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 下——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2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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疚,根本没想出招抵挡。自己这条命给了他们,也算赎罪。只是剩下祝寒彻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不知得有多伤心难过。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忽听一阵悠扬的笛声。这笛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远忽近。远时似乎尚在解

府之外,近时似乎就贴在耳边;上一刻时还在左边传来,转瞬间又移至右边。竟是如浮云掠影,飘忽

不定,神出鬼没,难以捉摸。

厅中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只有解挽风又惊又喜,不由自主高声叫道:“寒彻!”

第56章:识破浮生虚妄

柳适义目光一闪,道:“寒彻?难道是魔教前任教主祝寒彻!”解挽风不语,算是默认。柳适义的父

亲柳夺海,正是命丧魔教高手棒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登时面色铁青,厉声喝道:“你居然和魔教

祝寒彻相勾结!”猛地转过头来,冷然道:“解夫人,你们解家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子弟竟和魔教有

所牵连。这门亲事,就算你们愿意,我青城派绝不敢高攀!”

解氏只道解挽风心有所属,不成想竟是魔教中人,这等事非同小可,牵扯解家声誉,当下站起身来,

对解挽风道:“挽风,你把话说清楚,这个祝寒彻,可是上门挑衅来了么?”解挽风听得母亲语气严

厉,非同平时,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直言道:“娘,不是挑衅,是,是来找我。但他已经弃恶从善

,改过自新,绝非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柳适义哈哈大笑,笑中尽是愤恨之意:“魔教前任教主,会弃恶从善改过自新?你说什么混账话?他

若不是杀人不眨眼,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丁敏接口道:“正是正是。解夫人,和府上的婚事,暂

且放到一边,今天可不能让这个大魔头逃了。”提高嗓音喝道:“祝寒彻,你快出来受死!”

解挽风见二人气势汹汹,急忙道:“寒彻不,不是坏人。”张臂相拦。柳适义不料他如此执迷不悟,

心中恼怒更甚,挥掌拍出,口中道:“你给我滚开!”这一掌盛怒之下运足内力,重如泰山,直奔解

挽风头顶。解氏不会武功,只见柳适义衣袖晃动,却不知是要出手。丁敏看得清楚,微微皱皱眉头,

虽说这个解家二少爷不识好歹,但在这里伤了他,对解家无法交代,只怕后患无穷。但丈夫既已出手

,又不愿阻拦,心想让这个臭小子吃点苦头也好。解挽风眼见对方一掌拍下,他一心求死以谢罪,居

然不躲不避。可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心思电转,自己若死了,一了百了,却剩下寒彻孤苦伶仃无人照

料,那可怎么好?心念一动间,自然而然让过头顶要害,肩头却再无法避开。柳适义这一击重逾千金

,若是打中肩头,这条手臂势必骨节尽碎,算是废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听一声清啸,宛若龙吟,一个身影自窗外飞入,身法迅捷异常,竟是后发先至

,直扫柳适义手臂。柳适义听得劲风霍霍,知道对方来势凶猛,不敢托大,收掌回撤,另一只手手腕

一抖,长剑劈空而出。只听得“当当当当”一阵乱响,一白一灰两条身影在厅中盘旋来去,兵刃互击

之声密如疾雨。解氏盯了两眼,便觉得头晕目眩,忙偏头不敢再看。忽听一人冷喝道:“着!”两个

身影陡然分开,柳适义蹬蹬后退两步,手捂肩头,一缕鲜血流了下来。丁敏悚然而惊,上前叫道:“

你怎么样?”

柳适义紧咬牙关,一字一字从牙缝中透出来:“祝寒彻!”丁敏抬头看时,见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

立,剑眉星眸,冷冽若冰。一边嘴角勾起,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让人很不舒服。

祝寒彻看也没看柳适义一眼,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解挽风,轻轻笑道:“你应当在床上跪我,在这里

却是跪谁?”

厅中众人不料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调笑,语出猥xie,半点不知避人,更没把堂堂青城掌门

解家夫人放在眼中,不由个个勃然色变。

解挽风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呐呐道:“你别,别胡说八道。”

丁敏狂怒道:“你们两人要脸不要?当众打情骂俏,当我们都是死人吗?”祝寒彻星眸一闪,嘲弄一

笑,道:“虽不是死人,也相差无几,我就在这里打情骂俏,你又能怎地?”

丁敏气结,身子微微发抖,转头看向解氏,道:“解夫人,这是你府上,和大魔头勾三搭四的是你儿

子,你看着办吧!”

方才祝寒彻出手阻挡,解氏才看出柳适义竟要伤害自己儿子,心中愤懑绝不亚于丁敏,但她素来心机

深沉,思虑权衡之下,最严峻的是解家子弟和魔教勾结,事关家族荣辱,决不可率意从事。至于违约

弃婚,已然退而其次。当下开口道:“挽风,魔教教众害死多少正义之士,你身为解家子孙,怎可和

这些败类为伍?”

