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自觉就走了过去,顿了顿,还是坐在了穆择身边,轻声开口,“穆、穆先生,累的话,就先去
休息吧。”
穆择抬眼,唇角摆设般的上扬着。
也并不说话,两人静静坐了一会,穆择突然握住了原来搭在膝头的手。待原来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又
放了开来。
“我先去洗澡。”
“……恩。”
穆择身形疲惫地离开,走时,似乎还发出了一声轻轻的仿佛没有存在过的叹息。
原来愣愣望着,只觉得被穆择握在掌心中的指尖发着烫,隐隐连着心脉一般。
处于模型店二楼的房间并不宽敞,只是灯光点点,满室温情,让人更加眷恋。
客厅内四处可见当初二人度年假旅行或在工作期间拍摄的照片,都装在精致的镜框里,每次看了,都
让原来舍不得移开眼。
四处看了看,发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原来就熄了灯,走到卧室里,从背包中翻出了今天问同学要
到的资料,刚刚翻了几页,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原来仓皇收起资料的同时,也不禁扭头看去。
刚刚出来的穆择发尖还滴着水,正不耐烦地用宽大的毛巾擦拭着,裸着上半身的麦色肌肤漂亮,线条
阳刚惑人。大概是被热气熏得有些晕,穆择擦拭了几下身子,就将毛巾搭在脖间,缓步走到了床沿坐
下。
原来敏感地动了动,往边上挪着,离穆择远了些。
可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清晰的闻见了空气中独属于穆择的,不可抗力的气味。
穆择因为原来的举动背上一僵,过了几秒钟,又转过身来,趁原来红着耳尖低着头,一把托起原来的
下巴,还用拇指指腹缓慢的摩挲着原来的下唇。
原来怔怔望着穆择,羞怯间,连眼角都红了。
穆择勾了勾唇角,慢慢地凑近原来,而后吻了原来一下,抬起头,见手中的小孩子并没有反抗,就又
靠近了些,将原来缓缓压倒在床上,细细吻了起来。
少年的唇瓣细腻柔软,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温暖带着水汽,掌心抚过腰侧,还能感受到身下的人敏感地
颤了颤。
穆择低低喘息,脱下原来的睡衣,轻咬原来细白的脖颈。
原来忍不住轻哼出声,双手也不自觉环住了穆择,羞怯地闭着眼,任穆择侵犯。
湿吻一路向下,穆择甚至已经拿起原来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侧,肆意亲吻时,却被原来不远处,从被子
里露出一角的杂志分了神。
白炽灯大亮着,很轻易地便可以看清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穆择怔了怔,浴巾下的东西本已蠢蠢欲动,此时却是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仿佛是寒冬时,在最后一块煤火上倒了一桶雪。
原来感受到穆择久久不再动作,困惑地睁开眼,顺着穆择的目光看去,倏地不自在起来。
坐直身体,用被子盖住敏感处,就扯了扯唇角,将那本书拿了过来。
“穆、穆先生……”
穆择淡淡抬眼,看着原来。
“我、我……一起上课的同学,有一个……父亲是做整形医师的。”
小孩子应该是努力地措辞着,解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令自己还未准备好的事件。
“您、您脸上的疤……我……”
原来笑得牵强,微颤着将手中的介绍资料递给穆择。
穆择坐在床沿,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甚至唇角还带着笑。
穆择接过,只是随手翻了几页,就对原来说,“费尽心思……想让我除掉脸上的疤吗?”
原来点点头,带着些许愧疚,“穆先生的脸,都是……”
穆择却是不在意地将书扔到一边,“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
原来因为穆择毫不掩饰的拒绝而尴尬,缀着红晕的脸颊也渐渐苍白了起来。
“还是说,你在嫌弃我呢?”
穆择轻声问着,语调里还带着些笑意,像是只是随意的开玩笑般。
原来猛地抬头,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不、不是的……”
他怎么会嫌弃穆择。
穆择这样高高在上,他根本没有资格嫌弃穆择,只是会在意穆择变得不再完美无缺。而且,那些缺憾
和瑕疵,还是自己赋予的。
只要想到毁了穆择事业的元凶是自己,他就会觉得羞愧。
每天要看到穆择的脸,自己却无能为力,已经是极限了。
他想要做一个配得上穆择的,最起码,不会给穆择添麻烦的人。
只是似乎他每次都是搞砸。
穆择眼睫低垂,依旧英俊的面容上有淡淡的嘲讽和怒气,原来不安地望着,只是一个眨眼,穆择就又
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的浅笑,并且还语气轻柔地问他,“补习班最近的课程,还跟得上吗?”
