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淡笑且摸了摸鸽子的头,走至他身边的尉迟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只小动物?」
凌玄笑道:「我师伯给的,是用来和他通信的媒介。」拿下鸽子脚上的小纸条,再将鸽子移至肩上。
「师伯!?」
凌允错愕大喊,不敢置信地瞪着凌玄肩上的白鸽。「他怎么会给你这东西?」又为什么他没有?这样是不是偏心了点?
凌玄缓缓将纸条打开,道:「我也不知道师伯怎么会给我这个,我受伤后的隔一天,就见到小白飞到我身边了。」
这么一提,凌允随即想起师伯让他来此的事,同时明白定是为了保护凌玄,才出此计策。只是……他内心仍有点不平衡,带着一丝怨气戳了戳鸽子的头。「你还替它取了名字?」
被戳头的鸽子似乎感觉到不舒服,不悦地啄了下他的手后,再飞至凌玄的另一边肩膀。
「有名字比较好叫啊。」定眼看着纸条的内容,里面写了些文字。
「黑衣人将不再出现,无须担心,也别再管叶锦的事。」
这时,凌允好奇地凑近头,读了下纸上的字。「黑衣人?」抬头看着凌玄时,已是满脸的疑问。
「前阵子有名黑衣人闯进这,我不清楚他想杀的是谁,所以写信问了师伯。」
收起纸条,转身欲走回屋内,尉迟云见状连忙伸手揽住他的腰,扶着他走进大厅。
「那师伯有说吗?」凌允问。
凌玄轻摇头。「没,他只说我不用担心黑衣人的事,再说的,就是你刚看到的内容,说不会再出现。」
深知一切原委的尉迟云,闻言后不语地扶着他坐下,眼底再闪过一抹诧异的光。
他师伯怎么会知道黑衣人将不再出现?且与他听到的消息分毫不差。在尉迟邢的插手下,宫内的人允诺不会再派任何人来杀凌玄,但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怎么会让个外人得知?
掩去眼底的疑惑,尉迟云故作好奇问道:「你师伯怎么会知道黑衣人不会再来?」
凌玄耸耸肩,丝毫不讶异他的发问。「可能是算出来的吧。我师伯懂星象、知天命,总能准确算出我们的劫难。」
这答案,莫名地让尉迟云松了口气,就怕他师伯是宫内的人。
现在的他,仍没心理准备让凌玄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当他坦白说出口时,只会剩下王爷的身分,而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忽然,凌允想起了一件事,对凌玄道:「师父仍不知道你受伤的事?」
凌玄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肩上鸽子。「应该是不晓得吧,如果知道了,小白送来的就只会是帅父写的信,而不是师伯的。」
闻言,凌允内心不免替师伯担忧。依师父的个性,日后若知道凌玄受伤的事被隐瞒,定是会气得不再理师伯,到时只怕师伯又得天天追着师父跑,在后头乞求原谅吧。
在尉迟云陷入沉思并放心之际,凌玄又突然冒出一句。「可师伯有写过一句话我还是不懂,他说在高处闪耀的光,其锋芒永远无法被隐藏。这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尉迟云的心仿佛被那句话给狠狠刺中,整个纠结成一团,而一旁知情的人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这是不是在说,现在的身分迟早会让凌玄给发现?
暗暗思忖着,随即甩开这多心的想法。在没把握凌玄能否接受他皇帝身分之前,怎么也不能轻易让这秘密泄漏!
