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
「对。不单是御用厨师,还有御用这个御用那个……」
「哼。」不是针对辟邪,邵纯孜嗤之以鼻的只是某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而已。
而那家伙倒是显得毫不介怀,转向辟邪问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吗?」
辟邪无声点头。
「需不需要我帮忙?」月先生又问。
辟邪摇头。
忽然,邵纯孜有点明白了辟邪和墨痕最相似的地方是什么——他们都是一副死鱼脸啊!
「那我就去帮忙吧。」明明辟邪已经摇了头,月先生却还是这样说,往厨房走去。辟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随后也跟了过去。
那个怪人经手的晚饭,吃下去真的没关系吗?邵纯孜总觉得不太放心,但也懒得过去专门盯梢。更何况海夷也在,假如月先生真的搞什么鬼,海夷自然会防范……吧?
视线一转,发现海夷已经自顾自地坐进沙发里,电视打开,二郎腿跷起来,烟抽起来,好不优哉游哉。[切勿散播]
这人还真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不改一派大老爷风范啊!邵纯孜暗暗腹诽着,也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手机里的影片可以给我看了吧?」
其实就理智上而言,邵纯孜自我感觉那影片里应该是没什么的,即便是喝醉酒,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再怎么样也总不至于比他自己手机里的那个更丢脸吧?
想归这么想,然而如果不亲眼看看却又始终还是不踏实,毕竟,就算他了解自己会做出什么,但他却无法保证某个恶劣份子会做出什么啊……
「可以。」海夷瞟了他一眼,「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现在不行?」
「不为什么。」
「……」邵纯孜算是明白了,对这种自我主义的人根本没必要问为什么,因为他从来就不需要有为什么,反正他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给我看?」
「我想给你看的时候。」
「你!」邵纯孜脸色一寒,拳头紧攥起来,「你在耍我是不是?」
「喔?」海夷挑起眉,「我是怎么耍你的?」
「之前明明是你说——」
「我说?」
「你说……」邵纯孜忽然说不下去了。
回头仔细一想,当时这个人说的是,如果他不来就会永远看不到……但并没有说只要他来了就一定能看到。
所以说来说去——「你果然是在耍我?王八蛋!」
邵纯孜简直七窍生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过去,骑跨在对方身上,双手探出,并不是为了打人,而是在人身上搜寻手机。
海夷自然不会任他得逞,而他也是不依不饶,于是你来我往,各种上下其手欲拒还迎……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不介意的话那边房间里有床,这沙发不够大,施展不开。」
「鬼扯什么东西?」邵纯孜完全听不明白,不悦地回头瞪去,却是一怔。
自从初次见面以来,这还是邵纯孜头一回看见月先生把帽子摘下来,脸容完整展露,看起来自然更加顺眼,而且他额前还有一绺整齐的浏海,乍眼看去居然显得有那么些清新纯良。
这……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欺诈啊!
「开饭啰。」月先生说完就走开了。
邵纯孜重新看回海夷,瞪视半晌,最终还是松手从人身上退了下去。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打架,打不过;咒骂,这人反正不痛不痒。
好,现在他就先忍忍,相信以后总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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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饭菜已经摆放就绪。
虽说邵纯孜是觉得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但要说生理上一点都不饥饿其实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所谓宵夜纯粹只是喝酒,而今天一整天又是粒米未进。
入座后,邵纯孜发现墨痕站在一旁,有些疑惑:「你不吃吗?」
墨痕摇头。
「为什么?」
「你是把他当作人了?」海夷忽然插话,斜睨而来的眼眸中有些嘲弄玩味。
邵纯孜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什么。对了,墨痕并不是人……
只因为墨痕现在是人形,他就不小心把墨痕代入到人的行为模式之中,但是本质而言,墨痕是弓,是兵器,而他的食物就是……
「不吃饭的就到那边待着去吧。」月先生的声音打断了邵纯孜的思绪。
抬眼一看,发现却是辟邪走开了。难道这人也是个不用吃饭的?
