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阿全有时候会严厉了点,不过也是为了球队好,你才进七杰的篮球队一定很辛苦吧?卓咏。
」那关心的话一出,立刻让卓咏感动含泪。
「学长,也只有你关心我了,队上的人各个都是恶魔,尤其是教练,规定球员每天投篮要投一千次,
还得来回跑操场五十圈,我都快被操死了。」做出抹泪状的卓咏说唱俱佳,简直入戏三分了。
范江又呵笑了几声,与学弟离开了课堂大楼,朝那偏远安静的校队方向走去。
「只是……学长真的不打算再摸球了吗?」卓咏并不知道范江的情况,只以为范江是因为学业和打工
而放弃了篮球。非常向往高中时学长们的友情,卓咏怎么也不愿崇拜的学长就这么轻易舍弃。
范江脸色一黯,又在卓咏小心投来眼光前收起,带着一点苦笑,还是摇摇头,「卓咏,你不必担心我
,篮球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只是往后不能在球场上和大家一起奋战,我还是会支持你们。」
「可是……」心一急又要接话,卓咏与范江却被人潮突地挡住路线,纳闷望去时才知人潮聚集的原由
。
眼前说是人山人海也不夸张,在那座新颖建成的教学大楼前圈成了一团,吵杂声中不时传来女孩们的
雀跃与伤怀妒忌,让人困惑的是还有大群男性学生也混在里头,各个既羡又妒的眼光落在前头,就像
是见着了那个夺妻仇人一样。
卓咏个子不像范江那般傲人高颀,只得勉强在黑压压的人头中看向前头,眼一眯便见大楼前的空地上
站了个面色不愉的青年,那斯文镜框下的黑眼注视着下方,姣好的唇也紧抿。
听闻一旁的窃窃私语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卓咏立刻急忙地向身旁人报告。
「学长,你弟他的女朋友晕倒了耶,听说是什么病发作,现在在等救护车来……」说话的同时也转头
看向了范江,那有些急促的语调又减弱。
范江当然也看见了,青年被人群围着,状似不耐的模样惹来了许多男性骂声,却又被女孩的同情声调
掩盖,内容不外乎是为青年说话的偏坦字句。
范江并不在意那些,他反而注意的是青年那张略白的脸色。即使是不耐嫌恶,却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也不许他人踏进那团空地之中,像是在畏惧什么一般。
这让范江感到困惑,范中晏居然会出现畏惧的神色,为什么?
于是他忘了身旁的卓咏还在,迳自排开人群走向前,途中换来了许多责难,而他半点也听不进见里。
范江忆起一件往事,那太久了,久得连范江自己都差不多忘了。
以前小的时候,大概是国小几年级的事,有个爱慕弟弟、住在附近的同年女孩天天缠着弟弟不放,不
论是上学途中还是放学回家,非得眼睁睁见两人走里家门内不再出来才肯不情愿地离去,而弟弟那时
还小,对于被女孩缠上的事厌烦不已,就连范江也不敢用这种事来取笑他。
后来,女孩某次在独自回家的途中,再也没回到家了。
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只觉得女孩大概是想通了,才十一、二岁的女孩说不定是看清了意中人冷淡的
真面目后心碎死心,于是决定不再苦苦纠缠。
范江一直忘不了女孩总是不顾旁人眼光对着身旁的弟弟说道:「我好喜欢中晏哦,我想和中晏在一起
。」
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苦缠了人半年之久后突然放弃呢?
