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 下——君琳
君琳  发于:2013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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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哥可还好?”伊桑阿边走边问道。

承祜与他并肩而走,表情不变,有问有答。

“弘昭十分健康,又爱笑,我来之前将他放到岳母那住上些日子,岳母可高兴了。”

“小阿哥是福泽绵长之人。”似乎也想到可爱的外孙,伊桑阿眼神十分柔和。

两人聊了好一会,承祜终于等到最重点的问题。

“理郡王,子雅也去世快两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再娶的意思?”伊桑阿带着叹息的询问道。

承祜微微垂下眼帘,嘴角扯了扯,要笑不笑的让人看着就只觉得苦涩,“子雅去了三年都不到,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将来……那些女子哪一个能比得上子雅呢?况且若不是我身体不好,自她过门之后便操劳着照顾我,想来也不至于这般命薄。”

伊桑阿叹了口气,“理郡王你无需自责,子雅她……命该如此。”

“岳父无需安慰……”

“不,你可愿意听一件往事?”伊桑阿抬手阻止了他到口的话。

承祜愣住,点了点头。

“子雅是我在三十五岁得的一女,我曾为自己卜算占卦命中该只有一子,所以听闻福晋再有孕我真的很吃惊。子雅在娘胎的时候并不安稳,好几次我都以为她会保不住的,没想到还是健康的呱呱坠地。只是她的时辰八字是早夭之相,我隐隐觉得天命如此,所以对子雅从小尽可能的痛爱,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能看见她成婚生子。理郡王,子雅来世一遭应该是意外也是天赐,她现在只是回去了她该回去的地方,你莫要过于牵挂,让她不得安心,若她在天有灵,定不愿意看你半生寂寞的。况且男子终究比不上妇道人家心细,给弘昭一个额娘对他成长也有利。”

承祜默然无语,心中却暗暗吃惊还有这样一个缘故,难怪当初子雅出殡,伊桑阿夫妻二人虽然伤心,却隐隐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说是康熙传令伊桑阿到御帐中去,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承祜维持着一副眉头微蹙,脸带七分惆怅三分哀伤的神色,像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思却飞快翻滚,这伊桑阿突然说起这事,有多少是真心劝慰,又有多少是康熙暗示授意?果然一直独身康熙是看不惯的,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他和胤礽之间的什么?那么这是试探还是警告?

他突然觉得脑袋隐隐生痛了……

65.训弟

承祜正在头疼的时候,突然一声怒斥响起:“放肆!”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

胤禛?他有些疑惑的向声源处走去,待到走近了却发现偌大的靶场中央两个少年正抱成一团从这边滚到那边,顺便厮打一番,而其中一个明显处于下风被对手一翻身就压住动弹不得的就是胤禛。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可舍不得下手。”那压着胤禛的少年扬着痞痞的笑容取笑道,引来他更加激烈的挣扎。

承祜为着这般不正经的语气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对着一旁明显也看呆了的侍卫呵斥道:“还不赶紧拉开他们!成何体统。”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匹黑马冲过来,然后就见马上一人纵身扑到那不知名的少年身上,就是一顿狠揍。

承祜看着眼前越来越乱的状况,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全开的气场让因为黑马突然出现而又呆滞住的侍卫生生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阻止在地上滚得起劲的两人。

骑着黑马出现的人是胤禩,这孩子今年刚刚十岁,身材却颇为壮实,脸上表情倒是长年温和优雅,只是眉宇间有种隐隐的狠劲,被拉开后死死瞪了那同样灰头土脸,脸上有着明显淤青的少年一眼,如狼般狠辣的目光让少年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再理会他,只急急走到已经站起来的胤禛身边,语气着急的询问他有没有怎么样了。

胤禛只用力的咬着嘴唇,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承祜清丽的杏眸扫视了众人一眼,明明眼神沉静却让人莫名一寒,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这位是?”他向前几步,视线落在那不知名的少年身上,十五六左右的年纪,看身上的服饰应该是哪位蒙古王爷的儿子。

“博尔济吉特. 敦多布多尔济。”看着面前面容秀丽的男子,敦多布多尔济却收起了调笑的样子,认真的回答道。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比一般人更加敏感,那是属于野兽的自觉,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面前的人不能惹。

承祜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就只点点头,淡淡道:“不知道舍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他……是你弟弟啊?”敦多布多尔济眼露惊讶,指着胤禛显得有点难以置信。

“指什么指?难道还是你弟弟不成?”胤禩立马往胤禛身前一站,语气很冲,怎么看怎么像是护崽的老虎,张牙舞爪的。

敦多布多尔济有点心虚的后退了一步,瞄了瞄胤禛,却被胤禩挡住,为难了半天才喃喃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有心,只是你长得太好了,我误会了……呃……”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胤禛抖得更加厉害,表情几乎算得上是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你、给、爷、闭、嘴!!”