目光转向墨痕,依旧静静站着,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示意。他点头,墨痕便转身走开,与辟邪一起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去。
之后的进餐过程很安静。即使在吃东西邵纯孜也被烦恼缠绕,没心情开口。潦潦草草地把饭扒拉干净,再看另外那两人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吃点东西,喝点小酒……
「你们可真像两个老头子。」邵纯孜损了一句,起身离席,也去到沙发那边,抬起手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主人。」忽然听见墨痕唤道,与此同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代替他的手按摩起来。
邵纯孜有些讶异,本想说不用了,但却意外地发现墨痕按摩得相当舒服,再想想人家也算是一片好意,说不定还认为这是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事……
干脆也就笑了笑:「那谢谢了。」
尽管一直不想跟非人类扯上关系,不过考虑到他和墨痕以后可能还会有不少的时日……暂且,就先但愿他们相处和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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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幸福,我也想要。」刚刚从饭厅过来的月先生对于眼前的情景如此感叹。
「你不是有御用吗?」邵纯孜随口丢回一句。珍惜借阅证,勿随意传播。
月先生笑而不答,坐到沙发上,问道:「接下来纯孜想去哪里做点什么?看电影?逛街?打球?唱歌?」
「唱歌。」海夷接话,在邵纯孜斜对面坐了下来,「这个不错,正好这里有一只小歌神。」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邵纯孜额角青筋暴跳,不得不又一次记起了那件事……
其实说说也就说说了,反正人做了事总是难免要被别人说的,他可以承受,只是为什么要用「歌神」这种词眼?而且还是「一只」!难道他是狗吗?
「真的吗?」月先生饶有兴致地向邵纯孜看去,尽管刚才海夷并没有点名道姓,不过,有一种眼神叫做「尽在不言中」。
「那我也很想听听看呢。去唱歌吗?」
「不去!」邵纯孜磨牙,「我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尤其不想唱歌!」
「这样啊……」
月先生没继续勉强,转口说,「那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无聊!」邵纯孜冷哼。
「会吗?」月先生微笑起来,细长桃花眼轻眨那么几下,堪称风情万种。
不过对于邵纯孜来说——风情是什么玩意?能吃吗?
「我倒觉得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游戏,而且最特别之处在于,可以听见那些原本听不见的东西,可以要求那些原本办不到的事情。」
听了月先生这番话,邵纯孜再次冷哼,蓦然灵机一动,沉声说:「如果是这样,又怎么保证每个人都会遵守规则?」否则要是有人违规,那所谓的特别之处不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我一定会。」月先生信誓旦旦。
邵纯孜略一沉默,目光扫向海夷:「那你呢?」
「他也一定会。」依然是月先生接的话。
邵纯孜白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有的事情是遵守规则就不好玩,而有的事情就是要遵守规则才好玩嘛。」说着,月先生朝海夷眨了眨眼,就像在问——你说对不对?
海夷唇角微撩,似笑非笑。
所以说到底还是好玩最大是吗?这似乎也确实符合某人的风格……邵纯孜吐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那边,月先生已经拿出了扑克牌,一边整理一边说:「那么就这样,我现在取出五张牌,除了三张普通牌,还有一张大鬼牌,一张小鬼牌。我们就在这五张牌面里抽取,抽中大鬼的那个就要接受考验,而小鬼则是提出考验。怎么样?」
邵纯孜点点头。好吧,既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那么他也不妨试试运气。假如他运气好抽中了小鬼,而海夷刚好抽到大鬼,那么他一定会要求——
「纯孜先吧。」月先生说,五张牌已经在桌面上一字排开。[切勿散播]
邵纯孜首先抽了一张,其他人也相继抽牌,包括墨痕和辟邪也都被月先生要求加入。
牌抽好,各自把牌面掀开。邵纯孜顿时失望,他的那张不是鬼。
大鬼倒的确是在海夷手上,而拿到小鬼的则是月先生。
「那么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月先生笑眯眯地问。
「真心话。」海夷淡然答道。
「嗯,既然是第一轮,我就简单一点,也不要太为难你了。那么就请你回答,在这里……」
月先生画了个圈,把在座的人全都划入其中——当然海夷本人除外,「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海夷挑眉,毫不犹豫抬手一指:「他。」
瞪着那根朝着自己直直指过来的手指头,邵纯孜的眼皮激烈地跳动起来。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两只眼睛一起跳又算是什么意思呢?
