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从未如此脆弱过的孙韶霜,倒是叫蓝险峰好一顿手忙脚乱。待平静下来后,蓝险峰似是有些明白了孙韶霜的不安,他像孙韶霜经常做的那样,将孙韶霜搂在怀中,轻轻答应:“我以后只想你一个人,再不想其他人了。”
蓝险峰说这话时,耳根一阵发红,却没见到孙韶霜在他怀中,诡计得逞一般的奸笑。
“地瓜好像糊了。”蓝险峰无奈的道。
“什么?”
“我说,你再不起来,地瓜就彻底的糊了。”
“嗷……我的地瓜!”孙韶霜发出狼吼般的叫声来哀悼他的烤地瓜。
待唯一疯完回家后,只闻到满室的香甜气味,而作为证据的地瓜尸体,早已经进了两个大人的肚子了。在唯一的各种撒泼打滚之下,孙韶霜懦弱的签订了各种条约,并答应第二日专门给唯一烤地瓜。
晚间睡觉时,孙韶霜不禁有些好奇白天蓝险峰究竟想起了些什么,笑的那样幸福。他绝不说他是嫉妒的想知道,袁承佑做了什么让蓝险峰那么幸福,他绝不承认他是想借鉴一下。
蓝险峰抗不过孙韶霜的逼问,便实话实说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孙韶霜并不想让蓝险峰知道自己曾经调查过他,只好奇的问可是唯一的娘亲。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追着问想到了什么。
蓝险峰本不想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任何人的,他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开始了新的一段人生,老记着那些过去的事情,会对目前的生活造成影响。而且,经过这一年,与这里人们的相处,尤其是与孙韶霜的相处,使得他放下了许多爱恨。
不过,孙韶霜是自己认定了将要过下半辈子的人,又是个明理的人,也许应该告诉他的,他也有权利知道。而且,若是孙韶霜不能够接受自己的过去,那便算自己再次的遇人不淑了吧。
于是蓝险峰便将自己的过去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孙韶霜,那份坦诚,实在叫孙韶霜汗颜。后来他想想,觉得自己想知道什么,只要直接去问蓝险峰就可以了,他必是会坦诚相告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在那里左想右想的,更不需要去向别人打听。
其实蓝险峰的故事不算复杂,在许多高门大院也是常有发生的。他的出身与那时邵雨告知的基本相同,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女子撑起了一个家。从蓝险峰的话里,不难看出他对其姐姐的敬佩与感恩之情。
后来的故事倒是有些出入的,蓝险峰与袁承佑认识的时间竟是蓝险峰入伍之前。那时他们还都不是什么将军,一个是被蓝家旁系的少爷小姐欺负的小可怜,一个是同义父随侍西南王的奴仆。
一个落魄少爷与奴才的戏剧性相遇,倒也没激起什么火花,毕竟那时年纪尚幼。只是两个同样可怜的人相遇后,便一直记着对方,牵挂着彼此。后来投军了,又恰巧被分到了一组。
两个不屈的少年,共同努力,共同奋斗,终于一步步的踏上了将军的位置。在这一过程中,流过的血淌过的汗,互相交融,终是使两人走到了一起。
那时蓝险峰并没想过男人不能相恋的问题,况且在军中,这样的事还算常见。两人也并不是一点摩擦都没有的,朝夕相处必定会有许多小问题的产生,但是他们都慢慢的克服了。不是那种互相忍耐,而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听到这,孙韶霜不禁觉得有些嫉妒了,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不是人家非要讲的。感觉到了孙韶霜的不自在,蓝险峰便停下了叙述。
待孙韶霜要求他继续时,蓝险峰才接着讲。
“那时,我真的以为这样便是一生。只是没想到……”
“袁承佑负了你?”孙韶霜见他又停了下来,不禁猜测道。
“算是吧,但说实在的,确实不能全怪他。”
孙韶霜突然亲了一下蓝险峰的唇,然后静静的等着下文。
蓝险峰看这人这样觉得好笑,也不点破他的嫉妒,只接着道:“我没想到,我姐姐也会爱上他。不过这也很正常,我们毕竟是双胞胎姐弟,在娘胎时就在一起,看人的眼光难免一致。”蓝险峰自嘲般的笑笑。
