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开一度——拾一枝
拾一枝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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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偏偏那倒霉的外人就是我!

本是想在午休时间挑个清静地方完成实验分析的论文,郑浅的‘法外开恩’简直就是个硕大的鸭梨,

任谁也消化不良啊。这人情欠大了就麻烦了,偶尔蹭个饭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还人情赶不上欠人情的

速度,这饭演变成天天蹭月月蹭年年蹭……那句没说完的‘以身相许’就在脑袋里复制粘贴复制粘贴

个没完,像中了病毒。

每想至此,从里到外打了个冷战。今天下午没课便赶紧提上笔记本奔赴自习室。

一到自习室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每天都略过天气预报而换台去看肥皂剧。

不知今天刮的什么风,平时冷清的自习室竟然人满为患。才意识到期末将近,赶论文临时抱佛脚的人

也多,早早就来占位。

抱着笔记本四下辗转,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位置偏远因为暖气供应不太良好而人迹稀少的自习室。尽

管气温有些强差人意,但低温以及冷清的氛围能更好的保持清醒。我心满意足地靠窗边坐下了。

直到下午两点的钟声响起。有人下午有课离开了自习室,原本就不多的人数走掉七七八八就剩下三三

两两。最后,只剩了四人。

空荡的教室越发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书本纸张刷刷的翻页声。气氛十分适宜工作。

这样的好景持续了不过十五分钟,除去我的三女生中有一人拍拍前面女生的背,说:“好无聊,我们

聊天吧。”

“这可是自习室。”那女生回头小声答。

提议聊天的女生环顾四周,摊摊手说:“有什么关系,人都基本上走光了。”

什么叫人都走光了!这是什么话!龙套也有人权!

“嗯,那好吧。”另一女生也顺然应下了。

像一句魔咒,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只不过这盒子并非魔盒,而是话匣子。

革命前辈说过,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打断,三女生已然扎成一堆,聊得难解难分。半个小时过去后,来不及说的一肚

子话也只能继续留着自我消化。

压低声音的三个女生绘声绘色的聊着八卦,有时因为惊讶升高音量,有时又故作神秘的窸窸窣窣。嗡

嗡的声响时弱时强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却偏偏部分清楚部分模糊,比听得清晰完整更让人难受。

我烦躁地敲击着键盘的空格键,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停留在半个小时以前的那一行。

那一边的话题偏偏像聊之不尽一个接一个你一言我一语BLABLA无止境地继续下去。

我扶着额心里恶毒的想着是不是该去动物园偷偷打开笼子放出只老虎。

此时,一个女生又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有没有听说……”随后,声音又渐渐隐了下去。

不,也许一只还不够,需要几只。

“郑浅和***……”听到的女生因为吃惊克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声调拔高了。

看吧看吧,又来了,这不是折腾人么……

呃?郑浅什么?

你们别鸡血,听到熟悉的名字会注意是很正常的事好么。

郑浅,他碎成了一片片,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后面那个***我没听清楚……

其实我真的不是热衷于八卦,王二挖张三的墙角结果被李四打了这些鸡毛蒜皮扯皮的事真没什么好听

的。只不过想到郑浅那张终日似笑非笑欠抽的脸便忍不住听听,就算不能抓住把柄,偶尔他得罪我了

不爽在心里腹诽一下也解闷。

可仔细去听了,音量又变得不清不楚,仔细去听也只是时断时续不完整的语句,只有几个词时不时钻

进耳朵里。

几个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词连成几个事件。一句话概括,就是郑浅和那个***的暧昧故事。

可那个***是谁我还是没听清楚

就在她们聊到正欢处,我快要听到重点处,三个女生同时拍桌说:“好萌,写之!”

然后开始叽里呱啦讨论书名:

《N大不得不说的故事》by女生A

《副教授和研究生的奸情论》by女生B

《龙套H君的罗曼史》by女生C

接着讨论是属性,不知道讨论到哪点,大家完全没有分歧,意见快速一致。

我就恍惚听见有一人鄙夷了一句:“……***绝对是总0。”

啧啧,谁这么可怜呢,***,虽然我不知你姓啥名甚,校友一场我为你默哀三秒。

莫非N大就要诞生三位文学巨匠?

我是不是该为见证这历史的一刻而感到光荣,说不定她们有把我当做原形写进去呢。(群众:到时真

写了你估计要抓狂)

只是这故事是郑浅和那***的故事。

他们才是主角,我是路人甲。

龙套怎么了,龙套也是角色。我一直,都挺乐意成为龙套的。平乏清淡的度过一生没什么不好。我早

早的就认命,不指望惊天动地,不期待一呼百应,见证着主角们来往发展。

如果有最佳龙套奖可以颁发,我觉得我首当其冲。奥斯卡就算了,起码有个金马奖吧。

就是这一回。

感觉食道有点堵,像吃什么给噎着了。

提不上来,压不下去。

细碎的谈论声紧接着停了,我正诧异转头看向那三人却发现她们的视线已在我身上。

我尴尬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慢聊。”然后又偏回了头注视屏幕。

横说竖说,好说歹说,被打扰的也是我好伐?

