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开一度——拾一枝
拾一枝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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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招用是学郑浅的,怪不得我。要赖就赖他,不过用起来感觉确实不错。

“*&%¥#@$^……”

等顾遥发泄了完了,已经刷掉了几页。她终于回归正题:“在黑暗里他会抽烟。”

“抽烟?为什么?”我想起了昨晚了了的烟味。

“怪癖呗,不过他只有紧张的时候会抽烟。”

“哦,这样么。”心里猛地紧了一下。

“对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郑浅来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夜盲?”

她这样一问,我不知道该怎么答,想到昨晚的郑浅就莫名的心疼,实在不想告诉别人那天晚上发生的

事。就算是顾遥也不行。敷衍了她一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是电脑卡了,还是顾遥做别的事去了。足足过了快十分钟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开玩笑~我

是谁,什么八卦我挖不到……”

“哦。”然后我推脱还有事,匆匆下了Q,怕她继续纠缠那个问题。

晚上母亲又打电话来,说明天中秋节,让我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下午三点准时起床,上网灌灌水后,便好好梳妆一番,拿了几袋孝敬的物件,人模狗样的回家去。

回到久违的家,一开门就给吓住了。

我爸拿着根擀面杖杵在门口。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担心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了么,我爸下定决心使

用武力整治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了?!

我妈在厨房里喊了一声:“谁啊?”

“儿子。”我爸平静地回答。

我妈也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爸……妈……你们……在干嘛呢?”我几乎虚脱地问。

“哦,在做月饼。”

吐血,做个月饼怪瘆人的。

之所以那么恐惧是有原因的。其实我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中断放弃过对我的性向认知进行理论上的教

育,我一直在担忧哪天双亲的超级赛亚人化。同时还很欠抽地期待着。因为过于理性的家庭和过于理

性的父母让我着实好奇会不会有那一天。

母亲一直认为自己手工做的食物比机械流水线的好。所有食物都是自产自销的。口感和机械来比确实

没的说。

晚上六点,母亲端出最后一盘菜,某个地方卫视的正点新闻正好放前奏曲。

据科学家研究调查,最健康的晚餐时间是晚上六点,每次母亲都能分秒不差的开饭。

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父亲也会很准时的回家,母亲从没有对父亲的门禁时间做过什么要求,父亲却总是会很守时的在饭点

推开家门,这算是他们的默契吧。

父亲从来没有做过特别浪漫的事,没有情人节的玫瑰,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没有过于亲昵的动作。

但是,他知道她有慢性胃病,若是当天她饭量减少,就会有几片胃药出现在桌上。他知道她有起床后

喝水的习惯,她醒来总是会看到桌面放着一杯水。他知道她不吃香菜,外出吃饭总是会仔细的交代服

务员所有菜都不许放香菜。

所有细微的小地方,所有点点滴滴。让他们的身上散发自然清淡的气味。

像流水过往,没有大风大浪,不紧不慢地过日子。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母亲的病院餐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口味。

父亲没有动筷子没有吃菜,熟练地拿过桌上的盐罐往盘子里摇晃了两下。

多年以来一直没变。

包括晚餐后我爸洗碗的内定条例。

吃完饭,走到阳台,发现月亮已经爬上天。

母亲走出来,拿着自制的月饼,凝神看了一会那轮月亮。

我拿起一块月饼,吃到一半的时候开口打断母亲的赏月:“妈,我爸的夜盲症是属于先天的还是后天

的?”

“后天。”

“那先天的能治么?”

母亲侧头问:“怎么了?”

“没事,认识一人有先天夜盲,随便问问。”

停顿片刻,她说:“先天用药效果不太大,是药三分毒,建议药膳食补。”

我点点头,又说:“那有方么?”

“患者性别,年龄。”

“呃,男性,31岁。”

母亲深深看我一眼,才答:“有。”

“那我拿笔记一下。”

药膳里最有益的是汤,开的也是一道性温清补的汤,药材不算多,红萝卜占主导。

“个人病情也不同,可以带人到家里来给我看看。”

我愣了愣,寻思着从不主动邀人问诊的母亲方才的话。

隔了很久见我还在纳闷便明说:“找个人好好过吧。”

这才听出话中的别有用意。

“妈,不是那种意思,不过随意问问。那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是我欠他一点人情。”我立刻解释

喂喂,那人可是郑浅啊,别说八个竿子,八百个竿子我都不想跟他打着。

不过是我心地太善良罢了……

母亲点头,许久没有说话。到了后来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你和你爸性格最像的地方是哪里你知道

么?”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

“一个是执拗,确定了的事没有余地,不确定是事情不会做决定。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

