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吗?可是,我喜欢。”
……
如此的对话,断断续续,延着小街的斜坡走道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一直走到街角的花店。
JIN又一次停下。一家小花店,低头面向一束夏日特有的鸢尾兰,夏日特有的香气。美人,自成美景。不知为何,ERIC如此想到,下意识的问道:
“你喜欢这花?”
付钱,捧花。
而他只是最后吸了怀中一口芬芳的香气……因为知道,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在它枯萎前放弃,才不会遭受失去时的伤害。
然后,顺手把捧花送给花店的可爱小姐。女孩羞涩的接过手,望着JIN,JIN看着她,一样笑的很开心。
“你总是这么讨好女人吗?”
“讨好?这不是讨好。这是理解她们,这是……”
当终于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奇怪的对话又开始了,当JIN点燃了口袋里最后一支烟,又开始转身四处寻找买下一包烟的便利店。
“上一次在你家门口那个女孩是谁?也是你的无数个女朋友之一?”
“她?当然不是。”
狠狠吸了一口烟,JIN在心底也不由冷冷的笑。……
“哥……你从来不带女人回家的。哥,今天,为什么……”
……
“谁都看得出,那个女孩真心喜欢你,不是吗?”
“她只是我的邻居。我从来不喜欢她。”
那样的女人,自己怎么可能喜欢?JIN心想,她只是自己的邻居,一样住在那个狭隘的小阁楼,一样的贫穷与孤独。
贫穷,孤独。
是自己最讨厌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喜欢那样的女人?
“那么,你喜欢我吗?”
ERIC故意用手整了整领带,又伸手理了理衣襟,在JIN盘算着他这套行头究竟值400万还是500万的时候,忽然冒出了那句更加奇怪的话。
“你真的很麻烦。每个有钱有势家的公子哥,都像你这么恬不知耻吗?”
“那么,你喜欢我吗?”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可是你对我的钱有兴趣……”
“钱?”
打断了ERIC的话。紧接着,JIN用没有拿烟的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已经被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纸片。“你说这个?”
皱皱巴巴,却足以让对方看清那天凌晨他亲手签在上面的签名。
一张空白支票,那一夜的价钱。
他当着他的面,亲手把纸片撕成了一张一张更碎的纸片,松手,尽数飘落在地上。
纸片,不过只是纸片而已。
“你……”
“你觉得我应该在上面填多少个0?文家二公子,据说你的银行帐户已经被你的父亲冻结至少一个半月了,究竟,是空白支票,还是空头支票?你想让我带着它去银行出丑吗?”
“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撇了撇嘴,即便口中平静的说出,心里却如同翻江捣海。掐灭了才吸完一半的烟,仿佛忽然想起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在什么地方,转身再要走的时候。
终于,被那个人堵在了面前。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如果真的一早知道了一切,就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了吗?
不必叹气,无法,后悔。
他说。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在你彻底后悔之前,结束这一场闹剧吧。”
7.
就算赔本的工作,也不是这么做的。
好几天,JIN趴在简陋的地铺上,用手揉着至今仍酸痛不已的腰。真他妈的,从出生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却没有什么可以再抱怨的……
电话铃响。
LISA的电话。始终,没有责怪JIN当日的失约,甚至在JIN向LISA说抱歉,说不小心又摔碎了她送给他的手表时,又建议下一次再给JIN买一只更昂贵的。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亲爱的,这几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过几天我再给你电话。”
他语气温柔的回答。
放松,却因为周身无法抑制的疼痛,依旧忍不住的皱眉。无法微笑,也,不必微笑。只因为电话的这一头,没有人能够看到真实的自己……
“记得CALL我哦~亲爱的,再见。”
“再见。”
“JIN……”
“什么?”
“我爱你。”
“……”
“JIN?”