承祜隐约觉得明白发生了什么,抬手示意胤禛不要说话,微笑着对敦多布多尔济道:“既然是误会,你也道歉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本王想奉劝世子一句,这御营之中多的是身份尊贵之人,莫一丝少年意气,惹了不该惹的大祸为好。来人,送世子回去。”他终于想起来这少年是谁,原来是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过几年会尚他四妹的那位蒙古额驸。

敦多布多尔济几乎被承祜明明温声笑语却说出比冰渣子更渗人的话的样子给吓住,这才想起面前几位可能的身份,背后几乎就出了身冷汗,只能木然的离开,想着还是回去和阿爹说说,虽然会被狠狠教训一顿,但总好过丢了性命还连累家族啊!!

承祜见他走远了才转过身来,看看胤禛低着头,小嘴咬得发白显然气得不清的模样,说不出的委屈,再看看在一边拉着他的手不放,满脸担心的胤禩,冷冷的开口,“去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到我营帐来。刚刚在这没有即使拉开四阿哥的人全都去自请二十军棍,若还有下次就不用再在这儿呆了!”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肩。

承祜漫步回去自个的营帐,约莫品了半杯茶,侍卫就禀告说胤禛和胤禩来了。

“可有伤着?”承祜看着已经冷静下来,显得局促不安的两人,直接略过胤禛对着胤禩发问。

胤禩愣了一会,连忙道:“谢大哥关心,只是身上有点淤青,并无大碍。”

胤禛在一旁听了却有点急了,刚想开口就被承祜重重放下的茶碗所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震在了当场。

“八阿哥好厉害的骑术啊,直接从奔驰的马上跳下来,你倒是不怕一个不小心把脖子摔断了,直接就交代在这大好草原上了!!”承祜是真的生气,他从来没想到隐忍不发的老四和狡猾善藏的老八居然也有这般热血少年的时候,这次多伦会盟主要是让蒙古各部对大清臣服,恩威并施的让他们不再敢再有什么异心,如果在这期间出现皇子顽劣与蒙古世子有隙,甚至出现流血事件,于谁也没有好处,再者堂堂大清阿哥居然如市井泼皮那般当众斗殴,真真是不成体统!

胤禩没有反驳一句话,只乖乖跪下来,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倒是一旁的胤禛为了承祜的一番话吓白了脸,他也想到了刚刚的惊险,要是有一个差错,那就真的……他连忙也跪了下来,道:“请大哥责罚,一切都与八弟无关,是我莽撞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君父母。给我起来回话!”承祜声音更冷,两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的站了起来,垂着头静候发落。

“胤禛,你来说是怎么一回事?”他缓了缓语气,问道。

胤禛头更低了,喃喃的道:“……任凭大哥责罚便是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说。

承祜被气笑了,这些年来胤禛的性格倒真的越来越和前世他所熟知的大相径庭,或许是因着德妃的宠爱,那些阴蛰似乎遥不可及,爱恨越发的分明,竟是忍不得半分情绪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一世当真是不一样了。

“好一个四阿哥,你连关乎自己的事情都不敢说出来吗?难道你还要我去把目睹一切的侍卫叫来?你的八弟为了你那么危险的事情都敢做,你就真的如此守口如瓶?让弟弟给你出头你倒真好意思!!”

这番话极重,胤禩在旁边悄悄看着胤禛眼眶都红了,嘴唇咬得那叫一个用力,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承祜的样子又觉得不是开口的时候。

“我亲手教训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有什么错?我堂堂一个大清阿哥被当做女人给出言不逊调戏了,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我居然还是靠弟弟的帮助才找回的场子……我怎么有脸说出来!”胤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胤禩诧异极了,他其实一早跟着二哥五哥骑马去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经过靶场就看见了胤禛被人压着,像是打架,他就想都没想就策马冲过去了。

“四哥……什么意思?调戏?那家伙调戏你了?”胤禩伸手握住胤禛握得死紧的拳头,一根一根的掰开,看起来无比熟练,像是做过了无数遍,语气温和带着安抚,承祜却分明听见了一丝阴狠。

有趣,看来两人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

“你们出去骑马了……我闲来无事就去了靶场练箭,你也知道我于弓箭一道不太擅长……然后那个家伙就突然冒出来笑话我,本来我也没打算理会他……可是可是他居然居然……”胤禛表情扭曲了一下,眉宇之间是极为愤怒的,“他居然说我女儿家有这样的准头已经是不错了……还问我是哪家贵女……要把我娶回家去!!”

