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跟B座一样不是很暗，很容易就能看清阶梯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混合着某些人体脏器被踩踏碾压过留下的痕迹。言林不着痕迹的轻咳了一下，十二则是直接用闲着的左手捂住了嘴巴。

“像是活人留下的。”言林忍着腹腔内的翻腾，蹲下来看了看。

十二隔着手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看起来很像是两方械斗的事後现场。”他想了想又说，“尸体可能是丧尸化了，也可能是被之後的丧尸分吃了。”

“械斗？”言林从一句话里挑出某个字眼，转头看着十二，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在他看来，敌人说的就是丧尸，猎杀丧尸是为了能活下来，但把同为活人的同类也当成敌人，甚至为此杀人……无法理解。

“呃……”十二猛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如果不是在末日尸变的背景下，他的生命跟言林根本就是不会有交集的，他们本来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他认为理所当然很好理解的事对言林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恩？”

十二抿着嘴，左手无意义的比划了一下，“就像是黑帮之类的……唔，你没有看过类似的电影吗？”

“……电影是看过……”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走吧！”十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在两人的相处中他能看起来像他的年龄那样是比较强势的一方。

上面几楼的丧尸都不多，越往高处走丧尸越少这是比较符合逻辑的。到了五楼，忽然听得楼梯拐角处一阵骚动，言林条件反射的举起弓弩对着声源方向。

从拐角处晃出半边脑袋，言林眼神暗了暗，手下一紧一松，羽箭划开空气朝那脑袋射了过去。

“啊啊啊——”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言林心里一沈，竟然是活人？

“别……别射我……”

那人本能的用双手护住头部，言林的特制羽箭穿过了他的手掌，好歹是没穿过脑袋，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里才是五楼，按理说有的应该全是丧尸才对，现在眼前的横竖看都是活人，罗辑会认错丧尸和活人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点一，基本不予考虑。

刚刚差点杀人的言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怎麽回事？”

说着就要拿出通信器质问罗辑，被十二按着手制止了，指着前面还在哀嚎的那人，“问他比较快。”

十二蹲在那人面前，还没开口就见那人拖着受伤的手要往後退，结果撞上台阶，估计是装疼了，紧着鼻子抽了一口气。等恢复过来就一叠声的重复着，“不要射我……不要射我……”

十二无奈，他手里拿的可是刀，怎麽看都应该喊“不要砍我”才比较合逻辑的吧。

好吧这不是重点。

十二吞咽一口，刚一张嘴……

“不……不要射我……”

“……你是复读机吗？”

言林看着他俩在前面唧唧歪歪的不知道磨蹭些啥，心里来气，张口刚想骂人就想到几分锺之前自己差点失手要了人家小命，自己才是理亏的一方，只能强忍着用比较正常化的音调说：“我们是军部的救援，不会伤害你的！”

被射穿手掌的倒霉蛋没说话，从阴影处走出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激动的握住离的最近的十二的双手，“我们终於等到救援了！”

言林的眉头一下子皱的能夹死苍蝇，他的手下意识的在弓弩上握了握，忽然有点能理解那些过激杀人的人了呢！

话说这两个家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是太好了！”另一个人也握住十二的另一只手，上下摇晃的幅度简直像是要把那手从他身上卸下来。

言林嘴角抽了抽，大步跨上几个台阶，一把把十二从恶魔（？）手里拉回来，声音冷硬的说：“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东西也带上。”看来六七楼就是他们的据点了，应该是听到楼下有声音出来巡查的。

十二冷不防被拉起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靠在言林身上，“哎呦，木木你好粗暴，我……”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射在身上的视线杀伤力巨大，似乎还带着冰碴，赶紧狗腿的丢盔弃甲，“没……没没，我什麽都没想说……”

言林哼了一声，又把视线转回那三人身上。

事情转变的太过迅速，言林完全没时间反应，等意识到发生了什麽的时候一个男人已经反剪着他双手朝後面的墙壁狠狠的撞击过去。他虽然受过特训，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对方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成年人，从这个身手力道来看应该也是个练家子，他这麽没防备的被制住一时间也无从反抗。

後背撞上冷硬的墙壁，真实的痛感让他眉头皱的更深，不过也让他从搞不清状况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抬起一脚击向男人的胯部，後者似乎早有准备，侧身躲过攻击，顺势掰着他的脑袋往後面撞。