解挽风急道:“娘,寒彻不,不是败类。”

解氏厉声道:“不是败类是什么?难道是仗义行侠的大善人吗?”解挽风本就嘴笨,情急之下竟然无

话可答。祝寒彻向天翻个白眼,冷笑道:“什么行侠仗义,我看是多管闲事才对。至于落井下石、以

众欺寡,这等丑事,名门正派做得也不比魔教少吧?”

解氏见儿子死心塌地就是要和这个大魔头在一起,祝寒彻偏又冷言冷语地煽风点火,青城派掌门就站

在旁边,此时稍有不慎,处置不当,解家势必声名尽毁。饶是她足智多谋,也不禁心中焦躁,双眉一

剔,道:“我不和你争辩,公道自在人心。解挽风,生你的是我,养你的是解家一府老幼,你若还有

良心,立即和这个大魔头一刀两断;若是一意孤行执迷不悟,那好,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从此以

后你别说你是解家的子孙!”

解挽风心中一凛,见母亲面色冷峻,绝非妄言,顿时委决不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父母亲情,

二十余载,怎能说割舍就割舍。但在一瞥间,正看见祝寒彻负手而立,微微冷笑,一脸漫不在乎的神

色。解挽风深深知道,这人性子高傲,半点不肯示弱,越是在乎越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倘若自己真的

选了解家,以祝寒彻的秉性,定然会拂袖而去,永生永世不会再见面。一想到和他天各一方,孤独终

老,从此再不相见,解挽风胸口一阵刺痛,心中暗道:等母亲气消了,我还能再回来,要是和寒彻分

开,那就真是再难相聚。当下开口道:“娘,我得和寒彻在一起。”

这句话说得满含愧疚,声音极低,但厅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解氏身子一晃,面色登时变得苍白。柳

氏夫妇对视一眼,又惊又怒,祝寒彻双目霍然一亮,唇边现出一丝微笑,拉住解挽风的手道:“那还

等什么?咱们快走吧。”

解挽风眼望母亲,叫道:“娘,我……”解氏重重点了点头,悲愤交加:“好,好,你可真是个孝顺

儿子。从此以后,咱们解家再没你这人,你是死是活,是声名狼藉还是威震江湖,和解家再无半点干

系!”

解挽风见母亲双目含泪,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扑通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娘,

您多,多保重。”

解氏一拍椅背,怒道:“快滚!”

解挽风再看母亲一眼,和祝寒彻并肩而去。

待他二人走出去,丁敏扶着丈夫,连声问道:“你怎样?”柳适义肩头中了祝寒彻一招,被刺出个血

洞,不过是皮肉之伤,是以慢慢地摇摇头。丁敏拿出金疮药来,为丈夫包扎伤口。解氏定了定神,长

叹一声道:“柳掌门真是对不住,解家教子无方,养出这么一个背信弃义的畜生,让柳掌门深受其累

,实在太过意不去。”

柳适义慢慢地道:“解夫人当机立断,秉公灭私,巾帼不让须眉,柳某佩服。”解氏忙道:“柳掌门

谬赞了,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解家上上下下定当全力以赴,马首是瞻。”二人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

,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两家的婚事,彼此心里都清楚,这点怨隙算是结下来了。柳适义也不再多说,

拱一拱手,和丁敏拂袖离开。

解氏眼看着他们二人走出大厅,身子一软,颓然坐在椅上。

戌时解挽舟自外回来。他听说苏州城西三十里的临湖村,一户人家有块醒酒卧石,无论喝得多醉,只

要卧身其上,即可醒酒解渴,神志清明,因此一早便出去为父亲寻觅,直到此时方回。谁知一进府中

便听到家里已遭逢大变,他大吃一惊,急急忙忙直奔迎客厅。

刚到院中,远远就见母亲只手支额,面色悲戚。他紧跑两步,来到母亲身边,低低唤道:“娘——”

解氏抬起眼睛,看见自己的二子,忍了半日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哽咽道:“你哥哥,他居然为了一

个祝寒彻,把解家都给舍了,我养了他二十多年,竟还比不上一个外人。什么家族声望、个人名誉,

全都抛诸脑后,我怎么会养了这样一个儿子啊……”

解挽舟一听便知端的,可又无法劝解,只好任母亲扑在他怀中哭泣。解氏一边拭泪一边道:“你可不

能像你哥哥这样,解家三个儿子,只剩下你一个了……挽舟,你一定要为解家争口气,荣宗耀祖、光

大门楣,才对得起解家的名声……”

解挽舟听得母亲语声悲切,伤心欲绝,在那一瞬间,他真想慨然允诺,从此做个义孝双全的好儿子,

以慰母亲之心。一句话在唇边转了几转,终于没有说出口,缓缓跪到解氏膝前,轻轻地道:“娘,对

不起,我不能……”他不敢抬起头来,怕看到母亲伤心失望的神色,只道,“我,我和大师兄有过约

定,五年以后,要和他在一起。”接着,一字一字地将他和楚绍云如何两心相许,楚绍云又如何为了

救他继承杀手血印的衣钵,又如何被迫在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杀手,末了又道:“娘,大师兄是为

了我,才变成人人称厌的魔头,我又怎能弃他不顾?”

