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伤彻底好了?”莫羽才想起问这个。
“现在才问啊,都不关心哥哥。伤都好了,身上一丝疤痕都没留下,小羽待会可以亲眼看看。”荀倪戏昵地眨了眨眼。
莫羽红着脸低下头说:“在我家不行。”
“我也就是说说,哪敢啊,岳父大人来了。”荀倪笑着松开怀抱,牵着莫羽的手望向院门。
莫清站在门口看到月光下花丛中的两人,都是那般俊美不凡,在清淡的月光下恍若仙人,只是其中一人怀有恶魔的心。
“父亲!”莫羽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莫祭司!”荀倪恭敬地施了一个晚辈礼。
莫清哼了一声说:“荀祭司到底功力高强,恢复得这么快,比我那时快多了。”荀倪知道他故意在莫羽面前提起此事,以增加莫羽对自己的憎恶感及对他的负疚感,便只是恭谨垂首不语。
莫羽问:“父亲有什么事吩咐吗?”
莫清说:“蓉娘家的老大回来了,正在前厅,你要不要去见见。”
“少华哥回来了?”莫羽惊喜地说:“当然要去见。”他扭脸对荀倪解释说:“是我奶娘的儿子,小时候常带我玩。”
荀倪遗憾地说:“我明天就回东洲了,今天特地来跟你告别。”
莫羽便对父亲说:“我跟哥哥再说一会儿话,明天再见少华哥。”
莫清不满地说:“我已经跟他说了你在家,总得说个什么理由吧。”
“您就说我睡了。不行,万一少华哥跑来找我多尴尬,要不然您跟少华哥说我待会就去。”
“随你。”莫清冷哼了一声。
荀倪听莫羽口气那少华哥跟他应该非常熟络,经常随便出入他的房间,不禁微微蹙眉,然而只是片刻后便展颜说:“你去见旧友吧,我就是来高别一下,现在见到你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一有机会就来看你,还像以前那样给我写信好吗?”
莫羽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然后跟父亲来到前厅。
莫少华父母都是莫家的家仆,因为莫羽是蓉娘一手哺大,所以蓉娘求莫清为儿子求个前程,莫清便痛快地答应了。蓉娘希望儿子能留在身边,莫清便帮他寻了一个文职的小差事,只是按西洲律例要先外放三年才可在洲府任职,如今三年已满,莫少华今日刚刚回来,自然要先来拜见莫清。莫清正在和他叙话感应到荀倪前来,便以他为借口把荀倪赶走了。
莫少华看到莫羽惊讶得忘记施礼,他走的时候莫羽还是一个青稚孩童,而如今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风姿翩翩的美少年,少年人这个年龄段是一年一大变,他三年没回家,难免目瞪口呆。
“少华哥。”反倒是莫羽甜甜地叫了一声先打招呼,莫少华这才回过神。“少爷越长越像夫人了。”他脱口而出。
蓉娘瞪了儿子一眼,莫少华自知失言愧疚地低下头。莫羽毫不在意地说:“从小你们就说我长得像母亲嘛。”
莫清也笑呵呵地说:“像他娘好,像我就亏了。”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莫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从小玩伴就很少,当然也是跟他小时候孤僻的性格有关。五岁之前莫清极少管他,莫全德和蓉娘承担了父母的责任。莫少华比他大八岁,下面还有个弟弟,蓉娘全心照顾他没时间照顾自己孩子,都是莫少华帮着带弟弟。有时蓉娘偶尔外出或有其他事情,便让莫少华把两个孩子一起看着哄着,莫少华对小少爷比对自己亲弟弟更尽心,而莫羽也从不把他当家仆对待,一直以少华哥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种下了爱情的花
当它盛开幸福就会来呀
把你给的种子洗一洗种下
慢慢发了芽慢慢长大
可是它一直没有开花
我也怀疑过是我的错吗
心被时间折磨渐渐害怕
再一转眼就是一刹
如果爱是真的什么也值得
求幸福给我一个时刻
一天又一天后还不开的花
像感慨着我的伤痕
我也可以走的可是舍不得
只盼望着花开的时刻
难道我真的没有快乐的资格
远走那天才承认
只为守这份爱爱活着
我很清楚我不要别的人
——容祖儿花开的时候
第六十章:心事
每年八九月是西洲的雨季,今年秋天由于莫羽离家出走莫清没有特别关注气象,直到有一日潘岐将他请去长老府说:“南部地区一向雨水丰盈,今年自春天便一直少雨,有些地方已经上报出现旱情,作物减产严重。如今已是十月,天气依然如此炎热,这秋老虎也肆虐得太久了,请莫祭司卜算一下今冬的气候,如果继续干旱,是否前往南部祈雨雪?”
