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顾时爬起来,不小心吵醒了秦天,秦天眯着睁不开的眼,困惑地问,“这么早,你干嘛去?”
“去做兼职。给你留了点钱,自己买点东西吃。”顾时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秦天。
秦天继续赖在被窝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不用了,我今天也要出去给吉他换弦,顺便就去唱几首歌,换点钱。”
顾时一想起秦天唱的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还是给你留点吧,假如挣不到钱,怎么办?”顾时回头看秦天,只见正抱着被子,两眼放空地看着自己,于是改口,“我不是说你唱歌唱的不好啊,我的意思是,假如有什么意外呢,对不对?”
顾时半天得不到秦天的回答,回头一看,他又睡着了,于是摇醒他,“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有什么事好互相联系。哦,对了,那条皮带是买你的,把你身上那条换下来,太难看了。”
“哦,我……我没有手机。”
“什么?”顾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怎么都无法详细,这么一个非主流的少年,竟然没有当下最普遍的通讯工具、也是爱显摆之人的最佳道具,“那好吧,我的手机号码,137,记住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记住了……”
顾时看秦天晕晕乎乎的模样,好像又睡过去了,摇了摇头,用纸写下自己的号码,塞进秦天的怀里,再三叮嘱,“别弄丢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秦天费力地睁开眼,捏了捏顾时递过来的纸头,又沉沉睡过去了。
顾时走后,秦天一个人也没睡多久,万般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换好衣服,系腰带时,看见一条锃亮的皮带,搭在椅子靠背上,他犹豫了一下,抽掉自己的皮带,换上顾时买的,觉得系上挺舒服的,而且一直是自己认为老土的样式,这时候看起来也不那么难看。
带上借顾时的两百块钱,背着吉他出门。直到走到小区门口,秦天才发现,他忘了带上记着顾时手机号码的纸条,而这个时候,自己要乘的公交车到了。
秦天心想反正也应该没什么事会找顾时,于是不想再折回去拿号码,就登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师傅瞧了眼打扮怪异的秦天,发动车子。
就在车子开动时,顾时早晨一边穿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模样不知怎么突然蹿进了秦天的脑子里,他大喊,“师傅!快开开门,我要下去!”
“下什么下!不开!”师傅黑着张脸,颇有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的架势。
“师傅,我没钱乘车!”秦天大叫。
师傅一听,猛踩刹车,迅速打开门,骂道,“没钱乘什么车!脑子坏掉了?”
秦天跳下车,心情不错,也没去计较师傅还骂着什么,脚步轻松地回到屋里,找到记着号码的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
再次出门的时候,秦天想想不对,拿出纸条,有些迷茫,他返回来那这张纸条究竟为了什么,别说今天,估计多久以后他也不需要打电话给顾时,但是既然回来拿了,秦天想,免得以后还要一直带着纸条,他当下就决定把号码背住,纸条扔了。
秦天找了家琴行,换好琴弦之后,找了处人流量比较大的地下通道开始唱歌。他全然忘我的唱着,对于他来说,唱歌是他的全部,一天下来,嗓子会唱哑不说,而且挣不到多少钱,还要躲着一些看他不顺眼的城管们。
就算这样,秦天只要休息一天,第二天依旧会顽强地唱下去。这是顾时最佩服他的地方,顾时一直以为他只是学着一些不着边的文艺小青年,整些不实际的文艺。直到那天晚上回到家,发现秦天声音哑得话都说不来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被秦天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而秦天也在第二天的早上,发现自己床头,放着一盒“金嗓子”。这下,轮到秦天不得不承认,他被顾时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日子过得很快,顾时觉得自己眼睛没来得及眨一下,国庆黄金周就过去了。这也迎来了他的第二波面试,再一次经历许许多多被退的理由之后,顾时终于在一家软件公司落脚。
这家公司的面试官没有歧视顾时的外地户口,也没有看不上他是二流大学的毕业生,这让顾时感动地无以复加,发誓要在公司好好干,一定要给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顾时工作的地方,被电脑填充地满满的,每台电脑前都有一个人正在埋头苦干,平时大家并不交流,环境十分安静,而且只要一开空调,办公室内就明显感觉氧气不足,二氧化碳过量,导致顾时每天下班时都感到头痛。
办公室里面有两间单独的房间,上面分别写着“总监室”和“副总监室”。顾时第一天上班时就看见了,并且从看见的那一刻起为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三年内一定要搬到“总监室”。
秦天这时候,歌唱事业似乎也有所发展,固定了一处相对来说,有更多人愿意欣赏他歌声的地方。秦天因为有了收入,还了顾时的钱后,竟然还有点盈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挣多少花多少,去买一些他认为的标榜自己艺术家的行头。现在因为和顾时住一起,他不仅不敢再买以前的那种衣服,而且,还想着攒点钱,和顾时分担房租和水电费。
和顾时住得久了,秦天知道顾时可能比自己还要穷,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顾时不是,每次领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奔银行。
第三次房东过来收房租时,秦天抢在顾时前面交了钱,送走房东,面对顾时错愕的脸,秦天摸着脑袋,傻乎乎地解释,“每次都是你付,怪不好意思的,以后咱俩一人付一个月吧。”
顾时没发表意见,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到洗澡的时候,热水哗啦啦地冲到头上时,才想起来,秦天这是准备跟他住一起了,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房,而且出奇的是,秦天交房租的时候,他竟然还没意识到,好像习以为常。
顾时迅速冲完澡,准备跟秦天好好唠叨一下,两个大男人住一间房挤了点不说,以后要是交女朋友了,也不好办事,而且一开始他是本着秦天遇到麻烦,收留一下的好心才带他一起住,不代表就是要和他合租一间房。
可是看到秦天抱着他的破N手电脑玩得不亦乐乎时,顾时又有些犹豫,天气变冷了,一个人住,会不会空虚寂寞冷呢。
于是顾时把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走到秦天身边,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先去洗澡,让我玩会儿。”但是心里却想着,难道和秦天一起住,就排解了他空虚寂寞冷不成?!
