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锐堂恍悟,原来母亲当年绝口不提娘家,并且在谢家落户后,从不与娘家联系,都是为了维护小姨吗?
再看关于甄家人的调查资料,竟然比他这位警官查到的更详细,从资料显示甄家主要成员是父母和姐弟三人,除了外貌极为相似的甄茹云和甄茹雨姐妹俩,还有弟弟甄展锋。甄家父母已经亡逝,而甄茹雨的状态仍旧在逃,其实她在二十几年前已死,甄茹云也就是他的母亲则在十几年前被杀害了,只剩下甄展锋一人,还附上了详细地址和经历,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似乎也过得不太安稳,足迹几乎遍布全国,最近更是频繁搬家。
“怎么这个甄展锋看起来更像个逃犯。”姜故平低声嘀咕。
比起结婚生子的甄茹雨,甄展锋的确可疑多了。
“这些资料从哪里来的。”谢锐堂有些不是滋味地问,想他征查多年,却不如一个小流氓在电脑面前呆半个小时,他怎能不郁闷呢?
孟靖源拎起背包将血肉塞进去,漫不经心地说:“鬼……乔觅,你在家里等我。”
鬼……谢锐堂开始考虑找个道士拜师,以后找鬼当线人,不怕破不了案。这般想着,他把资料叠起来塞进兜里:“真巧,最近甄展锋就住在隔壁镇,咱们分工,我去找他,你去解决那块肉吧。”
孟靖源颌首示意,背包甩到肩上就准备出门,不想乔觅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他偏脸投去询问的一瞥。
“我不能去?”乔觅虽然经常对各种事情反应得有些歪,不着重点,又或者没有表现出热情,却并不代表他迟钝,现在他敏锐地感觉到孟靖源与平常不同,似乎在逃避,甚至有些焦躁,这是飞扬跋扈的小情人不该有的情绪。
料想不到平素乖巧的天然呆竟然会拦住自己,孟靖源微诧,但是被那平静温和的黑眼珠执着地盯住,也知道不能让他满意,之后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绝对能让他抽得嘴角发麻。权衡轻重,孟靖源认输:“不能,因为我会顺道回老家一趟,你在家里等我。”
“哦……”乔觅曾经到过那高级住宅区一回,远远的就感觉到孟靖源老家透出令他不舒服的气场。知道孟靖源是为了保护他,乔觅也就不坚持:“那你早去早回。”
“晚饭前回来。黑犬,保护好乔觅,不然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黑犬扬起脑袋点了点。
俯身亲了亲乔觅的嘴唇,孟靖源大步离开了。
“我也走了。”谢锐堂紧跟在后头走出大院。
屋子里安静下来,乔觅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盯住自己的姜故平,动手收拾两只空杯子:“姜医生不用回医院?”
“嗯,我在休假。”目光随忙碌中的瘦削身影转动,姜故平漫不经心地说:“我留在这里没关系吧。”
“嗯,可以,要是闷了,就自由用电脑吧。”乔觅和气地招呼了一句,就开始忙家事。
姜故平应了一声,却起身都闷不吭声地紧跟在乔觅身后,活就像一只背后灵。而乔觅也发挥了强大的神经,愣是无视这条尾巴,该干什么干什么,忙前忙后,顺道指挥院子里的妖魔鬼怪干活。
眼看乔觅像个佣人一样料理这些家务,竟然还笑得一脸幸福,姜故平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乔觅,你为什么要跟那臭流……呃,孟靖源在一起,他分明家境富裕却偏偏住在这破房子里,又要你做牛做马,而且他年纪还那么小,你跟他在一起不辛苦吗?”
“不会。”乔觅淡笑:“姜医生,这院子很好,是我的家,我甘愿料理一切,怎会辛苦呢?靖的确年轻,但他每一次遇事都成熟可靠,虽然有些小孩脾气,也无伤大雅。靖很可爱,年龄并不重要。”
“这!”姜故平哀号:“只有你觉得好家伙可爱,好吧?!”