砰！

脑袋撞上墙壁的声音，听起来就觉得很疼。

言林揉揉摔疼了的屁股，忍着酸麻从地上爬起来，刚刚对自己很嚣张的男人正捂着脑袋在那里上演表情十八变。

十二收起刚才砸过去的刀柄，看着那三个人暂时都没有什麽威胁性便退回到言林身边，偏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木木你没事吧？”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担心的眼光，言林忽然觉得自己作为“老人”的面子已经丢到大洋彼岸去了。他抬手推开那张还没有彻底消肿的脸，低声说：“我没事。”

突然发难的两个男人又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没想到十二和言林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能有如此强的战斗力。

十二侧身挡在言林身前，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敏锐的发现被射穿手掌的那个人不知什麽时候不见了。

双方就这麽在狭窄的楼道里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动手，气氛一时间变得像拉紧的弦。

打破胶着状态的是言林，他此时依然处在状况外，太过迷惑之下也顾不得自己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十二忽然很想扶额。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为他做了回答，“呵，小鬼，下次换个新颖点的借口再来，这个早被我们用烂了。”

“借口？”言林僵硬着脖子看向十二。

十二只得更通俗的跟他解释，“他们不相信我们是军部的救援。”

言林并不是傻，他只是在某些方面阅历不够，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他反应过所有的事情来。

大概是他刚才说要他们带上所有的东西，因而被误认为成以此为借口抢夺物资的？

那声音的主人从拐角处现身，目测超过一米八的个头，身材修长挺拔，脸上线条深刻俊朗，丝毫没有言林小朋友脑补中黑社会该有的肥头大耳猥琐不堪的形象。

他上身是一件暗色条纹的T恤，下面是一条蓝色的休闲裤，裤腰的地方染着一片血迹，手掌的形状，估计是刚才倒霉的那人弄上去的。手里还稳稳的托着一把手枪，枪口指着这边的两人。

枪身在黯淡的日光下反射出的质感光泽告诉这边的两位这玩意儿是货真价实的，不是什麽仿真玩具。

被十二按着堪堪躲过一枪的言林在那一瞬间想的是，电影里这种时候不都应该还有一串台词的吗！上来就开枪什麽的……这不科学！

十二反应迅速的提刀挥了过去，男人本来还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却没想到自己避过了一刀两刀，怎麽也避不过第三刀了，十二像是根本不需要经过缓冲一样，刀法行云流水。

手里的枪被带了出去，男人往後退了一大步，跃出战圈，他提高音量喊了一个字，“停！”

十二还真就停了下来，其实是他听到言林在身後倒抽冷气的声音，手里下意识就停了。

无视某男人的视线，十二退回言林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是自己刚才拉开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导致没防备的某人扭了脚。

“很疼吗？”十二伸出手指戳了戳鼓鼓的红肿。

“嘶……”言林还在警惕的看着那个男人，实在不知道是要为十二的关心感到高兴还是脱力，他只能忍着疼摇头。

“小子！”男人估计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被无视的这麽彻底，他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把匕首，这次没举成危险姿势，只是拿在手里若无其事的把玩着，眼睛看着十二，甚至还带了点赞赏，“你看起来挺弱不禁风的，其实是真人不露相？”

十二神色如常，只是刀柄依旧稳稳的握在手里。

“怎麽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男人向他伸出橄榄枝。

“不要。”十二很干脆的拒绝。

他的声音刚落地，就见拐角处冲出几个男人，手里拿着棍棒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这是典型的给了糖果就上鞭子啊，况且他根本就没要那糖果！

楼道里虽然算不上很狭窄，但一下子涌入这麽多人也绝对说不上有多宽敞。

十二本能的就想要挥刀砍过去，却被言林拉着往楼下跑。

他根本就是被言林硬生生拽下来的，下到最後一个台阶的时候还收不住力道，又往前冲出几步才停住。回身的时候，只见一条阴影罩下，一个男人从後面举着一根粗长的棍子，那木头已经近在咫尺了。

十二猛地张大眼睛，让他惊讶的不是袭击的男人而是手握折叠刀的言林。

木头掉落地面，骨碌骨碌滚到了墙角，接着是肉体倒地的声音，一大片鲜红的血晕染开来。

那把凶器锋利的尖端从後面直插入那个男人的心口，言林的手还握在刀柄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青白一片，少年的胸口以看得见的程度起伏着。

“木木……”

十二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是很想说些什麽，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对方以丝毫不逊於丧尸的勇气朝他们攻了过来，不怕死似的。人数并不多，只是对比他们两个人还是在数量上占了上风。

第十五章

对手是活人这个事实显然让言林有些缩手缩脚，不像是丧尸可以直接爆头，是人的话杀起来心理上就没有那麽理所当然了。近战不适合用弩，只能拿着折叠刀勉强抵挡，说实话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明明都是人类到底为什麽要自相残杀呢？

