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顾时郁闷地去翻烟盒，却发现和秦天住一起之后，已经好久没抽过烟了。

“秦天？秦天！”顾时喊了一声，虽然房间一眼就能扫光，但是他真想这样一喊，秦天就能从某个夹缝中蹦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顾时等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回应都没有，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忽然感觉不对，这么晚了，秦天如果不在家，那会在哪里？！

他心想林小嫚能进自己屋里，说明肯定有人给她开门，也许她会知道秦天的下落，于是去找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可找了半天，发现手机不知道哪里去了。

琢磨着林小嫚还没走远，顾时迅速套上衣服，打开门追出去。

而同时，秦天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沿边，耳边一直回响着林小嫚那句无比气愤的声音：“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忘了？”他搞不懂，林小嫚不是结婚了吗，那天的聊天记录明明说明她已经结婚。为什么都结婚了，顾时还和她……而且，他让林小嫚来陪陪他，只是等他醒了陪着聊聊天，而不是陪他上床啊……

这不是败坏社会风气吗！顾时，你个禽兽！你怎么什么都做得出来！秦天愤怒地想，不自觉地紧紧握着手机，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林小嫚心事重重地离开顾时家，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凌晨时分，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忽然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她一回头，竟然看见顾时追出来了，那一刻，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

“小嫚，你等等我！”顾时好不容易追上她，呼吸急促，神色颇为着急，“小嫚，你知道秦天去哪儿了吗？”

林小嫚脸上激动的神色立即变成失望，“你追出来就是为了问你表弟的下落？”

她脸色的变化，顾时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过份，思索片刻之后，回道，“现在这么晚，你一个女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然后又想到，他们孤男寡女，他用什么理由送她回去，如果让她老公发现了怎么办？顾时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做贼心虚。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在这陪我打车吧。”

“嗯，我还是送你一段路吧，一个人真不安全。”

“再说吧。”

两人又没什么话了，干巴巴地站着，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重重叠叠，亦梦亦幻。上海的街道，估计只有这时候才会安静一点点，加上顾时住得偏僻，这时候，半辆车的影子都见不到。

“那个，小嫚，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顾时有意打破沉默，而且，他有些担心秦天这时候到底在哪里，他的手机不在家里，那就很有可能让秦天带出去了。

林小嫚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迅速按下自己的号码，然后看见手机屏幕上闪出来“最爱”两个字，一时觉得有些眼花。

看见顾时突然盯着手机发呆，林小嫚突然抢过来，果然看见自己的备注还没改过来，赶紧按掉，然后面不改色、似乎是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很久不用这个号码，所以上面名字什么的都没改过。”

“哦，”顾时点了点头，觉得她解释得合情合理，把自己刚刚勾起来的那点幻想，像拍苍蝇一样，又给拍了下去，顾时电话没打成，却不知道怎么再次开口。

秦天一手拿着合同，一手托着腮，眼睛却盯在刚刚突然震了一下的手机上，林小嫚打来的，是不是说明她要走了？突然又挂掉了，是不是顾时不让她走，两人又来了兴致，继续缠绵去了。

顾时和林小嫚又沉默了许久，实在等不到出租车，最后林小嫚打电话叫了一辆车过来。她坚持没让顾时送她，理由是送了她，回来的时候又该没车了。

林小嫚一个人没有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去，而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张雪的家里，一看见张雪的时候，大哭着一把抱住她，含糊不清地说，“小雪，我跟顾时睡觉了……”

张雪一听，赶紧把她拉进自己家里，安顿在沙发上，看她哭成个泪人，又抱出一打纸巾给她。等她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突然做这样的傻事？”

林小嫚一边不停地抽出纸巾擦泪，一边倾诉，“他喝醉了，然后我就……”

“你傻啊你！”张雪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被林小嫚拉住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一边非要等着他亲口说爱你，一边又跑去做这种事，你值得吗你！你还没和别人做过这种事呢！以后他要是不承认怎么办！”

“你别激动，”林小嫚见张雪比自己还要激动，忽然觉得就算等不到顾时，这辈子交到这么一个朋友也算值了，她破涕为笑，“你别担心，一开始我倒是挺想的，可是我们没成。他睡得跟死人一样，我怎么弄他，他都不醒。”

听到这句话，张雪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这就好，吓死我了！”看见林小嫚脸上挂着泪水却还笑着，一巴掌轻拍到她的脑袋上，“死丫头！吓死我了！”然后又一把抱住她，“以后千万别干这种蠢事。你肯定折腾了一晚上吧？去洗个澡，然后跟我睡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林小嫚点点头，熟悉地走进张雪家的浴室。洗过澡之后，钻进她的被窝，两人咬了会耳朵，沉沉睡去。