乔觅不解:“那不就够了吗?”
“可是……”姜故平哑口无言,可他不甘心呀,心里话再也藏不住:“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我呢?我比孟靖源成熟,比他温柔,比他更早爱上你,遇到事情我也是牺牲自己都会保护你的,你何不试试接受我呢?”
乔觅凝神注视着急切推销自己的姜故平,目光平静,即使在听到那样的表白以后,依旧波澜不兴:“因为我喜欢的是靖呀。”
一句话,直接判死刑,姜故平愣在当下。
“姜医生,你到屋里休息吧。”话落,乔觅转身便离开,独留下姜故平犹如石像般杵在院内。
黑犬摇头晃脑地劝导:[年轻人,看开点,林子那么大,何必吊死在一颗呆树上。]
姜故平转脸瞪了一眼这条会说话的狗,恨道:“随地打炮的犬科动物懂什么!”话落,转身便入了主屋。
[靠,臭小子,你什么意思!看爷不啃掉你的脑袋!]黑犬朝屋里吠叫,却没有付之行动。
幽幽叹息声自封井石下传来,沉风感慨:[姜大夫的意思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痴情种呐。]
[滚!你不说爷也知道,爷又不是小白!]
沉风叹:[多情总被无情恼。]
小梅歪头:[对呀,你是小黑。]
阿花狂笑:[哇哈哈哈,傲娇了,傲娇了……]
姜故平严重黑线,失恋还要呆在鬼屋里什么的,最苦逼了。
厨房里,乔觅拔出匕首,对白花花的剑灵说:“教我用你。”
[……白巫,你的语言艺术越来越糟糕了。]
第五十一章
血肉的问题不难解决,孟靖源本是万寿无疆的老主顾,再加上老板柳瑾鸢对乔觅有好感,东西随便扔下,谈妥了价钱还办了VIP卡,享受会员优惠,剩下的只等答复就好了。于是十分钟后,孟靖源掂着棺材店的VIP卡离开了,驱车直奔老家。
孟靖源在父母双亡后由叔叔一家照顾,原来叔叔也住在这房子里,因为孟靖源对家业不怎么管顾,把一切扔给了叔叔,自己只凭股份吃分红,所以叔叔一家也富了,就举家搬新房去,只是偶尔回来,屋子几乎都是空置的,只搁着 ‘义父’。
就如黑犬所说,孟靖源的‘义父’是一个邪门东西,一个不知道为何被封印在古董铜鼎里的——灵魂?即使老妖怪如黑犬,也从未弄清楚过它的真正面目,说它邪门是因为它的确不是好东西,它企图挣脱封印,多年来通过吸食灵魂变强,已经不知吞噬有多少人的灵魂,命丧于它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义父’知识渊博,它在孟靖源出生以前就在孟家,是孟父从古董市场掏回来的,不知道为何没有把孟氏夫妇也吃掉。孟父不似孟靖源那样‘特殊’,并不知道里头封印着‘义父’,而孟靖源自出生就不平凡,所以懂事以后受到‘义父’教导和照顾,孟靖源所有一切关于鬼神的知识都是由‘义父’传授的,他生来需要依靠食灵维生,‘义父’教会了他捕抓鬼魂的技巧,从而避免他成为一个吞食生人灵魂的怪物,就这方面而言,‘义父’有恩于他,所以多年来孟靖源一直供养着‘义父’——通过法阵聚集游魂野鬼供给它,令它日益强大,也避免再有活人遭殃。
孟靖源其实与这位‘义父’……并不亲近,或许因为互相利用的关系,或者因为怪物和怪物之间相互顾忌吧,即使那样的义父子关系摆在眼前,他们彼此却尽量疏远对方。
孟靖源已经好几年不曾踏进书房,那地方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一尘不染,藏书似乎增加了,一只干瘪的小妖怪正在翻动书页,曾经属于孟父的那套奢华的办公椅桌,现在被一个黑影占据。那个模糊的,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型的黑影,就是‘义父’。上一次见面,‘义父’凝聚出的灵体只能离开铜鼎一米,现在似乎又进步了,距离至少有两米。
“少爷。”小妖怪注意到孟靖源,在黑影挥动手部,它机灵地退下,迈开干瘦的双腿跑出书房。
[有事?]
