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中——语秋
语秋  发于:2012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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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羽慌乱地注视着捶胸顿足老泪纵横的父亲,父亲的话让他心里更加忐忑不安,那真相一定牵涉到自己的命运,而自己的命运一定很不堪,所以父亲才一直隐瞒着,父亲大概是想找到改变自己命数的方法之后才告诉自己吧,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

莫羽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说:“对不起父亲,我~~我是想,您一直瞒着我这么多年,肯定是觉得瞒着我比较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非要去追究什么真相。我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你尊重我的选择,让我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好吗?”

莫清悲哀地摇摇头。“小羽,你不明白,我不是针对你的感情正确与否,而是你爱上不该爱的人。”

这时荀倪插话说:“莫祭司,小羽和我是天生情缘,注定相爱,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们都认命吧!”

“不!”莫清凄厉地喊了一声。“我不认命!绝不!”

第四十六章:出走

莫清紧紧抓住莫羽的双肩,脸上显出的凌厉与绝望令莫羽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你一定要听,一定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时候,先是卑鄙地偷袭,然后残忍地打断我四肢,令我不能即刻去找你。他把你关在祭谷里,玷污你清白,然后又花言巧语哄得你死心塌地。我追到东洲,日日徘徊在祭谷外,却无法见到你,无奈只得去求助卫梓和黎洛,他知道自己一人敌不过我们三人才假仁假义地把你放出来。”

莫清说这番话的时候紧紧抓着莫羽,也正是因为如此,莫羽才勉强还能站住。他的双眼几乎瞪裂,充满惊恐,他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里被一团东西堵着,连呼吸都很艰难,因此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徒劳地张大着嘴。

莫清一口气说完自己要说的内容,看到儿子痛苦的神情,便想将他搂入怀中安慰,不料他刚一松手,莫羽挣开他便跑,没跑几步却被地上一个石块绊了一下,重重地就往地上摔去。

荀倪眼明手快地冲过去扶住他,莫羽用尽全力向他抡起巴掌,荀倪微一侧身,莫羽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他怀里。莫羽挣扎着想要挣脱出他紧箍的双臂,却只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莫清走过来厉声对荀倪说:“滚开!”

荀倪昂起头咬牙说:“好,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就全告诉他。把预言也告诉他,若不是你处心积虑阻止预言,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听到荀倪还在为自己的卑鄙找借口,莫清气得浑身发抖。

“都滚开,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莫羽凌厉地尖叫着,身体里似乎有无数把利刃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撕裂刨开,而荀倪贴着自己身体的部位最为疼痛,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从未承受过的剧痛。

莫羽终于没有气力闹腾了,他软软地瘫在荀倪怀里。荀倪缓缓扶着他站起来将他交到莫清手里,莫清一愣,赶紧将儿子紧紧抱住,拖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荀倪没有阻拦,他静静站在原地望着父子二人憔悴的背影。爱你,是我的命。爱我,也是你的命。你我都没得选择,预言注定了一切。就算我丧尽天良卑鄙无耻,你依然会回到我身边,依然会爱我,然后恨我,这就是我们的命。

荀倪把手搭在自己胸口深深地吁了口气,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第二日大早,荀倪的睡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坐起身看到莫清冲进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客气地问:“莫祭司这么大早来访,不知有何要事?”早在莫清刚进院子大门他便已经感应到,莫清的实力和自己相差太多,他并不在意,便任其闯进屋中。小羽,我曾答应过你,无论他怎么对待我我都会以礼待之,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小羽呢?”莫清一进门便东张西望,荀倪瞅着他大有直冲到床上揭被子的意思。他为何来问自己要小羽,难道小羽不见了?

“莫祭司,您怎么总是看不好自己儿子?”

“少废话!小羽呢?”

“我不知道,我还没动手呢!我想等小羽冷静冷静,等他多想想之后再动手,现在就动手你不觉得对他是雪上加霜?”荀倪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穿起外衣,掩饰着心里的焦虑。小羽又离家出走?只怕这次就算找到他也不能像他五岁那年那么容易骗回来了。

莫清与他横眉冷对片刻,跺了跺脚如疾风般又冲出门去。

小羽昨夜一定煎熬了整个晚上,这孩子怎么老爱玩离家出走跟大人躲猫猫的游戏呢?荀倪叹口气,他此刻宁可小羽来愤怒地讨伐自己。昨天那一巴掌他没抡上,如果他来了,就让他狠狠抡一巴掌撒撒气,消消火。然后再好好跟他解释,虽然自己对莫清做的有点过分,但也是考虑到祭司的自我治愈能力极高的情况下掌握了分寸。再说了,当年莫清也曾想杀死自己呢,若小羽知道这回事又该作何想?