第18章

黄腾宇已经睡着。幽暗的床头灯下，秦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就是签个合同吗，他为什么一定要征求顾时的意见，顾时只不过是他的假表哥，他们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而已，现在他却要把自己是否出卖十年光阴的决定权，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手里，是不是太荒谬了一点？

秦天用力捏了捏合同，一咬牙，就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合同溜进卫生间里，开出最大的热水，脱掉衣服，站在莲蓬头下，狠狠让水从头到脚把自己冲了个遍。

从今天开始，以后他就不会再背着吉他到处唱歌，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有了固定单位，一个月还有三千的基本工资，他会被包装，有可能会成为明星，大红大紫的明星，站在独属于他的大型舞台上唱歌，底下有许多他的歌迷朋友们，挥舞着荧光棒，疯狂地尖叫着。然后他会挥着手，对他们说，来！大家跟我一起唱！

秦天蹲下来，热水哗啦啦地砸在他的背上，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以后的路就这么定了？秦天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头还有些晕，眼睛很酸。

黄腾宇睡得正香，恍恍惚惚听见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他爬起来，看见另一张床上果然有部手机，而卫生间传出来的水声，就是暗暗昭示着手机为什么一直在孤独寂寞坚持不懈地震动着。

黄腾宇才接起电话，那头立即传来焦虑的声音，“秦天吗？你在哪里？怎么不回家？”

顾时听到自己的电话果然被人接听了，这意味着他的手机的确是被秦天带出去了，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连刚刚送走林小嫚后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他想，等秦天回来了，说什么也要让他去买一部手机，否则，联系太不方便。

“我是秦天的朋友，他现在正在我这里，请问你是？”

“他的朋友？没听说过他在上海有什么朋友啊？我是他表哥，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黄腾宇拿起放在一边的合同，看到秦天已经签了字，嘴角微微弯了下，“买顿大酒店。”

收好合同，黄腾宇总算把心放进肚子里了。和顾时通完电话后，他有点好奇，秦天的表哥会是什么样子。

卫生间的水声，依旧不源源不断地传出来，约摸一个小时后，秦天还没出来，黄腾宇有些奇怪，就算是洗两次澡时间也绰绰有余了，怎么秦天还不出来？

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又重重拍了拍门，还是没反应。黄腾宇这才紧张起来，秦天该不会是在里面出什么事情了吧？

这时门铃响了，黄腾宇打开房门，看见一个服务员和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外。

“先生，这位先生说是来找你的。”

“刚好，你快点把卫生间的门给打开。”黄腾宇看见服务员，急忙把他拉近房间，让他开门。

“怎么了？”顾时跟进房，问黄腾宇，“秦天呢？”

黄腾宇紧张地盯着服务员捣鼓卫生间的门，头也不抬，回答，“在卫生间里，一直没出来。”

折腾半天，门也没有打开，黄腾宇急得满头大汗，千万别好不容易才签下来的一个新人，就在这里出事。

服务员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对黄腾宇说，“打不开。”

“那还不赶紧去找人？！”

服务员听了黄腾宇的话，转身离开去找人。门突然自己开了，一阵水汽扑面而来，秦天裹着浴巾的站在水汽当中，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问你怎么了呢！你怎么呆在屋里一直不出来？！啊？！”黄腾宇拽着秦天的衣服，眼睛瞪得跟铜陵一样，恨不得把秦天吃下去，反正现在合同签好了，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也不再哄着秦天。

“我不小心睡着了。”秦天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头发，讪笑道。

“好了，”顾时打断他俩的话，站到秦天面前，“秦天，穿好衣服，跟我回家。”

秦天看见顾时突然从黄腾宇背后钻出来，很是意外，也有些惊喜，就在点头的瞬间，忽然想起来他和林小嫚的那点破事，忽然又不愿意了。

“你怎么来了？我不回去。那个女人舍得离开了？”秦天怪腔怪调地问顾时。

黄腾宇听秦天这么说，打发走服务员之后，开始别有深意地仔细打量顾时，之前说是秦天表哥，可是秦天只是有说一个带女朋友回家的朋友，他看顾时穿着打扮偏普通大众型，要不是长得不错，应该是丢进人群里再也找不见的那种，就是因为相貌不错，黄腾宇才多看了两眼顾时和秦天。

