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江南路 上——苏明峤
苏明峤  发于:2012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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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磬日讪笑了两声,他也的确没有办法从柳琼秀那个奸商那里把画拿回来。何况当初将画借给柳琼秀的时候有说过,必须是韩磬元拿着借据去找柳琼秀,人和物缺一不可。

苏泠抿了口韩磬日让人端上的新茶,将茶放回了桌上:“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本也不该和韩相这样的朝中大员打交道的。只是那幅《春山图》是当年我祖父相当喜爱的,我想着过段时间是祖父的祭日,本可将这画给祖父做了祭奠也是偿了祖父的心愿,现下看来,倒也是没有我尽孝道的机会了。”

苏泠虽然话说得真诚,可韩磬日只想一口茶水喷在他脸上。天下人皆知,苏家苏泠是个不比柳琼秀小气的奸商,怎么可能真将这幅名画烧了了事。更何况,苏泠出生不久他祖父便已经去世,两人哪里来的什么深厚感情。世人皆说苏家苏泠最是温柔好男儿,可只要和他熟识些,便会知道他只是个冷心冷肺的无情人。他虽然笑意温柔,可惜那骨子里依旧是自私自利的商人本色。

苏泠也不打算再与韩磬日说什么了,反正已经知道了《春山图》的下落,那么无论再说什么也都是惘然了。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后,苏泠便走出了这稍嫌僻静的韩府。

自走出了这韩府,苏泠便觉得后面总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虽然武功不算是上佳,感觉却是极好的。无法否认,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好感觉,才让他这样一个实则有些懒散的人在生意上无往不利。

站定了后,苏泠气定神闲的抱胸看向四周,眼眸一横间,竟是出人意料的锐利。

一直尾随其后的温尘被这样的一道目光扫过,终于有些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在苏家家主的位置上坐得如此稳当。苏泠从来不是一个好欺的人,但是这些成名的人物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温尘暗叹一声自己的失算,倒也是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苏泠挑了挑眉:“想不到名公子竟然也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他啧啧称奇。

温尘虽然被人点破了行踪却也不恼:“做事情从来都不关方法的事情,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我以为,苏先生是最认同这道理的,难道不是吗?”

苏泠倒是没有纠结于温尘跟踪他的事情:“名公子总不至于如此清闲,现下还跟着我做甚!”虽然刚才不纠结温尘跟踪他的事情,温尘跟踪他的原因他却是想知道。

“我托人告诉崔岛主,三个月内就容敛的死给他个满意的答复。”温尘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苏泠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名公子行事最是肆意无忌,并不会主动揽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为,我想要渡江,而崔岛主家的船是最快的。”温尘回答得很快,好像丝毫不知道他的回答有多让人无语。

苏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是为了这种事情而来找他的吗?

恍若是猜到苏泠在想些什么,温尘的扇子摇得愈加得欢畅:“我可是为了能够尽快见到苏先生,才想找崔岛主家的快船的。”

苏泠闻言,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呆久了,恐怕他也会变得莫名其妙起来。这个温尘为何怎么都不肯放过他,他到底有什么地方惹得他如此挂心了?

温尘歪了一下头,笑了一下,然后追上苏泠:“喂喂喂,是你杀了苏洛是吗?”

这个白痴!苏泠瞥了一眼温尘兴奋的表情,那种表情让他想到那种天天埋在古书中考据的老学究,这个温尘,竟然是把他当成了研究的对象一般。就像是,明明知道一个事实,偏还要亲眼鉴证一下才肯罢手。这哪里是个聪明人,分明像个顽劣的纨绔子弟。

不过,“苏洛不是我杀的,而且,现在江湖上不是都在说苏洛没有死的消息吗?”他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在说谎。当然,这本来就是事实,估计有很多人都以为苏洛的死与他有关,但是偏偏,他还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与这种麻烦事情扯上关系。嘴上说得,有时候也并不一定是真的。

“真的?”话是如此问,温尘的眼中却满是怀疑。

“千真万确。”苏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了,也许只是自己懒得再编上什么假话。当假话说多了以后,自己也会以为是真话,他可不想这样。苏洛本来就不是他杀的,他干嘛要认呢?

苏泠见温尘没有继续说话,反而主动问道:“你真打算给崔岛主一个答复吗?”