原来只觉得自己最跟不上的是穆择的节奏,头微微发晕地回答,“还、还好。”
“如果觉得吃力了,要跟我说。”
男人的掌心宽厚,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
原来低头,掩饰着眼角微红,轻声应着。
气氛看似又恢复成平静,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却再也没了暧昧的气息。
穆择安静地翻阅着建筑杂志,原来就找出课堂笔记来,细细浏览着。
被穆择丢在一边的整形医院的介绍,却是再也没有人去碰了。
这大概便是穆择的逆鳞。
其他方面可以随意调笑,唯有毁容不行。这触及了穆择身为男人的自尊。
可纵然是惹得穆择讨厌甚至厌烦了,原来也还是想尽上自己的一份心力。
到了作息时间,两人就默契地关了灯,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平稳,原来侧躺在床的一边,静静地凝视穆
择依旧宽厚的背脊,传输过一股股令人安心的温暖般,突然间就难过起来。
或许他在穆择心里,就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不断的给人添麻烦的小鬼。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无所有,哪一样不是穆择给与的呢?在这种被人疼宠的错觉下,他就变得开始想
要获得更多了起来。
他不想穆择单单用同情的愧疚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想挺起胸,认认真真地对穆择说一句,“我想和你
在一起。”
只是他没有胆量,害怕被嘲笑,被拒绝。更加没有资格。
穆择能够收容他,同他一起生活,就足够他感恩戴德的了,他又哪里还能提出自私的要求呢?
夜里一下子变得有些冷,原来蜷缩着身子,在微微自卑的情绪下,竟是大胆伸出手,握住了熟睡中的
穆择的。
隔天是星期六,原来早早醒来,正在给穆择做早餐,就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穆择恰好起床,便随口问道,“谁打来的?”
原来坐在玄关换鞋,微微笑着,“是钟少。”
穆择望着原来浅笑着离开家,孤身一人站在冷清的客厅里许久,才愣愣的,走到厨房里拿出原来为他
准备好的早餐。
明明阳光灿烂,云淡风轻,这样的好日子他却提不起精神。
难耐地忍到中午还不见原来回家,穆择拿起放置在茶几上反复看了许久的手机,拨起了号码,在最后
一刻却还是顿住,想了会,拨通了方易的电话。
“哦,钟醒正在郊外拍广告。”方易爽快地便说出了钟醒的所在,“好好的问钟醒做什么?他又惹到
你了?”
下一秒方易就紧张起来,“这次可说好,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要打他的脸了,公司没有时间让他再
休息两个礼拜。”
穆择心不在焉地应着,挂上电话,就驱车前往了钟醒所在的郊区公园。
途中接到严怀的来电。
电话里严怀的嗓音爽朗带着明显的八卦,“喂喂,我又去问过了,就是昨天看见的和小孩子一起吃饭
的两个小鬼。”
不等穆择开口,严怀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这两个人也太年轻了,完全没有戒心,不知道世间险
恶,我只说了自己是小来的亲属,就立刻无话不谈地解释给我听了。”
严怀哈哈大笑着,“小孩子是为了给你找整形医院,才和这两个人这么亲近的哦。”
严怀还以为自己得了个了不起的秘密,得意洋洋地叙述着,“昨天也是一样,那个男生以介绍自己的
父亲给小来认识为要挟,才逼得他推了和你的约会。喂喂,再问你一句,你知道那个男孩子为什么这
样明目张胆的追小来吗?”
穆择不再有耐心听下去,只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兀自挂了电话。
完全不顾电话那头严怀愤愤的叫嚷。
不一会就到了郊区公园,穆择戴上帽子和眼镜,走下了车。
初秋微凉,公园里随处可见渐渐变了颜色的银杏。
不远处就是广告的拍摄地,有几位记者蹲点,而且女主角也是曾经合作过的影星,贸贸然冲过去,难
免会不被认出来。
但穆择着实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可以看见大大的遮阳伞下,凶神恶煞指使着阿明给自己揉肩,而后又对坐在一边的原来怒吼些什么
的钟醒。
钟醒的态度一直都是恶劣,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来还可以微笑着面对甚至称得上包容钟醒的所作所为
。
或者说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原来开始后悔了吗?
又想到昨天从服务生那里听来的消息,穆择捶了身边无辜的银杏树一拳。
不远处的原来依旧在讨好地对钟醒笑着,直到导演的吼声响起,钟醒才不情不愿站起身,而后冷哼着
扔给原来一个东西。
原来忙不迭接住,脸上的笑都可以称之为灿若夏花了。
钟醒似乎是看不惯原来的笑,横眉竖眼又骂了几句,才慢吞吞走到了摄影机前。
原来在原地和苦笑的阿明攀谈了会,就收拾好背包,走出了拍摄区。
穆择站在车子旁,来不及躲,和毫无心理准备的原来打了照面。
本来应该是偷偷跑来窥察的他心虚才对,但看到原来闪烁的眼神和牵强的笑,穆择一下子就皱起了眉
。却还是按耐着,示意原来上车。
“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担心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车子平缓地驶在路上,穆择低声说道,“要在外面吃午餐吗?”
