽笑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想不到姑娘还会观人面相,哈哈!”

冷嫣又为雪艾倒了半盏,敬道:“公子应该多喝点茶,酒能乱性,茶却能清心。”雪艾接过茶盏拿在手中把玩,酒能乱性,茶却能清心……武双,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把你我比喻成酒茶,那么,我便是酒,你便是茶。为什么酒和茶就不能融合到一起?为什么?

神思恍忽间,那只纤纤素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自己的脸畔,柔若无骨。不经意的抬头,恰巧对上冷嫣那双妖魅的瞳孔。

柔软的手指轻抚上雪艾的鼻翼,带过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香,她深情的望着他,幽然叹息:“公子,你流鼻血了……”

方才感觉到,鼻腔中又有鲜血溢出,虽然只是一点,雪艾心中也难忍阵阵刺痛,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鼻子,却又假作无事的笑笑:“最近总是爱上火……”

“不只是上火,我看你火气还不小呢。”冷嫣不假时机的递过一条湿巾,“男人禁欲太久,对身体可是很大的不好。”

雪艾一怔,颇觉尴尬,随手拿过那杯茶来欲饮,却被冷嫣捉住了手腕:“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在想一个人?”

“哼……”雪艾无力的冷笑:“是又能怎样,他终究不会属于我。”

“能让公子如此上心的,想必一定是位惊才绝艳的佳人了,却不知是何等优秀的女子,竟会让公子如此倾心?”

“他……”本来想说他不是女子,但终未说出口,是啊,能让自己倾心爱慕的,竟然会是一个男人,如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荒唐吗?可笑吧!

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冷嫣情不自禁的抱住他的头,雪艾满脑子乱轰轰的,再加上酒力上涌,在她温暖的怀抱,顿时心猿意马,眼神也迷离了,索性把整个身子都靠了进去。

58.一夜风流却为谁

真舒服!暖暖的,柔软高耸的山峰,温柔细腻的心跳,吐纳如兰的气息,暧昧妖冶,让人沉醉不能自拔。

好想在她怀中踏踏实实的睡觉,只恨毫无困意。她的双手在他太阳穴上反复摩挲,纤长的指甲滑过他玉腻的皮肤。

“公子倦了,请到床上休息吧。”勾魂摄魄的声音,如一弯细流淌过心田。

那房中,飘荡着荷色薄纱,一缕轻烟薄雾似的半掩着那一床撩人的春色。

搂紧了冷嫣,胸中那团欲火炽烈的燃烧,也不知道是怎样抱起她的,也不知道是怎样把她重重的扔在床上,就连那一声柔弱妩媚的呻吟,都似乎变的遥不可及。

朦胧的意识中,他木然的解开她的裙带,月白色素静的胸衣,让他忍不住想起武双的长衫。他的长衫,他的内衣,都是白色的,月白色纯白色,白的一塌糊涂,白的心乱如麻,白的痛彻骨髓!

于是,他疯狂的撕掉她身上所有的衣服,毫不怜惜的冲撞着那美丽的身体,任凭她在自己身下哀吟扭曲,甚至哭泣求饶。他疯狂的攻夺,变本加厉。可为什么却依旧心痛如绞,感觉不到丝毫发泄的快意,他咬着苍白的唇,口中一直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双儿……双儿……好狠心的双儿……”

拉过锦被,把蜷缩在床角的女人盖住,丝缎般光洁幼滑的身体在锦缎下依然瑟瑟发抖。

他却不屑一顾的躺在她身侧,对被子里那张因极度兴奋而扭曲的脸提不起一丝兴趣。空气中淫糜的气味,刺激着他麻木的嗅觉神经。轻轻阂上眼睑,面前耳边浮现的,都是武双那张该死的脸,以及,他说过的那番绝情的浑涨话!

一股悲绝愤恨直蹿心头,他猛然翻身下床,胡乱的穿着衣裳。冷嫣精疲力竭的睁了睁眼睛:“公子,你要去哪儿?”

“去我要去的地方。”雪艾头也不回,冷冷的说着,随手将一张大额银票放在桌子上,推门而去。

冷嫣轻叹着躺下,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这个男人,那般疯狂,却又冷漠至极。她忽然扼腕叹息:我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白痴?我怎么会成了一个普通的妓女,在他身下婉转哀啼,被他当成玩偶一样肆意的玩弄?我怎么就忘了把他永远的留下?

大雨下的猖狂,炸开的惊雷令人战栗,武双辗转了半夜,难以成眠,雪艾的床上依旧空空如也,武双再也等不下去,翻身起床,开门下楼,大厅内没有了客人,昏黄的烛光下,一个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本以为他是在楼下喝酒,却不见他的身影,武双才想到事情的严重,走到那伙计身前,晃醒了他问:“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的公子?”

那伙计抬了抬惺忪的睡眼,一脸的茫然:“他好像……早就出去了。”

武双紧问:“你看到他去了哪里?”

伙计摇头道:“他走的时候,进进出出人多,小的也没看清他去了哪儿。不过,他出去的时候带着一坛酒。”

武双蓦然惊起,不由分说,推门奔了出去。

一头扎进雨幕里,冰冷的雨浇在头上,瞬间湿透了单衣。放眼望去,大街上一条人影都没有。满眼的大雨滂沱,刺耳喧嚣的雨声不知何时是个终了。

这么大的雨,这么深的夜,这么陌生的城,雪艾他会去哪儿?

茫然奔走在街道上,任凭大雨冲淋,他大声唤着雪艾的名字,回应他的除了雨声,还有雷声。

茫无目的的找寻,不知穿过了几条街,走过了几条巷,武双迷失在雨幕中,喉咙早已喊破,嘶哑的叫不出声音,心痛到了极点。

他只知道一路向北,雪艾,他必定是出城了!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找寻,唯一的希望就是向北。

不知走了多久,四野荒凉,已经看不到人家。是不是已经出了尚阳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雨还在肆虐的下,雪艾还没有找到。

冰冷的雨打在身上,连心一齐冷透了。脑子中混沌一片。他茫然无措的跪倒在地,狠狠一拳击碎了地下的青石。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随即被雨水冲淡了,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弄丢了雪艾,因为那番绝情的言辞,那些不该说的话,以致让他负气而去。他开始悔恨,开始责骂自己,万一雪艾出什么事,他岂能独活!

一声沉闷的滚雷炸开,他不由自主的战栗,寒意冷彻骨髓,雨来的越加凶猛,手上的血不停的溢出,又被不停的冲淡,头晕目眩中,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倒。

迷迷糊糊竟似过了几个世纪,耳边没有了雨声,身上的衣裳早被更换一新,依然是白色的,从里到外一致的纯白。抬了抬手,那里已经被包扎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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