不同于尉迟云的忧心,凌允毫不在意地道:「反正师伯说的话我们很多都不懂,不用太过在意。」
凌玄闻言,认同的点点头。每回都是无关要紧的事才会说得这么不明不白,真正危害到性命时,才会清楚交代该怎么做,的确是不用太过在意。
两人不甚在意且安心地说着,却带给尉迟云些微的烦恼,更让南宫雪别有用意地看着他。
见尉迟云似乎不想明说,南宫雪心里也隐约猜出凌玄知道真相后会有的反应,虽不认同他这样的做法,但也无从插手。只希望他有办法解决这决定所造成的后果。
Chapter 7
每日定时的督促喝药,和旁人的细心照顾下,凌玄的身子已逐渐好转,胸口虽不再因为走路而感到疼痛,可若要运气或施展武功,则仍有难度。
如此快的复原速度,是凌玄怎么也想不到的,还以为至少得等上三、四个月的时间,发疼的感觉才可能慢慢消去,可没想到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让他能跑能跳,只要不运气使用轻功,都不会再感受到任何不适。
受伤后的这段日子,他几乎是压抑着不去多管闲事,除了担心自己的状况无法去应付插手后的结果,更不愿让尉迟云帮着自己做贼事。
毕竟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若不小心沾上盗贼这名号,只怕会引来不少关注,甚至还有可能被官府给捉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冒这险。
开启房门,凌玄打探了下周围,发现四下无人后迅速溜至后院,打算偷偷试着运气,确认现在的状况,能让他将轻功施展至何种境界。
以为四周无人的他,忍着提气后胸口所传来的微痛,迅速跳至凉亭的屋檐后,就听见一旁有人出声唤他。
「凌玄!你怎么跑到上头去了?不是不准使用武功吗?」
凌允蓦地放大声量,惊愕之余立即飞跳至他身旁,并将他给带回地上。
「你在搞什么?不是还没完全好吗?」一落地,便是毫不留情的出言责骂。
突然的怒意,反让凌玄露出一脸傻笑,搔搔头。「嘿嘿……」
「嘿什么!」对上傻笑的脸,凌允忍不住再骂道:「你是太闲还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快点好?」
凌玄听着,仍一脸的笑。「我好很多了,走路时胸口不会再泛疼,连跑都没问题喔。」
「就算是,这也不代表你就能任意乱来啊!要是让受伤的腑脏变得更为严重,那该怎么办?」
怒瞪的双眼,和严肃的神情,凌玄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收起脸上的笑,大眼眨了眨,一脸无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如同往常般,凌允一对上那无辜的大眼,便再也骂不下去。
不可否认,他的确很会善用这与生俱来的利器,稚嫩的娃娃脸配上那如水的大眼,只要摆出个无辜的神情,都能瞬间消去别人的怒气。不只是他,就连师父和师伯也不见得招架得住。
撇撇嘴,凌允不由得低叹口气,并扶着他走入凉亭。「怎么只有你一个?你男人呢?」
来此也有十几天的时间了,每天都看得见尉迟云紧黏着凌玄不放,可说是走到哪跟到哪,只差没拿条绳子将两人给绑在一起。
小俩口恩爱,跟来跟去倒也不觉讶异,只是……那爱跟着的人突然没一起出现,不免让他多想了些。
没察觉他的心思,凌玄扬起淡笑,道:「你说云吗?他一早就说有些事得处理,若想找他可以去书房,他在那。」
闻言,他也没多想,随意应了一声,凝视远方。凌允本只打算在这待上几天,但碍于挂心凌玄的病,才让自己在这多待上些时间。
还以为可以等到他病情好点再离开,怎知昨天外出时,却意外看见那直想捉他的人出现在此,瞬间他明白此处不能够再待,更知道那欲捉他的人是铁了心非找到自己不可,若不小心被抓到,只怕再也逃不了。
下了决定离去,却仍带着些许的不舍。他们师兄弟自长大后,便一一被师父给扔下山,说是得去历练一番才许回来,最重要的是去执行那秘密身分,也能说是体验江湖经验,让他们知道生存在江湖,就得懂得分辨好坏,更得懂得保护自己。
这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只是得和从小一块长大的师兄弟分开,多少会觉得有点感伤。想着,他忽地转头对凌玄道:「想出去逛逛吗?今天的市集多了好几个新摊贩,更卖着不少好吃的东西,你看了一定会喜欢。」
凌玄闻言,不觉有异地笑道:「好啊。」双眼也在听见有好吃的东西时,蓦地亮了起来。
在没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两人单独出门,朝他们的目的地走着。才抵达目的地,凌玄随即认出这地方他来过。仔细看了下四周,凭记忆找出已知的摊贩和店家。
如凌允所说,果真多了好几个新摊贩,才想上前一探究竟,却赫然听见一旁传来低沉的哭泣声。凌玄蓦地转头一看,发现角落里正蹲着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地上埋头痛哭。
两人有默契地互看了眼,随即上前将他搀扶站起,凌玄更出言询问:「这位大叔,你怎么了吗?」
抹着脸上的泪水,男子哽咽道:「赵家公子太过分了!为了收回租给我们的农地,竟刻意把地租调涨,还说付不起就立刻滚蛋走人。」语气一顿,眼泪掉得更凶。「我们夫妻俩相依为命,除了耕田外什么也不会,若收回农地,我们该如何维生?」
顿时,凌玄想起之前他调查赵府的事,那时因毫无头绪,遂没再继续追查下去,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插手管也不行了。
才想着,凌允忽地捉住他手臂,低声道:「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不宜到处去查事,暂时别多管。」
闻言,他怔了怔。若不管,那这事该怎么解决?