“我姐姐叫蓝静水,是个非常美丽的姑娘。不仅美丽,还聪明、勤劳、高贵、大方……”蓝险峰仿佛觉得一切的美好词汇都该用到自己的姐姐身上一般,不断的赞美着。
“她也是个偏执的人。现在想想,她从小就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又没人分担,性格上难免偏激了些。做出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也是在所难免。”蓝险峰话锋一转。
“那年,也是冬天。那是今上还没登基,但是我们这些将领,其实也都已经明确的表示支持今上了。那年冬天,前朝皇帝召见今上,今上进京贺年,当时身边不能带太多人,承佑被选去护卫,我只能在城外待命。
那时,我离开姐姐已经有五年了吧,只偶尔有些通信。今上正值军情紧要之时,我与姐姐已有近四个月没有通过信,姐姐的一封封来信中,我看出了她的担忧。
于是我托承佑前去探看姐姐的状况。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亦不能说出我们的身份,否则不仅会给我们自己带来祸事,更是对我们的家人,产生不了一点的好处。
那时我并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在京中又处于怎样的地位。承佑回到了边关才告诉我,我姐姐在京中过的并不好。她一向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总是会无意间得罪人而不自知,我最怕的就是我不在身边打圆场,她会得罪更多的人。
不过承佑告诉我,姐姐的生活过的不错,只是名声不太好。经常招到一些登徒子的调戏,他这次去就帮忙打跑了一个,这事好像是姐姐自己在京中说过什么话的缘故。”
说到这,孙韶霜便明白了,必是像邵雨所说的,这姑娘发表了个大胆的关于爱情的声明,惹得京中轩然大波。
“承佑还告诉我叫我先不要担心,他已秘密令京中他的人暗中保护着姐姐,待大事成了以后,我们姐弟便可相会。
承佑从没骗过我,也不会骗我,我听他这样说了,便知姐姐目前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也便不再做无谓的担心。
很快,战火便燃烧了起来,我们也不再想着那些儿女情长,只专心致志的应付敌军。那时起义得到了很好的响应,我们路过之地,要么就是不堪一击,要么就是得到响应,很快便攻到了皇城。
待战火过后,我们一路杀进皇宫,处死了皇帝和奸臣,拥立了今上。今上是个仁帝,攻下皇城后,便下令禁止滥杀无辜,禁止扰民。还下令我们这些家在京中的子弟,可以回家寻找亲人。
我家算是京中有名的人家,不过是有些落败了,但祖宅扔在,那是姐姐拼了性命也会保护的东西。”
蓝险峰说到这,又是一个停顿,但紧接着就继续道:“不过祖宅已经被我卖了,就在离开京城来东北之前。”
孙韶霜抱得他更紧了。
蓝险峰宽慰般的拍拍孙韶霜的手臂,接着道:“我去祖宅找姐姐时,是承佑陪着我去的,他怕我找不到姐姐会受不了。
我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是断壁残垣了,到处都是兵刃砍过的痕迹,想来是有敌军逃到了这里,被围追堵截后留下的。
我到时,家里的内厅已经打扫干净了,我见到姐姐正坐在内堂中看着我微笑。我飞奔向姐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当时看到破败的院墙时,我几乎以为再见不着她了,如今真的见着了,却没来由的一阵后怕。
姐姐搂着我的肩,不断的安慰着我。明明她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我,她对我一直都这么的温柔。不过没一会儿,就被脸色不善的承佑打断了,他一向不能忍受我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
那时候,姐姐见着他后,也是一愣。但随即就见礼道谢,感激当日救他免遭侮辱。这时姐姐身后一直沉默的人,也突然跪下见过将军,原来他竟是承佑安排保护姐姐的人。大军攻城时,他预料到可能会存在的危险,于是带着姐姐一直躲在地窖中,避开了战火。
