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他不说话，他便又说，你就爱不理我，不理就不理吧，别走远了，让我能看到你就行。

那人却存心跟他作对，转身慢慢走远，把周围的一丝光亮也一并带走了，许畅陷入黑暗中，他心里恐惧，大声喊道：我这边太黑了，给我留个灯吧，等你回来再还你。

……

这荒诞的梦让他心悸，伴随不由自主地抽泣，他又怎么好意思哭呢，谁都没有哭，他为什么要哭，这梦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独自离开的，谁也没有陪伴谁。

许畅缓缓睁开眼，室内一片灰暗，窗外天色已经黑透，客厅没有开灯，厨房露出一点门缝，透露出微微的光亮。

他坐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还微微有点发疼，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又想到祝航跟陆森的事，还有陆森失言又跟他动手，于是一下午的睡眠不但没有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反而更加暴躁。

在他以为只有自己靠近过陆森的日子里，居然还有其他人的掺和，而且当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即便陆森没有回应，他也觉得不舒服，他不信陆森不知道，既然知道对方的心意，为什么还不保持距离。

一想到最近这段时间陆森整天在外面都是和祝航在一块忙活，他就来气。

还有今天，因为这个事还挨了他一下。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霸道的，较真起来许畅总是被欺负的一个。

厨房的门被拉开，陆森做好了饭出来，见许畅已经起来了，便打开灯，看许畅脸色依旧不太好，他也不多话：“吃饭了。”

许畅不动弹，又仰头靠进沙发背。

陆森站在厨房门边看了他一会，又出声催促。

“吃不下。”许畅冷冷说。

“中午饭都没吃，这会该饿了，多少吃一点。”

“不吃，头疼！”

“……怎么了，头还痛？”陆森走过来要帮他看看，“……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

许畅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朝大门走去，陆森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他：“大晚上的去哪？”

“你管得着么！”

“……别出去了，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许畅回头看他：“我起不来，明天我哪也不去。”

“起不来我叫你，”陆森看出来他故意找茬，声音也不由得变冷。

“不用你叫，我就明白告诉你，我不跟你去那什么家了！我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去看别人脸色？让别人评头论足！我认识你一个就得跟一堆人扯上关系，我不乐意！”

这话无异于在扇陆森耳光，许畅讲话越来越刻薄越来越不顾天不顾地了，他是怎么了。

“先吃饭，这事待会再说。”陆森白着脸耐心道。

许畅头一扭就过去开门。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陆森的声音伴随着门锁转动有些隐隐爆发的趋势。

……

地板很冰冷，许畅第一次跟地板贴这么近。

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急需寻找一个突破口奔腾而出。

他翻过身来抬腿去踹陆森，“你凭什么！”

许畅不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地跟他对着干，把陆森都快气疯了。

他拽着他的衣领往地板上磕：“你TM的问我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许畅激烈地挣扎，把陆森的衣服都给扯得变形，脖子上也被他抓破了。

两人眼底充血，眼里都蓄满了恨意，这恨来得莫名其妙——他们原本该是相亲相爱的。

对于他们的身世来说，这世上只剩下彼此可依偎。

可现在，双方都恨不得要杀了对方。

这样决绝地相对，还是第一次。

许畅只是失去了先机，才会让陆森如此压制，他力气还是有的，陆森稍不留神，就挨了许畅一拳，他吃痛之下，让许畅有机可乘地坐起身来狠狠又扇他一巴掌。

这下陆森狂暴了，眼神变得可怕，他咬牙切齿地掐上许畅的脖子又把他按在地上，喘着粗气趴到他耳边恨声说：“你疯了是不是，嗯？”

许畅脖子被狠狠卡着，憋得说不出话，但还是哆哆嗦嗦地吐出一个字：“……滚。”

“你叫谁滚？”陆森轻声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听起来毫无感情，“你说凭什么，嗯？”

他的手搭上他的腰带，许畅感觉到了，使劲挣扎了下，但被陆森钳制着动弹不得。

……

“啊——啊——”许畅眼泪都被逼出来了，下身撕裂般的疼痛。

“你现在说，我凭什么？”陆森按着他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操干他，一手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把头抬起来，“睁开眼看看，你在被谁干。”

这样的陆森陌生又熟悉，这让许畅想起第一次委身于他的时候，陆森从不懂温柔相待，曾给他留下不大不小的阴影。

自从他再次出现，就再也没有那样痛过，现在，他是陌生的。

作为一个男人，许畅的小自尊是极强的，此刻被这样对待，只有感到莫大的屈辱。

“陆森……”许畅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过去，“我们、……完……了！……分、分手！”

