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黑黑的海
黑黑的海  发于:2012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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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一个比较细微的骨裂,就必须投入百分之百的关注。以吴妄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已经不再能继

续在未知多变的宇宙环境中航行了。

吴妄突然醒了过来,扭头看到了我。说话困难,只是伸手指了指架子上挂的水袋。我走过去拿过水袋

,将软管塞到他的嘴里。他喝了两口才艰难地开口,“几点?”

我看看手表,“下午四点一刻。”其实在宇宙中已经没有了日出日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时间已经

没有意义。但我们仍旧用地球上的时间单位进行衡量。

“吃药时间。”我找出K开的一系列药,一一喂给了他。最后看了看药单上的最后一项,有些犹豫地

问他:“需要吗啡吗?”

吴妄摇头,“你陪陪我。”

我把针管收了回去,坐在床边。

“唱歌。”吴妄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摊手,“我从来都不会唱歌。”

“我唱你学。”

还没等我出言阻止,他已经轻声哼唱了起来。歌词听不懂,但旋律很熟悉,像是一只遥远的歌谣。

他又唱了一句就停了下来望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学了一句,“Ti voglio bene assai……”

“Ma tanto tanto bene sai”

“E’una catena ormai”

“Che scioglie il sangue dint’e vene sai……”勉强跟着学下来之后,他用眼神示意我唱给他

听。我磕磕绊绊地唱了两句之后就再也记不住歌词,只要闭上嘴坚决不再开口。

“讲故事。”他又转移了注意力。

“我也不会讲故事……”

吴妄想了想说:“那讲讲你以前的事情。”

我说:“我还是讲故事吧……”

“中国有个古老的神话,有个女人叫嫦娥,偷吃了仙药,飞到了月亮上,从此变成了神仙不老不死。

吴妄笑,“神话里总是有不老不死。”

我点头,“嫦娥日后在月亮上十分孤独,日日后悔。只盼着能回家与爱人团聚。其实生不在长久,尽

兴足矣。”

吴妄不再言语,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酝酿了一下,我问他:“飞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有你的伤势……”

吴妄说:“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好。飞船也是。”

“你一定要隐瞒我吗?”我俯身,闭上双眼,轻轻地用唇点了吴妄的鼻尖。“你做的决定我不会反对

,但我想要知情。”

吴妄顺势揽住了我,一只手勾住我的后脑,向他拉近。

四目相对,怎么看他的眼中都有几分笑意,“你想知道?你亲爱的小伙伴,王良,得知自己无法登上

飞船进入宇宙的时候,就千方百计地在飞船的系统里放入了病毒。”

我推开他,退后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和王良都不知多少次地入侵我的系统,你们两个人写的程序,都带有很强的个人风格。我给你看

,你也会认得。”话说得多了,吴妄有些呼吸困难。我挥挥手打断他,示意他歇一歇。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王良做得出来的事情。我渴望着进入宇宙,而他的渴望绝对不会比我少。经历了

最终的挫败,他能笑着送我们进入坟墓。

但也存在着吴妄欺骗我的可能性。虽然动机不能确定,但我必须小心这个人。据他所说,他早已发现

我和王良在基地的时候试图侵入他的主机系统,但他并没有做任何回应。王良在登机前的最后时刻还

在嘱咐我,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他的什么阴谋。

可是他在危急的时候保护了我……

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吗?如果他对我存在感情,那就利用他的这种感情,生存。

事实上,我觉得我利用得很好。隔三差五地给他一点甜头,一点盼头,或是一个没有任何实质的吻。

他并不是座撼不动的冰山,由内到外的冰冷无情。也许只是埋藏得太深,锲而不舍,总会令他慢慢动

容。

况且,吻他并不令人难受。

第十一章:登陆

飞船围绕着这颗巨大的红色行星公转将近两个星期,也只绕了两圈半。这颗行星的地貌奇怪,有微薄

的大气围绕着,向上高耸的一根根巨大岩石却仍是棱角分明。J已经不知多少次地调侃过那些岩石的

形状,就像男性特有的器官。

吴妄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但仔细观察的话总是能看到他皱着眉,因为拒绝服用任何止

痛药,痛苦从未消减过。

他和K一起,对飞船的主要操作系统进行了一次较大的调整。S和J很守本分地没有多问。除了对飞船

进行一些必要维护之外,我们三人在这两星期内基本上是无事可做。

S和J发展了异常坚固的友谊关系,拿着扳手充当重型枪支在船舱的各个角落打了十几场巷战,最后都

以S身体上强势的武力优势镇压告终。我偶尔咬着饮料的吸管围观,偶尔被殃及,被S压在地上不得不

拍地讨饶。好在现在的重力微薄,四五个S压在身上也不会觉得重。

每天吴妄休息的时候,就算生物钟已经和他产生了很大偏差,我也会去卧室陪他。检查伤势,说一些

没营养的话,然后看他慢慢陷入沉睡。

飞船走到行星的阴面,有四五天的永夜。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色的小灯,光线低低地打过去,在他的