“宝贝,再见。”
……
迷迷糊糊。
又开始了那个梦。
……
那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拥有,许多个美丽的海港码头。
每天。
船只的汽笛声悠扬轰鸣,日日夜夜,承载了一个孩子年幼时所有的梦。金色的阳光,蓝色的水波,还有,那个人的微笑……微笑着,把孩子轻轻抱在怀里。
比阳光更温暖的,比水波更耀眼的,幸福。幸福,闪闪发光。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么,可不可以,就这么永远轻轻抱着。不要放手,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妈妈。
妈妈……
妈妈!孩子大声的叫着,跑着,船只的汽笛声依旧悠扬轰鸣。阳光依旧是温暖的,水波依旧是耀眼的,可是,却没有了微笑。只有被眼泪取代……
妈妈!
孩子在木甲板上大声的叫着。可是那艘载着他所有梦的船已经开走了,越开越远,越开越远。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只有,只有……
不。
我要抓住!
回来,回来,回来……他又用力向前跨了一大步。
一声巨响,心脏被狠狠的撼动,忽然,开始窒息。无穷无尽的海水包围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海水窒息了自己……回来,回来,回来,我要抓住……
海水的窒息中,全身的力气渐渐被抽空,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
……
再回到现实的时候。
他把脸紧紧埋在双臂中,满身的汗水,如同……当年,刚刚被大家从海水里捞起来的时候。
回来,回来,回来……
回到我身边。
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只有……
此刻,紧紧抓住挂在胸口项链上的戒指。戒指,此刻,依旧闪闪发光。
是那个女人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
8.
一头聪明的野兽,尤其是,一头聪明的狼,更喜欢捕捉有挑战性的猎物。它们,清楚的知道如何把猎物引入圈套前,必须先彻底迷惑它。
每一次,进攻目的只有一个——致命。
上天给了他一副迷人的外表,却,又给了他一颗从不被美丽事物诱惑的内心。所以……
狼。
是幽灵一般的杀手。
……
9.
ERIC知道JIN在想什么。
自从商场见面的第二天,暗中找自己的秘书去查这个小子。从小父母离异,在一个海港城市的杂货铺长大,之后,和至今单身却更加“风流”的父亲来到首尔……没有正式的工作。
唯一的工作,就是凭着一副讨巧的外表与漂亮的身材,周转于各色有钱的女人之间,陪她们吃饭,逛街,上床。……正如JIN每次看到ERIC都在盘算对方值钱的全身究竟足够自己几个月的花销,此刻,ERIC听秘书汇报着JIN曾经的诸多情史,同样惊讶于这个穷小子身边的女人竟然从不比自己少。
……
今天,他们可以从彼此身上得到更多。
ERIC知道JIN的家在什么地方,ERIC知道JIN平日最喜欢逛哪条小街……当ERIC知道JIN可能出现的一切的地方,他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
酒吧。
这里是ERIC最喜欢来的酒吧,这里有ERIC最熟悉的女人们。这里,就是被称做纨绔子弟消遣他们人渣生活的最好依托。昏昏噩噩也好,醉生梦死也好。
在这个肮脏险恶的世界里活着,又有什么正确的方法?
……
“因为有了好的父母,所以有了强健的身体。可惜,这样的身体里,却没有善良的灵魂。”
这是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为什么。
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再灌下几杯酒的时候,舞厅里的灯光绚烂不变,身两边的美女香气诱人……
这是自己习惯了许多年的生活,此刻,依旧习惯着。自己的人生,难道,不就这样吗?
还需要改变吗?还能够改变吗?
习惯。
习惯的步骤。
拉上两个美貌且懂得礼数规矩的小姐,出了大厅。自己已经醉得开不了车了,却在临叫出租之前,忽然大声把两个小姐赶走,离开,赶快离开自己的视线……
大概,真是醉的太厉害了吧。
他扑倒在一侧僻静的花坛,狠狠吐了出来。弄脏了高档的AMMANI西装外套,也不在意,只想把所有的酒精味,所有的香水味,统统吐了出来。
一场更加痛苦发泄的之后……吐完了,轻松了,却加重了酒醉后的眩晕,即便双臂用力依靠花坛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半天后,还是无法控制的要向一侧倒去。
却在这个时候,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
“你……”
……
“文先生,请和我们走吧。”
……
“放开我!”