言林心里有疑问，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半分，再加上脚上还有伤，一不小心就被人逼到墙角，握着凶器的右手被那人紧紧箍住，那人手劲很大简直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

忽然他猛地倒吸一口气，在他的视角能看到後面有一只丧尸张着尖利的獠牙就要扑过来。

“小心！”

“啊啊啊——！！！”

他的提醒在混战中显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露着獠牙的丧尸一口咬下去，那人立时发出一阵嚎叫。那人被咬住整个胳膊都泛着黑色，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那只以自己血肉为食的丧尸，右手还紧紧抓着言林的胳膊。

十二闻声回头，看到言林竟然在发呆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他毫不犹豫的反手一刀，直接砍断了那人的手腕，再一刀送那只丧尸上西天。

“专心点啊！”他附在言林耳边嘱咐道，然後不着痕迹的把他护在後面，警惕的盯着楼梯口。

众人这才发现楼下的丧尸开始往上涌，数量有些多，一股脑的都堵在楼梯口，似乎是被楼上的新鲜血味吸引过来的。丧尸不会爬楼梯，後来的就踏着前人的身体往上爬，视觉上就像一团蠕动着的腐肉，让人打从心底里犯恶心。

言林获得自由，马上拉弦搭箭，把刚上来的一只朝着对方中一个男人扑过去的丧尸给爆了头。

虽然是混战中的举动，言林的行为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他们似乎也是觉得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要一致对外，两方不约而同的开始猎杀丧尸。

能上来的途径只有楼梯，十二干脆直接站在楼道口那里，长刀横在身前，上来一只干掉一只，上来两只干掉一双，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尸？）莫摧的架势。

偶尔有只漏网之鱼，便会被拉弦搭箭的言林一箭爆头，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言林脚上有伤活动不便，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原来的伤痛，直到对方一个男人抡起棍子就砸了过来，他本能的往後缩，才发现这一下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正想要啃噬自己的丧尸。他只顾得楼梯口那边上来的丧尸，却忽略了刚才被自己杀掉的那个人，这怪不得他，那人是被他一刀刺中心口而死根本没有被丧尸噬咬过，按理来说根本就不应该尸变才对。

不过他们这次任务的目的就是寻找变异体，换个说法就是出现了不合理的情况，是他疏忽了。

他把目光投向及时出手救了自己的那人。

“彼此彼此。”那人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很干脆的对他笑了笑，言林这才发现他就是刚才被自己一箭救下的那个。

这边楼层毕竟比较高，丧尸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被十二切萝卜一样都干掉了。楼梯口堆了一堆丧尸尸体，这让每个人都不得不考虑一下想要下楼的时候要怎麽办。

共同敌人处理干净了就不得不面对内战的问题，刚才毕竟都有互助过，现在再开战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一时间两方大眼对小眼，就那麽干愣着。

还是言林先打破沈默，少年清亮的声线高声重复着，“我不知道你们有什麽误解，但我们真的是军部的救援。”

对方几人的队伍里出现了骚动，他们小声的交头接耳着，很显然是在动摇但又不敢很确定的样子。

最後还是那个看起来像头目的男人代替众人说：“我们这里发生过很多次因为抢夺物资而产生的冲突，这种时候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言林收起弓弩，拧眉道：“你们要怎样才会相信？”

男人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忽然笑了，“比如先让我们相信军部怎麽会有这种小娃娃？”

言林瞬间绿了脸，一副要火山爆发的样子。

“冷静冷静。”十二赶紧摆手打圆场。

男人觉得很好笑似的，挑了挑眉毛不再逗他，转头看着十二，“我姓吴，你们可以叫我小吴。”

从哪个角度看才会得出你比较小这个结论啊啊啊！！！

十二简直想找副眼镜直接摔到他脸上，可惜屋子里这帮人没一个戴眼镜的。

十二满头黑线的打了招呼，“啊，那个小……小吴是吧……”这就好像在叫一只半人高的牧羊犬小可爱一样让人吃不消，“我是尹十二，”他又指了指脸色依旧很难看的某人，“我搭档，言林。”

现在的状况对方基本算是相信他们的身份了，看来一致对外的时候让双方建立了基本的信任。

“我大概知道有军部的人过来了。”男人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随即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很确定，军部之前派人来过一次，大概在半个月前，说是疏散幸存者，广播播了好几天，各个电台频道都是那种广播，能出去的人也都走了。”他顿了顿，“你们这一次来竟然是悄无声息的……”

言林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他们并不是专门的救援队，而是特殊任务执行小队，军部也是各个部门各司其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