温尘笑得狡黠:“怎么可能,我都渡了江,还找他干什么呢?”这竟然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苏泠暗叹自己的识人不清,却也感慨温尘的脸皮够厚,竟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正在这时,温尘一反常态道:“这次,倒是我连累你了。”面上虽有笑,但是颇为苦涩。

苏泠不明其意,转身却见身后已有二三十个黑衣人逼近,各个都是黑巾蒙面,看身手都不差,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了。

他先前有猜测过温尘的身份和皇室有关,现在看来,倒是这身份给他惹了一身的骚,连他也一并连累上了。以他们俩的武功,若是想要突围,恐怕是白日做梦了。现在只能够希望,对方要的不是温尘的命了。

第五章:嫡长之争

“若是只有我一人,我倒是不怕什么。”温尘嘟嚷着。以他的武功,想要脱逃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苏泠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拖累你了?”他的声音并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但偏偏他却是说得毫无愧色。

话语刚落,黑衣人中便有一人走上前来,竟然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请两位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苏泠听了下这个黑衣人的声音,发现年纪并不大,但是看他脚底下,分明是功夫不弱的样子,就以他的武功,恐怕连这一个都挡不下来,虽然看样子,这个黑衣人是这群人中的首领,但是,很明显,这也不过是个为人办事的,不是正角。转头看了温尘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苏泠有些觉得有些异样——难道他有什么办法?苏洛自己不紧张是因为自己怎么说也有些自己的势力,若他真有什么事情,他的人自然会来找他。而他,自认那么点时间还是撑得过的。而温尘则是不同,虽然他名声不小,但是与人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换句话说,就是多这么个人和少这么个人问题都不大。更勿论,这些人的目标按理应该是温尘。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忍不住对温尘出手了,只是可怜了他这个买一送一的人了。

温尘朝苏泠眨了眨眼,甚是俏皮,可惜在他脸上怎么看来怎么怪。

苏泠知道这是温尘在告诉他,这件事情他自己会解决。

那么,就看你如何办了,苏泠在心中也是有几分好奇。

温尘清咳了一下,对黑衣首领道:“那麻烦阁下带路了。”

苏泠莫名看着温尘——这人是疯了不成?如果真的就这么去的话,恐怕他的安危就很有问题。黑衣首领貌似也有些意外,毕竟,这么合作的人实在是不多。

“那么得罪了。”黑衣首领上前,在二人颈上击了一掌,苏泠眼前一黑,就此陷入昏迷。

当苏泠醒来后,坐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心里所想的却是怎么在出去后摆脱温尘这个麻烦体。和温尘才认识两天而已,他所遇到的麻烦竟然比过去二十多年还多,这温尘当真是祸害一个。

不过,苏泠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现在还是先从这里出去再说吧。周围光线昏暗,地上铺着薄薄的干草,很明显,这是被囚禁了,而且还不知道现在在哪。身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温尘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思考了片刻,道:“这是在哪里啊?”

“你不是说你来解决这事情的吗,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苏泠倒是不急,只是口气并不算好,毕竟,这里环境欠佳,对于苏泠这个有洁癖的人有些勉强了。

温尘坐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抬头看着苏泠的眼睛,认真道:“等。”

苏泠略略偏过头,嘴角轻挑:“你得罪的人倒是不少。”

温尘笑了一下:“过奖过奖。”

“哼。”苏泠不语。

靠在角落的墙上,温尘笑得有些苦涩:“当年我年少轻狂,得罪多人而不自知,如今想来,倒真是我的惩罚了。只是可惜竟连累了你。”

苏泠翻了个白眼,你没后台你敢这样,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真当我是傻的啊,于是继续不语。

“这世上我没有一个朋友,亲人们也已经离我而去,所以我做事向来没有什么顾忌。别人都说我行事肆意,放荡不羁,其实,若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有谁不敢呢?”温尘问道。

“哼。”苏泠依旧不答,只在心里猜着温尘的背景来历。

温尘摸了摸喉间,说道:“当年雍武帝揭竿而起,建立大雍,开创这一派盛世。”

苏泠转头上上下下打量这温尘,这人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扯得也太远了点吧。

温尘瞧见苏泠的神色,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后,雍顺帝之时,朝廷动荡,宦官当权,以至生灵涂炭,民怨四起。顺帝早亡,当今圣上以十四幼龄即位,励精图治,终于扫除奸佞,还天下一个清明。”

“说重点好不好。”苏泠无奈扶额。

温尘微哂:“即位之时,当今圣上定年号为开德,开德二年,有妃得子,晋为贵妃,其子名和,后封为恕王。开德四年,正宫得子名觉,后封为悟王。开德二十二年,有一宫女产龙子,名为济,其母产后即亡。圣上为念,改元静和,是为静和元年。”

“这些我都知道。”苏泠没好气的道。当今圣上的子嗣着实不多。

“那就是了,”温尘说,“恕王是长子,而悟王却是嫡子。如今虽然也算是太平盛世,但边关终究不是很太平,大雍在几国中实力最是强横,但偏与琅青、月霜、楼泽、和瀚罗这四国都有交接之处,而这四国也不是什么太过安份的主,常有冲突发生,恕王十八岁带兵,到现在静和十年为止,倒是有大半时间消磨在了这战场上,所以战功赫赫不可小觑。而这嫡子悟王,却是甚有才干,在朝中屡有发挥,深得帝心。你说,自古嫡长相争的例子还少吗,如今这恕王掌兵权,而悟王却是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双方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连当今圣上也没有了约束的法子。”圣上年岁已大,不像过去那般清明了。

苏泠捋了下颊边的长发:“那么,三皇子晏济呢?”

