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乎你 下——亚海
亚海  发于:2012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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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他觉得沮丧、失望,甚至绝望。

在几天前参加丧礼时,他觉得自己跟段律师的关系近了一些,没想到,实则更加疏远。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段律师要擅自决定『他该知道的事』跟『他不该知道』的事?

他一直很信任段律师,也因此更加无法谅解。

如果只是私事不告诉他,他还能放弃跟他当朋友的念头,只当工作上的同事。

如今段律师却是连公事都隐瞒,那他还能相信段律师不会有更多隐瞒他的事吗?

段律师常教导他,要有独立思考、判断的能力。

讽刺的是,他判断,不能再与段律师共事了。

明明思考判断后下了这个决定,可是,在他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却不断响起。

——没有段律师,就没有今天的徐诣航。

那才是他最真实、最赤裸的自我感受。

他还想给段律师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他想听段律师到对自己说,『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尽管那可能是律师最拿手的诡辩,他也会无条件地完全相信吧。

他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把手机从西装口袋中拿出,掀开。

没有未接来电。

庙口旁边的快炒摊贩人声鼎沸,点菜声此起彼落,随意摆设在路边的桌椅都坐满了人,大家无不舞动

双筷,大口大口把美食送进肚。

唯有一桌特别奇怪,老板送上的鳝鱼炒面跟鲑鱼炒饭都快变冷了,他们却连卫生筷的套子都没拆,表

情严肃地谈着大事。

「你说,段律师曾在竞选期间匿名捐款给竞选总部?」听见大消息的叶婉瑕赶紧追问道,「委员知道

这件事吗?金额是多少呢?一共汇了几次?」

汪语超挥了挥手,缓和一下气氛,「小瑕,你别这么激动,听我慢慢说啊……」

「那还不快点说!」

「……是。」

之后,汪语超便把他在竞选期间担任会计时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包括这个藏在心里都快闷出病来的

秘密,他也都毫无保留地说出。

在竞选期间,段律师利用人头户,每个月都会捐款,还会随着总部的花费增减,增加或减少捐款的金

额,天衣无缝地配合总部的金流。

关于这件事,徐诣航一直不知情,换句话说,唯二知情的,只有担任会计的他跟李芳侬两人。虽然详

情他不清楚,但段律师还因为这件事跟李芳侬有过口角,那时候的事闹得很大。

他也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徐诣航说这件事,可是他怕会失去这份工作,所以,选择噤口,直到

现在。

听完汪语超的陈述后,叶婉瑕沉默了半晌,不过她随即又拿起筷子,不太优雅地开始大口吃面,唏哩

呼噜的声音吓坏了汪语超,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她把碗里的面囫囵吞枣地全数咽下。

「呼——差点饿过了头,肚子饱了才有力气思考啊!」

「啊?」

叶婉瑕满足地擦擦嘴,又啜了口附餐红茶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他们真是政治圈内少有的『完美组合』。」

「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慧黠地点出重点,「就今天的情况来说,委员可能会开始怀疑段律师的忠诚

度,可是,如果你说的事情是真的,那段律师绝对不可能背叛委员啊,把钱拿走才是正常的,把钱汇

进去,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啊?啊?啊?」

叶婉瑕说得头头是道,汪语超却听得一头雾水。

「从段律师的做为看来,他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包括出力、出钱、动用人脉等,为的就是要让委员当

选。在当选后,他也不遗馀力地帮助委员,还跟黑道交涉。虽然我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但是,至少

短期内他不可能背叛委员。因为委员家……咳嗯,应该也不需要『段律师的资助』竞选,如果说他资

助委员是为了取得信任,那他应该要说出口啊。」

「这么说……也对耶……」默默地汇款给委员,对段律师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而且如果是我想背叛委员的话,应该会制造财务空洞,让委员自己拿钱来补这个洞啊。至于,这些

事情瞒着委员……我想大概他是怕委员反对吧,但又想帮忙他……」

「小瑕,你全站在段律师那边说话,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啊?」汪语超开玩笑地道。

叶婉瑕撇撇嘴,「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啊,其实我还蛮支持段律师的做法。水清则无鱼,政治圈里绝

对没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遵守规矩地办事,但段律师他一个人自愿扮黑脸,当黑手套在委员身后帮他

处理一切事情,让站在人前的委员能事事顺畅。还有比这个更棒的黄金组合了吗?」

汪语超闻言也觉得这话有道理,然而,这个黄金组合……

「可是……委员今天可是比『下红雨』还罕见地大发脾气把段律师赶走,他们能和好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我们现在去委员家,告诉他这些事,黄金组合就不会拆伙了!」

