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一边看着人们跳舞，一边发着呆。

“嘿！”唐华感觉有人在拍他肩膀，就回头看去。

方家辉的娃娃脸在路灯的照耀下，连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唐华知道方家辉也住在这附近，所以并不

奇怪会遇到他。

只是，他这样弯腰扶着腿喘粗气，像是做过什么剧烈运动似的。

“你干什么了？累成这样。”唐华想上前扶他，方家辉却摆了摆手，道：“有人追我呢，我见到你高

兴，就来和你打声招呼。”说完，他还很警觉地四周看了看。

“什么人追你啊？”

方家辉依旧四处逡巡着目光，分神道：“一群吃饱了撑的家伙。”

这时候，唐华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他是穿了耳洞的，在耳后似乎还隐隐有刺青。他垂下视线，内

心里隐隐有些念头。平日里，方家辉就是个很爽朗的人，有着逼人的锐气。与娃娃脸不相称地，他偶

尔还会说几句脏话。

方家辉一见到他就话痨，但其实说得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唐华之所以不介意对方的追求而愿意和他做朋友，正是因为如此。他知道对方对他的感情几乎连喜欢

的程度都达不到。

“他们干嘛要追你？”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我揍了他们老大吧。”娃娃脸上的无辜神态，让唐华一瞬间联想到文帆。文帆

是漂亮的，像毒药一样。而这家伙的单纯，也颇像是毒药。

“不说了，我走了。晚安！”刚说完，他就拔腿跑开了，算不上高大的身影不久就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

在唐华无所知觉地时候，方家辉倒是和林锦打成了一片，俩人总是凑到一处唧唧歪歪地聊得起劲。唐

华便不自觉地除了说些客套话就很少说话。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讲课很有热情，也许

是第一次做班主任的缘故，处事经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个老师倒是对唐华格外地掏心掏肺。时不时地就叫他这个班长去帮忙干这干那，偶尔甚至会找他谈

心。

唐华这样内里脾气十分火爆的人，都被他磨出了三分耐性，成了那人的固定听众。

今天是周五，按说他又要被那个吴越老师找去谈谈心了，他甚至都开始考虑要不要装病了。他正在清

理东西的时候，那俩人腻歪完了，向他这边走来。

“唐华，今晚，要不要出去玩啊？”林锦又不死心地开口。

他这样邀了不晓得多少次了，唐华总是只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跟他们一起去。

“好。”这回倒是干脆，让那俩人一时还以为听错了。

“真的？”方家辉撑着圆眼睛问他。

唐华懒得搭理他们，直接说道：“我们现在就去。”

“唉，你慌什么啊？那地方要晚上七点才开门呢。”林锦不解了，他并不知道唐华被那位吴姓班主任

当话篓子的事。

“好，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唐华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三人刚走过走廊，要下楼梯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上楼的吴越。唐华发现他的时候脚步立马一顿，眉

头也微微褶皱。吴越正低着头，神色略带着些焦躁，双手捧着几本书。

“吴老师好。”方家辉先向他打招呼。

林锦自动过滤无动于衷，唐华只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啊，你们要回去了？那个，你们，路上小心。”吴越的目光扫过三人的时候，明显在唐华那儿顿了

顿，笑着叮嘱完他们就迈步与他们错身而过。

唐华之后就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对于今夜的出行表示出的完全是不感兴趣的态度。

唐华倒是没想到他们俩带他来竟然是个gay吧。

他不禁看向林锦，无声询问。

林锦很淫？荡一笑，道：“你这么多天一直阴阳怪气的，八成就是思春了吧，我今天带你来这儿可完

全是为你谋福利！”

方家辉推了林锦一把，骂道：“你这家伙，就是嘴歪。”又转向唐华细心解释，“这家酒吧是我一个

叔叔开的，虽然是gay吧，但其实还蛮不错。林锦这小子单纯是冲着里边儿的玩乐来的。”

唐华听他的解释倒是更加往林锦的思路方面想，“难道我有透出缺男人的模样不成？他们俩人竟然想

着带我来这样的地方。”

三人一进去，就被震耳的音乐弄得心跳都激烈起来。举目可见的舞池里有个妆浓烈到几乎看不清楚脸

的男人正在和另一个漂亮男人尬舞，底下不断有人起哄，四周围桌而坐的人也十分兴高采烈地在看热

闹。

舞池的另一边有一个围着穿顶的柱子而形成的吧台。琳琅满目的各种酒类让人见了便有一品一二的欲

望。

方家辉带着俩人走到了吧台，顺便要了三杯啤酒。然后便指着舞池中央对着唐华道：“中间那个没化

妆的男人就是我叔叔。”

那个男人在这整个场合之中，简直就是魅力四射的存在。这让唐华不自觉地就联想到那个人，自从那

次挂断电话到现在一个多月了，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这次，唐华难得心志坚决起来，他发