脸上拉出了很长的阴影。鼻梁很高,深眼窝,只有一排乌黑的睫毛从阴影中探了出来,镀上薄薄的金

光。像一幅安静的旧油画。

耳边隐约响起了那天他哼唱的歌。

Ti voglio bene assai. Ma tanto tanto bene sai……

我关上那盏小灯,让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他的呼吸声便明显起来,充斥了整间卧室。在抽风机停止

运行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卷起涡流,从我的脸上略过。

加速脱离围绕行星公转的轨道,展开力场,确定路线,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开始继续前行。

K坐在操作面板前的椅子上,安全带已经被我进行了改装,加衬了层层缓冲物质,就算受到再大的冲

击,也不会肋伤人。

吴妄背着手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程序步步运行。

我则一边读着程序,一边读他的表情。

可惜他明显吝啬于做出各种表情。只有当飞船再次顺利加速到零点四倍光速的时候,他才勾起嘴角向

我笑笑。

某天J一脸严肃地找到我,伸出手来,“你替我看看,这只手总是不太灵便。”

我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脸色愈加沉重。整个手面都有些微微的浮肿,活动手指的时候夹

杂着关节嚓嚓的闷响。之前被大虾扎到发炎的指尖已经红肿得不成。

“我给你开的消炎药,你按时吃了么?”

J咬着嘴唇不说话。

“在地球上没见过局部感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扩散得这么快的。我再开些消炎药,你要按时吃,一顿

都不能少。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继续扩散,我会和K考虑截肢的问题。”

我如此威胁,J果真上当,眼泪盈盈地一一接过我开的药,捧在手里。

“把单子交给S,叫他监督你。你没有吴的体质,无论多小的伤病都要及时治疗。”行医的时候会不

由自主地啰嗦起来,J赶在我发表长篇大论之前飞速离开了仓库。

吴妄的体质,受了重伤之后也会很快痊愈。如果不是读过他的身体数据,我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地球

人。

看来不需要我那么操心,他自己也会恢复如常。

全船内响起了刺耳的笛声,是全员回到主舱的诏令。我将手下的药品塞回箱子,向主舱靠近。路上正

好撞上龇牙咧嘴地叼着高浓葡萄糖水的J,原来这个小子怕苦,下次再给他开几副中药试试。

另外三人已经来到了主舱,只见K一脸兴奋地指着大屏幕,“蓝色的星球!怎么样,蓝色的!”

我仔细地打量那颗星球,平淡均匀的淡蓝,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雾蒙着。有水的星球很罕见,所以哪怕

一丁点蓝色,也会让人联想到地球。

离家已经很远了。

“直径是地球的六倍,白天温度零上十五摄氏度,夜间温度十一摄氏度,空气中水分含量有百分之百

,氧气占百分之三十,还有百分之十的臭氧,其余都是氮气和一些稀有气体。”K将数据读了出来。

这些数据,除了大气中多得惊人的水分含量,都暗示着一个信息:人类有可能在上面生存。

“怎么样?”K又问,双眼炯炯有神,完全丢下了身为队长的冷静和自觉。

“不错的条件,可以派探测艇下去探探?”S不太确定地问。

“我的意思是,我们直接驾驶探测艇去看看?”K逐一扫视我们,争取意见。

J的双手举过头顶,“老大绕了我吧,我老家在沙漠,从小最怕的就是潮气……而且飞船需要有人留

守……”

“你当然可以留下。”K果断地说。

“身为队长,你也需要留在这里保全大局。”S一本正经地说。

K立马沮丧下来,无精打采地询问:“那你们呢?有没有兴趣下去看看?”

“星球上有没有检测到生命体?”

“暂时没有扫描到。但是雾气太重,扫描不到地表,所以这颗星球上不是没有可能存在生命体。”

“I’m in.”我毫不犹豫地说。

自然而然地,吴妄也站在了我的身边。

“两个疯子。”S摊摊手,“我单独开小船在外围接应你们。”

最终计划敲定,飞船围绕着这颗浅蓝色的星球转了一圈,进行全面的侦测,但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

晚餐的时候,我最后嘱咐J,“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老妈……”J一脸乖巧地回答。

再次全面检查了吴妄的伤势,确定他能承受这次出行。我和吴妄终于穿上了隔离服,带上呼吸面罩,

坐进了登录永艇。

K挥手给我们送行,“每半个小时和主船通信一次,三次通信中断这边就会开始采取营救。遇到危险

马上离开回船,还有,不能确定身体能接受那里的空气的情况下不要拿下呼吸面罩……”K啰嗦个不

停。最终还不忘满脸期冀地说:“别忘了多带些纪念品回来!”

