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下+番外——墨白先生
墨白先生  发于:201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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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们‘哄’地一声叽喳开,眼中的桃心反而愈发地放大。

果然,这是一个盛产大胆女孩子的时代,更是一个盛产超级腐女的好时光。

有便宜不占绝非莫风的个性,于是他很自然地握住李墨白挽着他的那只手,温和地笑:“真凉,为什么不戴手套?”

李墨白觉得他们继续秀恩爱很容易堵塞了这书店门,果断地抽回手,干笑:“出来得急,忘了。”

莫风并不在意,继续笑眯眯地扮演细心体贴的‘男友’角色,抬手揉揉李墨白的脑袋:“我去给你买杯热的东西,乖乖地站在这等着。”

女高中生们更加兴奋,纷纷掏出了手机,打开照相功能。

李墨白红着脸,学着莫风的样子,望天装深沉。

一个人从书店出来,撞上了只顾望天的李墨白,极有礼貌地道歉:“啊,对不起!”

李墨白心情不错,笑着向他摇摇头:“没……”

他只说了一个字,那笑容便如照片效果一般,定格在脸上。

站在李墨白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的头发有些花白,脸却显得很年轻。儒雅的相貌,淡然的神情,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成熟而雅致的气质,就像经年的墨研,气度非凡又底蕴十足。

男人凝视着李墨白,他的目光淡而温柔,似春日的暖阳,仿佛能够立时消融这个雨夜的寒冷。

李墨白哆嗦着嘴唇,全身无法抑制地战栗,有一滴泪珠慢慢地从他泛红的眼角滑下,经过那颗泪痣,再沿着他的脸颊落入颈项深处。

男人皱皱眉,又礼貌地冲他笑笑,转身快步向雨中走去。

李墨白呆了半响,猛地提起脚步,向那个男人的背影追去。

男人走得很快,李墨白在雨中疯狂地追逐。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令他看不清前方,他不管不顾,趔趄着脚步,向着前方他的视线聚焦的那个背影冲去。

男人就在前方,李墨白伸出颤抖的手臂,快了,快了,还有一步,马上就可以抓到男人的衣袖……

身侧突然有一道强光向他照了过来,瞬间晃了李墨白的双眼,他眯起眼睛,用手背遮挡那道光,随后就听见汽车尖锐的鸣笛声。

一股力量将李墨白猛地拽向一边,莫风紧紧地抓着李墨白的双肩。有那么一秒钟,大雨中的两人似石像般立在马路边。莫风长呼了一口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李墨白还未清醒,用力扭着肩膀试图甩开他,依旧想向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奔跑。

莫风拉住李墨白,双手捧起他的脸。待看清他满脸的泪痕时,莫风的神情极是复杂:“墨白,你疯了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人……,”李墨白茫然地看向男人远去到无法看清的背影,低声呜咽:

“那个人……是我的爸爸……”

44.

莫风把李墨白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这个城市最高层的单身公寓是他一个人的桃源,安全、宁静、与世隔绝。他从来没有带外人来过,甚至连公寓内的卫生也是自己亲力亲为,而不请佣人打扫。在莫风看来,外人的闯入就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会污浊了他的这片净土。

不过,偶尔的例外也是必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牺牲哪能得来回报?牺牲愈大,得到的报偿就越值得。

所以莫风咬咬牙,把湿漉漉的李墨白提溜回了自己家。

李墨白还处在一片混沌茫然之中,方才激动的情绪已经慢慢地平息下来,一路上沉默无语,垂着脑袋,两个眼珠子聚在一起瞅着自己的鼻尖发呆。

李墨白和莫风刚才在大雨中站了好一会,这会子身上都湿透了。莫风领李墨白进了家门,回头看见他衣服上的水滴坠落在公寓光洁不染一尘的玄关地板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过立刻就将自己的不悦掩盖住。