……

此言一出，世界就静下来了。

过了许久，陆森才再次变本加厉地蹂躏他，最终在释放过后，他才无力地趴在许畅身上，一如多年前一样，身心俱疲。对他来说，许畅也是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从来不注意许畅的感受，许畅也从来不在意他的想法，他们连在一起，却又毫不相干。

“分手……我要跟你分手……”许畅无意识地喃喃，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身下一片狼藉。

陆森把他抱起来，席地而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许久没有声音。

许畅断断续续说：“你说好了不跟我动手……”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感到胸口一片潮湿，蓦地愣住了。

陆森在无声流泪。

许畅呆呆地任他抱着，胸口开始发疼。

他迟疑地捧起陆森的脸，看得他眼圈都红了，陆森满脸泪痕——这是许畅第一次见他流泪！

第三十一章

许畅不得不震惊了，他呆呆地与陆森对望，忽然就泄了气，心里五味陈杂。

陆森怎么能哭呢，他不知所措了。

下意识地就想逃避，他尝试着起身，却身体酸痛，低头的瞬间，似乎看到地板上有一点血迹。

那点猩红刺激了他的视网膜，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他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两手攀在陆森的肩膀上微微颤抖，刚刚头在地板上被磕了好几下，一碰也是痛得厉害。

“啊。”他皱着眉头呻吟出声，有些六神无主地一点点挪动身体，奈何下身像灌了铅似的，刚刚长时间的尴尬姿势让他下肢酸麻。

屋里暖气很足，但是没有地暖，地板冰凉，陆森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视线茫然地看着许畅，又好似不是在看他。

许畅爬过去拿自己的裤子，他身体在发抖，羊绒衫被撕扯得宽大了许多，松松垮垮地斜挂在肩膀上。

陆森抹了一把脸，过去一把把许畅抱起来，朝卧室里走。

许畅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是手上被陆森的泪水砸了一下，就没再有动作。

把他轻放在床上，陆森拉过被子盖住他，自己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枕头很软，许畅不能躺，他的头还很痛，刚刚那几下差点磕破头，他坐起来靠在靠背上，脑袋是好受多了，屁股却又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陆森回来看到的就是他坐卧不安的模样。

他低下头，去浴室取了水和毛巾，端到床边，用干净毛巾沾了水，拧干，一手去掀床尾的被子，在许畅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在替他做清理了。

许畅没想到陆森会这样做，心里有些不适应，于是屈起双腿下意识往后撤。

这个角度正好方便陆森做清理，毛巾过处，引起许畅一声惊呼。

陆森没看他，把毛巾扔在水盆里，取了刚刚出门买的药膏，要替他上药。

许畅冒着冷汗说：“……我自己来。”

陆森却挡开他的手，也不看他，只是吸了下鼻子，小声地说：“趴下。”

许畅见他眼睛红肿，声音微哑，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是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为他做清理替他上药，他不适应。

见他半天没反应，陆森抿抿嘴，托起他的屁股观察他下？体，小心仔细地为他涂药膏。

许畅尴尬不已，这姿势太难堪了，像是女人生孩子。

收拾干净以后，陆森又去收拾房间，一切妥当之后，他走到床边，愧疚地看着许畅坐卧皆难的模样，蹲在床边看他。

“许畅……”陆森两手架在床上，头埋在胸前，“许畅……”

许畅怕他又在哭，便毫无动作，也不敢看他，不知道怎么的，一见他掉泪，他就心口闷得难受。

见许畅不理自己，陆森抬起头来看他的脸，他没有在哭，只是一脸难受的样子，轻轻抓住许畅的手，把脸埋进去：“我错了……”

许畅胸口堵得难受，他不由自主地想抽回手，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陆森说：“你原谅我。”

许畅不吭声。

“你打回来……我让你打回来……”陆森说着，抓着许畅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

许畅猝不及防地被抓着手抽了他一个耳光，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行了……你放手……”许畅皱眉说。

“你说我们完了……”陆森看着他，眼睛微肿。

许畅鼻子一酸，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陆森上前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腹，带着鼻音，声音闷闷地：“……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就你一个，不会找别人，真的就你一个……真的……真的……真的……”

