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 下——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2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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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必。”单林森一瞥间,见那术士双目精亮,唇边笑容别有深意,心中一动,慢慢地道:“多

少钱?”

那术士五指张开,道:“不贵不贵。”单云道:“爹,这些人能有什么重要讯息。”单林森从怀中摸

出五十两,放在桌上,无所谓地道:“买来看看,也不费什么。”那术士接过银子,拈出一张二寸宽

的纸条,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道:“放心,绝对物有所值。”转身下楼。

单林森打开纸条细看了,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若有所思地一挑眉。单云问道:“写着什么?”单林森

点头道:“真有趣。”将纸条团成一团,握在掌心,再摊开时,已成齑粉。单云见父亲神色古怪,好

奇心大起,道:“到底写得什么?”

单林森眯着眼睛说道:“解家那个大师兄居然是乔装改扮,真正的大师兄神出鬼没,正是眼下重出江

湖的杀手血印。”单云倒吸口凉气,道:“怎么会?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单林森一字一字地道

:“所有人都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阴阴一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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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迤逦染春瑟

解挽风一听说不必去正厅见那个未婚妻,长松一口气,二话不说转头去找弟弟。和解挽舟练了会剑,

将“梦回剑法”参详一番。

刚过申时,就见家丁前来禀报:“二少爷,夫人命你过去呢。”解挽风道:“啊?”苦下脸。解挽舟

见哥哥为难的神色,噗嗤一笑,道:“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来了你还能不见?”解挽风一把拉住

他,道:“那,那你同我一起去。”

兄弟二人来到正厅,柳氏解氏聊得极为融洽。解氏拉过柳克蓉的手,赞道:“十多年不见,都成大姑

娘了,出落得越发秀气。”柳克蓉酷似其母,颇有姿色,只是眉梢微微上挑,显得有点刁蛮。解氏转

头对自己儿子道:“你好好陪克蓉到城里玩一玩,克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这里就和在家中一样。

”柳克蓉脸一红,道:“多谢解夫人。”瞥了母亲一眼,丁敏微微点点头,使了个眼色。她性子蛮横

,将堂堂青城派掌门管得死死的,这点办法招数都传给了女儿,倒比教她武功还要上心,一定要女儿

在初见面时,就将解挽风的气焰打消下去,日后嫁过来必会当家作主。

柳克蓉心领神会,随着解家兄弟二人走了出去。

苏州城内河港交错,小桥流水,古朴典雅,别有韵味。解挽风念及柳姑娘远道而来,特地挑选几个景

色优美的去处赏玩。柳克蓉在厅中不言不语,似乎颇为沉稳,谁知一出来便换了个样子,指手画脚评

头论足,言下颇多不屑。一会说江南景色过于小家子气,比不得蜀中奇山峻岭激流险滩;一会说苏绣

精巧玲珑,也难比蜀锦富丽堂皇;一会说细点饮食淡而无味,碟浅碗小,怎比川中美食风味独特,吃

着豪爽自在。

解挽舟越听越是不耐烦,他在金沙岛上静惯了,竟听不得别人聒噪,尤其这人还颇有些傲慢自大骄横

无礼。当下瞥了哥哥一眼,趁着柳克蓉挑选簪子的工夫,拉了哥哥后退几步,低声道:“你还是和那

个祝寒彻在一起吧,免得我耳朵疼。”

解挽风皱眉道:“若是被他知,知道我出来逛街,只怕要糟,糟糕。”解挽舟无所谓地一晒:“怕什

么,祝寒彻是魔教第一高手,怎么会和这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解挽风长叹一声没说话,祝寒彻今早

就已经“一般见识”了。被他从床上踢到地上,你当是很舒服吗?

兄弟二人本想出来选一选寿礼,没想到倒陪着柳克蓉逛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府中,解挽舟打着

呵欠,觉得比练了一天的功夫还累,刚推开房门,便见阿右正站在房中等候。阿右易容术当真颇为精

到,和楚绍云容貌身量,甚至举止言行,一分不差,欺瞒旁人绰绰有余。若是不动不言,只怕蒋雁落

和颜瑾在此,也得过一阵子才能分辨。但解挽舟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实为冒充,绝非楚绍云本人

阿右道:“师叔,师父方才来过了,约你今夜在湖边相会,不见不散。”解挽舟一颗心咚地一跳,几

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身疲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地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拉

住阿右向外走,心底越发埋怨那个碍事的柳克蓉,若非她从中耽搁,自己早就见到大师兄了。

这话倒是不假,楚绍云白天混入解府,本想去找解挽舟,谁知扑了个空,只好先去找阿右。阿右收了

师父四颗“天赐守阳丸”,分别已久,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心中颇为激动。哪知楚绍云张口闭口全是

解挽舟,事无巨细一一问得明白。他一向沉默寡言,教导阿右之时,讲解武学或许可以,其余闲谈,

多一个字也欠奉。阿右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一边心底暗自嫉妒恼恨。可他在楚绍云面前还不敢捣鬼

,只好老老实实等在解挽舟房中传口讯。

两人快步离了解家庄,家中人只道他们师兄弟要去寒山寺,谁也没多心。

出了城门向东将近十余里,远远望见绿柳婆娑桃李如烟,一个小小湖泊水光闪动。阿右停下脚步,寻

了个偏僻地方隐藏起来。解挽舟哪里还顾得了旁人,几个纵跃奔到湖岸,见斑驳的树影之中,一艘小

船在湖面游闲飘荡,船上一个青衣男子,负手而立,不是念兹在兹的楚绍云却又是谁?