天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不甘愿。只是对面那三个女生看我的眼神像猫盯着老鼠,狼盯着兔子,

郑浅盯着我……啊呸!最后一个比喻撤销。

要是在晚上,我怀疑那三双眼睛会发光。

都说女性是最具有爆发力的生物,从顾遥身上已经很好得引证了这句话。

那眼神真像是要把我拆开来吃了,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总之在这淫威之下,我屈服了。

三人又说了些什么,十分钟后一起撤离自习室。

一个说回家构思剧情码文,一个说上论坛发帖直播,一个说继续打探扒奸情。

走之前三个女生深幽幽地看我一眼,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浑身寒毛都竖起了,别提有多

恐怖了。

自习室只剩下我一人。

中途思路被打断了,难以集中注意力。

虽然周围又恢复了良好的学习气氛,工作效率始终低下。论文的最后一段写了一个多小时才按下最后

一个句号,龟速磨蹭到了夕阳时分才保存了文档关机。

落入西边的太阳贴着地平线,感觉距离你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而傍晚时分的凉风告诉你,那

是错觉,太阳其实很远。

可是它还是给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拿着有论文的U盘往郑浅办公室去。

我轻轻叩门。

“请进。”窗外的夕阳也染金了他的半边脸颊,淡淡地沾了一点红,煞是好看。

“我的实验分析论文写好了。”挤完了论文的感觉很累,比一天没吃饭没睡觉还要疲倦。

郑浅侧头看了看我的脸,问:“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而已。”

“你拖久一点交也没关系,你病才好不能累着。”他还是带着笑的,但是那笑透着一点安慰一点关心

一点紧张一点……加在一起,就是显得很温柔。

那是生病时我烧昏了头才看见过的表情。该不是我疲累过度产生了幻觉了吧。

我摇头答:“真没事。”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甩掉头脑里的那些幻觉。

然后感觉世界有点晃。我没晕,只是天有点旋地有点转。

下一秒有一个外力支撑住了我,随之觉得额头上附上了一个东西。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等天地稳定下来以后,我定了定神看见眼前拉近的郑浅和他放在我额头上的手。

猛然退后一步,结果腰撞上了桌角。我‘嗷’地叫了一声。

郑浅一下笑出了声,接着上前作势要来扶我。

我再退,‘咚’,左腿又踢到桌底,我踉跄了一下,幸好是站稳了。

郑浅没有再动,脸不知是憋笑还是给太阳晒的有些发红,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也幸亏他是没有再动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撞成残疾了!

“老师我真没事。”

不知他是不是给我强忍着大声呼痛叫得死去活来而扭曲的面部表情给吓住了,反正他就是这样看着我

。没有说话,没有笑,也没有动作。

我瞄一眼窗外,太阳还是像刚才那样半挂着。可是他的脸已经不红了。

“老师,那我先走了。”虽然过程太悲痛,但是效果是达到了。

“恩。”隔了好一会他才这样应了我。

我直直地走出去尽量不显得异常,走出校门的时候大爷拍拍我说:“以前看不出你有小儿麻痹啊。”

你才小儿麻痹。我没有跟大爷解释就这样直直地走出校门,因为我的大脑在忙着思考两件事情。

我同时思考着一件严肃的大事和一件琐碎的小事。

大事是,这能算工伤么?

那琐碎的小事呢?

我该跟郑浅划清界限了。

我想,也许郑浅是个不太会把握尺度的人,无论是还没见过面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到后

来,他都一直把持着一副暧昧的态度。所以他这些温柔暧昧都是无差别的,有点像阳光,谁都能晒到

。这一点,应该算是公关的职业病吧。

也许那句‘法外开恩’不过是他随口一说,是我想太多当真了。

有很多事情我都当真了。甚至当成习惯。

在郑浅的故事里我只是个龙套,龙套的作用不需要推波助澜,只要路过就好了。不用露脸,只要充个

人气就好。

他有他自己的故事。

我,只需要本本分分地做好龙套。

这样安于现状,很好。

17.