荀倪使劲捏了捏酸胀的额头,昨夜他也一直不能入睡,此刻脑袋还有些昏沉。定下心来卜算一番,小羽往西边去了。莫清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他有小青在手,找小羽要容易得多。他一直都带着小青,但没有告诉小羽,就是留作奇兵派这用场呢。

荀倪弯下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揭开黑布说:“小青啊,这段日子委屈你了,你是不是很想小羽,咱们这就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小青似是听懂他的话,一边呜呜地叫着,一边用爪子直挠笼子。荀倪敲了敲他的小脑袋说:“别急别急,咱们先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劲嘛,到郊外再放你出来。”

对荀倪而言,目前当务之急不是考虑如何找小羽,而是找到小羽之后如何跟他相处。都怪莫清太不合作了,本来多完美啊,搞得现在鸡飞狗跳。荀倪忍不住又捏了捏额头。

这几个月来,除了上次在莫清祭谷里血祭之后荀倪感觉到身体有了本质的进化之外,纯净力量的修行方面并没有显着的提高,因此他判断从纯净力量升华为至纯力量,必然是一个具有爆发性的瞬间。所以他曾想这三年内放小羽回西洲和他父亲相聚,快到他十八岁时再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但荀拓坚决反对。

荀拓坚持认为既然是某个爆发的瞬间,这瞬间便很不可控,在小羽满十八岁前的任何时间都有可能,而小羽满十八岁应该是那预言终结之时。至于预言将以何种方式终结,荀倪拒绝去考虑这个问题。

如今的莫羽可不是当年那五岁的幼童,他弄了匹马像逃命一般狂奔着。这些年他一直知道父亲和哥哥互相看不顺眼,但从未曾想到他们之间竟已是如仇敌一般水火不容。他厌恶父亲的自以为是,憎恶哥哥的残忍欺瞒,他不明白他们两人为何会弄到如此地步,听他们的口气还是跟那个预言有关。父亲昨晚似乎告诉他预言的内容,但他当时脑子里已经涨满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隐隐约约记得什么十八岁,什么非爱则恨、非生则死。

哥哥早就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他一路跟到西洲,只怕是想等黎姑姑和卫叔叔一离开,便设法把自己弄回东洲。但是在父亲没有和他彻底撕破脸之前,他依然装作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对父亲礼敬有加。

莫羽把满腔的愤怒宣泄在马鞭上,可怜那马儿已经竭尽全力仍然逃不过鞭笞的命运。他其实并不指望能逃到哪里,上次父亲将自己带到那么隐蔽的地方,哥哥也有本事找到自己,如今这朗朗乾坤下,自己又能躲到哪里?何况今天的乾坤一点也不朗朗,漫天黑云压得很低,粘稠而冰冷的风将他吹得透心凉,很显然会有一场大雨来临。

来吧来吧,风啊雨啊,都来吧!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一并来吧!

一个雨点突然砸在莫羽鼻子上,紧接着稠密而急促的雨幕铺天盖地而落,老天还真给面子,这雨来得痛快!莫羽很快便湿透了,满脸雨水蛰得双眼难受,眼泪被勾引出来,混在雨水中不断地从脸颊滑下。眼前一片迷茫,蒙蒙水汽中完全看不见前路,但莫羽却丝毫不肯减速,突然间连人带马不知撞到什么东西上,他的身体从马背上飞了出去,然后便人事不知。

莫羽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的马车里,他刚想坐起来,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莫羽抬起眼,看到对面软榻上一个和荀倪年纪相仿的青年公子放下手里正读的书面带微笑望着自己。那人五官并非十分出众,顶多算眉目俊朗,但他一言一笑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都散发出一种令人非常舒服的感觉,让人顿生亲近结交之意。

莫羽略略回忆了一番,立刻欠起身问:“是您救了我?”

那人继续用并非十分优美但却非常动听的声音说:“确切地说是我的马夫救了你。当时我们正急着赶路,他突然看见你的马撞在路边一棵大树上,你整个人飞起来直砸向我们的马车。当时大雨茫茫视野很差,他只看到一大团东西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先出手抵挡了一下。还好他身手不错,发现是个人之后及时收力,一把将你接住,没伤着你,但你却昏了过去”

莫羽觉得这样躺着和别人说话太不礼貌,便想坐起来,他发现自己只是轻轻动一动身体多处部位便觉痛楚,心想只怕是那车夫可不是像那人说的“接”着自己,否则怎么全身这么疼,而且会晕过去。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他首先要保证自家主人的安全。

第四十七章:问道

“躺着说话吧,车厢内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你看我也很随意。”那人看出莫羽的意图笑着说:“在自我空间里的时候,我是只要能坐着绝不站着,只要能躺着绝不坐着。”

莫羽这才注意到那人其实是半躺半靠在软榻上,脚上未穿鞋袜,脚趾很自在地舒展着。只是那人身材很高,猛一看上去感觉他是坐着的。自我空间?他倒不见外,毕竟还有自己这个陌生人嘛,不过对莫羽而言,此刻的确躺着要舒服很多,他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莫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又问:“我穿的是您的衣服吗?”

