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抒墨即刻闪身躲过。
翌日清晨,南院一如往常,“用膳了。”晚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按照惯例她同晚依一道伺候聂子莺
进食。
聂子莺问道,“今日吃什么?”
晚裳简洁道,“酒酿莲子羹。”
聂子莺手里忙着端起晚裳送来的点心,笑嘻嘻问道,“你怎么今日不再唠叨了,话这么少。”因为百
里惜回来的关系,聂子莺心情显得特别好。
晚裳装傻一笑,“有吗?”
“当然有了。”聂子莺笑呵呵看向晚裳与晚依,看似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聂子莺依然能感受
到一丝诡橘的气氛。
晚依仍然是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是刚进门时看到聂子莺不同于前些日子的脸有过片刻的好奇。和平
常一样晚依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出了房,只留下晚裳陪聂子莺。
待晚依走后,晚裳开口道,“你昨夜出去了?”
聂子莺没有否认,只是心下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晚裳有些头疼道,“你怎么晚上胡乱出门?”
聂子莺勺了口莲子羹,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多出去走走吗?”
晚裳责怪道,“可我没让你晚上出门呀!”
聂子莺听了心里不乐意,纳闷道,“你一副教训人的样子做什么?”
晚裳一听,收敛态度道,“昨晚出乱子了,你知道吗?”晚裳款款朝聂子莺对面的座位一坐,加上如
画眉黛,杏眼桃腮,美如一幅画。
聂子莺问道,“什么乱子?”私下无人时,晚裳态度很随意,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仿佛吃定聂子莺不
会对她怎么样似的,有时让聂子莺觉得晚裳一点都不像个女婢。
晚裳道,“晚上别出门,离教主远一点!昨夜的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发生了什么你心里该明白。
”
聂子莺停下手中进食的动作,不由得有些惊讶,“什么?”
第四十四章
原来,流言,已经无情地蔓延开来,昨夜,有人亲眼目睹了湖庭小筑内的那场暖昧情事,隔日,此事
就快速地在漠北传开。
晚裳继续道,“昨夜你同教主在湖庭小筑的事,还有那百里惜,教主已经下令……”
晚裳话未完,一道人影推门而入。看到来人,聂子莺起初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站了起来,“百里惜
?”
百里惜身上带了一身水气,像阵风,袭入房内,一头如墨的黑发,挂着一颗颗晶莹水珠,房外因下雨
而显露的寒意因门被打开,都被吹拂了进来。见到百里惜一身水气,聂子莺一时忘了问百里惜怎么会
在这个时候出现,“外面下雨了?”聂子莺看着房外的天空,雨势不歇。“晚裳,去拿块面帕。”
晚裳看着突然闯入的百里惜,过了会,脸色随即慌张起来,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糟了!”晚裳
飞快的踏出房门,果不其然,一出门便看到一群人匆忙的进入南院,将整个院落堵的水泄不通。
一名摸样凶神恶煞的男人,身后是潮水般的身着黑衣的教众,“教主传令,活捉百里惜,违令者就地
格杀。”
百里惜的神情未因突来的变故而有所改变,倒是聂子莺慌了手脚。一时引入的人马引起教内一阵不小
的骚动。
“将他捉起来。”聂抒墨足音虽沉,却依旧声势赫赫,正站在雨中,也没打伞,就这么被雨林着。
百里惜站在房内,看着门外的一切,冷冷挑起眉,“敢问教主,百里惜何罪之有?”
“何罪?”聂抒墨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只是有了些头绪,即便只是怀疑,聂抒墨很清楚的明白此人
不除必成后患。“假如你是凌兮凤,你就有罪!”
字字传入聂子莺耳中,百里惜不会是凌兮凤的,聂子莺有些不敢想下去,只要一想,他的心就会发颤
。
聂子莺看向百里惜,有些不确定的叫道,“百里惜?”
百里惜满不在乎的笑道,“你怎能能证明我是他?”
聂抒墨扬声道,“就凭你现下有恃无恐的态度,即使你不是凌兮凤,你也是他派来的人。”
百里惜看向聂子莺,黑目深若寒潭,“我说我不是凌兮凤,你可信?”