他低声吼道,却无力反抗。
几乎在眨眼之间,又从身后出现了五、六个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以及一辆刚刚停稳的黑色轿车。“放开我,你们,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文先生,我想您很清楚。”
……
ERIC当然很清楚。
即将被众人拖上黑色轿车之即。
却发现那一抹似曾相识的微笑,似曾相识,如若初见……那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那个男人,双手的插在破烂的牛仔裤口袋里,用闲散更痞劣的姿势叼了一根烟。渐渐,说不清楚牌子的尼古丁味道,随着夏日午夜清爽的风,开始蔓延在潮湿的空气中。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下一刻,ERIC笑了。
也许已有五分钟,也许,只有五秒钟。
JIN收起了瞬间的微笑。其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又背过了身体。起步准备离开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被那个声音叫住。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
真是,奇怪的问题。因为无谓,所以显得奇怪。
“这里附近便利店的香烟便宜,我顺路来买烟。”
“喂,你……”
虽然用力抵抗着身边几个黑衣人把自己正往车里塞的阵势,忽然,ERIC脸上的笑容,竟然在扩大。“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你不是说过,你很善良吗?”
“我为什么要‘救’你?我不是你的保镖。”
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继续抽烟。又轻轻的,用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不要总是用我的‘善良’要挟我。”
……
五个,或者六个。
JIN说过,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有时候会受一点小伤。
……
但是。
如果对方手里没有任何该死的武器,或者对方的身手根本算不上黑帮出身。唯一的意外,只是撞落了嘴边那支还未来得及抽完的烟。当车外的几个黑衣男人尽数如同被捻碎的烟蒂一般躺倒在地上时,JIN看着ERIC,表情冷漠。
当地上的几个黑衣男人准备再次爬起来教训这个突来的麻烦之前,ERIC扶着车沿,保持微笑。
“救完了,还不走?想让我拉着你一起跑?”
调笑的语气,顺手从裤子里掏出一包香烟,又点开打火机,“这样愚蠢的浪漫场景,我可不……”同一时刻,那支还未被点燃的烟,却以同样的命运,落在了地上……
……
“不合适吗?我喜欢。”
JIN记得,ERIC总是喜欢这么说。
他喜欢。
他喜欢那样……
即便总是以一种任性的方式,以一种JIN觉得愚蠢或者幼稚的方式来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当他的手被他的手以那样的方式拉着向黑夜里冲去的时候,JIN竟然忍不住的,再次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是一抹胜利的微笑……
却。
隐隐带着忧伤。
10.
“你家里为什么没有床?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磕的很疼,上一次就把我磕的很疼……哎呦,现在还是很疼,疼死了。”
……
“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哦,对了,你有很多有钱的女朋友。呵,一台没有牌子的小收音机?”
……
“……Come back to me, come back to……《Come back to me》,你喜欢这首歌吗?”
就在ERIC无聊的一边唠叨,一边几乎把JIN原本不大的家翻个底朝天的时候,JIN始终一声不响的坐在地上。
没有看他。
直到两个面对面的距离已经不足十公分的时候,依然,没有看他。
“这是什么?”
在JIN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ERIC已经把他胸前项链上的戒指紧紧抓在了手里。“我上一次就发现了。又是哪个女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看来这是一个你最在意的女人,才会把她留给你的东西贴身挂着。”
ERIC猜的没错。
手里的那只女式结婚戒指,是JIN最在意的东西。而他只是任由ERIC那么紧紧的抓在手里,勒得甚至脖子开始发疼,很疼。直到,被ERIC自己渐渐松开……
“我想将来会有一天,我很有兴趣见见那个女人。”
“你醉了。”
“是的,我醉了。”
他的表情,在轻浮与冷漠,温情与残忍中不着痕迹的变换着。
忽然。
如同一切真的只是JIN的错觉,错觉那样可怕的表情从来不曾出现在此刻这张甚至称的上“纯真”的笑脸之上。他把头轻轻靠在JIN的肩膀,带上一缕撒娇的顽皮口吻,笑着说:“谢谢,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弄脏的高档西装外套,被ERIC随手扔在大街的垃圾桶里,此刻,JIN能感受到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过来的,他的体温。远远比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甜腻语气,来的真实的多。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保镖。”
“可是你刚刚打走我的保镖。”
这时,他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着,保持着那个亲密黏人的姿势,那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JIN.看着JIN的表情……“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