“啊?啊……”原来被惊吓一边地颤声应着。
穆择透过后视镜看了原来几眼,就沉默地驱车来到一家苏式茶楼。
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找到一间包厢,点了餐点。
穆择和原来面对面,待服务生将主食和点心上齐,礼貌地走了出去,奇妙地同时间出声。
“和钟醒聊了些什么?”
“我和钟少只是聊天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就都默默地拿起筷子,吃起面前的美味点心来。
之前严怀也带他们来过一次,那时的原来脖子后头还残留着被火烧伤的痕迹,而穆择也是刚刚尝试认
真接受别人的感情。
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一样了。
穆择看了看对面埋头苦吃的原来,将自己面前的拌馄饨推了过去。
原来茫然地抬起头。
“你喜欢吃不是吗?”穆择淡淡说着,“那时候都忘了医生的嘱咐,一个劲往嘴里填。”
想到当初原来为自己端点心夹汤包的情景,穆择浅笑了一下,“之前怕你会留下疤,不敢让你多吃,
不过这次不同了。”
疤痕没了,也彻底地让他明白原来的好之于自己,不过是化在水中的盐,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怔怔望着被推倒自己面前的拌馄饨,鼻尖还萦绕着苏式点心的香气,一下子,就难受起来。
他真的,非常想坦然安心的和穆择生活在一起。
贪图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柔也罢,害怕独自一人生活也好,他只想有个家。
否则,他也不会几近盲目地跟着穆择走,不去管所谓的母亲的谎言,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这个家摇摇欲坠的,他所期待的思慕的家人,并不是他理应,有资格霸占的。
原来在穆择含笑的注视下,用勺子舀起一颗馄饨,放进嘴里。
味道和当初一样鲜美,只是他的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刚刚咽下去,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
了出来。
他慌张擦去,却还是被穆择发现了。
穆择微微惊愕地坐到原来身边,苦笑着抚弄着原来的眼角,有些自怨自艾地,“和我在一起,就这么
难受吗?”
原来愣了愣。
“难受到都哭出来了?”
脸颊舒适地依靠着干燥温柔的手掌,原来合上双眼,抿着唇,摇了摇头。
穆择却是自嘲一笑,“不用安慰我。”
“……”
“你想要离开,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
“和我在一起,很枯燥,也无聊吧?而且,我还害死了你的母亲呢。”
手掌终究是移到了发顶上,轻柔地抚了抚,身边散发着温暖的人,又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对面。
很微妙的距离。明明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对方的神色变化,身体的距离却是最远的。
穆择沉默地吃着生煎,待结束了自己的一份,就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
“我先去结账,这段时间……”穆择戴上帽子,“你或许可以想一想,到底还要不要和我继续生活下
去。”
穆择走到门边,“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毕竟,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一些。”
说罢,就转动门把,想要走出去。垂在裤缝的左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低低地垂着头,干净的指尖微凉,却是牢牢握住了他的左手。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穆择愣在门边,若不是依然有微风和楼下的吵杂声传来,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低垂着头的原来深呼吸着,声音里却带上了鼻音,“请不要……赶我走。”
穆择缓慢的转过身,单手抬起原来的下巴,微微好笑地发现小孩子居然忍不住又流了眼泪,“为什么
哭?”
原来却是罕见的大胆,抱住了穆择,“我想要……和你成为家人。”
穆择的身体又因为原来的话而僵硬起来。
“学会做水饺,认真念书,每天按时回家吃饭。”闷在他怀里的原来哽咽着,“所以,请不要……”
面对原来简直要突破极限的“真情告白”,穆择却是复杂地苦笑了一下,而后强硬地抬起原来的头,
微微弯腰,和他对视着。
“可是,你不会喜欢和我成为家人的。”以往演了那么多角色,都从未觉得棘手过,这次面对原来,
他却连简单的微笑都办不到。
“会做水饺,认真念书,乖乖回家吃饭,满足不了我。”穆择低声说着,“我会忍不住想要吻你。”
与他对视的,眼角还通红的原来瑟缩了一下。
“想要和你做爱。”
原来满脸通红的垂下眼,环抱着他腰侧的手臂也像是触电般脱离了他。
“我不会简单的将你当做家人看待。”终于将心底的肮脏情绪暴露在阳光底下,隐忍多时的罪恶感也
飙升到最高点,穆择牵强笑着,“这样,你还愿意和我做‘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