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若清因为几出戏总是表现不满意，上了火，嘴角起了个不太明显的泡。
经过化妆师的遮遮盖盖，镜头上已经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可是若清总是很在意，有些心神不宁，总想
看镜子。
沈浩笑话他，“我这写的基本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就本色出演嘛，干吗那么完美主义。”
若清瞪过去一眼，“你来演看看！”又低声自语，“要是真是你来，我又哪会起火泡。”
沈浩嘴上开着玩笑，第二天还是听了餐车阿姨的话，往金鼎轩买降火的汤水去了。
偏偏这天有人来找沈浩。
沈浩刚来北京时，就给周平发了信息。
过了快一个月了，周平和HELEN才循着沈浩给的地址找到了片场。同来的，还有ANN。
正好是午饭时间，沈浩还没回来。
若清听见有人问沈浩的名字，就远远看了一眼，发现是曾经在电影院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又看见他
们身边还有个女孩，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犹豫烦恼着要不要过去。
沈浩提着两个保温罐从后面拍了他，“干吗呢？不去吃饭？”
若清有点慌神地指了指周平三人，“你朋友来找你。”
沈浩看出若清的心思，拉了他走过去。
算是第一次做了正式的介绍。
ANN主动和若清打了招呼，又转向沈浩，“这几天休年假，散心散到HELEN那里，听说你们在拍电影，
好奇自己跟来的。”
周平似乎比若清更加尴尬，说话有些支吾，“本来想早点来看看的，可是……HELEN刚刚……医生说
前三个月不能乱跑，所以现在才来……”
沈浩看着HELEN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拍了拍周平的肩膀，“行啊，你小子要当爸爸了！”
周平就拉着HELEN的手傻傻的笑。
下午的拍摄，若清都心不在焉。
眼神总是会飘到沈浩他们那边。
他们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坐下，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说话，一直到什么时候离开，若清都
清清楚楚。
自己的台词，却一句都没说好。
思哲看出了一些端倪，也只能叹口气，挥手示意提前结束拍摄。
晚饭时，沈浩坐在若清对面，给他倒了一碗汤，“快点喝了吧，我看你今天该长一嘴泡了。”
若清舀起一勺送到嘴边，甜丝丝，心里却泛起一些涩，“沈浩，你要没遇到我，就会和那个叫ANN的
女孩在一起，现在，应该也能当爸爸了吧……
你不觉得遗憾吗？”
沈浩隔着桌子拉过若清的手，“傻瓜，有什么遗憾的，如果遇不到你，我才会遗憾。”
第十五章
杀青了。
虽然还有些秋老虎，但是整个剧组还是杀到东来顺去吃了一顿涮羊肉。
意喻影片红火。
若清也没有了上镜的困扰，肆无忌惮地往碗里加了很多辣椒。
“现在不怕上火了，也不怕拉肚子啊。”沈浩递过茶水，换掉若清的啤酒，若清伸手抢回啤酒，“你
随了谁啊，这么罗索，我觉得我都变成你儿子了。”
正为到底能喝几瓶啤酒争着的时候，思哲从隔壁桌走了过来，“若清，影片已经进入后制阶段了，接
下来你会有很多宣传活动，虽然说出演的时候，你是以个人名义，但是以后一直这样，会有很多麻烦
。”
若清愣了一愣，他知道思哲的意思，这阵子只一心拍戏，却没有想到这么多。
未来，似乎很遥远。
“有几个经纪公司，已经对你有意向了，也有我熟识的人，我可以帮你……”
若清打断他，“让沈浩来不行吗？”
一旁静静听着的沈浩握了若清的手，“我什么都不懂，做经纪人需要人脉和经验，你还是听思哲的。
”
若清垂了头，“好吧……那我是不是以后就得在北京了？”
思哲看了一眼沉默的沈浩，点了点头。
若清一回到房间就扎进了电脑里，把鼠标弄得噼啪作响。
沈浩劝了若清几句，见若清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便先去洗澡了。
正洗了一半，浴室的拉门忽然被拉开了。
若清探了半个头，“我能进来么？”
也不等回答，就钻了进来。
淋浴房空间并不大，沈浩往角落退了退，让若清能站稳，手里举着的花洒四溅着水花。
若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要洗头。”
沈浩就冲湿若清的头发，给他抹上洗发水，轻轻揉着。
若清闭着眼睛，“我要洗澡。”
沈浩又给他抹上沐浴液。