凌允突然从腰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中年人。「大叔,这钱你先收下,相信足够让你交地租。」
看着被放入手中的一锭银两,男子慌张地把钱还给凌允,紧张道:「多谢两位公子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万万收不得!」
「没关系,你就拿着吧。」凌允再次把钱塞进他手中。「钱我有的是,你先拿去度过眼前的难关。」收回手,担心男子会死脑筋地想再还回,遂早一步拉着凌玄迅速离去。
同时,仿佛担心凌玄会多管闲事,凌允转头再叮咛:「记住,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管,尤其是叶锦,硬碰上对你没好处,明白吗?」
想起事件一连串演变,和师伯所传来的纸条,他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再管就是。」
听他允了自己,凌允那严肃的神情才渐渐露出笑容,继续再带着愉悦的心四处逛逛。
直至午时,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在快抵达府邸时,凌允眼尖瞧见门口那熟悉的马车,脸色倏地一变,瞬间涌起立即逃走的念头。
「该死,那混蛋怎么来了!」低声咒骂着,脚步也跟着停下。
怪异的举动,让凌玄纳闷看他。「谁来了?」
他下意识拉着人躲到一旁,低语道:「就是我说过要捉我的人,不晓得怎么会突然来此。」
「捉你的人!?」凌玄忍不住一脸惊诧。「就是你说在宫中当官的那个人?」
「嗯。」凌允再瞧了眼门口的马车,转头看向身旁的他,苦笑道:「我恐怕得在这和你道别了。」
凌玄一怔,一脸错愕。「现在?这么快?」本还想说服他一起往南行,怎么会……
「那人已到这,我不走不行。」凌允手蓦地搭上他的肩,温声道:「此次离别,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凌玄不舍地看着他,半晌,才不情愿地点头。「我知道。」
凌允宠溺地再摸摸他的头,许久,抛开不舍的心,转身施展轻功,毫不留恋地离开此地。
突然到来的人,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坏,除了猜测他来此的目的外,更担心他又是另一个严将军。
「突然跑来这,该不会是让那群人给说动了吧?」寒着张脸,尉迟云负手背对那人,冰冷的话令人不寒而栗,也完全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脸上始终噙着温笑的樊易情,闻言后没有畏惧的心,仍笑着道:「皇上多心了,微臣来此是为了探视皇上,顺便瞧瞧那轻易掳获皇上心思的人。」
不为他轻松的话语而展露笑颜,尉迟云倏地转身看他,眼里带着敌意。「你会这么好心?」
樊易情挑眉,笑意加深。「皇上怀疑微臣的心?」
「不是怀疑,而是希望你能坦白说出真正目的,朕不爱有人刻意隐瞒。」
两人虽为君臣关系,但私底下却也是私交甚笃的好友,有些事无须明说,就能轻易了解对方的想法。
笑眼对上他的视线,樊易情也不再客套,坦言道:「微臣的确是受了几位大臣的请托,特来此确认皇上身边有无任何贼人,重要的,是王爷也想知道皇上的安全,不希望真有人伤害皇上。」
尉迟云闻言一怔,不解地拢起双眉。「严将军没将朕的话给带到?」
「不,严将军确实是转达了皇上的意思,只是王爷仍有些担心。」樊易情眼神顿时一转,意有所指道:「只能说……皇上散布的谣言太过逼真,让不少人认定盗贼们正密谋刺杀皇上。」