狠，只要那个男人不主动打电话，他决不先联系。

那位方家叔叔跳完舞就甩发帅气归来吧台这边，随意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极其自然地搂住了正在三

人一旁的酒保，调笑起来。

这人和文帆完全不同，文帆的笑容总是温暖而又轻松的，而这个男人却只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这只骄傲的孔雀那随意的眼神，在见到唐华这样漂亮的脸的时候也愣了片刻，然后便端了杯颜色绚烂

的酒靠近他们，趴在他们面前的吧台上。慵懒的模样透出的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性感。

“哎呦，这么漂亮的小子是是谁啊？”

方家辉似乎有些不满，道：“他是我的同学，你别这样。”

这位方家叔叔，名字倒是很正经，叫做方冠。

方冠毫不遮掩地表示了对唐华漂亮脸孔的喜爱，一直想逗唐华说话。只可惜，唐华早已在文帆那儿炼

就了对待挑逗的无视。只是单纯地心想：“这人果然和方家辉是叔侄，都是见貌心起的类型。”说白

就是色狼两个啊。

方冠见唐华完全不受他干扰的模样，片刻就觉得无趣了，只好话锋转向自己的大侄子：“你这同学可

真够寡言的，叫什么名字啊？”

就这片刻，林锦就又不知道混到哪个角落里看稀奇去了，唐华无聊地看着舞池中跳舞的男人，左耳朵

进右耳朵出地听着这对叔侄的对话。

“陈唐华，你叫他唐华就行。不过，你可不能打他的主意，否则我再也不带他来了。”

“哦？这名字听着还蛮耳熟嘛，小唐华，你和陈佩华是什么关系啊？”

唐华忽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倒是一愣，这才正眼看这位方家叔叔。“你认识我母亲？”

方冠挑了挑眉，换了打量的眼光又仔细看了看唐华。“她是你妈啊……我和你母亲倒是不熟，不过，

文帆你该认识吧？”

唐华不由自主地就表露出烦躁和怨愤的表情，却丝毫不觉这情绪的波动已被善于察言观色的某人看透

。

方冠就这样意外地同唐华有了话题，之后的时间，来人的谈话几乎都是围绕文帆的。就连方家辉都难

以理解俩人突如其来的投机，只好一个人到舞池里边儿去跳舞。

等到方冠别人叫走的时候，唐华已经从他那儿听到了不少文帆的往事，这些既让他兴奋，也让他越发

的寂寞。

他便不想再听了，起身四处去找林锦，却找不到。最后，他只好去洗手间那里找。

唐华刚走到门口，在目光接触到里面的瞬间便又退后一步转身靠墙站着。

这里的洗手间有一条长廊，而林锦竟然在和一个男人接吻。没错，的确是个男人。他有往里看了看。

这样刚毅的脸，必然是男人。那人在和林锦分开的时候还饶有余兴地吸了一口烟，吐到林锦的脸上。

他只看得见林锦的侧脸，但也可以看得出林锦完全没有反抗的念头。“难道是被人下了药不成？”

一有这样的念头，唐华便有些惊悚。他立马走出去，到俩人身边，“林锦。”

林锦转头看向他，眼神动摇，神情似乎也不太正常。唐华连忙上前拉过他，又忍不住摇了他两下。“

林锦！你怎么了？”这时候，林锦身上强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让唐华都禁不住地皱眉。

一旁的男人倒是很自在地靠着墙壁继续吸烟，笑得很轻浮。“他不过是拼酒拼输了而已，本来应该是

输我一个口？交的，不过，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只要他一个吻好了。”说完还走过来，似乎

想要摸林锦的脸。

唐华搂着林锦避开，心里怒火噌噌地往上冒。“滚！”

那男人倒是不在意他这样恶劣的态度，只是很强硬地拉过林锦亲了一下他的脸。之后甚至挑衅地看了

唐华一眼。

唐华放下林锦，就反身想揍那个男人，结果拳头还没挨到男人就被钳住双手。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真是新鲜可爱。”不过男人似乎对唐华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用这空余的左手

轻佻地拍了拍唐华的脸就放开他走了出去。

唐华喘着粗气，眼睛都开始泛红了。愤怒在燃烧他的理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的没用，连自

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叔无言地结果林锦照顾，唐华一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在一旁看着。林叔难得

地开了口：“陈少爷也去休息吧。”