解挽舟高声叫道:“大师兄。”足尖点地,腾身而起,稳稳落到船中。楚绍云微笑道:“轻功又进益

了。”解挽舟望着他的笑颜,忍不住心神激荡,低低又唤一声:“大师兄。”声音竟然微微发颤。他

一直以为,不过短短五年时间,转瞬及至。待到分开之后,方才发觉那种孤独难耐的空虚寂寞,每过

一天,都是一种折磨。

他轻轻靠在楚绍云胸前,听着对方平稳舒缓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道:“大师兄,你当上天

下第一杀手了么?”楚绍云摸摸他的长发,道:“哪有这么容易。”顿了顿,又道,“我要去塞北杀

一个大魔头,这一次走得远些,所以过来和你辞行。”

解挽舟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声问道:“塞北的大魔头,是谁?丁常在么?王无海么?”他一连猜了几

个,楚绍云都是摇头,见他追问不休,便道:“是翟迪。”解挽舟一惊,道:“啊,原来是他。”翟

迪在江湖上恶名昭着,乃是塞北有名的悍匪头子,据说武功深不可测,人所难敌。只听得楚绍云淡淡

地道:“我杀了翟迪,在北边的名号算是闯下来了。”他一向沉默寡言,无论多高的敌手,多艰难的

任务,不过一句话而已。

解挽舟猛一抬头,道:“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楚绍云摇摇头:“咱们早就定好,不能轻易反悔

。”解挽舟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为难,轻轻叹口气,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出声。小船慢悠悠地向

湖心飘荡,星光满天,明月清辉。

楚绍云见解挽舟微露落寞之色,将他拥在怀中,慢慢地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过两个月我就会回

来,只怕像今天这样,去找你反而扑个空。”解挽舟噗嗤一笑,道:“你神出鬼没,谁能料到你的行

踪?我在家里守着,哪里也不去。”

楚绍云摇摇头,道:“那也不必。不如就定在两个月之后的初十,就这个时辰,你在这里等我,不见

不散。”解挽舟点头道:“好。”望着楚绍云轮廓分明的脸,涌上一股柔情,忽然开口道:“大师兄

,你抱我吧。”

楚绍云一怔,看见解挽舟本是明净俊朗的眉眼,染上一抹粉红,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涩,但双目晶亮,

直视着自己,毫不退缩,心头登时变得柔软,轻轻喟叹一声,低头吻上他的唇。

阿右隐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溶溶月色之中,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贴近,再分不清彼此。他咬紧

牙关,狠狠地握住拳头。

解挽舟直到寅时才回到房中,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想起方才那番缠绵缱绻,温柔旖旎,禁不住身上微

微发热,索性起来,喝了几杯凉茶,这才清凉许多。从柜中拿出一个包裹,将里面的青色长衫打开,

那是楚绍云在金沙岛的穿着。他躺回床上,细细摩挲粗糙的青布纹理,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楚,将青

布衣衫抱在怀中,这才朦胧睡去。

这天晚上,解挽风等了半宿也没有等到祝寒彻,只好独卧孤衾。那人虽脱离魔教,但其实暗中势力极

为强大,定是在昨日探听到自己陪柳克蓉在苏州城中闲逛,说不定心中大为恼怒。祝寒彻性子冷,语

多刻薄,可在解挽风面前却一向言听计从,极少乱发脾气。可正因为如此,一旦想到他不知在什么地

方独自生闷气,解挽风就极是不安。满腹思虑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眼底发暗,无精打采。却听小厮过

来禀报:“二少爷,夫人叫你过去呢。”解挽风一想到柳氏母女就脑袋疼,可母亲召唤又不能不理,

只好硬着头皮过迎客厅来。

他对柳克蓉避若蛇蝎,柳克蓉却也没看上他。晚上回到解府中,就和母亲诉苦,说解挽风呆呆木木,

口齿不灵,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倒是那个解挽舟,模样俊俏言语活泼,尚还有趣。丁敏笑道:“傻丫

头,你懂什么。解真死得早,解挽风就是解家长子,是要堂堂正正继承解家的。你一过门就是解家少

奶奶,日后偌大产业,还有解家‘梦回剑法’,还不都是你的?丈夫老实又怎么样?老实才能乖乖听

你的话,都得听凭你做主。你看看解夫人,虽说是个续弦,听说以前不过是个渔家女,半点武功都不

会,可江湖人见到她,谁不恭恭敬敬称一声‘解夫人’,给几分薄面?是不是,当家的?”最后这句

却是转头问柳适义。柳大掌门连连点头,极诚恳地道:“正是,正是。”