直到某天放学的时候,一对夫妻站在校门口,见到了范江两人,那眼眶红肿的妇人见到了范中晏,眼
里闪过一丝痛恨,但更多的是伤心。范江认出来那对夫妻是女孩的父母,听着两人请求和范中晏谈话
,心中突生一些不安。
他们与范江及范中晏一起回到家,到家门口时,妇人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她痛哭失声地埋在丈夫胸
口,彷佛受到了极大伤痛一般。
妇人的丈夫也是眼眶通红,看着那道白色栅栏,淡淡的说了,他们说,女孩死了。
那天准备回家的女孩,在仅隔家中一条巷口处,被人掳走奸杀了,死相凄惨地被发现时,已经是半个
月后的事情了。当夫妻俩去认尸时,几乎要崩溃,正在腐烂的女孩不会再笑着出门说要去见心上人,
也不会特地绕远路去见与家门和学校反方向的范家弟弟了。
虽然没明说是范中晏的错,但那对夫妻的眼里确实是这么写着,他们把范中晏当成了凶手,却不能恶
言相向,因为范中晏只是个间接害死他们的女儿的凶手。
范江那时仍不能很清楚地去理解,他只觉得震惊,女孩居然会突然死去,那像一场梦一样。而对于范
中晏,表面上清冷的年幼男孩只是淡漠地点头,道了声抱歉发生这种憾事,目送着夫妻俩离去的背影
,然后进了家门。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女孩的死讯,就像那对夫妻以为男孩无情一样,范江有一度也以为弟弟冷淡的可怕
,直到那个夜晚因为女孩的事无法入睡,去敲弟弟的房门,男孩在微亮房内红肿的眼眶与满脸泪痕,
让范江知道他并不是真得那么无情,只是范中晏不会在人前表达罢了。
他们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一起为女孩的逝去感伤。从那次之后,女孩是唯一曾长久站在范家门口的爱
慕者,就算真有出现不死心的人,也在范中晏暗中的手段下消失了。
范江知道,他是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不愿再有人因为自己而失去生命,或者受到伤害了。
范江没来得及走向那团空地,众人一阵低呼与叹息中,范中晏终究是把女孩自眼前抱起,冷然的脸色
目不斜视,但那眼光很快顿住了。
范江与他对视着,突生一股尴尬,好像自己破坏了什么般。卓咏赶在后头追上了,站在范江身旁眯着
眼望着那对郎才女貌,虽然美女晕倒了仍是有股脆弱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也因此拉了拉范江的手臂,在他耳边笑着说道:「学长,你弟和他的女朋友感情真好,而且很速配耶
。」
较近的人闻言又是一阵抽息,惊讶范江与范中晏的关系。
范江没有与他搭话,和范中晏仍是对视着,见对方在镜片后狠狠眯眼的举止,当下一阵头皮发麻。
但范中晏却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收回了目光迳自抱着人走了。排开的人海噤声望着人走远,爆出
了许多扼婉与心碎。
看来他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与公主,终于在一起了,这也代表他们这些平凡人的妄念,真正被打碎了
。
第四十六章
连希萝成功驻进范中晏的生活圈中。那个温婉甜美的女孩,在她努力不懈的苦苦追求下,又以一次贫
血晕厥的事件,让那位冷漠高傲的青年不得不接受她的存在。
她获得了许多其他人无法拥有的殊荣,让青年抱着她上了救护车、一起陪同进了医院做检查,住院了
一周里有许多亲友与同学探病,但她最期待的身影依旧是范中晏。也许青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
至少在那七天之中挑选了几个白天前来,双手空荡得连带束花也吝啬,却也叫连希萝好生感动。
只要他愿意过来看看自己就够了。
出院后回到学校,也许是有心人撮合,她不时都能与范中晏见面,图书馆、饭厅、往课堂的走廊,不
经意对视的两人,一个暗自羞赧、一个面无表情。但至少青年不再是目不斜视地对她视而不见了。
单方面的招呼与失落,不知不觉成了偶尔得到回应的窃喜。连希萝不晓得范中晏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对方终于察觉自己的心意,被她打死不退的精神动摇了。
连希萝是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追求一个人,从她十八年来的人生之中总是被安排的顺遂平坦,一直到