这个周末恢复了和蒋以成他们的鬼混。

陶野说这次的小聚改在星期六,星期六早上八点他会来接我。

蒋以成他们玩得花样挺多,丁义解释道因为白领们工作日里累死累活,周末就应该好好的放纵。曾经

想象白领的周末生活应该是很糜烂的,但蒋以成他们似乎不是,玩得大多都是高级俱乐部,即使偶尔

泡吧也没有小姐作陪。自怨自艾地想是自己八点档看太多了吧。

猜测着这次活动应该是去郊区远足,坐上了陶野的车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开。后面跟着的是蒋以成的车

子,好像只有陶野认路。问他是要去哪里,他又卖关子说:“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人贩子都是用这样含糊不清的话来拐卖儿童的。

看车窗外的街道,却觉得熟悉,貌似很久以前路过某个摊贩,认真观察又觉得陌生。

车子再往前一点便停下了,看陶野推开车门我也一同下车。

出现在视线正前方的是一所学校,校门上挂着白底金字的楷书:S省实验中学。

后到的蒋以成一行人也下了车,蒋以成的车牌号很有特色,四个连在一块的七,让人过目不忘。

听见陶野说:“这就是我们的高中,叫你们别来,真没什么好看的。”

蒋以成抬头看着校门:“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跟来看看吧。”

与印象中还是有很大出入的,原本老气的红色砖墙给刷成了白色,趴在墙壁上的藤蔓也不见了,远处

还多了几栋新的建筑物。

曾经在校门照过毕业照,不知那天怎么地,特别伤感。

当时我噙着眼泪拼命忍着不哭。

后来照完相照相的老师拍拍我,说:“别忍着了。”

我登时眼泪快要决堤,那老师又说:“快去吧。”

我一愣,懵懵懂懂地问:“去哪啊?”

“去厕所啊,你不是内急么,照相的表情那么狰狞。”

……

走在校道上,我望着过分安静的校园问:“现在周末不用补课么?”

陶野点头:“有的,但是高中部今天去郊游不补课。”

毕了业以后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再回来过。

沿着校道走到操场,我只见过第二次翻修完毕后的样貌,高三的时候正进行第三次翻修,如今经历两

次的整修其实改变了挺多。

原本学生们抱怨踢球踢得一脚泥的足球场铺上了草皮,因为没有球网导致路过球场的行人被飞来横球

砸伤的破球门也刷了白漆套上了网,跑步容易崴伤脚的棕黄泥土地跑道也换成了红色塑胶跑道,篮球

场所有低矮易坏的篮球架都被正常尺寸的替代掉了,以前光秃秃让人感觉压抑影响美观的校道都种上

了榕树。

我高一时,学校就立校33周年,是市里最老的学校。当时想的是,世界上不可能再有33年就只翻新过

三次的校区,不可能有比这还烂的学校设施,十年才翻修一次这学校撑不到第四次的翻修就要倒。今

天亲眼见证了原来世界上还真的存在43年就只翻新四过次依然伫立的校区,竟然比当年还要新几分。

真是开了眼界。

也有可能是当时的经费不足弄出的豆腐渣工程使得校园更显老旧。

我和陶野要去以前的课室里看看,蒋以成他们说去车子里等我们顺便把车子开到后门,回去的时候比

较顺路,不然还得绕道走。于是分成两路。

陶野走在我旁边,侧头跟我说:“学校翻新过了。”

“嗯,变了很多。”

上了教学楼,以前教室里一开就吱呀呀叫担心随时会掉下来的风扇更新了,课桌讲台也不是一踢要倒

的那种老款式,就连我最讨厌的楼梯拐角都铺了新瓷砖。

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样子。

毕竟过了十年了。

高中时总是盼着学校换新的,建多几栋新楼,如今看见它真的换了,却觉得陌生。甚至怀疑起这里是

不是自己苦读的三年光阴走过的地方,唯一不变的只有校门上的几个大字。心里莫名的有些失望。

我又说:“毕竟也过了十年了。”

陶野愣了愣,笑了笑:“都过了十年了。”但是他的唇角只上扬了几秒,随即又回落了。

“十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记得在大街上重逢后第一次吃饭他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恩……大部分都记得吧。”其实我是一个恋旧的人,过去发生的事情经常会去想,但是最近少了很

多,应该是工作太忙了。

“你记不记得你坐哪里?”

站在讲台的位置张望了一会,走到一个大概的课桌说:“应该是在这里。”

“你记不记得我坐哪里?”

我指指斜后方:“这里。”

陶野走到我指的座位边,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课桌,再抬起头来缓缓道:“那么,你记不记得你喜欢

过我?”

全身僵直了。怔了一下又生硬地笑:“陶野……别开这种玩笑。”

他接着说:“你还记得我要去美国的时候你送过我一本《高中重难点手册》么?”

陶野去美国之前,我递给他一本《高中重难点手册》做送别礼,直到现在还很清晰地记得他看着书名

用力皱了皱眉的表情。

送这样的书作送别礼真是无趣的打紧,且到了美国便不再学国内的数学了,送这本书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他永远不会看这本书,也永远不会看到里面我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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