毫无赘言直切主题,向来是孟靖源与‘义父’的相处方式。
“你知道杀死半神体的方法吗?”孟靖源单刀直入。
[半神体?你遇到了神的遗裔?]
“对,有个名叫夏津的,据说是半神体,很麻烦。”顿了顿,孟靖源又问:“你活了这么久,你认识他吗?”
[我知道他,以戏弄人类为乐的家伙。]‘义父’平静地叙述:[要是他,倒真有一个办法能够消灭他,只是你未必做到。]
还未说清楚就断定他办不到?孟靖源不喜欢这种被轻视的感觉,唇角不悦地下弯,颊边焰纹刺青更显鲜亮,与赤红的眼眸相衬,尤其妖异,他冷哼:“说。”
[半神体是半神,不完全,他们其实有真正的载体,也是它们的力量之源,找到它,毁灭它。]
“……载体?”
[对,力量之源,毁灭它等同于杀死半神体。]
孟靖源立即就想到乔觅的匕首,眉头蹙紧,他不能接受那个匕首竟然是那么重要的存在,甚至威胁到了乔觅的安危。孟靖源暗暗思索该怎样排除这个不安定因素,却唯心地忽略掉匕首也是乔觅的力量。眼前还是解决夏津的问题为先,孟靖源先放下乔觅的事,询问:“我怎么找那个东西。”
[据我所知,半神体的载体各式各样,功用不一,可是同样存在极强烈的能量,所以对曾经接触的人或物都会产生共鸣。夏津是一个喜欢与人类接触,以耍玩他们为乐的半神,只要找到受害者或者他曾经碰触的物件,就可以透过这些物事感应载体的存在。]
“怎样感应?”
[我会教导你……寻找它和毁灭它的方法。]
当孟靖源走出小区,天边红霞渐褪,浓重的墨色晕开,即将笼罩整个天幕。孟靖源飞车回去,急步走过窄巷,饭菜香气自巷底传来,暖光透出高墙。回家了……孟靖源不觉放慢脚步,焦虑和急躁渐散,充盈心头的是温馨和满足。
他也拥有了——家人。
笑意渐渐爬上脸庞,唇角轻轻勾起温柔的弧度,孟靖源信步走入巷底,推开院门,待看清屋内情况,他的唇角猝地下弯,眼中温柔刷去,充满暴戾。
“靖,你回来啦!”
灯下,乔觅惊喜地抬头,脸带微笑急步上前,而失去目标的姜故平依旧单手支颌,他收回深情的凝视,转眸斜睨孟靖源,神色不豫,主屋前一刻的暧昧气氛不复存在。
“既然回来了,那就开饭吧。”
乔觅正要去准备,却被孟靖源揽过狠狠深吻一回,才大步带往屋内。
孟靖源示威般睥睨咬牙切齿的姜故平,勾唇蔑笑:“死皮赖脸的,是当哥哥的模样吗?”
这声‘哥哥’真真是刺进心窝里的利剑,姜故平登时跳起来,双眼充血死瞪住孟靖源,他面目狰狞不住粗喘,尤如受伤的野兽,咬牙切齿:“那你这个流氓是不是该放开我的……弟弟呢!”
“我和乔觅是情人,爱抱就抱,爱亲就亲,即使是大舅子也无权阻止。”
“你!我不会承认你们的!”
“爱认不认,反正不听你的。”
“你这可恶的臭流氓!”