他冲李墨白笑道:“墨白,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具体是哪里,刚才在车上问你你又不说。所以只好把你先带到我这了。”

李墨白没啃声。

莫风只好继续笑:“你看你淋成这样,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一定会感冒。”

李墨白摇摇头,还是低着脑袋,整个人蔫蔫的,两眼没有什么神采,像个失了灵魂的娃娃。

这样的李墨白很反常,毫无平日别扭谨慎的小性子,莫风撇撇嘴,也不勉强他,丢了一快大浴巾在他的脑袋上:“那你一定要擦干净,去暖气片旁边坐一会把身上烘干。我去换身衣服。”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浴室。仿佛一刻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似的,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然后将淋浴的水温调至最高。

李墨白乖乖地将浴巾披在身上,走进公寓的客厅。

莫风的家虽然豪华,内里的装饰却走的是简约的风格,家具非常少,整个客厅里除了那个装巨蜥的大玻璃柜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室内的色彩以黑色为主,空荡的屋子,冰冷的色调,丑陋的两栖宠物,让身在其中的人无端地觉得冷,仿佛这间屋子里根本没有人的气息。

李墨白站在那个玻璃柜旁,弯腰盯着柜子里的巨蜥。

巨蜥今天没有睡觉,很活跃地在湿泥中慢慢地攀爬,蛇信一般的分叉舌头不停地向外勾起又卷回去。李墨白凑得近才看清,原来莫风在玻璃柜里丢了好些褐色的蝗虫。这些直翅目昆虫隐藏在泥土表面,并不容易辨认,却逃不出巨蜥浅黄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如同青蛙吃苍蝇一般,巨蜥伸出灵巧的舌,将那些纷飞逃窜的蝗虫卷入嘴中。它的食量不小,这些塞牙缝都不够的东西不过是莫风赏给它的零嘴。

“它叫奈特,印尼裔,今年十岁了。”

李墨白回过头,莫风穿着浴衣赤足站在他的身后,用毛巾擦着头发。

李墨白点点头,想了想赞了一句:“很少见的宠物。”

莫风笑笑,转身去厨房冲了杯热巧克力,端过来递到李墨白的手中,拉他在靠近暖气片的观景窗边坐下:“喝吧,暖暖身子,”抬手替李墨白拢拢肩上的浴巾,莫风接着问道:“墨白,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墨白抿了一口热巧克力,很甜很热乎,混着奶香,一口喝下去,热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胃部,身体登时升腾起淡淡的暖流。

他开始回想刚才在书店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

李墨白有过父母,他们在他十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双双去世。他被送去了孤儿院,然后被恶魔收养。这些都是记录在他的档案里的事实。

但这并不是完全的事实。

李墨白死去的双亲,并不是他真正的父母,或者说他曾经被领养过两次。他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又为何会遗弃他。

在李墨白的脑海中,他的人生最初的几年是空白,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在他的生命中,曾经驻足过一个男人。

从小到大,关于这个男人的零星片段总是在李墨白的脑海中浮现:

男人弯下腰,将他放在背上,绕着屋子玩骑马的游戏,他开心地大笑,无意识间揪紧男人的衣领,男人被勒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无奈地刮着他的鼻尖:“淘气!”;

男人带他去海边,他们在沙滩上比赛捡贝壳,男人输了自愿接受惩罚。于是他用一个小塑料桶装满沙子,不厌其烦地一桶一桶倒在男人的身上,直到将男人完全掩埋只露个脑袋出来。他还不过瘾,在男人身上的沙堆上跳来跳去将沙子踩严实。圕馫闁苐男人又是一脸无奈地笑:“淘气!”;

男人将玩泥巴弄得满身脏兮兮的他揪回家,扒光了丢在澡盆里,挽起袖口,拿着一柄柔软的毛刷卖力地替他清洗,偶尔玩笑般地咯吱他的腰腹,逗得他‘咯咯’直笑。他笑得肚子疼,索性用手臂捧起洗澡水不停地泼向男人。浴室的地面被他弄得到处都是水,男人躲闪不及,亦是弄得全身透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男人无奈地笑:“小祖宗,真淘气!”