“脸我自己洗。”若清拿过沈浩的洗面奶。
等把若清都冲干净了，沈浩又弄了一身泡沫。
“我洗好了。”若清拽了条毛巾就关门出去了。
等沈浩出来时，若清正裹着被子背对着他。
沈浩上床挤了挤他，伸手环过他的背，“沈浩。”若清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恩？”
“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旅行吧。”
沈浩翻身坐起来，“就为了这个，你害我洗了三次澡？”
若清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红着脸，笑了。
若清醒得很早，不知是不是拍戏的这段日子，已经把他小小的时差给倒过来了。
阳光从窗帘缝里透了一些进来，外面的天气好得很诱人。
若清翻身下床想去拉开窗帘，却被一双手拦腰拽了回去。
“再躺一会。”沈浩的头抵着若清的脖子。
若清吃吃地笑，“你也学会赖床了？”
“你想好要去哪儿旅行了么？”
沈浩闭着眼，头发轻蹭若清的肩，若清吃痒，往下钻了钻，用头顶住沈浩的下巴。
“去海边吧。”
――――――――――――――――――“沈浩！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
海风带着咸味和凉意。
初秋的海。
潮水拍散了沙滩上嬉戏的人群。
沈浩和若清上了一艘渔船，要开往东边的小岛。
风浪很大，若清有些晕船，但仍坚持抓着栏杆，怕错过任何景色。
沈浩过去扶着他，“不要躺一会么，船上的人说躺下会好一点”
若清惨白地脸上挤出点笑容，“不要，我第一次看到海”
“这么喜欢大海啊？”
“嗯，”
若清点点头，艰难地絮絮叨叨，“小时候很爱大航海时代。那时候的梦想，就是能开着船，把游戏里
的那些城市和村庄都去一遍。”
“那你去过几个了？”
“一个都没还没。”
若清终于忍不住，倒在了甲板上。
沈浩陪他躺下，“以后也带着我一起去吧，不过你先得把晕船治好。”
若清站在小岛的礁石堆上，盯着远方。
地平线，云，海。
沈浩站在高处的石头上，“若清，在看什么？”
“沈浩，我们是在中国的最东边了么？”
“不知道，应该挺东边了吧。”
“那海的那边，应该是……沈国？”
“嗯。”
若清坐在一块石头上，沈浩并排坐在他身边。
“我妈妈以前是个演员，爸爸从沈国来北京做生意，认识了妈妈。”
“爸爸家里不同意，可是妈妈那时候已经有了我。”
“因为我，妈妈再也不能当演员了，也因为我，妈妈再也不能见到爸爸了。”
“小时候不懂事，常问妈妈爸爸在哪。妈妈告诉我，爸爸在大海的那边。”
“大海就像我爸爸。”
若清的眼睛似乎要望穿天和海的尽头。
“从来没见过的爸爸。”
若清和沈浩租住在一间岛上的民房里。
晚饭是房子的主人准备的，岛上多是渔民，勤劳纯朴，天不亮就要出海，热心的大婶给指了几条附近
的路，就回房休息了。
若清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黑蓝色的天空，四周安静得只听见海浪声。
“沈浩，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回北京安顿好以后吧。”沈浩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要不我们都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吧。你打渔，我做饭……不对，我打渔，你做饭……要不打渔
做饭都你来好了。”
沈浩笑着走过来，从身后环抱住若清。
“说什么傻话呢。”
若清转头看着沈浩，“我们以后会离得好远。”
“我会常常去看你的。”
“那也不能天天看见你了。”
“在钱包里放我的照片。”
“照片不会说话。”
“我会天天给你电话。”
……。
两人就这么聊到了半夜。
若清说要去看岛上的日出，沈浩便抱着两床毯子跟在后面。
凌晨的海风格外地凉。
天边已经泛白，若清缩在毯子里，卷着身子靠在沈浩的腿边。
“沈浩，我要睡了。”
“这样睡会着凉的，你不是要看日出的吗？”沈浩拍拍他，“沈浩，等会我睡着了，你就悄悄地走。
”若清的声音蒙在毯子里，听不真切。
沈浩愣住，“你说什么？”
若清继续蒙着头，“我不想看着你离开。所以，我睡着的时候，你就回去。”
“回去哪？”沈浩话一出口，就明白了。
若清真的睡了。
沈浩把若清脸上的毯子移开，摸着他额头的刘海。
“若清，真的睡了吗？”
“若清，不理我我走了啊。”
“若清，一个人在北京要好好的。”
“若清，你会飞得很高的。”
……
“若清，我真的走了啊。”
若清依然紧闭着双眼。
沈浩站起身来，将另一床毯子也盖在若清身上。