言语之中,道出他知道皇上将退位的事,甚至在必要时,会出手帮忙皇帝达成这目的。
瞬间,尉迟云明了了一切,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人非杀凌玄不可。原来……一切都因自己所设计的谣言所害。思忖着。脸上闪过一抹悔意。
樊易情见到那冰冷的脸渐渐淡去,噙笑再道:「来这除了表达王爷和大臣们的关心,更是向皇上求个斩首左丞相的理由,毕竟左丞相是宫内的大臣,突然被下令斩首,定会引起朝内一阵轩然大波。虽说王爷交代无须刻意作解释,但微臣却认为,若想让王爷在登基后能顺利行事,这解释是必要的。」
非正常性的替换在位者,的确会引来一些是非,这些后果他们都想到过,也早做了些防范措施和心理准备。但……若能将这些引起的麻烦缩至最小,是再好不过了。
瞬间,威严的气势再袭上身,尉迟云板着脸正色道:「太尉,就替朕转告那些多事的大臣,左丞相在不明事理的情况下,不顾朕的安危擅自派人开杀,光这点就足以治他个死罪。」
闻言,樊易情拱手躬身。「微臣定会转达。」恭敬接下这命令,嘴角却扬起一抹笑。这理由可真是好啊!刺杀皇帝是诛九族死罪,看来是打算把左丞相欲杀的目标转为自己,让这斩首理由更加合理化,也是妙招啊!
见他领命,尉迟云再问:「对了,王爷有无交代其他事?」
「有,皇上是否在问,有无内奸渗入此处?」
「没错,朕想知道宫内的人是如何查出凌玄的身分。」
散布谣言的同时,也紧密隐藏着凌玄的秘密身分,可以说除了身旁的人之外,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但派来的人却接二连三道出他的一切,更说出他就是江湖上神秘的侠盗。除了猜测是由身旁的人泄密出去外,其余的几乎猜不出。
樊易情突地走至他身旁,附耳低语道:「算内奸吗?或许该说是多嘴之人。」
尉迟云一愣。「多嘴?」谁多嘴了?
樊易情嘴角勾起淡笑。「多话……似乎是太监会有的通病。」
太监?
「你是说……小顺子?」眯起双眼,疑惑的眼神顿时变为犀利,隐约中带着抹杀气。
看出他泛起的怒意,樊易情退开了些,嘴角再往上扬了些。「正是他。」
蓦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迅速转身,就要开口叫进小顺子。
突然的动作,让樊易情连忙阻止。「等等!皇上还请冷静。」
「冷静?他将事情给泄密出去,你还要朕冷静?」
「没错。臣可不是要替他说话,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的人,就算皇上要将他抓去斩首,臣绝对会举手赞成。」
尉迟云恼怒地瞪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发现皇帝真动了肝火,樊易情也不再废话地直接道:「他是错在多嘴,但会说出详细的一切,也是被宫内的人给威胁而说出。」
「不管是否被威胁,私自向外人透露一切就得死!」
他那铁了心的态度,樊易情只淡淡道:「皇上真要他死,那他也只能乖乖擦好脖子,等着皇上的斩首命令。可依微臣之见,倒认为罪不致死。」
「你……」
「皇上若想保凌玄,最好的方式是别再为了他而处死任何一人,既然他们委托臣来此一探,则代表他们不再会轻易派人来刺杀。」
这段话,让尉迟云激动的心稍稍平缓。
见皇帝不再盛怒,樊易情再道:「有王爷在宫内坐镇,相信他们也不敢再私下派人来,既然如此,何不饶了小顺子一条命,稍稍惩罚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