唐华一度很厌弃少爷这个称呼，不过，现在却不单纯地觉着不自在，更多地却是刺耳。仿佛自己就真

的是个软弱无能的大少爷，什么都做不到。

今晚听到的关于文帆的过去，也让他心灵受到不少的冲击。

他不明白，为什么经历过那么多的文帆还总是能露出那样自在的笑容，为什么那人总是要在给人以温

情后才显出无情的一面，让人想放下都难。可是即使如此，那个男人也比他强的多，即使他那样地不

务正业，品行不端。

起码，那个男人总会尽力保护身边的人，哪怕流血挨刀子。

那样无情的人，却让他如此的寂寞。

15、人心之复杂

第二天醒来的林锦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老是挑衅他的男人。唐华见状也不好再

说什么，只是很突然地对林锦提起要学些防身术。

林锦只当他开玩笑，“行了行了，突然发什么神经呢？虽然你的确是有力气大这样的优点，但也不必

要在这上面花工夫吧？”林锦从来都不推崇暴力行事，在他看来，暴力是处理问题的方法中最低等的

一种。

话虽如此，唐华却并没有罢休。

在林叔的推荐下，唐华去了这市里很有名的拳馆。

那家拳馆倒是有不少的种类供选。最后，在林锦的强烈要求下，摒弃了会练出肌肉形状的拳击，选择

了更偏于强身健体的太极拳。林锦那一套套的说辞让唐华不胜其烦。

“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虽然看拳击是很刺激，可是，我可受不了成天看着一个肌肉男在我面前晃。

呐，你看，林叔也是练太极出身的。身手好，身材更好！”

“我靠。”唐华实在找不到更何时的语言来表达他的心情。

教他太极的是林叔的旧识，已经有些年纪了，为人十分和善，待唐华也十分好。

太极拳是十分讲究心境的拳法。在唐华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不那么在意文帆，也不那么暴

躁了。这点林锦倒是深有感受，那家伙明显更阴沉了嘛！

或许，这也和文帆长久的失踪有关。

唐华再次和他失去了联系，当他再次悔言拨出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的却是关机的机械女音。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这是那一刻唐华最直接的心声。

寒假的时候，那位拳师有意要把唐华招揽为他的冬季集训的一员，唐华念想着和文帆的冰雕之约只好

拒绝老先生的好意。

所以，当他再次在生日那天失望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麻木了。

人的感情最大的敌人，恐怕也不仅仅是时光。再大的热情在这一刻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唐华原本以为

自己总是会原谅那个男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没有丝毫原谅的心情。

生日的隔天，他再次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那是个很陌生的固机号码。

男人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轻松而充满热情，竟然难得地带了些沧桑的感觉。唐华不禁唾弃自己

，竟然依旧忍不住要替那人担心伤神。

“小华，对不起，这么久没联系，才联系就又是失约的事。”男人那边也许在苦笑，声音很小，唐华

没有听清。“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小女朋友？”

唐华不解他这么问的用意。“你怎么了？”

“啊，我没什么，只是发生了些事，脱不开身。不知不觉就过去三年了，你是不是都该忘了我长什么

样了？”男人的声音很落寞，没有丝毫笑意，哪怕是苦笑都没有。

“我没忘。”唐华很冷静地说着，他的确是忘不了男人的脸，哪怕三年来他从没见过任何男人的影像

。

俩人之间难得地沉默了。唐华难以抑制地觉得伤心。

“小华，你现在在哪里上学啊？”男人似乎恢复了些情绪，声音也不再那么低落。

“市重点。”

“果然是好学校，小华，你将来会不会考到北京来呢？”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唐华无法回答。他的心情是动摇的，既想见到那人，也不想。

“其实，北京还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的，比咱们那繁华地多。哪怕不是来上学，来旅游也不错啊。”

文帆那佯装开心的语气只是让唐华的心情更复杂。“唉，我这不是反悔。本来确实是打算好了要带你

去哈尔滨玩的，但中途出了些意外。”

唐华略带自暴自弃地道：“我会去北京，无论是大学还是别的。”

文帆很惊喜，在他的记忆里，唐华依旧那个总爱闹别扭的小孩子。“是吗？呵呵，这就好，很好。”

他又道：“你放心，我绝对会带你去看冰雕的，哪怕今年不行。”

“看冰雕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啊！你到底懂不懂？！”唐华忍不住发脾气，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他的

情绪终于是失控了。“像你这样的家伙！真他吗的王八蛋！”

“小华？”哪怕不能面对面，唐华也听出了文帆对于他的失控的困惑和无措。

唐华摔落电话挂断，他不想再和男人说话。

唐华再次和林锦来到了这间gay吧。

林锦估计着这小子又在发神经了，不然，怎么突然主动提出来这里。平常他要来，唐华都百般阻挠来

着。

方家辉听闻他们俩去了那里，立马跟屁虫一样尾随而至。

唐华一言不发地灌着各种各样的酒。

“喂，虽然说你已经成年了，但也不带这样喝酒的啊？”林锦在一旁看得很不满。

方家辉也很奇怪，但不知道发生什么，所以也不晓得该怎么劝阻。

方冠这时又凑了过来，“小弟弟情伤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