寂静持续了一会,两人凝视着彼此。聂子莺由衷的希望百里惜不会是凌兮凤,他笑笑,眉眼弯弯,轻
声道,“当然信了,百里惜就是百里惜,你还说要一直陪着我。”
闻言,百里惜微挑嘴角,眉宇间雄姿英发,神采飞扬。
看着两人暧昧不明的视线,似是旁若无人般,聂抒墨笑容冷漠,一声令下,“昨夜被你跑了,今天可
没那么容易。”
百里惜从容一笑,如风般飞出房间,直冲房外不断朝前涌上的人,其中不乏漠北内的顶尖高手,百里
惜一点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阵起劲自他的周身掠过,涌在最前一群人顿时纷纷倒在地上。
见此情景,聂抒墨冷笑道,“还敢说你不是凌兮凤?”他与凌兮凤交过手,自知凌兮凤内力气劲到何
程度,再加上此人举止谈吐,十有八九就是凌兮凤。
百里惜脸上迅速掠过一抹笑谑,继续迎上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刀光剑影的撕杀看的聂子莺心惊,“百
里惜!”聂子莺神色担忧的大喊,嗓音中透着他的焦急,一双黑眸紧紧盯着百里惜的身形。
百里惜回眸望了聂子莺一眼,晚裳用力扯住聂子莺,生怕他一个激动会冲上前。就在这一刻,聂抒墨
眯起冷眸,抽出剑,跃至百里惜身后,一剑刺下。
“百里惜!”聂子莺惶恐叫出声,却在下一刻,马上有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蒙住他的双眼。
晚裳遮住聂子莺的眼睛说道,“别看!”
聂子莺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着,耳边传进百里惜温和的声音。
“我想知道我在子墨心里是什么人?”
那个温柔的对他笑,温柔的总在安慰他,温柔的让他心安的百里惜。“重要的人,百里惜对我来说是
个重要的人。”说着,聂子莺忽然发现了自己一直都没察觉到的东西,百里惜已经成了他心里第二个
重要的人。
耳畔的纷乱声渐渐退去,遮住双眼的手忽然被拿开,眼前早已没了百里惜的声音。
“百里惜?”聂子莺恍然地唤道:“百里惜呢?”
晚裳淡淡道,“跑了。”
聂子莺闻言踌躇了一下,“跑了?”跑了就好,不过聂子莺并没高兴多久,晚裳道,“不过他背后被
刺了一剑,还不知道能不能跑的掉。”
“百里惜,百里惜……”聂子莺站在房门口反复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喉间埂咽。
晚裳见聂子莺神伤,微微动了动唇形,安慰道,“你别太难过……”
可是接下来的话被聂抒墨全数打断,他伸手一挥,命令道:“你下去!”
“是!”晚裳领命悄声退下。
见到聂抒墨,聂子莺立刻转身回房,不愿见到眼前的人。
聂抒墨冷声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我?”
聂子莺答道,“我为什么要看你?”
聂抒墨质问道,“你不敢看我,是因为你心虚,对吗?”
“心虚?”聂子莺不明白他何故说。
聂抒墨看着他的脸,本想招漠北的易容师为他卸下那张碍眼的人皮面具,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你
不是说拿不下来吗?那百里惜一来,你就拿得下来了?”聂抒墨眼神冷如利剑,“你昨晚与百里惜会
过面了吧?”除去他和百里惜,还有一个神秘的女人在漠北。
聂子莺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气愤,“你把百里惜怎么样了?”
“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先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聂抒墨挑起眉,若有所指道,“说,还一个女人是
谁?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见到聂子莺脸上未干的泪迹,“有什么好哭的。”
聂子莺没有开口,以沉默来掩饰自己心中难受的情绪。不过他的心绪没有逃过聂抒墨的目光,“哭什
么,他又没死。”聂抒墨冷冰冰的说道,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的表情竟有些不自觉的认真。
“真的?”聂子莺抬头正值疑惑,一听到‘死’字又开始眼睛隐隐酸痛。原本就俊逸略带柔弱的面庞
更加上一丝惹人心疼的味道。
聂抒墨冷冽道,“若你不乖乖说实话,那就难说了。”见他为百里惜哭,聂抒墨心下有些不悦,感觉
到心中有道火焰正在渐渐沸腾燃起,差点让他再次失控。
聂子莺楚起眉,无声注视着眼前冰冷的身影,咬住下唇,忍住想要对他的斥骂,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他
定是万万不行的,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女人是谁。
聂抒墨见他楚眉不语,全当他还在犹豫,朗声道,“我只给你一日时间考虑。”
第四十五章
淅淅沥沥的雨还一直下着。
这是怎么回事?聂子莺只觉得一切来的太突然,太莫名。聂抒墨走后,聂子莺却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原来还是会害怕,害怕面对那个漠北教主。他就像支被迫按在箭弦上箭,房门口还有两个人把手着,
一旦他跨出这个门,他们就提刀挡住他的去路,这摆明了就是在逼他就范。
转眼已经入夜,聂子莺灭了烛火,上了床榻,心里边编排着明日好令自己脱困的说词,边翻了个身准
备入睡。恍惚之间,门外似乎有脚步声,聂子莺猛的从床上坐起,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哪还有
半点声音。
也许是门外那两个看守,聂子莺重新躺下,不知过了多久,那阵脚步声又慢慢响起,在寂静的夜里,