他没有再说下去,厅内陡然安静下来,解挽舟一番话说完,一想到自己和哥哥都与声名狼藉的魔头相

牵连,母亲突然间遭遇如此变故,不知得有多震惊难过,心中异常惶惑不安。半晌方听得解氏幽幽叹

道:“原来,原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句话说得无可奈何,解挽舟心头犹如被刺了一

刀,痛得绞了起来,他恨不能母亲能痛痛快快打自己一顿,骂自己一番,也比听到这种灰心丧气的话

好受得多。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是跪在地上,一遍遍地低声道:“娘,对不起,对不起……”

解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你倒比你哥还好些,至少没有人知道你的大师兄

就是杀手血印。”解挽舟低头道:“孩儿不敢心存侥幸,一等五年之后,我定会离开解家,和大师兄

归隐田园,从此不在江湖走动,以免连累解家声誉,孩儿万死难赎其罪。”解氏摸着他的发顶,道:

“傻孩子,就算离开解家,也可以偶尔回来看看,难道真的弃父母于不顾么?”

解挽舟蓦然抬头,又惊又喜,颤声道:“娘,你,你不怨我么?”解氏苦笑一下:“怨你什么?都是

迫不得已。”她沉吟一阵,又道,“只是你们行事须得小心,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更何况五年之

内成为天下第一,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解挽舟忙道:“无妨,大师兄已经赶去北面要杀翟迪。娘,翟迪是塞北第一高手,为人凶狠毒辣,大

师兄若是能杀了他,必会威震江湖,形势极为有利。他两个月之后才会回来与我相见,这段日子我只

和阿右在一起,绝不会有人发觉。”

解氏道:“那就好,小心从事总不会出错。嗯,只盼着那个楚绍云真是如你所说,对你痴心一片,否

则,唉……”

解挽舟面上一热,呐呐道:“这是,这是当然。”看看母亲脸色,似乎平静下来,当下款款劝道:“

娘,哥哥和祝寒彻真是情投意合,你就成全了吧。”

解氏霍地起身,面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冷然道:“那怎么能相同?他是自甘堕落,与人无尤,咱们

解家一百多年的声望,决不能毁于一旦!”

第57章:天风吹树几时休

祝寒彻听得解挽风愿意和自己厮守终生,心中着实喜不自胜,竟然收起常现脸上的讥讽冷淡神情,唇

边噙着温暖的笑容。

他俩之间,确是祝寒彻引诱解挽风。正视自己心意之后,祝寒彻几次三番用言语举止暗示,结果解挽

风那块榆木疙瘩居然毫无反应。他一时赌气,在对方酒中下了少量的春药,终于得偿所愿。他知道解

挽风性子敦厚,将责任看得极重,便装作无所谓。直到这一日,解挽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自己身

边,这才发觉内心深处其实在对此事一直忐忑不安患得患失。

祝寒彻一连数日心情极好,属下一些小小不言的过错,一笑置之,弄得身边人个个暗叹,解家大阿福

果然名不虚传,所到之处,无论黑道白道,一律保佑平安康泰。只是这个大阿福自己却始终心有戚戚

,时常神色怔忡。祝寒彻知道他惦念家中父母,得不到双亲祝福,终究是心中憾事,也不说破,只是

命属下一边日日美酒佳肴悉心服侍,一边四处暗自打探消息。

转眼过了一月有余,正值端午佳节,和风煦日绿柳盈堤,树上鸣蝉一声一声叫得正欢。下人们早早悬

挂菖蒲、艾草除虫,又备下雄黄酒糯粽鸡蛋等物。解挽风闲来无事,拈着棋子在窗下摆棋谱。最近祝

寒彻迷上手谈,常拉着解挽风对弈。解挽风脑笨肠直,哪里比得上祝寒彻腹中弯弯绕,总是被杀得片

甲不留。这相差悬殊的博弈着实没有什么趣味,难得祝寒彻居然兴致颇高,解挽风不愿拂了他的意,

只好勉为其难现学现卖,背些棋谱聊胜于无。

他正拧眉攒目地背了三十来步,忽觉背后被人一拍,紧接着是祝寒彻清冽的声音:“独自一个下来下

去腻烦不腻烦?”解挽风搔搔头,道:“总,总比不会下好些。”祝寒彻嗤地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

棋谱扔到一旁:“你背几本都没用,看来看去也是屎棋一手,以后不和你下就是了。”边说边拉着解

挽风走到厅中。

祝寒彻一向语出刻薄性子多变,解挽风早已习惯,只是憨憨一笑而已。祝寒彻来到桌旁,笛子轻轻敲

敲桌上的一个红漆木匣,随意地道:“喏,这是帮你备下的寿礼,你看看成不成。”解挽风打开木匣

看时,见里面锦缎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二颗龙眼大的蜜色药丸,隐隐透出一股香气。他疑惑地看向祝

寒彻,问道:“这,这是……”

祝寒彻闲适地坐在椅上喝口茶,漫不在意地道:“这叫什么‘度晓临春丸’,按古方子配的,听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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