就读女子高中时还是由家里人接送上下学。她一直安份于束紧的生活里,直到进了七杰,第一眼见到
范中晏。
那个人与她完全不同,即使他能装出一张亲切无害的和气神情,却不能掩盖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淡疏
离。偶尔听见的耳语,也是遗憾于范中晏虽然表现亲近,但是能够与他真正亲近的人,却是一个都没
有过。
连希萝为他感到心疼,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好寂寞。
她第一次想挣脱被安排妥当的人生,只为一个从不正眼看自己的青年,想让他放下防备,不必一个人
孤军奋战,能够自那张肃然俊颜上真正露出愉快笑脸、敞开心房接纳战友及同伴,光是想着,她的心
脏就不住噗通跳个不停。
连希萝忍不住这么想着,这应该就是爱吧。
所以她以跌破众人眼镜的方式,跌跌撞撞死缠烂打地黏着范中晏不放。在七杰内总会看见她捧着点心
或者自制便当追在范中晏身后,只求他能暂且放下电脑,好好吃一顿饭;那人一丝不苟地端正坐于课
堂间时,有幸修同一门课的她便找了能清楚看见青年面貌的位子,满足于贪看他的容貌,同时又有些
难受。
为什么没人发现呢?专注的青年无意识地拧着眉,彷佛此时不是为了愉快地吸取知识,而是在强迫自
己去学习,他一点也不快乐,并不会因为提出的报告让教授赏识而有所感慨动力,他墨黑的眼中平静
如死水,只隔了一只镜片,就隔绝了所有人的判断了吗?
连希萝曾怀疑地问了身旁的人,得来的却是惊讶与疑问,他们无法理解连希萝的结论,范中晏怎么可
能会不快乐呢?他可是七杰本年度最被看好的新生,又被以严厉出了名的资讯系系教授公开点名招揽
的研究实习生,明明才一年级而已就有此殊荣,要是平常人早就乐得翻过去了吧?
听闻了许多欣羡妒忌的言论,连希萝沉默了,在众人以为她终于脑筋开窍而欣慰的同时,暗地里,她
却是喜悦又虚荣地偷笑着。她感到一股无法抑止的优越,那些言谈代表着从来没有人看清范中晏,只
有她才是最贴近他心情的人了。
渐渐的,在连希萝的努力不懈下,范中晏似乎也逐渐对她放下防备,容许她进入的尺度也越来越大。
众人有了默契,范中晏身旁的座位是连希萝专属的、范中晏的分组报告里一定会留她一个位子,他们
两人理当要形影不离,他们是情侣,即使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七杰每个人投注在两人身上的眼光就是
这么表示的。
而对此,范中晏竟意外地没有做出辩驳,放任连希萝在自己身边羞赧甜笑,那副神情就像沉醉在爱河
之中,他就这么冷眼看着,只把唇畔那抹冷笑巧妙隐蔽。
只是对于两人的「恋情」,不死心的人多少还是有的,所以当连希萝被高年级学姊以「过度猖狂」的
名义私下带往人烟罕至的校园一角,实则为逼迫她承认与范中晏的真实关系,这也不是太让人讶异的
事了。
这之中,身为局外人的范江,却是好巧不巧地淌入了那趟浑水里,巧合的叫人感到冤枉不已。
范江也不是刻意行经无人小径,实在是这条路恰巧便是通往篮球队的路上,他避开了一般球员平时会
经过的时段,稍稍拖延了一些时间才慢吞吞地踏上那条柏油路面,漫不经心的节步伐就像在散步,也
没人会看出他此刻的苦恼。
毕竟他早已答应了卓咏替他看球技,也因此学弟在苦练多时后便兴冲冲地邀他前去看球队内部所办的
小比赛,一方面也是验收成果。范江是很高兴卓咏可以进步飞快,但要让他在练习时间出现在篮球队
实在也是一件尴尬的事。
那是林校全始料未及的事,当初因为范江请托而一同前往队上拜托教练让他加入篮球队,而面带严峻
的中年教练听闻他在高中时的表现也略感兴趣,竟在现场便要求范江与林校全一对一斗牛。
如果是尚未发生一切之前,范江不敢夸口能够打赢死党,但是至少也不会输得太难看,而之后就更不
用说了。范江一开始运球还有些生疏,即使面对林校全有意无意的放水下,在最接近篮框时勉强跳投
,球没进,而他落地时的膝盖立时发作,疼得他只能狼狈抱膝坐在光洁地板,嘶哑的声线也盖不住站
在场外的教练吐出的结论。
对方略带惋惜地说:「果然是伤到膝盖了吧?看你走路就有些怪异了。」
范江当时不敢看林校全的脸,怕从他脸上发现错愕。他已经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的话对范江也算仁慈,不幸的是当他在林校全扶持下起身时,才发现入口
处早就站了一群沉默的旁观者。他们是七杰篮球校队的成员,也不知何时到了,默默地从头至尾观注
着范江的失败,即使嘴上没有发出半点嘘声,眼里却写着轻视。
明明只是个输家,居然妄想能再打球?