莫清有些惭愧,按理这类事情本不应由长老来提醒,他今年被莫羽搞得焦头烂额,祭司的例行义务荒废不少,如今潘岐既然提出来了,他也觉得应该去南部巡行一番。
莫清想让莫羽随自己一起走,但莫羽却说:“最近一直跑来跑去,想好好在家里静静。”看到父亲神情不郁,莫羽说:“父亲,您不能总把我拴在身边。”
莫清叹口气说:“我并非是要拴着你,我只是想多跟你在一起。”
莫羽说:“父亲,您顶多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嘛,你那巡行竟在路上跑了,最没意思。”
莫清伤感地说:“我怎么觉得咱们分开了这半年,生疏了许多?”
莫羽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亲昵地说:“您是我最爱的父亲,我是您最爱的儿子,我们怎么会生疏呢。只是我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总腻歪在你身边了。”
“真希望你不要长得这么快啊。”莫清爱怜地抚摸着儿子。
“我也不希望长大,小时候无忧无虑多好。”莫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于是莫清便自己一人去了南部地区巡视,莫羽天天待在自己小院里很少出门,每天吃饭睡觉,看书发呆。
这日莫少华来找他,看到他正在花园里跟小青自说自话。“少爷,你怎么整天闷在家里,趁大人不在,我带你去个好玩地方。”
“什么好玩地方?”莫羽淡淡地问,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
“好吃的,好听的,好看的都有,怎么样?”莫少华故作神秘。
“无非是酒楼艺馆嘛,还这么神秘兮兮的。”莫羽不以为然地说。
“你不想去?”
“我不觉得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真不愧是祭司传人,能耐得住清冷,我记得我像你这个年纪每晚都溜出去玩,老被我母亲训斥。”
“我最近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莫羽恹恹地抚弄着香雪草的叶子。
“是怎么回事呢?我一回来就觉得你总是闷闷不乐,还有你跟大人之间的关系也没以前亲了,你们有时说话的口气特别见外。是不是你想做什么大人不允许,因而不开心?”莫少华虽然不知道个中底细,但却猜的差不离。
莫羽叹口气说:“少华哥说好的地方应该很好,那就去吧。”他实在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莫少华体谅地说:“你要不想去我就陪你在家里说说话,下下棋也行。”
最终莫羽还是没有出门,莫少华便一直陪着他。莫少华是善言之人,他有声有色地讲述着这三年在外地的见闻,莫羽听得很开心,时间过得很快,直到蓉娘来催促莫羽歇息,莫少华才告辞而去。出了院门之后他问母亲:“少爷看起来心事重重,他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沉闷?”
蓉娘做出噤声的动作,直到进了自家门才说:“少爷前一段时间离家出走,这才刚被大人找回来,我跟莫总管也都觉得他们父子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莫少华蹙眉说到:“我回来以后听到外面有些不好的传闻,说大人荒废祭司职守,导致今年西洲各地灾难不断,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蓉娘不安地说:“今年刚过完年,大人就带着少爷失踪了,然后到秋天两人才一起回来,期间东洲的荀祭司还来帮着潘长老找大人和少爷,但没有找到。今年所有的大祭小祭大人一次也没有进行,不过前一段时间四洲祭司联手为咱们西洲进行了祈福大祭。”
那看来真是出大事了,否则怎么会四洲祭司联手大祭?这种事情很少见。莫少华陷入沉思。
第二日晚上莫少华又来找莫羽,又看见他在跟小青自说自话,不禁暗自喟叹。莫羽看见他高兴地摇着小青的小爪子说:“小青,跟少华哥打个招呼。”小青朝莫少华吐了吐舌头。
莫少华笑着说:“这小东西好像能听懂人话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看蚂蚁打架,跟一条小虫子也能玩好久。”
莫羽得意地说:“南洲的黎祭司说小青灵气很足,他非常聪明,能猜测到主人的心意。”
莫少华好奇地说:“那我跟他说话他能听懂吗?”他伸出手指去逗弄小青,小青高傲地拧过头不理他。
莫羽摇摇头。“不行,父亲跟他说话他都不理呢,好像只有跟主人心意相通的人他才能听懂。”他想起小青似乎也能听懂荀倪的话,大概是因为哥哥跟自己心意相通的缘故吧。一想到荀倪,他的脸上立刻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莫少华试探地问:“少爷,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开心中的结。”
莫羽看了他一眼。他何尝不想找人诉说,但是没有人可以诉说,有关预言的一切不能告知外人,而他和荀倪的关系他也不敢告诉外人。和荀倪一起生活的半年总体而言既平静又快乐,既温馨又热烈,他怀念且依恋那样的感觉,他把心中的思念和烦恼尽数诉说给小青,小青是最好的聆听者。
莫少华看他不吭声又说:“你是我一手抱大的呢,难道你不相信我?”