你会回头。”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若是真有合适的人,就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告之父母一声就行,我们只

希望你幸福。”

若是真有合适的人,就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不论对方是男是女。这一句潜台词母亲并没有说。

身为儿子,我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低头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父母生养我几十年,最后拗成一同性恋,也没有过多的刁难阻挠。对于双亲有很多的歉意,但都只能

化在这一声郑重的单音节里。承诺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承诺我以后会幸福,承诺我会安安生生地过

一辈子。

母亲起身走出阳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还有一点你和你爸像极,对外界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但如果有意去问,就不会是随意。”说完就走出了阳台。

但这句话我并没有上心。

因为那人是郑浅啊。

星期天蹲在家里闲得发慌。

一整天都找不到事来做。于是很难得发奋一次下楼去买菜。

一进超市门口挂着大字报:今日打折蔬菜胡萝卜。

每次看到特价的标幅都会纠结一番,超市难得打一次折不买会觉得心痒痒的,但又想不到能搭配什么

菜式。就是典型的小市民贪便宜的心里。

正巧郑浅的药方里需要很多胡萝卜,就算把药方递给他平时住教职工宿舍也没有办法煲汤,食堂的阿

姨连鸭翅都不愿意多给两个,拜托煮药膳也不会认真去做药效还不足。既然药方都要到手了,我就帮

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算了。

算是补了我逃掉饭前的那次。这么说来我还有赚不亏。

回家途中溜达到小区的小型中药房把剩下的几样药材也补齐了,无所事事的下午总算是打发了。

不错不错,一箭多雕,一石N鸟。

隔天早晨把药汁稍微加热装入保温瓶带去学校。

敲开办公室的门,郑浅低头在改论文。

见我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问我:“这是什么?”

“没什么,是汤而已。对眼睛有好处的。”我把保温瓶放在办公桌上往他面前推了推。

有那么的一瞬间,觉得他的神情表现得有些诧异,夹杂更多的是喜悦。

“是专门为我做的么?”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这人还马上就蹬鼻子上脸了,“没有,只是正好胡萝卜打特价。”

“你这算是关心我吧?”他扬起笑脸,总觉得他今天的笑脸和平时不太一样。

“都说了只是胡萝卜打特价而已。”我重音强调了特价两个字。

郑浅旋开保温瓶的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好像淡了点。”

“你不要就还我。”喝汤还挑三拣四的。

他拧紧盖子,像宝贝一样拿到一边:“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吃得连锅底都不剩”,细长上挑的眼睛

看着我:“这句话你没忘吧。”语调轻快上扬。

的确很不一样。像是吃了蜜的笑容。

这一回看着他乐我却一点也郁闷不起来。一点点,一丁丁,一丝丝都没有。

替而代之的是脸颊突然发烫,头部一直烧。我赶紧转身走人。

死郑浅,不要露出那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表情啊。会让我以为我煲汤给你你很开心。

你那公关病又犯了吧?

13.

自从梅花皮蛋事件以后,我算是落得了一堆损友。一见字母Q就乐的损友。

蒋以成和丁义自然不用说,混了两回叫我的前缀就是‘你小子’。

至于樊墨和景俞倒是出乎意料。

樊墨的毒舌功夫堪称一绝,见血封喉。

景俞对外是冰山气场十足,对内热心。深交过后发觉我俩有许多见解相同,心里顿时翻涌起相见恨晚

的波浪。

每个星期五都按时到殊途同归报到,但是牌局什么的我是誓死都不再加入了。

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了。

碰巧每周泡吧也腻味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但在北方的秋风下进行户外运动也是一种挑战,于是果断

选择了绅士的室内台球,学名斯诺克。

台球对我来说可真是陌生的东西,潜意识中认为该类动作优雅体现气质的运动是需要花费高精力和财

力,理所当然是属于事业有成人士的活动。

然而六人里除了我以外都会打,且娴熟的弧度控球绝对是会引得不少女人侧目的。我们去的斯诺克俱

乐部是会员制,因此拖着哈喇子换乱甩的极品花痴女是没有的,但是我知道表面矜持的她们一定在心

里流了。一定。

因为我在心里早已泛滥成灾。

美色就是用来欣赏的,科学家研究表明,每日看美女有益血液循环。用在我身上就是看美男子,这不

是花痴,是保健。

陶野看我杵在一边本想教我,在纠正我扶杆姿势的时候手放在了我的腰上,忽然头脑一热,一股浪潮

顺势而下,几点落红滴在绿色的球桌上,颜色鲜明得很。

我流鼻血了……

原来这美色看太久也不行,血液流动太快毛细血管也会破裂。

科学家同志,你也太不负责任了,你那报告里怎么没说明有副作用的问题。

闷坐在一旁看天花板。

蒋以成打累了,倚靠在我旁边的柱子上,幸灾乐祸地说:“血还没止住呐?”

