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着床上恢复了抖擞的精神的顾时，秦天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再担心顾时会发生什么状况，瞧瞧他整个人得瑟的劲儿，秦天直觉得是自己没事找抽，这样担心受怕到底为了什么！

秦天背着吉他，郁闷地转身离开，心里琢磨着不管晚上有没有看见好吃的，他一定要以各种理由找顾时的茬，非得让他不爽一下才行。

再次来到上次和顾时一起的地方，想起上次的成功，秦天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都被冲散，对于今天的表演更是迫不及待。

他坐在地上，认真调了下琴弦，脑子里想着第一首该唱什么，要是放在以前，他是听到路人的手机铃音是什么，他就唱什么，所以，他唱的大部分都是神曲。秦天皱着眉，心想如果顾时在这里，也许能给他点建议。

秦天想了半天，还是无法下决定，眼神飘忽地跳过站在他面前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帽子和黑色墨镜的男人，似有所思。

男人从秦天一出现，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见他拨弄吉他的手法极其娴熟，更是十分期待。可是等了半天，见秦天还是痴痴呆呆犹豫不决的样子，有些等不住，想要上前催一催，可是，让男人郁闷的是，秦天的眼神，像跨越障碍物一样，直接从他身上跳过，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压低帽檐，眼睛不停地回顾四周，好像做贼生怕被人发现一样，站到秦天面前。

秦天正神游四海，冷不防自己整个人被阴影包围，惊得猛抬起头，看见男人，再打量男人的装扮，心里一凉，悄悄回忆着自己是不是曾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地盘上的老大。

“先生，我等你半天，你到底唱不唱？”男人压低声音，凑到秦天耳边问。

“啥？！”秦天大叫一声，头一仰，和男人的头不小心碰了一下。急得男人差点要去捂住他的嘴。

“嘘！你小点声不行啊？！你快点唱，我等着呢！”男人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又跺了跺脚，“都已经耽误好久了。”

“这位先生想点歌？点歌是要收费的。”秦天听男人这话，想着难道是故意来听他唱歌的不成，而点歌这回事，是他在逃出家前就写在计划里的一部分，他要唱歌但是也要养活自己，虽然目的不是为了钱，但是饿肚子的话，只能靠所谓点歌来多挣一点点。

“就算我想点歌吧，你快点唱。”

“先生要听哪一首？”

“随便，你喜欢唱什么就唱什么。”

男人第N次看了看手表，发现秦天还没开口唱，又是焦急又是不解，“怎么不唱？”

秦天一本正经地回，“先付款后唱歌，先生要几首？一首十块钱。”

男人不耐烦地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从一打银行卡里，抽出一张夹在当中的五十块钱，扔到秦天面前，“唱一首你最拿手的。”

秦天慢慢捡起钱，也不开始唱，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揉成一团的纸币，一张张打开，慢慢地数，数了半分钟之久，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在干什么？”

秦天正数到29块钱，又被男人打乱了，于是倒回去重新数，男人急得一拍大腿，看他这样子，不数好钱是不打算唱了，于是，一边内心无比着急一边强迫自己耐心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秦天把数好的一打全是一块五块的钱递给男人，学着超市收银员的样子说，“诺，收您五十元找您四十元，请收好。”

男人愣愣看着秦天手里又旧又破的纸币，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接过来，傻傻对着一沓纸币发呆。

这边秦天找完钱，就开始抱着吉他弹了起来，才弹了一下又停下来。

“你又怎么了？”男人要抓狂了，再这样磨蹭下去，他快要被公司开除了。

“我最拿手的歌有很多，你到底要点哪首？”秦天不急不燥道。

“你有没有搞错？！”男人焦躁地差点把自己帽子揭了，但是一想到周围人来人往的，于是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你上个礼拜五也在这里唱过歌吧？”见秦天点了点头，男人继续，“就唱你礼拜五唱过的，随便哪一首都行。”

秦天想了想，顾时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知怎么钻进了脑海里，手也不自觉地拨起了寂寞在唱歌的前奏。

一曲唱毕，秦天看着男人，刚准备开口问满意不满意，他的售后服务一直做的不错，一定要让客户满意为止。谁料男人听完秦天的歌，整个人就像打鸡血了一样，亢奋不已，上来紧紧握着秦天的手，喃喃道，“就是你！高手在民间啊！他们说得没错啊，先生，你救了我！”

“满意不？”秦天抽回自己的手，为自己的商品收集反馈信息。

“满意！满意！满意的不得了，”男人又看了下手表，然后急冲冲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秦天，“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在歌唱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就给我打电话。”

秦天不知所以地接过名片，看到上面斗大的三个字：黄腾宇。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突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看着秦天茫然地样子，黄腾宇觉得他知道主动联系自己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但是他又是自己物色这么久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满意的人，虽然明显感觉到唱歌还缺乏一些技巧，但是他的音色和潜力绝对不可小觑，更重要的是，他长得也算不错，也年轻，有时间经受磨练，就算不能培养成实力派歌手，走偶像路线也是可以的，这么有潜力的新人，他黄腾宇没有任何理由允许自己错过掉。