秦天玩得正高兴,没听见顾时说什么,顾时擦干头发发现他还没动,心想玩什么玩得这么嗨,要知道,他的电脑,别说游戏,就连打个僵尸也得卡半天,于是凑到屏幕前一看,差点被大片的青草闪瞎了钛合金狗眼,秦天正在忙着偷菜种菜,时不时还去扣扣牧场晃荡两圈。
顾时彻底暴躁了,“你是有多幼稚啊!”
秦天被顾时的声音喊回现实,脸上依旧挂着梦幻的笑容,好像思想还没回来,“啊?什么幼稚?”
“看看你玩的!”
“哦,这个。”秦天满意地摘了最后一家的茄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顾时,“这怎么能叫幼稚!这个就是用来放松的游戏,现代人压力多大,用这个舒缓压力不好吗?”
“你一个小毛孩,有个毛线压力!快滚开,让我玩会儿。”顾时一边说一边挤开秦天,自己坐到电脑前,关了秦天的菜地。
秦天气得挤眉弄眼,“你就是个老头子,完全不懂我们年轻人的天真直率单纯。”
“知道我是老头子也该发扬一下尊敬老人的光荣传统,也该让我玩会儿了,去洗澡,要是晚了,又不洗,身上尽是一股人味儿。”
“谁像你啊,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秦天翻了翻眼皮,真想再把顾时挤下去,看看自家地里种的玫瑰开了没有,刚刚好像只差五分钟来着。
“行了,小单纯,去洗澡吧,不洗澡我不会让你再动电脑的。”顾时得意的翘起二郎腿,嘴巴差点咧到天上去。
秦天看着顾时欠扁的样子,转身愤愤走进卫生间,“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想起明天是星期六,顾时心情格外的好,能睡一个懒觉,无疑是他这样一个上班族最渴望的最美妙的事。
可是,第二天,一个顾时认为最美妙的早晨,被秦天彻底地无情地给粉碎了。为了报复昨晚上,顾时没让他及时收到茄子,而且被别人偷了,于是他故意一大早,把顾时拉起来,说要陪他去卖唱。
顾时自然不愿意,秦天就坐在床边,不停地假哭,一边哭一边念叨,什么都怪顾时,害他得罪了姓李的,到处找他麻烦,找到了就揍他,他打不过,只能逃,但是背着很多东西,逃不远巴拉巴拉……
顾时想反正睡不好,不如起来跟秦天去看看,到底他在街头卖唱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还没到过圣诞节的日子,大街上就张灯结彩挂着许多圣诞老爷爷,顾时对于这种洋节没什么兴趣,秦天却显得格外兴奋,心情大好,一路拉着顾时像逛灯会一样。
星期六的早晨,纵然这个季节,气温不高,但是让人们一直窝在家里,照样也是不可能的事,马路上人挤人,顾时本来心情一般,被秦天渲染的也稍稍好起来,可是见到这人山人海,暗自愤恨为什么所谓宅男宅女不能再多一点,心情又变得糟糕,脸色也很臭。
秦天特意找了个古镇,前几天就瞄好了,一直想到这里来。趁着礼拜六,古镇的小街小巷都是人,各种年轻情侣打情骂俏,还有一些老人家也出来活动筋骨,熙熙囔囔的人群里,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小摊贩卖着羊肉串烤鱿鱼,更多的还是臭飘万里的臭豆腐,顾时光闻着就想吐。
秦天在入口处的大广场上开唱,顾时的脸色也没有变好。此时,秦天顾不了顾时,一曲《老鼠爱大米》唱毕,再看顾时,脸更臭了。
秦天用手肘顶了顶顾时,问,“你怎么了?像早晨没睡好一样。”
顾时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早晨睡没睡好!谁给我拽起来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意思问!”