斜瞪他一眼,再继续看天花板。

兴许他觉得没意思了,便换了个话题,语调沉了下来:“你觉得陶野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我看向陶野的方向,几个女人正围着他搭讪。

“怎么个好法?”

“恩……工资高,相貌好,脾气也不坏,性格又很吃得开。”

他点点头,说:“你认识他比我更早,你们高中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么?”

“是啊,那会儿还有很多女生给他递情书……是女人都会喜欢他吧。”笑得弯弯的眼睛永远都是夺目

的。

蒋以成没说话,直直看着唇角微勾说着话的陶野。

他该不会是嫉妒了吧……虽说蒋以成各方面是毫不逊色于陶野的,但是不大认真的态度总是有种都市

雅痞的味道。现在流行的是温柔治愈系的,他那类型只能骗骗爱看言情的小女生。

我正犹豫着该怎么安慰他,他突然开口:“不光是女人会喜欢他。”视线不移,更像是自言自语。

“诶??”我睁大了眼看他。

蒋以成转头笑看着我说:“你刚才不也流鼻血了么,这不就证明陶野魅力男女通杀么~”

“什么……那……那只是秋天太干燥了……”我有点结巴。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蒋以成突然笑弯了腰:“你小子太有意思了,随便说说就紧张成这样……”他乐得那叫一个欢。

我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继续看我的天花板。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在临近冬天,小区里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宣传要如何预防变季流感。

往年看见类似的告示我会直接掉头走人。结果今年我中招了。

某天起床抽抽鼻子,发现气流堵塞了。

开始是小感冒也没有多在意,换了一件厚点的外套就匆匆忙忙赶去学校了。

但是这回的病毒来势似乎比较凶猛,鼻涕流了几天还是没有什么好转。也许是精神状态不好影响了自

愈能力。睡觉整夜整夜翻转都找不到一个好一点的姿势,不是左鼻孔塞了,就是右侧又堵了,更甚的

时候两边都不能通气。夜里张着嘴呼吸,凉风灌进喉咙里,早上起床连吞口水都疼。

顾遥说我呈现病态,建议我请假修养。

可是学校方面一堆工作,不单单是那个研究课题,学科论文截止日也逼近,一个头两个大,不敢随意

请假。

昨晚赶论文熬到午夜,怕身体撑不住,睡前吃了片感康应付一下。

结果今早头痛欲裂,浑身无力,骨头都要散架。

耳边的闹钟吵闹个不停,但大脑像是一团黏稠的浆糊,无法控制身体。

渐渐地,刺耳的声线减弱了,像是煮开了的水,在耳朵旁咕嘟咕嘟冒着气泡。脑袋里的浆糊不但粘还

重,拉着身体缓缓下沉,仿佛落入了沼泽。

出人意料的是,异常暖和的温度,我一直以为沼泽都是湿冷的。于是连挣扎都没有了,乖乖闭着眼,

静静地等着被淹没。

沼泽池里的水愈来愈烫,身体接受到的热传递也跟着升温,感觉快要溶化成水,变成沼泽的一部分。

朦胧间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触感很舒服,伸手抓住不想让它离开。

“别走……”我有些急,把对方抓得很紧。

发凉的物体安抚我似的任由我抓住,有声音回答我:“我不走,我陪你。”不是飘忽不定的,是真真

切切地就在耳边。

心里安顿下来,身体也不再往下沉。

终于顺利地进入到梦里,梦见小时候发高烧的场景。

生病时做一些掉下深渊,沉到海里怪诞的梦,所以特别害怕一个人。

母亲说我平日里显得独立,但是一病起来就是个怕孤独的孩子。身边一有动静就会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呢喃地求着她别走,走开一刻都是不行的。人也变得娇气,喝水对温度很敏感,烧好倒来的喊烫,

冷却久了的喊凉,一定要人工用两个杯子把水倒凉至适宜的温度才肯喝。

当初提出要搬出家独住时,母亲没有反对,只是忠告说我不适合一个人住,万一生病了根本没法照顾

自己。

单身感觉最难过的时候就是生病了自己照顾自己。拖着病体烧水吃药,踢了被子让感冒加重也只能怪

自己不小心。

独居以来却一次也没有病过。生病了要怎么办这个问题一次也没有考虑过。

万一有一天真病死在家,墓志铭上要写什么?一个同志孤寂的一生?成为gay的反面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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