叶婉瑕说完就拉着汪语超要去徐诣航家,还没吃完饭的汪语超巴着桌子大叫。

「等、等我把饭先吃完啊——!」

******

送走叶婉瑕跟汪语超后,徐诣航的心情像洗三温暖般,先是掉进滚烫的热水,然后又跌进冰水,忽地

又回升至室温。

吃着助理贴心带来的宵夜面线,减缓了饥饿与疲累感。

想起刚刚汪语超吞吞吐吐地说出,段律师一直汇款给竞选总部的事,徐诣航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知道

该打他还是骂他。

难道他不知道,徐家的财产就算花到曾孙辈也花不完吗?而且,就算他们家的财产不够,用他们家的

面子,也可当抵押借到不少钱。

徐诣航知道他很少说自己家的这些事,毕竟那是父母的钱,不是他的。可是,他没想到段律师竟然会

这么做……

不但出力又出钱,连妹妹也来帮忙了。

为什么你会那么希望我能选上呢?还有当「幕后黑手」的事……

他记得徐母以前说过,段律师当然不是无酬帮忙,他是为了得到徐诣航的政治力量。可是,这些付出

实在太多,早已远远超过他能给段律师的东西……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向段律师道歉。

徐诣航打开手机,按下方才怎样也无法拨出的号码,过了几秒钟,电话接通了,他才刚要开口时,未

料话筒另一方却传来娇滴滴的女性声音。

『喂——你找谁呀?』

「呃、我找段律师。」徐诣航觉得奇怪,自己应该没打错电话吧?!

『找段律师哟,你等一下下哟——』

那名女性似乎把电话递给了段律师,途中还传来不少人声杂音,现场似乎很热闹。

『喂,是我。』

听见段律师的声音后,徐诣航才松了口气,原本他想问那名女子是谁,但却像被鱼刺哽喉般,他问不

出口。

最后只得道,「我是诣航……」

『我知道。』

「你……在哪里?」

『高雄。』

「高雄?!那……你明天会回来吗?」

『只要你不赶我走的话。』

徐诣航噗嗤一笑,「我不会再赶你走的,我保证。」

『我明天会准时上班。』

「好,我明天有事想跟你谈谈。」

『嗯。』

挂断之前,徐诣航愧疚地道,「今天的事,我对不起你……」

段律师沉声道,『不,你没有错。』

「我……」

『你一直都没有做错。』

「我是好学生吗?」徐诣航笑道。

『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学生。』

******

对方挂断电话后,段律师仍凝视着手机许久。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间虽稍嫌快了些,但仍符合他的计划,照样进行。

明天两人合好后,会奠定下一白一黑的政治组合。

然后,在政治、事业上,他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呐——段律师,刚刚是谁打来的啊,他的声音好好听喔——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嘛——」穿着粉红色

连身短裙的女子贴到段律师身边,想偷偷窥看着他的手机。

段律师随即把手机收进西装外套里,淡淡地回了句,「是我的老板。」

「既然是老板打来的电话,那为什么你还叫我接啊?」女子疑问道。

会请她帮忙接电话,是为了不让徐诣航起疑,也是为了之后的理由铺路。

段律师站起身道,「你帮了我一个忙,谢谢。」

「这种小事,不用……」女子见段律师打开门,连忙唤道,「嗳,段律师你要去哪啊?」

「我要回北部。」

「什么?你不是才刚来吗?」

「明天要上班。」

说完,段律师旋即离去,留下女子十分错愕地看着大门。

「怎么我才回头拿罐酒而已,可爱他就走了啊?」一手拿啤酒,一手拿威士忌,挺着大肚子走出的中

年男子怒道,「这家伙难得来看我,没带伴手酒就算了,还坐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朝律师你别气嘛,娜娜我还在啊,等会儿陪你喝酒喔。」她连忙安抚道。

「不了不了,上次让你陪,醒来还被你敲了一笔陪酒费,这种事我才不干二次呢。」

「呵呵呵……今天看在段律师的面子上,不会跟你收钱啦。」

中年男子拧眉瞪眼地看着她,「你真的喜欢他啊?」

「倒也不是真喜欢啦,」女子眨眨眼、嘟嘟嘴,「只是觉得像他这么正派的男人很少见了。」

「他哪里正派了啊?呿,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黑心律师。」中年男子还在心里暗忖,虽然有一半以

上是我教的。

「哎,朝律师你也没白到哪去吧?而且,段律师人很好啊,帮我打官司又没收多少钱,我要免费帮他

服务他也说不用了,这种男人要去哪找啊。」

「那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什么?」女子吓得花容失色,颤抖地再道,「那他喜欢男……」

「不,他也不喜欢男人。」

「啊?哪这算什么啊……他想当和尚不成?」

中年男子直接以口就瓶,倒了一口酒入肚后笑道,「呵呵……搞不好真的以后就跑去当和尚罗。」

段律师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

他只喜欢一个人。

大清早,连锁咖啡店甫一开门就有客人光顾。

先后走进二名男子,彼此似乎认识,男子先行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另一名男子也随后坐在他对面,