他也算我姐姐的救命恩人,我向他拜谢,却被他阻止。只说这都是袁将军的安排,他只是奉命行事。我望向承佑,承佑虽仍是面无表情,但我却知他正得意于能帮我一回。”
说到这,蓝险峰又停了下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孙韶霜却知道,至今为止,这些都算是他美好的回忆。他不忍打破蓝险峰的梦,只轻轻的拍着蓝险峰,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没出声,齐齐睡去。
第三十六章
第二日,孙韶霜早早便醒了。望向怀里人安详的睡颜,孙韶霜亲吻了一下蓝险峰的眼角,便轻手轻脚的穿衣做饭去了。
昨夜蓝险峰讲了太多的话,孙韶霜打算做个润肺清喉的冰糖雪梨粥给他喝。这梨不过是家常的梨,秋天时采摘尚青涩的果实,放在地窖中。待冬天的时候,天一上冻,果皮表面变黑,果实被冻成了冰碴状。一般人叫这种梨为冻秋梨,俗气而形象的名字。
这梨吃前要拿水涣。也就是将梨放在凉水中,待表面结成了冰,取出,将冰砸碎,梨就变得甜软了。这时候,就能入口了。
这时候没有雪白的瓷梨,只好用这个代替了。由于各种材料的缺少,其实叫冰糖雪梨粥还真是有些名不副实。不过孙韶霜也不管这些了,只要达到了润喉的目的就行了。
将秋梨涣好后,去皮取果肉。将果肉切成小块,待用。将米掏净后入锅熬,熬至差不多熟了时,将梨放进去,加少量的白糖。搅拌均匀后,继续在锅中熬,直至黏稠。
几日前生的豆芽已经长有一寸长了,孙韶霜取了些,加醋盐和香油,拌成小凉菜。又取了蓝险峰最爱的蒜茄子下饭。
待将饭菜都准备齐全了,才去叫昨晚睡眠不足的蓝险峰起来。唯一小胖子早已睁开圆溜溜的眼睛了,只是贪恋暖和的被窝,也不愿起来。现在见孙韶霜做好了饭,便跟着一起起哄般的叫醒自己的舅舅。在小先生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先去舀水洗脸了。
待蓝家这一大一小收拾停当了,孙韶霜便摆上桌子,放好碗筷,三人坐在桌前一起品尝孙韶霜做的所谓冰糖雪梨粥。听孙韶霜说是润喉清肺的,蓝险峰便明白这是专门做给自己的,心中甜蜜之余,不禁又有些自责。昨夜讲着讲着就禁不住去回想了那些曾经过往甜蜜的时光,不知孙韶霜心中会怎么想。
而后又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心中孙韶霜越来越重要,自己越来越在意孙韶霜的感觉,可能这便是日久生情了吧。即使不是多么深广的爱情,即使是亲情,他对孙韶霜也的确是越来越在意了。
早饭结束后,两人喂过了鸡和兔子,打扫了兔舍,便默默的坐在炕上搓苞米。两人并没继续昨晚的话题,一来唯一在,不方便谈论这事。二来孙韶霜不确定蓝险峰是否愿意继续说这件事。
蓝险峰本来已经想好了要将这之间的瓜葛告诉孙韶霜的,只是唯一在,他始终不好开口,于是便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一件,便是过节的问题。第一场雪已经下来了,所谓瑞雪兆丰年,冬节是一定要过的,这可是为了来年有个好收成。这算是农民的一件大事了,自是要好好庆祝的。
这种庆祝并不是像其他的节日那样,大家关起门来庆祝自己的。而是要大家聚在一起庆祝,祈福来年的风调雨顺。这样的节日有些地方会在春天种地之前举行或是秋天收地之后,但那时候通常都比较忙,没有那个空闲。丰辽县通常是在冬天举行,即是闲时,又可算是过于过年的预热。
蓝险峰孙韶霜住的岭上,人家较少,也没有大片的空地。因此,这样的庆祝活动被安排在了房木匠住的岭南正村。那里人家多,而且村子中间正好有个广场。
在这样的节日里,广场中间会生起篝火,篝火周围围着村民跳舞唱歌。这时候外村人也是可以来的,各村所定的时间有所不同,但一般都是初冬第一场雪后。
雪后,基本上地里的活就都无法进行了,进山的也少了,这时候举行庆祝活动,也算是告诉辛勤的人们,要开始猫冬了。
因此在各村举行庆祝仪式时,外村人也是可以来的。但通常都是一些做买卖的人,摆上一些小摊子,卖些油盐酱醋,卖些小吃等。村里的人家,有会手艺的,也可以自己做些小吃来卖。
只想好好逛逛的,就拉着一家子人到处闲逛,或者去参加唱歌跳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去参加唱歌跳舞的,要么就是一些个未婚的青年男女,要么就是些定了亲的,互相看看。算是变相的相亲会了,就算不参与其中,看着也是有趣的。