……

这些片段像记号一般,根深蒂固地植在李墨白的脑海中。他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也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惜李墨白无论如何回想,都不记得男人的长相,只能想起这个男人总是温柔地对着他微笑,爱他宠他,将他视为至宝。

关于男人的回忆贯穿了李墨白的人生,甚至影响了他对于人的判断与喜好。所以当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带着温柔的假面出现在他的面前;当学长温和地帮助他赶走坏学生;甚至面对绝大多数时间是温文尔雅的莫风时,李墨白的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将他们与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无形中就增添了几分好感。

他一直不记得男人的长相,直到今天遇见书店前的那个男人。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时,就像传说中头脑里有一颗灯泡突然亮了似的,男人的眉眼、男人的神态、男人的微笑都是那般熟悉,仿佛能与记忆中那个空白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分毫都不差。

李墨白凭借这种诡异的直觉,认定那个男人就是他记忆中的男人。

他的心中充满震惊和狂喜,原来他没有记错,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并不认识他?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大了,所以男人没有认出他。

李墨白捧着手中的杯子,热腾腾的蒸汽从杯中徐徐而上,他的双眼在蒸汽中氲起一层雾气。

莫风眯起眼,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替李墨白擦拭唇上沾留的热巧克力,轻笑:“都沾在嘴上了,真像个孩子。”

这动作极是暧昧,李墨白徒然清醒过来。刚才他只顾沉浸在思考与回忆中,完全忽视了周遭的情形。现在与莫风独处一室这种状态令他很尴尬。李墨白懊恼自己太容易受情绪影响,恨不得将手中的热巧克力一股脑儿浇在头上。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你发呆!叫你发呆!

莫风仿佛没有注意到李墨白异样的神色,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很自然地抬手捋开李墨白额前湿发:“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是怎么回事?”

李墨白惊得向后退,避开他的手,又觉得这样太没有礼貌,本想道歉,说出来的却是:“厄……我该回去了。”

他仓皇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被莫风一把拽住。

他这一拉,李墨白没站稳,身子一歪倒下,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李墨白被撞得头晕眼花,闷哼了一声,半晌才缓过劲来,看见莫风跪坐在他的身上,压着他的双手。

莫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拂过李墨白的脸,都市夜空特有的暗淡光线透过观景窗落在他的脸上,昏暗朦胧,让人看得不真切,唯有琉璃球似的两颗眼珠在黑暗中隐隐地闪着光彩。

李墨白听见莫风幽幽地问:“既然你不愿意提起,不如我们来做一些别的事情吧?”

李墨白倒抽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他的背贴着地板地,凉气顺着脊柱向身体的各个角落蔓延。

莫风真的就垂下了脸,快挨到李墨白的颈上时,听见身下的人用带着一点怒意的声音干巴巴地说:“松手。”

莫风勾起唇,立刻松了手,起身顺便将李墨白也拉了起来。他的脸上风平浪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你开玩笑的,当真了?我送你回家吧。”

李墨白愈发惊讶于自己对于莫风的忍耐度,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莫风偶尔的逾矩。反正他知道这里面调侃的成分居多,刚才的情形肯定也是这样。

虽然莫风这种忽冷忽热,难以捉摸的态度让李墨白有点挫败感,却也觉得挺轻松。他不擅长和人推心置腹,这种互留余地,保留式的暧昧关系很适合他。

就比如,李墨白并不想让莫风知道他家具体的地址是什么,也绝对无意带莫风进自家大门,那个有冷柜的房间,是李墨白最大的禁忌。

所以李墨白微笑婉拒:“现在太晚了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叫车回去好了。”

莫风没再坚持。

李墨白离开以后,莫风开始打扫房间。他褪去浴衣,赤身裸体地跪在地板上,用抹布浸着漂白水,一遍一遍地擦拭。他没有带手套,白皙的双手浸在高浓度的漂白水中,表面皱起淡粉色的褶皱。他的神情专注认真,好像在完成一件神圣的、非做不可的使命。

******

李墨白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去那家书店门口蹲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傍晚的时候,他再一次遇见了那个,有着温柔微笑的男人。

45.