“少华哥,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没法说。”
“为什么会没法说,难道涉及什么秘密?”莫少华更好奇了。
“是不能说的秘密。”莫羽点点头。莫少华有些明白了,难怪少爷老对着个小蜥蜴说话,秘密憋在心里不能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大人为什么要把你牵扯进来啊?看把你愁的!”莫少华理所当然认为是有关祭司的秘密。
莫羽笑了笑说:“少华哥,你昨天不是说带我去好玩的地方,不如今天咱们去吧。”
莫羽去向莫全德报备自己和莫少华出去,莫全德嘱咐到:“少华,不许带少爷去不该去的地方。”
莫少华笑着说:“您放心,我只是带他出去散散心罢了,我知道分寸。”
离开莫府后,莫羽瘪着嘴学莫全德的口气说:“不许带少爷去不该去的地方!少华哥,我就想去不该去的地方呢,这不许那不许,我什么时候可以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莫少华大笑到:“我可没那胆量,我母亲若知道会把我训斥得很没面子,我现在好歹也是俩孩子的爹了。”他家老大是五年前莫羽去东洲时出生的,老二则是外放期间媳妇去探亲回来后便有了,孩子出生他没能在身边,如今才刚半岁,非常可爱,莫羽常常去他家里逗着小家伙玩。
“少华哥,你看你又有弟又有妹,现在你儿子也是兄弟俩个,多好啊,不像我孤零零一个人。”莫羽突然叹口气说。
莫少华忙说:“虽然你是少爷,但我心里你比我亲弟还亲,你忘了小时候有一次下雨,我带你和我弟在外面玩,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披着把你抱回家之后才去抱我弟,结果我弟受了风寒发了好几天高烧。”
“我没忘,我记得呢,小时候你弟经常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你都不管,只是哄着我玩。”
“就是,我弟一直抱怨我呢,不过我母亲说,照顾你是我们家人的责任,打比方说,如果你跟我弟一起掉在河里,也必须先救你。”
莫羽笑着说:“还是先救你弟吧,我会水他不会。”跟少华哥一起说说笑笑,他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往年西洲的秋日总是短暂,几场秋风秋雨之后树上的叶子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瑟瑟发抖中迎接严寒冬日,第一场雪一般在十月中便落下。而今年不但雨水少,冬日的初雪也一直没下,眼瞅着就临近年关,老人家们开始絮叨着今年不正常的天气。
莫清去南部巡视之后才知道旱情非常严重,粮食作物大幅减产。做了几场祈雨祭祀,耗了他不少法力,却只是求得象征性的几滴,连人心都不够慰藉,更别说滋润干涸已久的土地。
这是惩罚吗?莫清颓丧地想,是神明责怪自己妄图阻止预言而降罪于西洲吗?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啊,唉,现在若真能雪上加霜也好啊,起码不影响明年的春耕。这个年,上至潘岐,下至百姓,大概都过不好了。
神明因为责怪西洲今年没有举行百神大祭而降下天灾这样的传言则愈演愈烈。祭司大人离奇失踪,祭司传人被送往东洲避难,四大祭司齐聚并非是为西洲祈福,而是为了帮助莫祭司抵抗某种神秘而强大的黑暗力量,这些最终都传到莫清耳中,他一开始只是置之一笑,但渐渐却发现不太对劲。
第六十一章:春宵
对于这些传言莫羽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无所知,而莫少华却因为莫羽的心事重重而深信不疑。有些好奇之人想通过他打听点什么,他虽然支吾过去,但那份焦虑却落在人家眼里,不知不觉间更是助长了传言的流播。
这日潘岐收到来自东西两洲边境的报告,称荀倪带着数十车粮物已经候在边境,说是东洲百姓心系西洲南部旱灾而自发募得的捐赠,欲在过年前送到灾区让百姓过个温饱年。潘岐觉得南部的灾情暂时还没必要向东洲请求帮助,但民间自发募得的粮物这种说法令他无法拒绝。不过似乎今年东洲对西洲的关注有些偏多啊,光是他们的祭司今年这已经是三入西洲了。
荀倪比车资先到,潘岐向他表达了对东洲百姓的谢意,然后问:“荀祭司打算亲自将粮物运送到南部吗?”
荀倪说:“我亲自前来一是表达我们东洲的诚意,二是以防万一莫祭司需要协助,在他没有召唤之前,我不方便前去。”
潘岐肃颜说:“荀祭司的仁心义胆令人景仰!”又寒暄一番之后,潘岐要给他安排食宿,荀倪说:“我跟莫羽情同手足,他已经邀请我住莫府了。”
潘岐点点头突然想起这一段时期的传言,迟疑了片刻问:“荀祭司,听说前一段时间您跟莫羽去荒漠迷路,还受了些伤?”
荀倪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那个荒漠很古怪。”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说:“我感觉那里有某种邪恶的力量,能够压制住祭司的纯净力量,但是似乎那邪恶力量也受到某种限制,不能逾越荒漠的界限。四洲自上次圣战之后已经享有千年和平,或许邪恶力量再次蠢蠢欲动。”
潘岐的脊背陡然挺直。“这情况您跟莫祭司探讨过吗?”
“莫祭司早就知道荒漠里祭司不能使用纯净力量,其他是我的猜测。”
潘岐蹙眉思索片刻又问:“那么您跟其他二洲祭司探讨过吗?”
“还没来及,这种大事我不敢以书信相传,必须面谈。我甚至还没有禀告我洲长老,因为我还无法确定。”
“那您此刻为何告知我?”
“因为荒漠在西洲境内。我有此疑问,只怕经常要前来西洲,而且必须获得您的协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