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下+番外——墨白先生
墨白先生  发于:201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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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李墨白沮丧地转过头。

神秘人扬手丢给他一样东西,他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是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神秘人冲愣神的李墨白笑:“水果你总能吃吧。”接着,他收起笑容,拉下脸冷淡地说:“莫风没有死,但这是最后一次,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和他搅在一起。”

李墨白垂下头,声音轻轻的:“那个三月之约,还有效吗?”

这回轮到神秘人怔愣:“……当然。”

李墨白抬头冲他笑得很甜:“那到时如果我赢了,请你按照约定,永远消失。不准打搅我,也不准打搅我身边的人。”他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神秘人看着李墨白的离去的方向愣神半天,然后猛然仰躺进那片玫瑰花堆中,哈哈大笑。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一直都没有松开。

李墨白站在刚才那栋房子的门口发了好一会呆。

这是一栋小别墅,就在他家所在的那个富人区,距离李墨白自己家步行只要10分钟左右。原来那个人一直就在这么近的地方观察着他,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当然不久之后,李墨白提着家伙赶到这栋别墅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那个粉红色的房间中那一墙一模一样的漂亮娃娃,带着嘲讽的微笑,安静地望着他。

第二天,那栋别墅门口就被贴上了待售的广告,神秘人,再也没有出现在那片区域过。

至少在李墨白的认知里。

******

李墨白提着一袋子精武鸭脖子去医院探望莫风。

莫风打电话来的时候李墨白正在喝草莓小牛奶上网,听到熟悉的清爽好听的声音,一口奶喷在键盘上。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擦着桌面,一面开心地问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墨白要去医院探望莫风,后者先是客气地请李墨白不要再带鲜花了,病房里太多放不下,然后很委婉地问是不是可以给他带一包精武鸭脖子。

李墨白:“……”

莫风吞吞吐吐道:“你知道我喜欢吃辛辣的东西,但是医生禁止……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再忌口实在难受……”

李墨白:“……那……好吧……”

其实他心里有点小开心,想莫风一定是把他当自己人,才会放下面子,提出这样有违他平日风雅做派的请求。

李墨白此时正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着莫风啃鸭脖子,心中充满了感叹。

优雅的人,即便啃起鸭脖子也是这般优雅。

莫风娴熟地将鸭脖子从中间一扳,细长的脖子便断成两半。接着,他用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将脖子上的肉一条条撕下来,那肉条长短粗细大径相同,如赤褐色的蠕虫,一层一层地堆叠在莫风手中的盘子里。圕馫闁苐

莫风捏起那些‘蠕虫’,慢斯条理地送进嘴里,静声细咀,姿态贵气优雅。

他一面愉悦地进食,一面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说给李墨白听。

原来当时黑衣人的那两颗炸弹确实被引爆了,而莫风赶在引爆前的那一刹那跳入下水道的污水中,因为水面阻挡了爆炸的冲击才得以侥幸生还。至于黑衣人,警方在事故现场没有发现他的尸首,介于当时的情况极难逃脱,警方初步断定黑衣人的身体被炸裂,尸首碎块分散落入水中,目前他们还在现场打捞这些尸块。

李墨白送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他很想问莫风究竟是不是那位莫老大,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下,他暂时还问不出口。

莫风用纸巾擦擦嘴,转头冲李墨白微笑:“都过去了,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不过,”他盯紧李墨白的眼睛,勾起唇:“墨白,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另一件事。”

李墨白望天装傻:“哦?什么?”

莫风弯唇轻笑:“你不会不记得当时在下水道里,我们做过什么吧?”

李墨白猛然站起身,急急地向门外走去:“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莫风唤住他:“等一下。”

李墨白僵硬转头,莫风冲他刚才坐的位子努努嘴:“墨白,你忘记拿外套了,真是糊涂。”

李墨白赶紧走回去,抓起外套又想向外面冲,却听见外套口袋里‘哐啷啷’地响。他奇怪地摸了摸,竟然掏出一块怀表。

那怀表挺陈旧,表盘也坏了,指针停着不走,背面刻了一行英文字。

李墨白诧异地看向莫风:“这是?”

莫风笑:“随便淘来的小东西,送给你玩。不过,”他看向李墨白,琉璃眸子里涌动着幽光,“怀表背面那句话挺好的,我想给你看。”

李墨白仔细地瞅瞅那句英文,脸腾地红了,低头嘟囔一声:“我走了……谢谢……”

“墨白……”莫风再次唤住他,却不是挽留,只是在他的身后淡淡地说:“记住这一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着。”

“……嗯”李墨白低低地应了一声,逃走了。

即便是世上最冷血冷心的人也会有寂寞的时候,他们脱离社会的主流群体太久,在繁杂的尘世间犹如浮萍,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诉诸心事,摘出面具,将内心的黑暗面完全告知的伙伴。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变态选择饲养宠物,在变态们的心目中,或许只有这些低智商,需要依附他们才能生存的弱小生命,才永远不会背叛他们,进而获得他们的信任。

然而动物毕竟只是动物,没有人类复杂的情感,无法触碰理解人类或丑恶、或美好的灵魂,所以变态们依旧孤独,依旧满不在乎却又偷偷期盼着懂得他们的人可以出现。

李墨白面对莫风就是这样的心情。

下水道中共患难结下的情谊让李墨白不禁产生幻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不是终于遇上了一个可以信任,真心待他的人?