“哼,你也不可爱,庸医。”
眼见二人张剑拔弩,像幼儿园小鬼一样你来我往,乔觅不禁失笑。
姜故平又愣了,因为某人的笑脸。
“笑什么?”孟靖源眉毛挑得老高,手往那细腰下掐一把,感觉乔觅瑟缩一下,他也笑了:“让你偷笑,该罚。”
乔觅轻拍搁在腰侧的手,揉了揉:“好啦,先吃饭,饿坏了可不好。”
孟靖源转念一想,也就点头:“对,你够瘦了,再饿着,就骨头都不剩了。”
“……”骨头都不剩,还有什么?乔觅径自失笑:“那还有灵魂。”
某人的重点再次偏离中心十万八千里,孟靖源两眼狠狠翻白,姜故平也笑的无奈。
“我去开饭。”
乔觅往厨房走去,孟靖源一起,姜故平正要跟上却被孟靖源长臂拦住。
“客人坐好。”
一句话将姜故平钉在原地,二人转入了厨房。
黑犬看得直唏嘘:[领地意识真强。]
小梅蹲在旁边翻着死鱼眼:[小乔是个香饽饽,孟少爱吃,医生想吃,人人都抢着咬一口。]
[……梅娃子 ,你最近怎么啦?越来越诡异,跟沉风越来越登对了。]
[前阵子下雨,坟地进水了。]
原来脑子也进水了哦!
黑犬了然,热心建议:[明儿让呆乔清一清。]
[嗯。]
对于姜故平,这是食不下咽的一顿,试问有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你给我夹一块肉,我给你夹一根菜,还能吃得滋味?姜故平预感自己早晚要得胃病。好不容易塞下一碗饭,再也吃不下去了,怨怼地注视那吃得香的二人,可是他们一个用心险恶,另一个心无旁骛,根本不受影响。
就在姜故平怨念的眼神下,一顿饭总算吃完了,孟靖源和乔觅一起收捡了盘碗,窝在流理台前清洗。
乔觅一边擦碗一边说:“靖,冰箱里有水果,拿到屋里吃吧,我来擦碗就好。”
“我在帮忙。”孟靖源接手擦好的碗盘拭干再搁到消毒碗柜里去。
“你不用故意气姜医生,我不会移情别恋的。”乔觅淡笑:“我爱你呀。”
孟靖源膝下一软,好不容易稳住,无奈地嘀咕:“你这天然……啧!”
这是怎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才能把情话讲得那样具有杀伤力?
“我是说真的哦。”乔觅强调,他低头继续擦碗,淡淡地道:“我以前不懂,可是自从明白过来,我就知道其实很早以前就爱你了。阿花说过,先爱上的人总会输,所以,我想除非你拒绝,不然我会一直爱你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姜医生,他或许是我哥哥,但不会是爱人。”
孟靖源被彻底打败了,趴在碗柜上看着一堆餐具,内心无限的纠结。
“你呀……总之在我说不之前,给我安分地呆着,不然……吃掉你。”恶狠狠地抛下不是威胁的威胁,孟靖源继续拭碗:“以后这家务,我们分摊……反正,我有空就帮忙。”
乔觅怔了怔,偏脸看向小情人略带尴尬的侧脸,抿唇笑了:“好。”
二人从厨房出来,姜故平还愣坐在原位上发呆,乔觅将果盘放下,主动招呼:“姜医生,吃水果吧。”
姜故平回过神,看向孟靖源,后者径自坐下来翘起腿拣了块梨子吃起来,把他当成了空气,他微愣,默不作声地拿过一瓣橙子吃起来。
乔觅坐下来,拿出电脑准备继续未完成的翻译工作,手往果盘摸去,一块苹果已经送到了唇边,乔觅睐向小情人。
孟靖源勾唇:“要我用嘴喂你?”
乔觅笑了笑,咬下一口果肉:“不,我还要工作。”
“哼,就饶你一回。”孟靖源把剩下的果肉扔进嘴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乔觅做翻译。
嘴里的水果酸得牙疼,姜故平扔下果皮,盯住桌面生起了闷气。
孟靖源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小小机体正无声地震动着,显示来电是谢锐堂,他接通后随手按开扬声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