太可笑了,都这样了,还想挣扎吗?
不会吧?这就是林校全口中最可靠的队友吗?
笑死人了。
范江彷佛能从他们的身上读取出来那些难堪字句,让他整张脸都涨红了。
进入篮球队的梦想最后当然是无疾而终,范江自己也知道,他早就失去机会了。
林校全为那些眼光愤慨抓狂,却被范江阻止了。他没有立场去驳斥那些无声嘲笑,是他天真的以为可
以掩人耳目,在球场上,哪有可以呼咙人的灰色地带呢?
也许林校全仍心有不甘,才会明明是个对篮球怀有热诚的家伙,却意外排斥七杰这支有着杰出人才的
球队。范江只得苦笑,但对于亲身前往再次感受那些眼光也是十分不愿意的。那件事发生在卓咏正式
进入篮球队之前,也只有这个天真的小学弟才会把他看成了崇拜的对象,若是让他知道崇拜的学长成
了一个废物,只怕他的脸上也会出现相同的神色。
范江没有勇气告诉卓咏,只得勉强在学弟单纯热络的鼓吹与请求下答应旁观,就算这对范江来说实在
有些残忍。
他甚至知道卓咏暗地里的小心思,想要藉此激起范江槁如死灰的血液中回忆起打球时的痛快与成就,
进而让他重新接触篮球。
范江苦笑着,几乎要为他的热血叹息。
不经意听闻那细微的对话,范江一时还以为是秘藏在角落的神秘社团。他见过几个弃教室不待却踏入
户外的诡异团体,穿着黑袍在莫名其妙的空地举行不为人知的仪示,当时还因为误入而惊慌离开,范
江以为这次也是。
但他听见了属于女性的声调,道出了让他停顿离去的脚步。
对方唤的人,若他没听错的话,的确是连希萝没错。
范江当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那甜美女孩加入了怪异社团,毕竟对方说话的口气怎么也算不上和善,反
而有些恶意。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寻着遮掩,小心翼翼地来到发声处,不出他所料地在缝间瞧见了被女孩们包围的连
希萝身影。娇弱的女孩似乎吓得不清,但嘴角却有些倔强地紧紧阖上,明明已是全身颤抖不止了,眼
眶也泛红地不住落泪。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就在范江暗中困惑时,包围连希萝的女生们极有默契地推出了首领,浓妆艳抹的女孩看不出实际年龄
,但那精心刷过的眼妆却是带着超脱年纪的恶意。
「说啊,连希萝,只要你说是你不要脸缠着范中晏,我们就不为难你,你也知道的,你就一张脸可以
看而已,如果不小心伤到的话,说不定就毁容罗?」威胁的同时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见她畏惧地
偏头,那瓣红唇却是怎么样也不肯打开,惊慌地摇头。她身穿一件五分袖的白衬衫、外搭浅灰针织背
心,底下则套了黑色及膝裙,这样看来的连希萝就像个乖巧被勒索的优等生,什么气势都没有,不过
是增添了几分柔弱。
为首的女孩似乎也看不惯她佯装乖巧的模样,眼一眯又冷笑,「看来你是不会说了,我就是不喜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