但是神秘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李墨白计划着先处理了他和那个变态之间的纠纷,等一切的危险障碍都消失的时候,他或许真的可以尝试放下心中的戒备,追逐那个许诺守候的美好?

李墨白离开后,莫风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勾起了唇角。

******

莫风看着橱窗中自己的倒影,将手机放在耳边。

听筒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事?”

莫风微笑:“你看重的新宠物我接手了,这一局,看样子是我赢了。”

电话那一端的人挂断电话。

莫风依旧举着手机,看着橱窗中自己脸上的笑意愈来愈大。

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而直到目前为止,他是获胜的赢家。

黑衣人的故事很简单,他曾经是个卧底的缉毒警察,受过特种兵训练,拥有坚韧的毅力和爆破专业技术,却在执行任务中爱上了底层毒贩子小唯。黑衣人在职责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黑化,但是他曾经的身份依旧是一击致命的弹药,并在最终害死了他的爱人也毁灭了他。

黑衣人的身份被小唯的上家毒枭发现。小唯死了,黑衣人被打断四肢活埋,却侥幸生还,因为头部中弹罹患迫害妄想症。

迫害妄想症的患者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中,总觉得周围的人会伤害他们,因而失去正常的思维判断能力,极易被外界暗示引导。

黑衣人的病症是他时刻害怕着那个毒枭还会来谋杀他。其实他头部受过重创,根本不记得仇家的模样声音,甚至姓名。

黑衣人被救后隐退,做大公司的保镖。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姓莫的上司,上司派他去跟踪一个叫做李墨白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经常去一个小酒馆,他职责在身也只能前往,一整晚百无聊懒地灌着闷酒。

莫风曾经预备在李墨白身上的计划,因为夏成的出现而全部打乱。不得已,莫风在解决了夏成后利用手下黑衣人的那段悲惨过去自编自导了一出苦肉计。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情谊,能与面临死亡威胁时共患难所结下的信任相抗衡呢?

起初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黑衣人听命于他,假装抢劫,医院刺杀,囚禁折磨。但一切的一切到了下水道里就全变了。当黑衣人神经兮兮地向莫风提起小唯时,莫风这才发现,黑衣人是真的想要杀他。

有能力造成这一反转局面的人,莫风只能想到那么一位。

神秘人很早就识破莫风的企图,于是暗示黑衣人莫风就是毒枭。黑衣人的迫害妄想症让他分不清事实真相,所以将计就计利用此次机会杀莫风。

莫风摇着头叹息,那个人,确实厉害……

可惜他最终逃了出来,所以这一局依旧是他赢了。而那个愚蠢的李墨白也至此对他深信不疑。

莫风满足地笑了,转过身。

他的身后,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被捆绑着束缚在桑拿桶中,他的眼皮被剪去,眼珠之上结着厚厚的血痂。

莫风的脸上挂着笑,那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美好。

他笑着说:“现在,我们开始吧。”

——第五卷·怀表·完——

第六卷:父亲

43.

只有似曾相识的气味,才能完全唤醒过去的记忆

——弗拉基米尔·纳巴科夫

******

女人缓步向他走来,姿势轻柔优雅,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半圆形的舞台上,掂足舞着旋转的芭蕾。她穿着火红色的连衣裙,修长的颈,白皙的肤,满头乌黑的直发就像洗发水广告中那般柔顺亮泽,嘴唇上用的是最新款的唇膏,妖艳的大红色。

女人咧开那妖艳的红唇,笑得妩媚温柔。

她的手中托着刚出炉的蛋糕,温温的,香香的,还隐约冒着热气。

烘培得恰到好处的威风蛋糕,内里附有草莓酱和奶油夹心,顶端洒上细碎的椰子粉,甜而不腻,酥软可口,女人的拿手本事。

这香甜美味的蛋糕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Angel Cake’。

天使蛋糕,只有天使才能做出的极品美味。

他亦微笑,接过蛋糕,举起手中的银叉,用最文明的姿势切下蛋糕的一角,慢慢地抬起,放在嘴边。

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

他苦笑,果然……

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会散发这种独特的气味。一样,是真正的苦杏仁;而另一样,是化学制剂氰化物。

杏仁可食,氰化物剧毒。

你知道氰化物中毒的症状是什么样的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你会先感觉恶心,想要呕吐,接着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你将逐渐失去意识,再后来,你的身体会无法控制地痉挛,当体内的污浊失去约束喷泻而出时,你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呼吸渐渐缓慢,直到停止。瞳孔慢慢放大,如果有稍微有些医学知识的人搭上你的脉搏,会摇摇头:“结束了。”