太阳升了起来，阳光照在若清蜷曲的身体上，栗色的毛毯下，若清像一只孤独的猫。
一滴晶莹的泪珠，光芒如同阳光照射的海面。
谁要飞得很高了，我只想做你身边的一只猫。
第十六章
“沈浩，昨天思哲让我去看他们后制了。”
“沈浩，今天我见了一个经纪人。”
“沈浩，明天我要去签合同了。”
沈浩如约每天给若清一通电话。
若清的声音从电话里听来，总是开心的。
若清的新东家待他不薄，签约后就给他联系了住处，安排了这样那样的课程，让他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
沈浩依旧在“交错”住着。
主编对于沈浩的回归很是高兴，除了过去的专栏，又将几部即将上映的新片交给沈浩跟进。
当然也包括思哲的那部。
当晚沈浩就给若清去了电话。
“太好了，下周吗？我看一下啊，周一晚上有空，周二下午空。啊，沈浩，你帮我带几件冬天的衣服
过来，还有架子上的漫画，我还没看完，还有你们杂志最新几期，还有……”若清在电话里就迫不及
待地罗列起来。
小海在一旁嚷着，“若清哥你都不回来看看我。”
沈浩提着大包小包到北京时，若清还在上课，于是就先和思哲见了面。
片子制作完毕已经送审了。
思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却很好，“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送给你。”
从房间里提出一只小铁皮箱。
“什么？”沈浩问道。
“不好奇么？打开看看。”
铁皮箱里是一只厚重的圆形金属盒，沈浩知道，那里面是一卷胶片。
“导演剪辑版，”思哲笑着指着自己，“比起现在流行的数字拷贝，我更喜欢这样看着自己电影的感
觉。所以多做了一份胶片拷贝送你。”
沈浩合上箱子，说不出话来。
是激动吗？
并不是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毕业作业的胶片现在也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那部片子虽然是自编自导的，但是沈浩知道，那部片子里，没有若清，没有自己。
例行的访问结束后，若清也来电话说下课了。
思哲说也想一同去看看若清。
若清的新屋在东四环外一处新建的小区里，不大，环境却很好，周围设施也齐全便利。
远远的，沈浩就看见若清在小区门口张望。
裹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抓着一串钥匙，穿着拖鞋，傍晚的凉风里，冻得直跳。
看见沈浩他们的出租车过来，吧嗒吧嗒跑过来，一把搂住刚踏出一只脚的沈浩，“不是说常来看我的
吗？到今天都53天了。”
又看见随后下车的思哲，“你也是，自从上次喊我去看后制，就再没联系过我。”
思哲正要帮沈浩提行李，却被身边的一个小伙子接了过去。
若清拍拍他，“小宇，我们自己来吧，今天晚上没课，你开车回去吧。”
看着沈浩和思哲迷惑的眼睛，扬起一丝微笑，“上课挺远，公司给我配了车，还有助理帮我开车。”
沈浩对若清整洁的屋子有些不适应。
“都是阿姨打扫的，一周来一次，今天刚扫过，过几天就打回原形了。”若清一边说，一边把行李箱
里的衣服摊了一沙发。
“太好了，我想死我的红外套了。”“啊，新的KINO，沈浩你的文章第几页？”“怎么又是思哲啊，
你们杂志都要变成他的写真书了。”
冰箱里依然空空，三人只得去外面吃饭。
席间若清絮絮叨叨地讲着最近上的课程，看的剧本，参加的试镜。新的生活。
饭后思哲被一通电话急急叫走了。
只剩下沈浩和若清。
若清却忽然没了话。
“我们去超市把你家冰箱填满吧。”沈浩提议，若清点头。
“多买点蔬菜和水果吧。”沈浩推着购物车，若清点头。
“我给你做点菜存起来吧。”沈浩扎着围裙，若清点头。
“想死我了吧。”沈浩收拾着厨房，若清点头。
一片细碎的吻，落在若清的眉间，脸颊，双唇，耳后……
沈浩的手扶过冰箱，墙壁，房门，床头……
不似以往热情汹涌，今夜这般细腻温柔。
若清枕着沈浩的手臂，“明天我去机场送你吧。”
沈浩翻身对着若清的脸，“不是讨厌看到我走吗？”
若清盯着沈浩的眼睛，“没你在的这些日子，才知道难熬。现在的我，只恨时间太短，只想要多看一
眼……哪怕是背影。”
第二天上午，若清有课，沈浩有几个相关采访。
所以很早，沈浩就在厨房里做早饭了。
若清在房间和客厅穿来穿去，说是帮沈浩收拾东西。
沈浩一边煎蛋一边担心地看着外面，“你还是别收了，待会我自己来吧。”
“都收好了！”那边随即传来大功告成的声音。
若清大口喝着杯子里温热的牛奶，一嘴白沫沫，“沈浩，那个小铁箱子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