「这里只有你是『人』。」蓦然听见海夷送来这么一句。
邵纯孜一愕,而后才渐渐醒悟,在月先生、墨痕、辟邪,还有他,这四个仅有的选项里面,只有他一个是「人」。而月先生问的是「最喜欢的人」……
所以,其实是就算不愿意也只能选择他了,对吧?哼,不喜欢就直接说都不喜欢就是了啊,何必要玩这种文字圈套?害他的眼睛都差点抽筋,真他妈的……
「明白了。」月先生笑了笑,把牌收回来重新洗牌,让众人再次抽牌。
这一次,月先生抽中了大鬼,而小鬼落到了海夷手上,正如月先生所说:「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必海夷询问,月先生就主动要求:「我选大冒险。」
海夷抬手再一次向邵纯孜指去,轻描淡写地说:「把他手上的红线取了。」
刹那,邵纯孜愣在当场。
怎么会?关于那根红线……老实说,从来到这里之后,由于满腹心事,他自己根本都一下也没记起红线的事,更没想到海夷竟然还记得。
甚至可以说,在当时这人答应会帮他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多少信心,结果……这人不但记得,并且这么快就实现了诺言。
不自觉地向人看去,看到的只是那张波澜不兴的脸,这个人……实在是看不懂啊……
而另一边,月先生果然遵守规则,爽快地捉起邵纯孜手指上的红线,轻轻一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下去。
缠身的烦恼总算是少了一桩,邵纯孜释然地舒了口气,再次看向海夷,可是这人始终没看他。目光对不上,有些话在喉咙眼几度来回,还是没能吐出来。
而月先生那边已经重新摆好了牌,让大家抽牌。
抽牌,翻牌。邵纯孜脑袋里「嗡」的一声——大鬼到他这里来了。而小鬼,又是月先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月先生一脸的兴致盎然。
「真心话。」
「那……」
「等等!还是大冒险吧。」邵纯孜很快又改变了决定。
不晓得月先生会不会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万一刚巧是他最不想谈的……虽说并不是不可以撒谎,但他还是不喜欢这样做。
至于大冒险,不管是多么为难的事,总之只要别叫他出去裸奔或是跳脱衣舞什么的就行了……
「大冒险啊——那就唱首歌吧。」月先生笑意盈盈。
密密麻麻的黑线从邵纯孜额前挂了下来。搞了半天,这人还惦记着先前海夷说过的话啊!
「要唱完整的一首喔。」月先生补充道。
邵纯孜咬咬牙。好,他会遵守规则!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四句唱完,全场死寂。
其实邵纯孜当然明白现在压根不是唱生日歌的场合,可他本来就不想唱歌,既然非唱不可,而且必须唱完整一首,那就唱这首最短的歌了。
片刻后,月先生把牌收回去,洗牌的时候蓦地冒出一句:「不愧是歌神。」
这是在夸奖他吗?才怪吧!……邵纯孜翻翻白眼,伸手抽了牌,翻开,不禁一呆。有没有搞错,居然又是大鬼?
而无巧不巧,小鬼也依然还是月先生。
「假定明天是世界末日,请你选取在你手机名片夹中从上往下排在第十一位的号码,给对方打电话,发自真心实意的对他说一句话。」这就是月先生的考验。
果然是很古怪啊……邵纯孜苦笑了声,拿出手机,刚刚把名片夹打开,手机就被月先生夺了过去。
「为了保证不作弊,查号码的步骤就由我来吧。」
这样说着,月先生开始翻找名片,「一、二……九、十、十一,好,找到了,现在把电话拨出去。」
在拨出电话的同时,月先生按下了免提键,这样一来双方的通话都可以清楚听见。
几秒后,听筒中传出响亮的铃声。与此同时,空间内响起另外一阵悠扬音乐声。
在众人循声而去的目光中,海夷取出手机,摁下通话键,再把电话放到耳边:「嗯?」
他的声音,和邵纯孜手机听筒中传出的声音,完完全全重叠起来。
邵纯孜瞪大双眼,简直觉得荒唐透顶。真的没有作弊吗?竟然还有这样巧的事!更何况,明明人就在面前,还用电话交谈也太搞笑了吧?
然而话说回来,所谓游戏,本身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吗?
算了,总之他既然在游戏里,就会遵守游戏规则。那么——假如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会想要对这个人说什么?
这样一想,思绪就如同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野马般疯跑起来。
一时之间,从他与对方相遇到现在、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所有经历过的一切,仿佛都在脑海中飞速地重演了一遍……
试想,如果他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不知道现在的他会是怎么样,在做着什么事?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或者……比以前更不如?
假如,今天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天,那么他现在究竟要说些什么?还有什么挂在心头的事呢……
终于开了口,一字一字地说:「临死之前,让我看看那段影片。」
「好。」海夷唇角划开深邃的弧线,「你死之前一定能看到。」
就这样,结束了通话。
把手机还给邵纯孜的时候,月先生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影片?」
「关你屁事!」邵纯孜气呼呼地回道,其实算是拿月先生当作了替罪羊,他真正气的另有其人。
到死之前才能看到?那他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哈哈哈哈,好想拿剪刀把那个死太监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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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继续进入下一轮。
这次,邵纯孜终于抽中小鬼,随即就看见大鬼牌在墨痕手底下掀开。还没来得及兴奋的心情顿时down到谷底。
不管怎样,游戏该怎么玩就还是要怎么玩。
邵纯孜想了想:「那你就选真心话吧。」
他直接就对墨痕这样要求,墨痕自然也就点头同意。
邵纯孜又想了想,实在没什么特别想问的问题,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个可问的:「你实话告诉我,以你对我的了解,或者说是感觉,你觉得在以后我有没有可能把你……把弓箭用得很好,很厉害?」
「有。」墨痕没有任何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