他面无表情,举着叉子,转过头看向女人。

女人依旧温柔地微笑,血红的嘴唇娇艳欲滴。

暗暗地叹了口气,他放下叉子,将面前的蛋糕盘推开。

女人怔了一下,随后美丽的面容变得扭曲,她咬紧下唇,猛地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银质的餐具砸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餐盘摔裂成了两半,那精致的蛋糕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内里的奶油和果酱溅得四处都是,远远看去,就像乳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红茶杯翻倒在一旁,不加奶的深红色汁液一滴一滴顺着桌角流淌而下;桌上的鱼缸也一起砸落,那条红色的肿眼泡金鱼在一片水渍中扑腾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女人抬起赤裸的足,一脚踩碎那条金鱼。

他觉得那一瞬间,自己似乎能听见金鱼小小的身体发出‘噗’的一声,像一个红色气球被踏扁,五脏六肺被踩得稀烂,从残破的身体中挤压出去。

即便是在气头上,女人依旧优雅美丽。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见她发出过一句咒骂,事实上,她根本很少开口同他说话。

与其说安静的她像哑女,倒不如用一尊精致却无法开口说话的人偶去形容她,来得更加贴切。

就像现在,女人依旧不说话,甚至还带着微笑,美丽、优雅、碜人。她靠近他,用她的双手掐紧他的脖子。

他垂下眼,女人的手背白皙得近乎透明,可以看见上面一根根青色的血管,葱白的指尖上,血红色的指甲耀眼迷人。

真美,他想。

******

李墨白遇见那个男人的时候,正在和莫风约会。

说是约会,其实并不确切。经历黑衣人事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很多,这种亲密,比朋友略微暧昧,却又不及真正的情人般坦诚。

对于李墨白来说,原本莫风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如今他决定尝试着去信任莫风,于是那个将莫风送入冷柜的念头便再也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兴起过。虽然他依然认为莫风有事瞒着他,但那些事应该不会损害到他的利益。而对于神秘人的警告,圕馫闁苐李墨白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直觉觉得神秘人对于莫风构不成性命威胁,换句话说,他相信莫风有能力从那家伙手中全身而退。

李墨白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向莫风说起自己的过去,会不会被他厌恶、被他嫌弃,甚至被他恐惧?

李墨白想,那个时候他有两条路可以走:1,将秘密带入坟墓,永远不向任何人诉说;2,知晓他的秘密却不能接受的人……只能成为冷柜中的标本。

李墨白想,如果现实必须走到那一步,也许他真的会很伤心。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

所以李墨白决定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的愉快生活,忽略这份风平浪静之下潜藏的汹涌暗流,继续带着他的虚伪面具,享受这超越友情的暧昧。

至于莫风,他似乎对这种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屏障的情谊还算满意,虽然更加频繁地用言语行动调戏李墨白,不过这些言行戏弄为主,看似有情,细品之下却又令人有种雾里看花,摸不透的感觉。

李墨白挠头,这样……也挺好。

不过两人的关系确实较之前更为热络,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两三天,莫风会邀李墨白出来,一起吃顿饭,看场电影,逛逛夜市什么的,当然李墨白有时会陪莫风看足球,莫风也会和李墨白去听歌剧。这些看似情人之间的互动,其实搁在两个自称关系不错的男性友人之间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就是各怀着小心思的……暧昧。

这一天已经入了隆冬,天上下着冰雨,都市的天空没有黑夜,却在这个没有月亮的雨夜显得异常的黯淡阴沉。

李墨白举着雨伞,慢腾腾地走出地铁口,一面小心避开地面上的积水以免弄脏自己的鞋面。大老远地,就看见站在地铁站对面书店门外等候的莫风。

李墨白对时尚很敏锐,这是一个流行驼色大地色的年代,而莫风是李墨白见过的最适合这个颜色的男人。此时莫风就穿着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将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站在书店的屋檐下,抬头望着雨夜的天空。

他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液状,雾气之下,莫风的眉目飘渺如画,不似真人。

有几个高中女学生叽叽喳喳地从书店出来,经过莫风的身边登时安静了,一个个越过雨伞,遮遮掩掩地看帅大叔。她们瞪直了眼,眼珠儿仿佛都变成了桃心状。

现在的女孩子都早熟,懂得把握机会,便有这么一个,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红着脸蛋向莫风靠近,如春天的小兽,带着满脸的惊艳掠夺神色,蹦跶着扑向自己心仪的对象。

李墨白起初是在傻愣愣、乐呵呵地看画看帅哥,见着这般情形倒是站不住了,快步走上前去,越过那个女孩,带着捣乱的坏心思和一点点酸意,一把挽住莫风的胳膊:“风,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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