于是拿出手机，问秦天，“给我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算是交个朋友。你叫什么？”黄腾宇此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拐骗小朋友的怪叔叔。

“秦天。”

秦天没有手机，于是就把顾时的号码留给了黄腾宇，他得到了秦天的手机号码，再一看时间，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任务了，而且这次，他找到的也许是未来的天王也说不定。黄腾宇欢天喜地地走了，剩下秦天拿着张名片莫名其妙。

秦天把名片随意地往包里一塞，然后又开始纠结唱什么歌，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把礼拜五唱过的再重新唱一遍。唱自己喜欢的就是不一样，那感觉好比如鱼得水，自己唱的欢乐，唱的高兴，就投入了满满的情感。

这次秦天只唱到半下午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短短几个小时，秦天觉得自己的感情耗光了，再唱的话，出来的都是干巴巴的，没有情感的东西，秦天以前唱的太多了，不想再唱了。

秦天也觉得奇怪，来上海混了两年，两年内唱过无数次歌，只知道唱歌就是自己的梦想，如果有很多人听就更美好了，从来没觉得歌里面还要放感情进去，更没想到，有情感的歌，唱歌的人比听歌的人更容易沉迷进去。

秦天看着尚早的天色，心里想着，这时候顾时肯定不会做饭的，回去一定要用这个理由狠狠埋汰他一番，谁让他早晨急着赶走自己，好像自己多么遭人烦一样。

可是他没意料到，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这副景象。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秦天第一眼瞄到床上，没有看见顾时的人，绕过床之后，秦天吓一跳，顾时躺在满地的啤酒罐当中。

秦天赶紧放下包，去扶顾时，手还没碰到他，他突然自己坐起来，拿着一罐啤酒往嘴里倒。秦天赶紧抢下来，谁知道，他自己又去摸索一罐，也不打开直接就往嘴边凑。估计是因为喝不到，然后拿下来双手去掰罐头的开口，可是，他早就醉了，哪里还能掰开。

秦天把他身边所有的啤酒罐都扫到一边，然后把顾时往床上拽，可是顾时很不配合，一直要朝那些啤酒罐处爬，秦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把他拉上床。最后，秦天也有气了，放开顾时，开口大骂，“顾时！你发什么疯呢你！”

“我没发疯，我就是难过。”顾时冷静地说。

秦天一听顾时这么冷静，还以为他是在装醉，于是更气了，扶着顾时的肩膀，骂道，“你神经病啊，没事装什么醉！”

“我以为小嫚终于肯联系我了，原来不是她。”顾时依旧冷静地答非所问。

“小嫚原来还是不愿联系我。原来还是不愿联系我……”顾时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秦天看着顾时，他的脸上呈现明显醉酒后的绯红，眼神迷离找不着焦距，可是看他表情，淡定地又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秦天觉得自己精神快错乱了，顾时到底是怎么了，上次醉酒只知道一直睡和吐，这次却又反常成这样。

“顾时，你清醒点，我去打水给你洗洗脸。”秦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顾时突然放开紧紧攥着的啤酒罐，然后一声不吭地垂下头。

秦天一看这阵势，吓得以为顾时出什么事了，立即抓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晃着，嘴里大喊着，“顾时，顾时，你醒醒，你别吓我！”

顾时被晃得难受，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秦天，问，“怎么了？”

看着脸上全是泪水的顾时，秦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时自己好像没有感觉，任由泪水从眼睛里不停地往外流，却盯着秦天的脸，不依不挠地问，“怎么了？”

秦天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明明哭得一塌糊涂，声音却依旧平静地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湖面一样。

顾时用衣袖胡乱擦一把脸，可是他越擦，泪水越多，然后继续问，“怎么了？”

第15章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秦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想着是不是应该先让顾时清醒过来才好，于是转身出门打盆水。

再进来的时候，秦天看到顾时正抱着椅子腿，轻轻拍着椅子靠背，嘴里呢喃着，“林小嫚，我很想你。我要带你去大酒店吃饭，我要在情人节送你玫瑰花，我带你堆雪人，”顾时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你看我多傻，上海没有雪。我还是带你去看海吧。”

看见顾时这个样子，秦天心里不好受，同时想着那个小嫚到底是谁，伤顾时伤得这样狠。他放下水，扶起顾时，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顾时半倚在他的怀里，竟然睡着了，只是嘴里依旧喊着林小嫚。

秦天安静地看着顾时，他一直想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可是他没遇到那个能让他轰轰烈烈地她，他从来只相信一见钟情，只相信第一感觉，也从来还没遇到一个能让他第一眼就有感觉的女孩，所以他无法体会现在顾时的痛苦。但是他却明白，顾时有多喜欢那个林小嫚，否则不可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林小嫚有麻烦，就不管不顾地要去帮她解决，甚至于急切到连最最愚笨的骗钱手法都没有发现。也许他知道是骗人的，只是在心底给自己筑造了一个梦，幻想着林小嫚是真的联系他了，而不是一个盗号的骗子。