“啊——”许畅惨叫一声，陆森抱着他的腰不由自主的摇晃让他碰到伤处。

陆森赶紧放开他，后悔地看着许畅痛得打滚，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那样的伤越动越难受，心里刚刚有些松动的许畅，在打滚过程中心火又起。

“许畅、许畅，你别动了！我们去医院……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陆森扑上去揽住他。

“滚！我不去！”许畅咬牙忍着，原本看他那模样，他还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可身下的疼痛又提醒他做太过的不止他一个！

“别闹了，……我求你了！”陆森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担心他的伤势，又不敢太强制他。

“滚边儿去！不用你管！老子不去丢这个人！”许畅难堪又暴躁地说，他现在恨死陆森了，他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弄得如此狼狈，有一瞬间他还真想剁了他了事。

不过刚刚“被”抽了他几巴掌，现在他想发火底气却嗖嗖地漏风，其实他何尝愿意抽他，他喜欢的东西，从来都舍不得下手。

“许畅……”陆森发愁地看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犯难地抓头发。

许畅趴在床上，他终于找到了个好姿势，就是脖子挺得难受。

他趴了一会儿，下巴抵在枕头上，一会儿就开始不舒服，陆森不敢再劝，就坐在地板上守着他。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陆森吸了一下鼻子，许畅睁开眼，静静想着今天的事。

他其实说的都是气话，但当时脑充血地也有一瞬间真动了心思，但是现在，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到最后，吃亏的是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脸去主动言和。

想了半天也理不清头绪，肚子倒是先饿了，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却又暴躁地再翻过来。

陆森看着他伤痛难耐的样子，想带他去医院却不能，他也没有办法让他不痛，无力感和后悔一起涌上心头。

他走过去默默替他拉好被子，然后一下子就矮身下去。

许畅正揉着太阳穴，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一看，陆森正跪在床边。

许畅大骇，咽了口唾沫。

“你……你……”许畅瞪圆了眼睛，半天“你”不出来什么。

陆森把头抵在床边上，长出一口气：“我又跟你动手了，我也没脸说什么了，只要你消气，揍死我都行。”

许畅又咽了口唾沫，却是说不出什么了。

第三十二章

虽然已经立春好长一段时间，天气却在这个四月初才开始渐变暖。

这个冬天许畅历经百味，伤筋动骨之后，迎来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春天。

陆森彻底被他消磨得没脾气了许多，那次事就此揭过，再也不提，只是之后他是再也没对许畅大小声过。

回家的事情又提上日程，这天早上许畅难得没让他三请四请，自己主动早起了。

两人吃过早饭就乘坐班机回家。

路上许畅忐忑：“你还去你姥姥家吗？”

“去啊，怎么了？”陆森问。

“……没事儿。”

不到中午就到了家，由于提前打过招呼，出租车一拐进小区就看到张嫂大老远地在家门口站着。

陆森付了钱下车，“阿姨。”

“哎，回来啦！”张嫂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小包的行李，其他的陆森摆手说不用。

进了门，四下静静的，空旷的院子里很少有花草，只停了两辆车，陆森在自己车前顿了顿。

张嫂说道：“前几天你爸病了，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看望，最后都走了，你妈留下娘家侄子在这边住，你的车给他用了几天。”

陆森收回视线，拿过许畅手里的包，淡淡问道：“住了多久？”

张嫂一顿，似乎是没转过弯来，“……没几天，现在还在。”

许畅也注意到了，陆森不先关心自己父亲的病情，倒是先问无关紧要的事。

陆森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里面还是走前的布置，许久没人住，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张嫂抱进来一床被子：“天天都收拾着呢，就想着你哪天回来就能睡。”

“阿姨，谢谢。”陆森真心道，来来去去，家里也只有她忙前忙后地照应。

“唉哟，说的哪里的话，谢啥哟，”张嫂笑眯眯地，收拾好了床，“我这就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陆森忙拦住她：“不用了，他就住我房间。”

张嫂一愣：“一点都不麻烦，客房也是干净的，拿床被子就成。”

“不，被子拿这里来吧，他就睡这。”

许畅抬眼看他，陆森坦荡得很，坚持不让他住客房。

张嫂没多想，应了一声就去拿被子了。

陆森把许畅留在屋里，起身去楼上看父亲。

整栋房子都很安静，就像没有人气一样，他不由自主地也放轻了脚步。

韩志千是患了脑中风，一个冬天都无事，却在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突然病倒了。

陆森那时已经换了号码，没告诉家里，原来的号手机又关机……