男人与那天一样,拎着一个公文包,在傍晚时分走进书店。

男人进来时,李墨白正在翻一本悬疑小说。他在最靠近书店门口的畅销书架附近蹲守了十多天,翻完了三本最新畅销小说,期间又拎了几本厚砖头回去收藏。这本悬疑小说的作者是个新人,笔力稍显稚嫩,情节设计得不错,环环相扣,血腥暴力中穿插着悬疑阴谋,让人读了就停不下来。

李墨白今天翻的章节在说一个因果的道理,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循环,有因就有果,总是有那么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到其最初的形态。

李墨白正在细细品味这个道理,便看见那个男人走进书店。男人目不斜视,径直向书店后方走去。李墨白慌忙搁下手中的书,紧张地跟在男人的身后。

男人去了书店的二楼,这里以出售专业书和教科书为主,相较楼下红火的畅销书区要冷清很多。而那个男人偏偏还是走向二楼最僻静,最靠里的那排书架那儿。

男人在那站定,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读起来。

李墨白躲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咬着唇,眼中闪着兴奋紧张的神色,心脏像只砰砰跳的小兔子。他很想就这么冲出去,拉住男人问:“你认识我吗,我是……?”不过凡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李墨白决定等摸清了男人的底细以后,再和男人接触。

男人翻了很久的书,李墨白瞪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男人就会从眼前消失。

男人最终挑中一本心仪的,去收银台前付了款,走出书店。

李墨白像个幽灵一般,悄然无声地尾随其后。

一个星期之后。

男人再一次来到书店,直接上了二楼,在二楼最尽头的书架前驻足。他仰起头看向书架第三层,长出了一口气。那本他要找的书即便是在业界也没有名气,销量并不好。但他需要作者的一些观点作为参考,搜遍了全城的书店,终于在这家找到最后一本。

男人伸手去拿那本书,还未够着,冷不防旁边一人抢先于他,将书籍抓在手里。

男人忙转过头,看见身侧站着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正低头翻阅那本书。男人皮肤很白,眼角下有一颗小而殷红的泪痣。

年轻男人似没有觉察到他的目光,勾着唇角,井井有味地读书。

男人有些遗憾,暗恨自己刚才只顾激动,没有快点出手而让别人占得先机。他有点眼馋地盯着年轻人手中的书,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试探地开口询问:“这位先生,我在写一篇论文需要这本书里的一个公式,你能不能借我将那个公式抄下来?”

年轻的男人闻言抬头,脸上惊讶的神情做得恰到好处:“呀,蒋教授!”

男人蹙起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打量了年轻人两眼,不确定地问:“厄……你是我的学生吗?”

年轻人摇头笑笑:“不是,我是外系的,对您的研究很感兴趣,所以去听过几次您的公开课。大教室人多,您肯定没有留意到我。”

蒋教授闻言并未起疑,点点头,眼睛还望着年轻人手中的书:“你对门德赛的这一本也有兴趣?”

年轻人眼睛笑得弯弯的,恭敬地将书递到教授的手中:“您上一本关于空间时间回归性的书中引用了门德赛教授的一部着作,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后来文献检索的时候发现他早期曾经出版过这本书,他之后的研究都是建立在这本书的理论基础上的,甚至可以认为这本书中的内容为以后的门德赛理论奠定了基石,我觉得一定得收藏一本。不过如果教授也感兴趣的话,还是交给专家更能派上用场,”李墨白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个外行人,班门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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