一边替那个林小嫚放弃了顾时这样爱她的人惋惜，一边又替顾时心酸，秦天忽然也想陪着顾时一起哭，可是顾时睡着了，这时正睡得昏天暗地，秦天担心吵醒他，但是心里的难过劲又没处发泄，他想让顾时心里好受一点，这样自己也会好受一点。于是找到顾时的手机，翻出“亲爱的”的号码，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拨过去了。

林小嫚看着来电显示，看到“最爱”两个字时，身体无法控制地抖了一下，迅速接起电话，“喂？”

“喂？请问是林小嫚吗？”

听不是顾时的声音，林小嫚失望的语气怎么都掩饰不了，“嗯，是。”

听着那边失落的声音，秦天心里想着明明这个林小嫚还是很在乎顾时的，怎么两人搞成这样子，难道因为她已经嫁人了，所以两人才不得不分开？秦天这么一想，心里微妙的有一种放下心来的雀跃，只是太过渺小，他叹了口气后，就给忘了。

“我是顾时表弟，我表哥喝醉了，他很伤心，我想请你过来看看他，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他现在怎么样？”

“睡过去了，估计一会要醒，你有空吗？”

“我现在在上班，等我下班了立马过去，你告诉我地址。”

说完地址后，秦天挂了电话，转头看着靠在床边的顾时，那安详的模样好像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又莫名叹了一口气，把水端出去。

天快要黑时，秦天估摸着林小嫚快要来了，于是出门买了些饭菜回来，自己吃了一点，给两人留了一点。大概六点钟左右，秦天听到敲门声。

林小嫚站在门口，看着开门的秦天，“不好意思，我找顾时，他在吗？”

“你就是林小嫚？”秦天上下打量她，很普通的一个姑娘，穿着妮子大衣，脸冻得有些红，不是很高，属小巧玲珑型，秦天有些好奇，这种姑娘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为什么会让顾时这么念念不忘。

“怎么了？”林小嫚打断秦天一个人的胡乱想象。

“啊？哦，不好意思，我是顾时表弟，我叫秦天，你快进来。”秦天被她喊回神，觉得相当愧疚，对着陌生人竟然直接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

“表弟姓秦？顾时妈妈不是姓葛吗？”林小嫚跟着秦天走进屋里，随意找了话题问道。

“啊？哦，我随我妈姓。”秦天慌忙圆谎，心里想着等顾时醒来时，一定要找他算账，为了他都把自己祖宗给出卖了。

领着林小嫚走进房间，秦天看见她在见到顾时的一瞬间，就忘了自己只是个客人的身份，直接扑到顾时身边，然后回头怒视他。

林小嫚埋怨道，“你怎么就让他这样睡？也不把他放到床上去，着凉怎么办？”

挠挠头发，秦天被林小嫚这种反客为主的态度弄得很不舒服，但人也是他找来的，只能忍着，于是解释道，“我是担心吵醒他，他要是醒了肯定又要闹。现在你来了，醒了有你陪着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

说完秦天就和林小嫚两人把顾时抬到床上，安顿好他之后，房间就剩下两个不是很熟的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秦天忽然开口，“那个……我出去一下，你什么时候要走的话，给我打电话，”说着就拿着顾时的手机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我给你们买了饭菜，饿了的话吃一点，还有，你要是要走，直接打我表哥的手机就行。”

从进门一开始，林小嫚眼睛就没从顾时身上离开过，听了秦天的话，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心里虽然各种憋屈，但还是默默转过身，把房间留给人家当二人世界，秦天背着吉他、双手插口袋，装作逍遥又潇洒地“啪”一下关了门。

冬季的天色黑得格外的早，寒风呼呼地咆哮着。秦天一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他不明白，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热衷于夜生活，他依稀记起自己在上海过的第一个冬天，那时的他特别不适应上海这种湿冷，北方的冬天气温虽然低，但是干燥，风吹在脸上不像上海这样，风里夹杂着水汽，像一根根肉眼看不见的针，随着风一起扎进肉里，生疼。而且，最重要的是，北方有供暖，只要走进家里就是暖烘烘的，而且，还有妈妈做的一手好菜。

秦天忽然想家了，就是忽然的，心里有个地方酸酸的、麻麻的，这种感觉开始于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到后来葱葱茏茏地沾满了心里每个角落，对家的思念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往他身上压过来，秦天很想找个人倾诉，而这个人就是顾时。

可是想到顾时这时候正和他最爱的人呆在一起，估计连秦天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他的心瞬间又被针扎了一下，说不出的疼。

林小嫚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时的脸，分手快一年了，他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年前的样子，这张帅气阳光的脸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林小嫚甚至想，就在现在把他叫醒，好好倾诉一番她对他的思念，告诉他她没有怀孕没有结婚，她只是一直在等他亲口告诉自己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