舰艇的门终于关上。

我低下头,见到吴妄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两只激光枪,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第十二章:水汽

登陆艇从主船脱离后继续绕星球选择,逐渐减速,慢慢进入大气层。眼前一片白蒙蒙的雾气,探照灯

都只能打出五米左右。水雾中混杂着某种磁暴|干扰,无法对前方的路况进行扫描。

估算距地距离,在星球地表上空将近一万米的地方将自动驾驶改为手动操作,亲自操盘。除了视线受

限之外一切顺利,星球表面没有丝毫的风,行驶十分平稳。但是在不知道地貌之前不能贸然降落。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安全降落。”我一边驾驶一边对身边的吴妄说。

“减速,降低到距地五百米,扫描地表温度。”吴妄说。

我掌着操作杆照做。

在登陆艇接近地表的时候气流有些紊乱,温感装置并未失灵。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湿热的水汽从地

表喷涌出来,然后发散而去。

我锁定一块几个喷射点都在一个水平面上的地面,准备降落。

进行最后操作的时候走神瞟了瞟身旁,见吴妄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怔,吴妄笑着说:“你专

注的时候很美。”

手下的操作杆一滑,登陆艇着地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颠簸。

“咳……”等飞船停了下来,我隔着呼吸面罩摸了摸鼻子,“准备出艇把。”

吴妄帮我正了正刚刚在墙壁上撞歪的呼吸面罩,打开了头顶的舱门。

隔着不太厚的隔离服,能感觉得到一股高温的气流扑面而来。地表温度要比探测出来的十五摄氏度高

出许多。

吴妄将较大的一把激光枪卡在腰上,将另一把扔给了我。紧接着他踏出了登陆艇。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跳了出去,又伸手把我拉了出来。

我们一起踏上了这片全新的土地。

脚下的泥土酥软,不时有小股的水蒸气从泥土中冒出来。大的喷射点直径有两米多,周围的泥土较硬

,周围突起,中间形成了无数的孔洞。

“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吴妄将探测器收回腰间,又拿出标本袋采集泥土样本。

我拍拍自己腰间的枪,“你是怎么把这家伙带上来的?”

“如果我想,自然有办法。”吴妄说。

地表喷射的水汽大约有五十摄氏度,而大的喷射点喷射出的水蒸气则有七十多度的高温。但在与空气

接触之后又很快地冷却下来,地面上空平均温度四十摄氏度。

“没有发现未知菌种,没有发现有害物质和放射性元素。”我对吴妄说,“是不是可以把呼吸面罩摘

下来,感受一下这里的空气?”

“就算没有危害,这个湿度也不好受。”吴妄想要阻止我。

但我已经把面罩摘了下来,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水汽弥漫,看不到任何风景。但这也是非常独特的体验。

空气太过潮湿,不时有水蒸气在半空中就冷凝成小水滴,在空气中悬浮。

吸到肺里不太好受,像是被一口粘稠的浓液搅拌进肺泡。再吸第二口,不由得觉得胸闷头昏,于是想

要将呼吸器戴回去。却恰在这时,面前的水汽似是有形一般,迅速凝结,向我扑来。

我惊愕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比不上水珠的速度。大量的水珠将我的鼻孔糊住,争先恐后地向内挤去。

吴妄见状忙两步奔上前来,架住我的头说:“擤气!擤气!”

我闭紧嘴用尽全力向外出气,胸腔的压力却比不上水向内挤的力量。不出半分钟就被憋得头晕眼花,

松了气。霎时间,所有的水都钻了进来。气管被水侵占,由鼻腔传遍整个喉咙,一阵辛辣的痛。

我双手撑在地上,一边咳一边呕,却只呕出了自己的口水。

身边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粘在脖子和手腕那些暴露的皮肤上十分难受。

“这个地方有问题!”吴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扛起来,两人一起回到登陆艇。

舱门完全密封,将水汽完全隔离在外。气管里的水珠大部分已经被吸收,但仍然辛辣地疼。眼泪涌出

,鼻腔中也有水渗了出来,嘴角还挂着几条口水的残痕,惨不忍睹。

吴妄要摘下呼吸面罩,我一边咳嗽一边阻止他,他还是将面罩完完整整地摘了下来。紧接着,他伸出

了右手,一口咬在了虎口的地方,撕扯。皮开肉绽,鲜血一滴滴涌出。

他将手递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有何寓意,不解地看向他。他用左手揽过我的后脑,右手

掰开我的下巴,将流血的虎口递到我的口中。

鲜血的味道十分浓烈。

“吸。”他又将手向前顶了顶,捏紧了我的腭骨,使我的嘴敞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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