丁敏拍着女儿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娘还能害你不成?”柳克蓉虽颇为勉强,也只好点头。

是以在迎客厅中,当解氏笑着提出要在两个月后让两个孩子成亲,喜上加喜时,丁敏半点没犹豫,立

时拊掌道:“哎呀呀,这样好这样好。如此一来就是双喜临门,这个彩头真真不错。快些过门,生个

大胖小子,让解掌门抱抱孙子,岂不大妙?”边说边咯咯地笑。柳克蓉脸上一热,娇嗔道:“娘——

,你胡说些什么。”一时厅中人人喜上眉梢,连柳适义那张苦瓜脸,都挤出三分笑意。

解挽风脑中“嗡”地一声,顿时呆若木鸡茫然失措,怔怔地看着母亲。解氏含笑道:“你瞧你,傻了

么?”丁敏抿嘴笑道:“他那是不好意思哪。”解挽风嗫嚅道:“我,我不能,不能成亲。”他说话

声音既小,此时厅内人人喜上眉梢言笑晏晏,竟然谁也没听到。解挽风一颗心咚咚地跳得厉害。他活

了二十多岁,一向循规蹈矩质朴木讷,对父母之命从无违逆。但当初既然应允祝寒彻,要和他在一起

,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只不过他一直想先和母亲商量,将这件事妥善处置。却没料到解氏一来根

本不听他的解释,二来,居然当众定下他和柳克蓉的婚期。若是此时加以驳斥,在场诸人势必个个没

脸,又如何下台?可若就此顺水推舟,定成婚事,那自己和祝寒彻又如何厮守终生?

他脑子笨,仓促之下又能想出什么万全之策。脑海中晃来晃去尽是祝寒彻的模样,时而撇嘴冷哼,不

屑一顾;时而低声窃笑,眼梢斜挑;时而面泛红潮,不胜怯弱……解挽风胸口一热,周身血液似乎都

要沸腾起来,再也按捺不住,猛然抬头大声道:“娘,我,我不能和柳姑娘成亲。”

这句话一出口,厅内陡然安静下来,众人像是被什么冻住了,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僵在脸上。解氏看

了儿子一眼,似乎有些惊异,问道:“你说什么?”解挽风鼓足勇气说出那句话,心中打定主意,反

而平静下来,昂然道:“我不能和柳姑娘成亲。”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居然没有结巴,反倒是斩钉截

铁,掷地有声。

解氏想要尽快让二人成婚,就是怕儿子中途反悔,没成想解挽风平日里不声不响,少言寡语,一旦下

定决心,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登时气得脸色发白,怒极反笑,道:“你还没有睡醒么?说什么胡话

?!”

解挽风上前一步,道:“我,我没说胡话。娘,我心里有,有别人。”说着向柳克蓉拱手,满怀歉意

诚挚地道:“柳,柳姑娘,真是,真是对不住。”深深一揖。

丁敏见话风不对,眉头微蹙,道:“这是怎么回事?解老二,你糊涂啦?你和咱家克蓉,那是从小定

下的亲事。再说了,咱家克蓉容貌武功,那是百里挑一,谁能比得上?”

解挽风脸一红,呐呐地道:“和柳姑娘比,比不了。”丁敏点头笑道:“对啦,算你还明白,正是比

不了。”她正洋洋得意,却听解挽风接下去道:“没,没法比。我心里那个,是,是男人。”

丁敏被他一句话气得倒仰,霍然起身,怒道:“原来你这是消遣咱们柳家来着!”解氏忙道:“妹子

,你先别动怒。”转头对解挽风喝道:“小畜生,你给我跪下!”解挽风屈膝跪倒。解氏道:“这件

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解挽风笨嘴拙舌,不懂辩解,只是坚定地摇头,道:“我,我不成亲。”

解氏还要再说,丁敏柳眉一竖,高声叫道:“你当咱们柳家是好欺侮的么?拿个男人来做借口,惹人

耻笑?你到底有没有把青城派放在眼里?”一掌拍下,一张梨木桌子登时从中裂开。这次解挽风话都

不说了,只是摇头。一旁柳克蓉面上无光,花容失色,又委屈又气恼,“呜”地哭出声来,掩面奔出

门去。厅中侍仆个个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听柳适义开口道:“解贤侄,你再好好想一想,若是愿意和小女成亲,方才的话,咱们就当没听过

。若是仍然一意孤行,我青城派可不能就这么任你欺侮,只好说道说道了。”说罢,缓缓站起身来,

慢慢亮出长剑。他一直畏畏缩缩随在丁敏身后,似乎毫无主见,只会苦着脸做应声虫。但此时一开口

,起身一站,竟是渊停岳峙,气度逼人。解氏一开始本没有瞧得起他,此时一见心中暗惊,青城派掌

门,果然名不虚传。她当然不愿自己儿子被人教训,但此事错在自身,毫无驳斥余地,自己又不懂武

功,形势严峻,居然束手无策,不由双眉紧锁。

解挽风跪在地上,见眼前剑光闪动,如水银泻地,便知对方武功着实高出自己太多。更何况他心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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