温尘小心看了下四周,常叹了口气:“你这人总是这么言语无忌吗,你怎么连名带姓的叫呢,‘晏’可是当朝国姓,我们现在毕竟在人家手里,说话总是要小心些。不过,这三皇子,母亲早亡,后继与皇后,虽然也算亲密,但到底是不如悟王。而且,这三皇子如今才十岁而已,另两位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里。毕竟,这位皇子并不像其他皇子般身后有母妃家族的暗暗支持。”

苏泠抬眸,眼中是说不出的冷漠:“这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嘴角扯了扯,可温尘却是怎么看这笑容怎么觉得诡异。

“不过,”话锋一转,苏泠扬头道,“你说在这里,要多些顾忌,不可随意呼这国姓,再加上刚刚你说的哪些话,你是否在暗示我,这件事情就与皇室有关,嗯?”

温尘耸肩转身:“我可没有说什么。”

冷哼一声,苏泠略微侧头,眼中却是紧紧盯着温尘的背影,目光冰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温尘走到牢门口,手抓着木栏,大喊:“喂!有人吗,我们已经醒了。”

本在闭目养神的苏泠睁开眼睛:“你倒是很着急。”口气中略有些嘲讽。

“啊?”前些时候听惯了苏泠温柔的话语,今天的话却是一次比一次说得重,现在尤其感觉有些异样,温尘皱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

“按你所说,这件事情的主谋莫过于恕王和悟王二人了,你觉得,落在他们任一人手中,我们是否还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倒不知你当初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苏泠的声音冷得都快掉冰渣子了。

不对,不对,温尘越发觉得苏泠有些异常,按他对苏泠的了解,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苏泠的脾气也不该如此之差,倒好像是刚才出了什么问题。

温尘无法,只得又重新坐下,学着苏泠的样子闭目养神去了。

与温尘正好相反,苏泠却是又睁开了眼睛。嫡长相争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很久以前,苏家的势力就已经开始进驻朝廷,如今的苏家也不算是单纯的商人,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如此忌讳苏家。而早在几年前,苏家便已经预见到了这嫡长之争,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对策,以为了不管是谁最后赢了这场争斗,都可以使苏家在朝中的势力得到最大的保存。但是现在,却是分明有人想把他苏家拉进这场风波中。

苏泠不仅是早有准备,甚至苏洛之死也与之逃不脱干系,时间之早,可见一斑。但从遇上温尘后,竟然又被生生扯了进去。从皇宫中的刺客,到官凌虚的身死还有今日的深陷牢中,将他布置好的局势给一点点开始瓦解。而现在从温尘的表现来看,他却是必定站在朝中某一势力之后的。那么,今天的事情就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了。他苏泠虽然从不畏惧什么生死,但却最是愤恨那些妄图利用他的人。只是,如今的状况除了温尘之外,还让他感到了一种失控的感觉。

在嫡长相争的背后,好像还是有些诡异之处。

恰在这时,温尘猛地睁开眼睛,朝苏泠望去。牢中光线昏暗,但却难不倒苏泠和温尘这样的练武之人,苏泠看见,温尘的眼睛在昏暗中明亮异常。

苏泠点了点头。随即和温尘一样站起,捋了一下颊边的长发,抬眸看向牢门之外。

有人来了。

第六章:神秘怪客

从二人醒来至今,这牢房附近,除了他二人之外,并没有听见过什么人声,如今,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有些鬼气。

苏泠略撇了撇嘴角。原本以为来人不会少,可听这脚步声,却是分明只有一人的样子,这到底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多让人得知?

“在下贾明,久闻二位大名,今日得见二位,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苏泠闻声,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声音当真可算是他今生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仿佛是刀剑相摩擦所生的“滋滋”声,诡异至极。连温尘也是一脸古怪,对这声音的观感显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难听的声音!

而且,对于来人的姓名,苏泠亦是忍不住腹诽——您取个假名,有必要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吗?看这人的声音和行事,竟然如此邪气。

贾明却像是不知道牢内两人对他的感觉,反而大大方方走到二人面前,两人见着他的脸,又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苏泠朝天翻个白眼。这么丑的脸,很显然是有动了手脚的。再加上刚刚的声音和名字,这人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巨大的假货,向众人昭告——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不过现如今,苏泠和温尘都在牢内,在别人手里,还真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苏泠从头到脚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这位贾明,为什么觉得这位贾明好像不太待见他,说话时目光都是落在温尘身上。苏泠想了想,虽然这伙人的目标明显是温尘,可也没有必要如此视他如无物吧,当真是让人心中窝火。

温尘在人前的涵养之好也是让苏泠不得不惊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够面带微笑,对着那张丑脸,问:“主人难道不请我们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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