听起来有些骇人,‘咯吱’一声,门被轻推开,聂子莺知道有人进来了,他闭着眼,不敢睁开。有只
手轻轻的触上他的肩膀,摇了他一下,聂子莺依然闭着眼,生怕一睁开眼,就会看到什么妖魔鬼怪。
那只触上他肩膀的手,仿佛不见聂子莺睁开就不死心般,每隔一小会就轻摇他一下。聂子莺终于忍受
不住那只恼人的手,而睁开了眼。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站在他床畔,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眸眼在月
光下顾盼生姿。
女人细语道,“跟我来!”语毕,也不管聂子莺是否有跟上,就出了房间。
聂子莺从床上坐起身,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透过房门,可以清楚的看
到,她在门口不远处便停了脚步,过了片刻,她依然不曾离去,似乎刻意在等聂子莺出来。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按耐不住,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出了房。而门口的守卫,早已不知去向。
一见聂子莺出来,她立刻迈开步子,出了南院。聂子莺紧跟其后,她这是要带他去哪?在错综的回廊
,不知走了多久,当她的身影闪入湖庭小筑时,聂子莺这才觉得不对。
她的身影消失在小筑内一处门前,聂子莺站在不远处左右看了看,这里正是囚禁小双的地方,门外的
守卫皆倒地而躺,若非听见那细微的鼾声,聂子莺差点以为他们死了。
走到门口,聂子莺鼓足勇气推开门,踏进黑暗房间,然后,就这样抬起了眼睛。月光从门外透入,带
给黑暗的房间一丝微不足道的光亮。而正是这微不足道的光,让聂子莺看清了眼前,刹那间,心蓦然
冻结成冰,眼内有泪珠隐隐作痛。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不曾踏足这件房间一步。
爱妻沈如画之位
为什么?为什么娘的牌位会在这里?聂子莺的身体忍不住渐渐僵硬,想起过去与沈如画之间的种种,
他当然没忘,怎么可能忘了她。
房内的摆设很简洁,一张供台外,还有一张圆桌,桌旁放四只圆凳。桌放旁着几盘菜,还碗丝毫未动
的白米饭。房间的最里面隐约可见一张床榻。
“谁?”
床位于暗光处,聂子莺看不清对方,但站在门口的聂子莺在月光的倾洒下被对方看的清清楚楚。
聂子莺朝前走了一步,只依稀看清一个人躺在床上。当聂子莺越走越近,那人的呼吸也变的急促,伸
出手,企图朝他这边靠近。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房内实在太暗,令他什么都看不清,微微带着哭
音,“这里好暗!”
一道哭音甚浓的声音传来,“桌上有蜡烛。”
闻言,聂子莺点燃烛火,合上门。火光一现,聂子莺立刻看清了床上的人。单薄的身子,煞白的脸色
,在他的身上,聂子莺已经完全找不到他昔日蓬勃的朝气。
“少爷,你怎么来了?”小双神情带着丝惊慌的看向门口。
“他们似乎睡着了,我才敢进来的。”聂子莺安抚他,身手扶他起身。
“少爷你来做什么呢?”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胆怯,聂子莺的来意当下猜
到几分,摸了摸瘫在床上无力的双腿,半晌,迟迟开口,“我不能离开这里。”
聂子莺不明道,“为什么?”
小双抬眸看了眼,正对床榻而放的灵位,又立刻垂下眼,他该如何告诉少爷这一切?小双哭了起来。
“你怎么哭了?”聂子莺慌了手脚,一同哭道,“别哭,别哭,谁欺负你,我就去帮你教训他,为你
出气!”
小双幽声道,“如果,如果我说是你呢?”
聂子莺愕然抬头看他,他也在看他,聂子莺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不懂小双说这话什么意思。
小双眼含泪花,噗笑道,“少爷,我在逗你玩,你怎一点幽默感都没?”
聂子莺见着忽哭忽笑的小双,心下酸楚不已,再看一旁沈如画的灵位更是心字成灰,“娘的灵位怎么
会在这?”
闻言,小双面容悲凄,他看着他,动了动唇,又摇摇头。
聂子莺问道,“小双,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聂子莺的模样依然是那么的纯善无辜,他怎么忍心他,五年前庄主并没死,他说这一生最大错误,便
是生了少爷,又说,要将少爷囚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内,终日带着忏悔之心,每日一睁眼,入眼的便
是夫人冷冰冰的灵位。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他一个人受苦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受苦,小双迟疑道,“我不知道,我一来这里,
便看见夫人的灵位被摆放在此。”
聂子莺心中疑团未解,又见小双一脸悲伤之色,转而关切道,“你在这还好吗?”
小双摇摇头,又点点头,令人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他们不敢怠慢我,除了……”带着与聂子莺再次重缝的喜悦,小双忽然紧握住聂子莺的手,“少爷
,今夜你别走好吗?”他觉得自己快被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逼疯了,每个夜晚,几乎都是枕着恐惧入眠
。
聂子莺有些担心外头的人会突然醒来,想到把自己引来这的神秘女人,外头的人应该不是单纯的困乏
入眠而已,听漠北教主的口气,那个女人应该是同百里惜一道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帮助自己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