那人摇摇头。“不是,我的衣服你穿不了,是我马夫的。”莫羽哦了一声,那人问:“你嫌弃马夫的衣服?”

“不是不是!”莫羽连连摆手摇头。

那人微微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象你这样的公子哥儿,肯定会觉得穿下人的衣服有辱自己身份。”

“我没有!”莫羽辩解到:“我从小是家里的管家、仆人带大的,跟他们的孩子一起玩耍,我不觉得他们低贱,也不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有辱身份。”

“你是庶出的?”

“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母亲死了,父亲又总是很忙,是管家和奶娘兼了父母之职。”

那人眼中流露一丝怜惜之色后转了话题。“你下大雨骑那么飞快有急事吗?多危险啊!”看到莫羽顿时露出浓烈的痛楚,他又再次转了话题。“你打算去哪里?如果顺路我可以捎你一程。”

去哪里?莫羽并没有目标,他只是想离开所有人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去~~西边。”

“西边哪里?”

“最西边。”

“最西边是荒漠,你要去那里?”

荒漠?莫羽听说过西洲的最西边是一望无垠的荒漠,寸草不生,毫无生机。就像东洲的最东边、南洲的最南边是大海,北洲的最北边是高不可攀的巨峰,似乎神明只允许人类在这圈定的范围内存在。

“荒漠的西边是哪里?”莫羽自言自语。

“荒漠的西边从来没有人到达过,没有人知道是什么。”那人仔细瞅了瞅莫羽的表情又补充到:“那里是凭人类的力量无法逾越的区域。”

莫羽郁郁地说:“人类真是太弱小,被神明任意玩弄命运。”

那人挑了挑眉问:“你小小年纪何出此言?”

“您信命吗?”莫羽反问。

“我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谎言!为什么到处听到的都是谎言!明明命运天注定,怎么躲也躲不过!”莫羽烦躁地说。

“所谓信天由命,都是悲观的不自信的懒惰的懦弱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对于一个坚强的乐观的勤奋的人而言,他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人坐直身体认真地说。

“那么您相信预言吗?”莫羽又问。

“神明的预言?”

“据说从没有未曾实现的预言。”

“的确没有听说过,预言是神明说出的话,他自然要负责,所以必然实现。”

“神明随口那么一说,就把别人一生设定,太不公平了!”

那人刚要说什么,莫羽又问:“您信爱吗?到底什么是爱呢?是不是以神明的名义发誓所说的爱便一定是爱?”

“你这孩子怎么问题这么多?”那人笑了。

“我不是孩子,我十六岁了。”莫羽不满地说。

“看来你很困惑,如果有些事情一时看不清楚,就先暂时放在那里,过一段时间回头再看,或许就明白了,不要让自己钻在牛角尖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想走远一点,让自己走到局外。”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因为某种困惑而正在离家出走?”那人瞧出一些端倪。“如果是那样我想我应该送你回家,你家人一定急坏了。”

“不,他们会把我关起来。”莫羽急忙支起身体请求,立刻因身体的痛楚疼得哎呦了一声。

“这样不太合适吧,我有可能被治拐卖人口之罪。”那人踌躇着。

“要是您觉得不方便,我这就下车。”莫羽咬牙撑着胳膊坐起来。

“你这孩子还挺倔!”那人欠身扶住莫羽不让他起身。

“不要叫我孩子,我讨厌别人总当我是孩子!”莫羽忍无可忍地嚷嚷起来。

“好好好,你这~~小兄弟脾气还挺大的,平常肯定是被宠坏了,只有被宠坏的孩子才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我没有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是第二次,是因为别人不要我,我待不下去才离开的。”

那人的手臂轻轻扶着莫羽的肩,传达出一份温暖的感觉,莫羽突然觉得心里很委屈,渴望那人的双臂能够把自己抱得更紧些。

“你这么可爱,怎么会不要你?一定是你误会了!”

“第一次好像是误会,那时我还小,但这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想得很明白。”

“我一点也没觉得你想明白什么了,你依然充满困惑。好了,不说这些,你饿不饿?差不多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莫羽不禁有些惊讶。那人敲敲车厢壁,随着几声马嘶,车骤然停下。那人问莫羽:“你能下车吗?如果不行我让马夫买点吃的你在车上吃。”

莫羽说:“不劳烦马夫大哥了,我想我可以。”

那人微笑着伸出手臂,莫羽扶着他的手臂缓缓坐起来,缓缓走下车。

车外是熙熙攘攘一个集市,风雨早已停止,秋日斜阳妩媚地挂在天上,渲染出大片绯红。莫羽随口问:“这是哪里啊?”

“黑水镇。”

“啊?”莫羽不可思议地惊叫了一声。他知道黑水镇,西洲最大的河流黑水河的发源地,这里距自己生活的洲府至少五百里。这怎么可能?他瞅了瞅拉车的两匹大白马倒是看起来俊朗不凡,便疑惑地问:“您的马难道是传说中的千里马?怎么可能一天跑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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