真相大白。承祜摸着下巴细细打量起胤禛,没有遗传到爱新觉罗家那种丹凤眼的邪物的如后世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睫毛纤长浓密,鹅蛋脸型尖下巴,嘴是天生带笑弧度上扬,没有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真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还有虽然身材高挑但是骨骼纤细,今年不过十三,身量还不足,今天还戴上帽子把那分辨性别的月亮头给盖住,还别说,那敦多布多尔济错把男儿郎认作女儿身还真怪不了他。

“所以你就说了一句放肆然后就冲上去把人上手把人揍一顿?”可惜武力值跟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四哥你好笨,那个敦多布多尔济比你高一个头,还壮实得很,你明显就不会够他打啊,而且他这般出言不逊你都可以扣他一个不敬皇子的罪了,怎么就那么糊涂自己上手呢?你出手在先就失了先机,生生把他的冒犯演变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斗殴了。”胤禩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承祜却是在想,还好老八没变多少,心眼还是那般多,冷哼一声,看着也意识到自己蠢了的胤禛,道:“你还说是做哥哥的,怎么就没有八弟看得透?胤禛你给我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大清阿哥的身份,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皇室的尊严不容侵犯。你的身份不用你亲自动手去教训那些胆敢冒犯的人,平白的降低了身份。冲动易怒永远是大忌,都给我好好记住了。”

“谢大哥教诲。”两人行了个礼恭敬道。

“你们下去吧,我也乏了,好好想想如果皇阿玛问起该怎么回答,被我说两句总好过皇阿玛的训斥。”这事那么多人看见,肯定是要让康熙知道的。承祜揉了揉眉心道,当了回严厉兄长还真挺累人的。

两人又谢了一次,便离开了营帐。

承祜顺着布帘的缝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胤禩明显责备的表情和胤禛委屈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感情?他忍不住笑了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不能因为自己和胤礽的关系就怀疑其他兄弟也一样,况且那两人还小,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晚上的时候康熙果然把两个小的叫去说了一顿,还罚了抄写论语,回京之后执行。而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带着敦多布多尔济和一堆礼物来向康熙请罪,老康也只以小子顽劣轻轻掠过,把赔礼收下送到老四那去。

翌日,五月初二,清晨,康熙着朝服在御营升座,鼓乐齐鸣,喀尔喀王公贵族行三跪九叩礼。

康熙先宣布赦免土谢图汗之罪,由太子将册文和汉印授予土谢图汗。随后封策妄扎布承袭其兄为扎萨克图汗。然后将被噶尔丹侵吞的土地重新为喀尔喀各贵族分配,并应允喀尔喀各贵族的请求,分喀尔喀为三十四旗,下设参领,佐领,从行政建制上与内蒙古各旗划一。

这般折腾一番便花去了整个白日,到了晚上,康熙赐宴,亲自主持约二百桌的盛大宴会。胤礽跟在康熙身边,在康熙示意下亲手把酒递给哲布尊巴丹,然后是三位喀尔喀亲王,再次给二十位主要台吉,并在他们跪下接酒叩首后再亲自扶起。他举止清贵,仪表不凡,这一天下来跟在康熙身边已经是引人注目,现在又是这般情况,更是吸引了无数眼球。

承祜将众人表情收入眼里,心底满意骄傲但是又有些酸涩,就好像自己拥有稀世珍宝,摆出来让大家艳羡的同时又不爽被窥视了去,矛盾却又真实。

66.谋算

随着上位者的酒酣耳热,宴会进入白日化,由京中带来的杂技玩耍让蒙古人大开眼界,而草原上姑娘的载歌载舞也有种特别的清爽纯真。

胤褆和即将成为他们妹夫的乌尔滚相谈甚欢,他身边也围了一圈的蒙古世子,胤礽则扎在父辈那一群汗王台吉里面,在康熙的眼下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五六七惯常的安静一隅,四八倒是不见了,不不不,之前他好像看见那个敦多布多尔济上前去给胤禛赔罪去了,只是老四脸上不显,眉宇眼神却还是藏不住对其的不待见,敷衍几句待人离开后,似乎就悄悄离席了,老八理所当然的跟了去。

什么时候胤禛会这样藏不住心思,会这样任意妄为随心所欲了?承祜一瞬间觉得有些惆怅,环视了四周一圈,那些或真或假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压抑,他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承祜一般是很少有负面情绪翻滚,但是少不代表不会有,是人他就会有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你看不到只是因为被隐藏了。

他不着痕迹的离开了自己的席位,遥遥看了进退完美的胤礽一眼,走出了这帐篷环绕歌舞升平之地。其实以承祜皇长子还是最早封王的身份,他应该是比较受注目的,但是草原上的汉子最看重的是实力,他们信奉强者,而这次从征噶尔丹有大功的胤褆胤礽更合他们的口味,况且他一向低调,外貌气质看起来都是那般文质彬彬,康熙也没有特别把他拿出来晾晾,也就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过去了。

五月的草原夜晚还是有些冷,离了那处热闹,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承祜本就穿得不多,这风一吹让衣阙翻滚,远远看着倒像是要乘风而去了。

突然一件披风加身,挡去寒风让他浑身暖了一下,眼神晶亮的转过头去,却瞬间黯淡了一下,便又如常了,“胤……胤佑原来是你啊,怎么出来了?”

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十一岁少年有些腼腆的摸摸头,轻声道:“大哥,小心着凉。”语气有着明显的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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