你想啊,一帮子小青年,甚至有的可称之为少年的,聚在一起眉来眼去的,动不动还会害羞的满脸通红,那得多有意思啊。当然,有这想法的,一般都是孙小先生之流。
节日到来的很快,一大早,唯一便被前来找他的于旺和秋生唤醒了。急急忙忙的穿好了衣服,拿了孙韶霜做的芝麻糖饼,便跟着跑远了。遇到这样的热闹节日,小孩子总是最喜欢的。
蓝险峰还想再嘱咐几句注意安全啊什么的,一转身的功夫,唯一已经不见了。蓝险峰第一次参加难免会觉得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这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个人贩子什么的,孩子多不安全哪。
孙韶霜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先说这已经办过几次,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就说蓝家那小胖子,这村中人还真没有几个不认识的。再说,这样的节日里,大家都在一起过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村里一般都会有几个人自愿帮助村长维持秩序的,也会顺便的照顾这些孩子。
孙韶霜好一阵劝,才打消了蓝险峰的顾虑。要是蓝险峰带着这么一堆的这不行,那不安全的,不说唯一玩不好,连他们两人恐怕也得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
两人将家里收拾妥当了,这才锁了屋门和院门,赶去岭南正村。途中遇见了几个岭上的人,打了招呼,大家便同行了。虽然蓝险峰不再顾虑太多,但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
待到了广场,见唯一与好几个在孙韶霜学里上学的孩子在一起,而且也果真有几个见过的汉子在那里照顾,也便放下了心,任孙韶霜拉着他到处跑。
他们来时,人不是很多,一般到了下午人会多些,摆摊的也更多,晚上才是节日的高潮。他们这个时候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村长见他们这一趟那一处的跑,便招呼了他俩与汪简邢风一同往订好的桩子上挂灯笼。
并叮嘱他俩,晚间篝火时,帮忙看着一些火,别叫火星四处跑,跑水了就不好了。村长知道晚间时,大家基本都到处去看热闹了,便叮嘱了几个相好些,有稳妥的人,像蓝险峰汪简之类的,都看着一些。一个人盯着,难免有些疏漏,几个人看着,还能去逛逛。
孙韶霜本不想答应下来的,今年是蓝险峰到来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参加这节日,他本想待蓝险峰好好逛逛的,顺便就当好不容易甩了小胖子的约会了。考虑到蓝险峰来时,村长帮了不少忙,孙韶霜也只好忍痛应下了。哎,他的约会啊!
蓝险峰倒不觉的什么,他本就不是那么爱凑热闹的人。主要是唯一和孙韶霜都对这次的篝火集会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和快乐,他也不忍泼冷水,便也跟着高兴。现在村长交代了事情,他必是会认认真真去办的,也算是答谢村长一直以来的帮忙。不过,就是有一些对不起孙韶霜了。
转头看看孙韶霜,面上的确是显现出了一些失望的。孙韶霜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表示自己无碍的。
村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互动,虽然觉得蓝险峰刚来就安排活计与他,有些对不住他,不过这时候找人总是费些力气的,况且蓝险峰一向是个懂事的,便安排给了他。如今见蓝险峰直接答应了,孙韶霜也没说什么,便也觉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念着,蓝险峰托他买地的事,一定多加上心,争取年前就把事情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