前者点了义式浓缩咖啡,后者点了拿铁。

「帮您确认一次,一杯义式浓缩咖啡跟一杯拿铁。这个月开始我们早上有提供餐点,先生要不要参考

看看呢?」

「嗯?我看一下噢……」面貌较为斯文的男子看着新菜单,旋即又抬头道,「那给我一份火腿三明治

。」

「好的,那这位先生需要吗?」

长像较严肃的男子摇头,把菜单递给女服务生,不过斯文男子对此举却有意见。

「你不是也还没吃早餐吗?空腹就喝咖啡不太好喔。」

「我不……」

斯文男子笑道,「多少吃一点吧,也吃三明治好不好?」

「……」他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不好意思,再给我们一份火腿三明治,不加生菜。」

「好的。」

帮客人点完餐的女服务生回到吧台后,男服务生即对他说,「是不是、是不是他啊?」

女服务生犹豫了几秒才回道,「应……该是吧,我也没看得很清楚。」

「厚,我在这边看都觉得是了,你还站那么近!」

「我又不常看新闻,早忘了那个立委长什么样子……不过,这位客人真的还蛮帅的。」

男服务生有点吃味地说,「我就知道你抢着过去点餐一定有问题。」

女服务生白了他一眼,「拜托,那是因为大少爷你迟到,衣服还没换好,我只好先过去了!」

男服务生干笑了几声,「歹势啦(对不起啦),对了,

你不觉得跟他讲话的那个男的也很眼熟吗……」

「是吗?我没怎么注意耶。」

「厚厚,你一定一直在看帅哥吧!」

女服务生不想理会他,顾自地开始准备火腿三明治。她只知道,另一个男人不吃生菜。

待二位服务生一同把热腾腾的咖啡和三明治放在桌上后,吃早餐的段律师仍直接拿起咖啡啜了一口,

徐诣航嘴边挂着苦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说你在高雄,早上才开车回来吗?」

段律师放下咖啡杯,瓷器相碰发出轻脆的响声。

「不,我晚上就回来了。」其实他回到家也接近清晨,洗了个澡后也没休息就直接到他们约好的咖啡

厅。

只是,没想到徐诣航也约在这间咖啡厅。

李芳侬上次也坐在徐诣航现在坐的位子上,落泪哭泣的影像清晰依旧。

不常去高雄的徐诣航忘了来回要几个小时,便问道,「那你有睡吗?其实今天也没什么事,还是要请

假回去休息呢……」

「诣航,我说,我今天会准时上班。」

他先是一愣,随即又轻笑道,「嗯,好吧,刚好明天就是假日,可以好好休息……吃早餐吧,我特地

叫他别放生菜喔。」

徐诣航边吃着早餐边谈些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段律师除了偶尔回应几声外,几乎都是他在讲话。不过

,从段律师平坦的眉间窥测他的心情,应该很好。

其实徐诣航也不想跟站在质询台上的官员一样,不负责任、没有重点、废话连篇,可是,当徐诣航看

到他之后,原本背好的台词全都忘了,勉勉强强地拾起几个字,却凑不成一句话。

早餐都吃完了,他却还没进入主题。

「……就是这样,很有趣吧。」

段律师的长指轻抚着下巴,鹰眸锐利,而徐诣航像是被看穿似地,略显尴尬。

「诣航。」

「啊,什么事……」

「虽然我很想跟你继续聊天,可是上班时间快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事,就说吧。」

徐诣航闻言收起笑脸,一脸认真地道,「我昨天从语超那边知道一件事,在之前选举期间,他说,你

『似乎』用人头户汇了不少钱到总部的户头,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段律师毫不犹豫地爽快承认了。

其实,这件事段律师没特别封住汪语超的口,就是为了要让徐诣航知道,取得他的完全信任。

不过,以汪语超优柔寡断的个性,这么快就告诉徐诣航实在有些奇怪,但这点误差还在段律师的容忍

范围之内。

「我不想说得太直接。」徐诣航轻唉了口气,「徐家的资产不少,或者应该说是『很多』,至少绝对

比你个人名义底下的财产多。」

段律师装得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回道,「所以?」

徐诣航提高音量激动地说,「所以!我不懂你为什么出钱出力,动用一切资源地帮助我,这些已经太

超过了。」

如同一座万年冰山的段律师,没有一丝动摇或融化。

「诣航,你当上立委后,最想做的是什么?」

「……?」徐诣航像被淋了一盆冷水,对突如其来的问句无法反应。

段律师……他在说什么啊?我们现在不是在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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