“跟我回去！”顾时说着就上前拽着秦天的胳膊，把他从卫生间拉出来。

“我不回去！你凭什么拽我！”秦天一只手提着浴巾，另一只手不停地和顾时扭在一起。

黄腾宇看他俩这架势，再不站出来说话，估计就要打起来了，赶紧把他俩分开，然后对顾时自我介绍道，“我叫黄腾宇，是秦天的朋友，不知您是？”

“你好，我叫顾时，是秦天表哥，现在来带他回家。”

“表哥带表弟回家时应该的，只是，顾时，好歹等他把衣服穿上，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出去多不雅。”黄腾宇拉着顾时，好言相劝。

顾时听了黄腾宇的话，冷静下来，然后把秦天推进卫生间，命令道，“快点进去把衣服穿好！”

“我不换，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了。你继续跟你女朋友亲热去！”秦天重重拍着门，顾时亲自跑来找他，他心里是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天觉得自己好像非得跟他犟一会儿，才甘心，就是不愿轻易地换衣服跟顾时回去。

“秦天！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顾时本来不想在这里发飙，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这么做也不好看，可是一听到秦天这时候还跟他嘴硬，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秦天把林小嫚放进屋里，他真想不到除了秦天还有谁能把她领进来，如果不领进来，就不会发生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顾时，冷静一点，他就是一孩子，你别跟他生气。他现在就是心里赌气，你想想，要是你被你表哥大晚上的打发到外面晃悠，还是冬天，你心里能好受吗？”

“我可没有打发他出来喝西北风，谁知道他抽什么风，自己跑出来。”顾时站好，整了整衣服，冷静了一会，冲卫生间喊，“秦天，你快点给我滚出来！我们还有笔帐没算！”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秦天从里面探出头来，问道，“什么帐？”

“回家再说。”顾时从门缝里见到他衣服穿的差不多了，猛地把从卫生间里拉出来。

“哎哟！你轻点不行啊！不就是回家吗！”秦天挣开顾时的手心，然后对黄腾宇说，“黄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今天，啊，不是，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有事我会联系你。”黄腾宇拍拍秦天的肩膀，把他的吉他递给他，目送着他俩出门。

“哦，对了，秦天，等一下！”黄腾宇追出来，手里拿着合同，“你的合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忘！”黄腾宇拿着合同在秦天头上敲了敲，用像是一个长辈对一个小辈的关爱而又宠爱的语气。

“哦，忘记了。谢谢黄先生。”秦天接过合同，拉着顾时离开酒店，一路上自然没有忽略顾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两人回到家，天气冷得都快被冻成冰渣子，趁着天没亮，还能再睡一会，秦天脱了衣服就要往被窝里钻。

顾时则一直坐在床边闷不吭声。秦天很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你不是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没得到顾时的回答，秦天以为他还在回味和别人意犹未尽的春光时刻，于是用脚踢踢他，又问道，“你真不睡啊？”

“秦天，”顾时他深呼一口气，下意识地去翻口袋，啥都没翻到，又叹了口气，“是你把林小曼带回来的？”

“是……是啊。”秦天看着顾时一直背对着自己，垂着头，双手扶额，隐隐约约觉得他周遭的气压很低。

“你为什么把她叫来？”顾时一动不动，冷冰冰地问道。

“我看你喝醉了，一直喊她的名字。所以就把她叫过来陪陪你……”秦天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声音一点一点弱下去。

“你把她叫来之后，自己干嘛去了？”顾时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

“我……我就是不想当电灯泡……”秦天像蚊子一样哼哼。

“你知不知道你不当电灯泡的结果就是我犯了大错！”顾时突然转过身，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直逼秦天。

秦天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嘴却小声地倔道，“咦！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其实美着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顾时气愤地向他大吼。

“我什么都没说，你幻听……”秦天赶紧大声狡辩。

顾时看着他再差一点就用被子蒙着头，再不出来。加上他还有点内疚的样子，觉得再追究下去，也没意思了，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了，那个什么黄先生给了你什么合同？”顾时冬天里的火气来得快下得也快，一边脱衣服上床睡觉一边问秦天。

“他说我唱歌有潜力，把我签到他们什么迪美娱乐公司了。”秦天躺在被子里，还是家里的床最舒服啊，瞌睡虫成群结队地在他脑子里奔腾而过。

“哦，这样。”顾时没有多想，他也累了，脑袋一沾枕头就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第19章

闹钟七点半准时响起，顾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冬天的被窝一旦陷进去，爬起来就格外困难，更何况还是大早晨。

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公司上班时，好像想起来什么，掀开秦天身上的被子。

秦天一个激灵坐起来，然后从顾时手里抢回被子，美梦被打碎，十分生气，“你神经病啊！不是去上班吗！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