秦天被他吼得缩着脖子,呼出的气体,变成白色的雾气飘散。顾时看他这样憋屈的样子,也不好再纠结于大清早的被吵醒,可是,他唱的这首神曲,这就是在逼他发飙。
“行了,早晨的事就算了。但是,你为什么不能唱一些正常的歌!啊?!”
秦天又缩了缩脖子,手被冻得通红,面对顾时的质问,弱弱地回答,“我觉得这首歌,能很好的表现出我真实的……。”
顾时正等着他说下去,忽然见到他的脸色一变,然后忙不迭地收拾东西。顾时朝他之前的视线看过去,透过人群,只见有两三个穿着制服的大叔,正往这边赶过来。
秦天收拾好,背着吉他拔腿就跑。顾时一惊,赶紧也跟着跑,心里还在怪秦天,这小子,跑路都不叫上他。
秦天没跑几米就被顾时追上,看着他超过自己,秦天吃惊地问,“你跑什么?”
顾时脚下一顿,是啊,自己跟着跑个什么劲啊跑!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秦天一把拉上顾时,“还发什么呆!他们现在肯定认为你和我一伙的,赶紧跑!”
顾时心里哀叹,怎么一和这小子呆在一起,脑袋就短路,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想是这样想着,已经找了麻烦,顾时可不想真被那些穿制服的人给逮住教育,不得已跟着秦天一起跑。
他在大学时期就算得上运动健将,尤其是跑步,曾经在校运动会上获得了,第四名,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第四名,因为只有前三名可以领奖。就算是没人知道的第四名,秦天和他比起来,简直像是还没长开的肉鸡,跑着跑着,他就落在顾时身后一大截。
顾时回头,看见秦天身体包裹在厚厚的外套里,背上背着吉他,笨重地跑着,气喘吁吁,孔雀头上都缭绕了一股雾气,因为流汗,头发贴在脸颊上。
顾时折返,在他身边一边原地踏步地跳着,还不忘嘲笑他,“这么快就跑不动了?后面可有人追着呢!”
秦天停下脚步,累得直不起腰,双手搭在膝盖上,一边喘气一边瞪他,“你得意个什么劲!被他们抓住的时候,有你哭的!”
顾时还想再打击打击他,忽然身后传来凶悍的声音,“前面两个站住!”
他回头一看,三个大叔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于是敲了敲秦天,好心提醒道,“嘿,追上来了,赶紧跑!”
秦天回头一看,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于是卸下自己的吉他,交给顾时,“我跑不动了,你跑吧,帮我把吉他带走。”
顾时二话不说,接过吉他背上,然后抓起秦天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前跑。于是两个人,一个拖着另一个,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秦天听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感受着身边的景物不停往后倒退,看着前面那个拽着自己的人,好像看见了自己,忽然想起,还在自己情愫初开的年纪时,他曾幻想过这样拉着一个钟爱的女孩的手,在路上不顾一切地奔跑,然后假装世界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秦天竟然有些痴了。
顾时一路飞跑,转了几个弯,拽着秦天躲进大商场里,见情况安全,放开秦天的手,然后自言自语,“这里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
秦天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对于顾时放开他的手,很是恋恋不舍,好像放弃了一段远离他的爱情。
顾时见秦天不回话,敲了敲他,“拜你所赐,真是相当刺激。”
秦天回过神,略显得抱歉和感激,真诚地对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辛苦你了。”
顾时受宠若惊,赶紧摆手,“大恩不言谢,你记在心里就好了。顺便说一句,以后双休日,就别拖着我了,我想睡觉。”
秦天想起今天早晨,也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以后绝对不会吵你了。”
见秦天竟然没有和自己争论,顾时有些寡然无味,“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唱?”
“就去地铁站。还是地铁站比较好混。”秦天想了想,又问,“你还去不?”
顾时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立即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绕了我吧,我老了,心脏不好,老是这样担惊受怕,会出人命的。”
秦天听了,点了点头,背上吉他,向顾时挥了挥手,一个人默默走出商场。
顾时就见不得秦天这种一副任人宰割的天真烂漫的模样,要是以往正常的欠抽找揍的秦天,顾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巴巴地跟上他,还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心太软啊心太软。
秦天见顾时跟上来,心里好像有朵花,一不小心碰到了叫做春天的季节,于是婀娜多姿地绽放了。
两人这次找了卖唱人最正经的专地——地下通道。秦天调了下琴,前奏结束,正要张嘴开唱,顾时突然冲过来捂住他的嘴。
秦天在顾时的手里“呜呜呜”地嚎着,见他没有再唱的打算,顾时才放开他,严肃地问道,“你这次准备唱什么?”
“我是女生。”秦天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时。
顾时狠狠压下自己要骂娘的冲动,耐着性子问秦天,“除了这首,你还会唱什么?”
“会很多啊。比如说《吻别》、《两只蝴蝶》,真的很多,都数不过来了。”
“才两首歌,有什么好数不过来的!你最喜欢哪一首?”顾时又没忍住,差点上前揪着秦天的衣服,给狠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